回斷塵宮的路上，楓靈安安靜靜的側著頭倒在慕冷塵懷裏不言不語，雙手緊緊抱著盛放小白骨肉的白玉古壇，那瘦弱單薄的手因抓得太緊骨骼分明，眼淚不曾停過，在黑夜中，默默的，一次次浸透布滿毀得面目全非的臉蛋。

太過安靜，仿佛沒有了生命一般，慕冷塵心裏雖知道在他的救治下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但仍忍不住低頭去留意楓靈的狀況，不自覺將楓靈抱得更緊些。

慕冷塵沈寂萬年的心，如今百般苦楚，只恨自己這麽晚才趕來，當初早已察覺楓靈的異樣，也一直暗暗留意，卻在楓靈出山時天庭使者前來祝賀仙劍情緣會的圓滿結束，只因前去虛應一番，趕來卻已是這樣的結果。他的徒兒，那個愛笑的小姑娘，不應該承受這些……他曾許諾絕不容許他人傷靈兒分毫，如今靈兒渾身沒一處是不受傷的……一想到傷靈兒的人，一張冷峻的臉越發寒氣逼人。

回到斷塵宮，慕冷塵推開楓靈的臥房，抱著楓靈輕輕安置到床上，蓋好被子，見楓靈依然渾身發抖，隨撫手劃出一道法訣，輕柔的法光隱入楓靈臉龐，楓靈只覺腦袋一沈便安靜的睡去。

慕冷塵喚來洛星，洛星一眼看到床榻裏面目全非的楓靈，腦袋轟隆。

“師父，這是……”他不敢相信，躺在床裏的是他小心呵護捧在手裏怕碎掉含在口裏怕化掉的師妹，“是誰？是誰下如此重的手？”猶如困獸般咆哮，緊握的雙拳錚錚作響。

“雖然我已經用仙法護住她的心脈，但也只是暫時的。你在這裏好好守著，我去弄些靈藥來，先將她體內毒素抑制，再想辦法解毒。”

“師父，你是說靈兒還中毒了？”

“雙目摧毀，毒入骨髓，經脈碎裂，五臟六腑俱損，無一完處。”

什麽！！洛星頹然倒地，握住楓靈纖柔的手，眼睛濕潤，冷冷道“不將那人千刀萬剮，我誓不為人。”

慕冷塵眉心微動，冷然的站起來往外走去。還好，霽岳山實屬大派，派裏多是珍惜靈藥，慕冷塵很快找到相應的幾味靈藥熬成藥汁送進楓靈房裏，洛星置若罔聞，依舊蹲在床邊緊握楓靈的手癡癡的看著沈睡的楓靈。

慕冷塵坐到床沿上，一手端著藥，一手覆掌打出法訣，楓靈悠悠醒來。

楓靈艱難的動了動身體，發覺手正被握著，握著她的手厚實而溫暖，是師兄無疑。不想讓洛星太過擔心，楓靈唇露笑意，側過身，另一只手摸索著要抓住洛星，洛星趕緊伸手握住那空中脆弱摸索的手，包在手裏，貼近自己的唇邊，心疼的摩挲著。

“師兄不必太過擔心，我沒事了，我不疼了，就是醜了點，嘿。”

“小鈴鐺……”洛星低沈的呢喃，男兒的眼淚落了下來。

“師兄說過，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要忘記微笑的模樣，師兄喜歡看我笑，我也喜歡看師兄笑，不喜歡師兄難過的樣子。”楓靈抽出手，輕輕撫著洛星的臉，微笑道。

“好……我們都不難過，來，吃藥吧，藥可是師父親自為你煎。”

“師……父……”雖師父沒發一言，但楓靈知道師父在邊上，那冰涼如水的氣息始終環繞著她，以一種溫柔的姿態守護著遍體鱗傷的她，楓靈掙紮著坐起來，透過黑暗仿佛看到了師父的容顏。

慕冷塵坐到楓靈邊上，將楓靈的腦袋枕到自己胸前，然後將藥餵入楓靈嘴裏。

“為師會為你討回公道。”慕冷塵輕拍楓靈肩膀，淡漠的言語透著無盡的冰寒。

楓靈緩緩擡起頭……曾經一個算命先生說她命不祥，叫娘親將她送走，娘親不肯，結果娘親因她命喪黃泉，彌留之際讓她修仙得道洗盡一身劫難，有緣得小白相伴，小白卻因她死於非命，靈尊因她心魔泯魂，她的存在，究竟要害多少人……

