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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反間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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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 禰衡便已淋漓而就。

郭瑾將那篇長約千字的討袁檄文恭敬奉至曹操跟前,曹操展開宣紙,興致炯然地反覆端詳而過, 這才撫掌大笑,“正平之才,真可謂古今難尋也!”

待曹操欣賞過後, 眾人得以接替拜讀觀摩,不時有人拍案叫絕,直嘆此文酣暢淋漓、人間少有, 將那袁本初更是批得分文不值,恐要直接鼠竄而回, 抱頭於鄴城偷安養老去。

郭瑾彎彎唇角, 禰衡不愧是擊鼓罵曹的憤青小天才, 他這篇檄文不僅文采斐然、流水行雲,還從出身到為人、從性格到經歷、從總攬關東軍卻坐觀成敗毫無所成, 再到如今蔑視天子圖謀篡逆,可謂事無巨細、字字珠心。

若是袁紹觀及此文, 恐要被禰衡氣郁至死吧?

不過縱觀檄文,禰衡雖則歡風華麗、妙趣橫生,但卻言簡意賅、內涵頗深。

文章先是“破口大罵”, 質疑袁紹為人,隨後又扔來幾頂鐵鍋,直接為袁紹扣上“謀逆、叛黨、不臣”的帽子;非但如此, 還將袁紹之行定性為“竊據四州、謀逆不軌、窺圖漢室”、將其所率十萬之眾定義為“師出無名,大興不義之師”。

將袁紹痛擊谷底之後,禰衡尚不忘為曹老板打上“偉光正”的標簽,直說其“忠心漢室、忠勇為國”, 是奉天子印,以正義之師伐不義之臣,以期復擒亂黨,芟夷鯨鯢,清蕩九州。

郭瑾讀至末尾,雖非首次閱覽,仍舊按耐不住心潮澎湃。妥了,郭瑾暗暗舒出幾聲悶氣,自古大戰皆講究師出有名,也即輿論效果,如今他們先發制人,率先引導輿論風暴,即使袁紹再有回擊之論,便也只如石沈大海,再難興起巨浪。

檄文既發,袁紹震怒。

二月末,袁軍進據黎陽,企圖渡河尋求與曹軍主力決戰。袁紹首先派顏良進攻白馬的東郡太守劉延,企圖奪取黃河南岸要點,以保障主力渡河。

曹操迅速回應,意圖親自率兵北上,解決白馬危局。發兵之際,曹操召集荀攸等人前來議事,商討可行之策,荀攸以為袁軍勢眾,不可強攻,遂提議聲東擊西,先引兵延津,佯作渡河攻取袁紹後方之態,待袁紹分兵向西,再以輕騎奇襲白馬郡袁軍,牽制袁軍兵力,攻其不備。

曹操甚許之,先遣部將襲擾延津,待袁軍分兵而去,再令張遼、關羽共為前鋒,進赴白馬。眾將正欲領命而去,郭瑾卻疾呼稍候。

鑒於明光鎧制作過程緩慢,如今不過造出千餘護甲,郭瑾聽聞荀攸之策,覆又提議曹操,說是讓張遼等前鋒部隊身披明光鎧,並借由光線傾射角度,擇於巳時左右自西側沖殺而入,大破顏良軍。

果然不出所料,袁紹分兵延津,顏良為關羽斬殺於萬軍之中,曹軍撤退途中,卻又遭逢袁軍追擊,袁軍中計不敵,文醜為亂軍所殺。

自此,袁紹的兩員大將一戰隕落,袁軍銳氣大傷,曹老板初戰告捷。

待眾人收兵回營,郭瑾正欲前往主帳探望曹操,卻見華佗神色惶惶、疾行而過。郭瑾心中微有波漾,忙追上華佗,好奇詢問道:“先生可以慌張至此?”

華佗聞聲回神,見是郭瑾,這才附耳嘆道:“聽聞大公子對戰之際,身上明光之甲驀然自胸口崩裂,大公子躲閃不及,以至肩胛中箭,華某方為其處理完畢,尚需配藥煎服,便不與長珩多言。”

郭瑾忙拱手讓行,心中卻猛然憶起當年舊事。

曹昂的鎧甲本就是自己所贈,而且是連同董卓的鎧甲一同所制,當年得知自己當庭罵董之事時,鐵官丞曾親自登門請罪,說是鎧甲胸口處貌似堅實,卻被自己動了手腳,實則不抵大用。

當時呂布自覺神勇,並不在乎鐵官丞之言,所以她也便將此事拋擲腦後了,誰知今日卻害曹昂因此受傷。可他明明是曹操長子,若是一直好好生存下去,便是當之無愧的曹魏之主,他為何又要留存當年的一件舊甲,還在如此重要的戰役中披甲上陣,毫不顧慮呢?

