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異峰突起

谷雨認為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個時刻——太陽從地平線上躍起，炫目、明亮，充滿生機，它的光華壓倒了無數夜裏張揚的霓虹，使它們被迫止息。

那是何等的振奮人心，就連剛剛還在因為被人打斷了好夢的銀時也靜靜地註視著這輪紅日。

“喜歡這樣的太陽麽？”吉田松陽看著激動而專註的學生們，接著說道，“總有一天，也會有一股力量，向太陽一樣為這個國家帶來光明和希望。”他說到這裏，微微停頓，“而那就是你們，所以也許我不能長久地陪伴大家，但即便如此無論今後你們走到哪裏，我都希望你們記住一句話……”

有禮有節地三聲叩門，戴耳機的男人走入室內，身後一個龍套模樣的（餵，什麽叫龍套模樣！）的人推了餐車進來。這幾天，谷雨的飲食都是這樣解決的。

至於武器，來島又子還是沒有收走。因為谷雨當時明確表態：如果她把怒秋拿走，她就一定不會安分地待在這裏。來島又子倒也聰明，知道高杉如此待她，必定也是不想傷害她，於是也沒強求。隨她去了。只是叫人嚴加看管。

“那麽，在下先告辭了。”

“慢。”谷雨這幾天難得說了一句話，耳機男停下腳步，似乎對他想說什麽很有興趣。

谷雨揚了揚眉，“河上萬齊是吧？”

河上萬齊點了點頭。

“你覺得晉助是怎樣的一個人？”

河上萬齊歪了歪頭，似乎在表示對這種劣質疑問的失望，又像是表示不解，“這種事，我以為牧野小姐你比我清楚。”

“——我們三年沒見了啊”

河上萬齊挑了挑眉：“短短三年，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難道您是這樣認為的嗎。”

谷雨微微一楞，不再說話。而河上萬齊隨即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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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日出，松陽讓學生們作幾首漢詩，免得辜負了美景。其中桂小太郎和高杉晉助本來就在詩文上受過褒獎，因此早就想好要大展其才表現一番。再加上老師對於時局的展望助益了他們的信心，兩人更是躍躍欲試，想借機壓倒（大霧）對方。

雖說真正的漢詩講究格律聲韻、對仗工整，但他們畢竟是外國人初學，且都不希望被這些細枝末節束縛了，於是放開手腳，每個人都做了一首。當然，躺在一邊補覺的銀時是不參與的。

先是桂把自己寫的一首抄錄了出來。

“太白猶未褪，殘月壓晨曦。

燭融艷酒盡，露凝鼓聲絕。

遠風托廣袖，鳧雁鳴菁華。

肅殺狂風夜，嚙骨豐年雪。”

松陽先接了看，倒像從詩裏看到了桂的影子。滿懷希望、持重明亮，理性卻不失熱血，沈痛卻懷抱希望。倒是和他對自己的要求一樣。谷雨湊在旁邊看著，被開闊清爽的意境吸引。同時也為“大雪兆豐年”的樂觀激奮。

這時高杉也在旁邊看了，笑道：“我的不如假發的穩，也沒他的意境美好。”

谷雨哪裏管得什麽冒失，就想看看高杉的，好多了解一些這個桀驁的同學，就說：“詩本來就是新奇致勝，押韻什麽，都是其次。快讓我看看。”

於是湊到晉助本子前一看：

“散曲、碎聲、斷弦作繭，

舞風、逆流。殘局何用，

永夜只待流光，

一盅飲盡夜涼。”

“這哪還有漢詩的影子，”谷雨笑道，“不過倒是很有氣勢。”

松陽看了詩，微微一笑，拍了拍晉助的肩：“刀刃固然是所向披靡的，但是也需要容納它的刀鞘，晉助。”

晉助楞了一楞，若有所思。

此時，谷雨正想著，用自己愛的幾個字給自己起一個別名，正想了個“滄”字，覺得過於浩大不知用什麽續，這邊松陽已經來看詩了。谷雨急忙把想好的詩先錄出來。而晉助在聽完谷雨關於月亮的評論後就覺得這個女同窗和其他無法走向世界的女孩不一樣，也想來看看她的詩，就跟了過來。

“漫漫雲天金水洩，灼灼曉日破山開。

翠袖紅巾難搵淚，柴人無意劍心栽。”

“真是有志向啊。”晉助從來不吝嗇對人的肯定。松陽看了半天，沒說話。過了好一陣，到了谷雨忐忑不安的時候，終於轉頭說了一句。

“晉助，你可以幫谷雨練習劍道嗎？”

多年以後谷雨回憶往事，總覺得自己人生道路的改變就在此刻。

那年那天的日出、那山、那豪情和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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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外面乒乓亂響，谷雨站起身，貼著門聽了一會兒，卻還是聽不真切。

“不會是天人和鬼兵隊鬧起來了吧……”

谷雨又聽了一會兒，想要問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耳畔突然聽到女孩子的聲音

“又【重音】子喲，我又【重音】看到了，你內褲上……”

臥槽……這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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