“師……父……”

“走，去大殿。”

慕冷塵扶起楓靈將她橫抱在懷，快步走下斷塵宮。楓靈只好摟住慕冷塵的脖子，將臉埋進慕冷塵的懷裏，水袖滑落，露出蒼白纖細的手臂，師……父……

洛星站起來，趕緊追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暗想，難道竟是霽岳山的人傷了小鈴鐺？

大殿漆黑安靜，隨著慕冷塵緩緩走過，一盞盞明燈亮起裏，當慕冷塵走到殿上，大殿內每一處的燈已全部亮起，將殿堂照得通明透亮。慕冷塵揮手一道急促的法訣打到大殿的傳仙臺上，震蕩整個霽岳山，然後扶著楓靈走到內堂。

原本歸於沈睡的霽岳山一下喧囂起來，才一會的工夫，霽岳山上上下下弟子已聚到大殿，游心吟經過內堂時正好撞見楓靈，驀然那被毀的臉蛋措不及防的落入眼裏，仍被自己的殘忍嚇了一跳，慌亂的看向慕冷塵，慕冷塵只淡淡掃了她一眼，只這麽一眼，游心吟的心猶如嚴冬枯萎的落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明白，這一眼，此生已枉然，他們，已身處彼岸的兩端。逆羅風走過來，突然瞧見楓靈模樣，驚訝不已。

“師弟，楓靈怎麽受傷了。”

“此次大殿會審，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三尊從內堂走出，游心吟魂不守舍的坐在靈尊座位上，逆羅風疑惑的看向慕冷塵，慕冷塵站起來走進內堂扶出楓靈，眾人一陣嘩然。路墨軒心頭一緊，忍不住輕喃“靈丫頭”，辛夢雙手搓著衣襟，神情極其覆雜，紫煙璨則傻楞楞的看著毀得面目全非的楓靈，渾身顫抖。

“游心吟。”慕冷塵冷冷的聲音從口中溢出。

游心吟恍惚一笑，顫然然站起來走到殿下，木然的看著殿上的慕冷塵，從她對楓靈痛下殺手，她就沒想過隱瞞，況且這世上有什麽是能瞞得住慕冷塵呢。明知的結局，可這一刻的到來，還是刺痛自己的心，從今以後，殿上那個人，將永遠離開自己，不再是自己能在意了。

游心吟神色覆雜，等待著慕冷塵的宣判。

慕冷塵思付一下，冰冷的看著游心吟，毫無溫度的說道“你可知錯？”

逆羅風猛然站起來，是不是搞錯了？怎麽可能。

“師弟，怎麽可能是心吟。”

“是我，那又如何？”游心吟並不領情，冷然道，“我沒有錯，愛一個人有什麽錯？”

楓靈一震，愛一個人有什麽錯……

大殿再次嘩然，大家都明白靈尊對法尊的愛意，可這與法尊的徒弟有何關系？況且以愛的名義將一個人毀得如此徹底任在場的各位斷然是做不出的，可此等殘暴不仁卻出自那個出塵脫俗柔弱無比美得縹緲的靈尊，怎麽可能？洛星雙目猙獰，掄起拳頭便揮上去，游心吟不防，硬生生受了那拳頭，踉蹌的後退幾步。游心吟低著頭的嘴泛出冷冷的笑，突然玉手一揮，“啪啪啪”幾巴掌來如影去如風便打到洛星臉上。

“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哈？”游心吟冷目掃過洛星，憤恨無比，每個對楓靈好的人都該死。

“洛星，退下。”慕冷塵呵斥，那拳頭掄起時候，他本可制止，卻沒出手……

“是，師父。”洛星恨恨退下，又狠狠瞪了游心吟一眼，他才不管她是誰，只要傷害小鈴鐺，他決不輕饒，不過師父的話，還是要聽的。

游心吟本已沈入谷底的心因為聽到慕冷塵的呵斥又燃起一絲絲希望，他在維護自己麽？是不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念及舊情對自己稍稍的憐惜……

“游心吟，你既認罪，本尊宣判革職你靈尊之位，刺瞎雙目，逐出霽岳山，你可服？”

“師弟，你瘋了？！這是師妹啊。”逆羅風雖是掌門，但會審是以仙界最權威的慕冷塵為主，逆羅風雖知道慕冷塵冷絕果斷，但心吟是他們的師妹啊，怎能如此絕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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