摸摸自己幹澀的雙唇,努力忽略掉那日曹昂熱情似火的親吻,以及兩人之間的尷尬氛圍,猶豫了片晌,郭瑾還是親去帳中探望。

曹昂本欲躺下歇息,身子還未動,便聽簾帳被人掀起的聲響。曹昂忍不住擡眸瞧去,來人一襲荼衣翩躚,蕭疏軒舉、湛然若神,膚色白皙細膩,讓人止不住意動神搖。

曹昂主動向內側挪作幾分,而後拍拍身側的位置,面上由於流血過多而顯得青白黯淡,卻不忘咧唇笑笑:“過來坐便是。”

郭瑾不甘不願地蹭上前去,盡量同曹昂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曹昂見她目光閃爍,似乎對自己有所回避,心中瞬時生出些急切:“阿瑾坐近一些”。

說著,順勢握住她的雙手。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甩開,郭瑾反應過來時,曹昂已經神情痛苦地伏於榻上,大口喘息,豆大的汗珠說落便落。

郭瑾不由懊悔,忙上前探查他的傷勢:“是瑾魯莽,大公子可還難受?”

曹昂聞聲,再次穩穩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扯到自己跟前,“你離我近些,我便不難受了。”

郭瑾驀地面色緋紅,手指被他攥著,卻又好像滾灼於熱水之中,分外難熬。曹昂見她欲蓋彌彰地環視四周,就是不肯同自己對視,竟是直接將她的手掌覆於自己心口,說出的話露骨且認真,“待回到許昌,我便求父親為你我賜婚。”

賜婚?!

郭瑾更是無錯,自己本不想同旁人有過多牽扯,誰知一來一去的,竟發展到嫁娶的地步?

極力抽回手指,郭瑾坐回原來的位置,刻意忽略掉面上高燒的溫度,盡力保持著素日的清澹平靜:“大公子莫要言笑,你我皆為男子,又何來結親一說?”

曹昂凝著郭瑾,視線仍舊灼熱燙人,卻並未再次唐突靠近,“如何不可?若是父親不許,那昂自當終生不娶,只願同阿瑾把酒而歌,豈不淋漓暢快?”

郭瑾:“……”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來制裁我,而不是找個男人來折磨我!

腦中正混亂不堪,曹昂卻已牽起她的雙手,進而同她十指交握,他的眼神澄澈且堅定,郭瑾明白他是認真的,無論是告白、強吻,抑或是求親,他都是光明磊落、毫不遮掩。喜歡就去追,哪怕對方是個男孩子,那也在所不惜。

人生在世,但求無悔。

可她呢?她整顆心盡數撲在了那個明明閑逸似雲,卻叫人如何都看不穿的男人身上。曹昂的熱烈,縱使是不曾動心的郭瑾,也難免為其所震,女孩子大概都想要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吧?

兄長哪怕有曹昂三分的堅決,自己都不會如此痛苦難捱。

·

兩軍對峙數月,眨眼已至秋末初寒。

郭瑾同郭嘉特意前去請命,說是甘做兩軍之使,親往袁紹軍中求和敘舊。自然求和是假,敘舊也是假,郭瑾不過是嫌這時機經久不至,唯恐百姓多遭殃禍,這才聯同兄長意圖煽起幾陣東風罷了。

鑒於郭瑾二人皆是郭圖陽翟親友,袁紹雖是震驚於曹操竟有放下身段,主動求和之意,卻並未為難二人。袁紹先是於主帳設宴,並令郭圖陪坐暢聊。

席間郭瑾舌燦蓮花,大倒苦水,先是委婉表達自家主公缺糧少械,軍中將士疲乏不堪,並無戰意。見袁紹意氣更甚,覆又拍起袁紹馬屁,將其哄得高聲大笑,直言曹孟德豈能與他相敵?

宴罷夜深,郭圖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她二人引至客帳之中,郭瑾見他如同嫌棄蒼蠅般拔腳便走,不由高喚一聲:“兄長留步!”

郭圖驚得汗毛直立,唯恐同敵營之士沾染分毫親近,故攏袖不語,其神色無不時時彰顯著“咱們不熟”四個大字。

郭瑾懂事噤聲,倒是郭嘉笑意盈盈道:“阿瑾喜靜,還望公則勞累打點,容我二人清靜度夜。”

郭圖頷首作答,見她二人不欲多言,忙撒歡跑路。

入夜難安,郭圖心中反覆揣摩,總覺以曹操之險,定不會如此輕易求和認栽,郭瑾同郭嘉冒險至此,怕是另有圖謀?

如此想著,郭圖覆披衣而起,未著鞋履便繞行至郭瑾帳外,生怕自己潛伏於此時,露出半分響動。帳中安靜沈寂,仿佛帳內之人皆盡數安歇了,忍著秋末的蚊蟲叮咬,郭圖躬身再探。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在郭圖昏昏欲睡的當口,忽而聽聞帳內傳來幾聲竊竊私談。再湊近些許,只聽有人率先低聲感慨:“也不知你我今夜如此賣力演戲,袁本初到底信了幾分?”

另一人溫聲笑笑:“袁本初又如何能猜想出,我軍早於一年前便已從許昌秘密運送糧草軍械至此囤積?今夜一出,不過是為引蛇出洞,好伏殲敵軍,早日凱旋罷了。”

郭圖心道果然,冷笑藏也藏不住,正欲拂袖而去,卻聽方才那人愁悶反問:“今夜宴席,何以不見子遠?”

郭圖雙耳隨之高豎。

帳中人仍在喃喃細語:“也不知子遠此計,可能事成?”

作者有話要說:  郭·報告小專家·圖:主公!許攸通敵!!

正於曹軍營外埋伏勘測的許攸:你丫可閉嘴吧,這鍋老子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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