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日吃了一顆，他便將它放在了床頭仔細藏著，再不舍得動一顆，猶恐自己吃完之後便將這他人生裏的第一抹甜給抹了去，隨風飄散再無蹤影。

此時蒔宇被她問及此，卻不知該如何說才好，總不能將自己舍不得吃藥的一說講給她聽？

少年抿唇習慣性地垂眸，用著向來的逃避方法去混過不想回答的問題。

沈玫看著蒔宇這動作有些頭疼，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讓他對自己全然打開了心扉，可是現在看來，他心裏還是有些許的放不開。

“過來，我為你把脈看看你的內傷如何了。”不容拒絕地將手指扣在桌上，沈玫直直地看向他，身音還是一如往常的柔和，可是這會兒卻帶了點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壓，那話語讓蒔宇不自覺地就想去聽從。

等到他反應過來之時，她已經將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蒔宇低頭看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纖細白皙的手指，心裏仿佛是住了一只活蹦亂跳的虎崽子，忐忑不安的心情讓他的臉上都有些緊繃，垂下的眼睛裏三分期盼七分不安，胸腔裏的心臟仿佛也即將跳出來了一般……

她會不會……

沈玫見蒔宇乖乖過來了，沒有再抗拒看病，也終於有了一絲的欣慰，心裏暗道這實在是難得，軟硬不吃的少年終於是在她面前微微妥協了下來。

沒有發現蒔宇的異樣，沈玫將他的長袖子往上折開一些，隨後就用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脈搏之處，準備仔細去查看他的內傷恢覆程度。

可誰知就是這麽一診治，沈玫就感覺到了手指下脈搏的異常！

她略顯驚訝地看向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少年，一雙星眸穆然微微睜大，微張了嘴看著他有些說不出話。

等等，這脈象上看去不對！

沈玫感受著指尖下的脈搏跳動，直覺地還以為是自己腦袋並不清晰所以把錯了脈，於是眨了眨眼，更是用了幾分力氣心神去仔細地辨別，凝著眸有些細細地再去診治一二，可是結果居然還是和自己剛剛發現的結果一模一樣！

在醫理上來說，男為陽，左為陽，氣血充盛於左，所以，左脈大。而女子右脈大。

蒔宇的這脈象看去卻是真真的右脈更為大，且寸沈而尺浮，即使她此時真暈了腦袋，也不會將跟著最為基礎的脈象看錯了去！這分明就是女子的脈象！

沈玫驚訝地看向蒔宇，指尖下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得無不在昭示著少年的性別。

蒔宇擡起頭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眼睛深處埋藏著一種害怕被人拋棄和利用的忐忑。

沈玫皺著眉看著她，語氣裏也染上了心裏的情緒，並沒有絲毫的遮掩: “蒔宇、你竟然是……女子，可為何從來沒說過？”她雖然驚訝，但也僅限於此，在她看來男女並無不同，要註意的也不過就是一些平時的習慣和關照罷了。

雌雄不辨的少年坐在凳子上又低著頭，聽了她的話就好似是面臨著一場淩遲的極刑，期盼自己能在下一刻得到赦免，卻又擔憂自己這一番坦誠會重蹈覆轍，讓她陷入如同以前一般的經歷。

沈玫有些懊惱。

想到面前的少年是一個女子，而自己還一直將他當做男子看待地讓他去找小廝為他上藥，不說她本來的性格就是防備地幾乎將自己與世界隔絕，就是她不是這個性子，也不會真的讓那些人為她抹藥。

蒔宇這個年齡在這裏也不算是小了，她一直都是少年打扮，沈玫便先入為主認為她是一個少年，其實她從來沒有問過，蒔宇自然也沒有解釋，只是被動地接受她給予的好而已。

這事要說起來還的確是她的疏忽，身為醫者，她本來早就應該看出來，可她卻以為蒔宇不過是少年發育的晚，所以這才沒有出現男女之別的第二生理特征。

這麽一想，沈玫最初還有點埋怨少女絲毫不關心在意自己身體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

她對這消息的接受能力甚是強，換種說法，便是對她的性別並與太大的在意，左右說來，她心疼的不過就是她這個人罷了，如今知道她是女子，再加上依照她的了解，除卻女尊國家之外女子的地位都還是較為低下，對她的疼惜也是只增不減罷了。

但是蒔宇對這些一點也不知曉，相比沈玫的驚訝到接受的時間之短暫，蒔宇顯然是有些慌亂得讓人心疼。

少女卻自剛剛開始就非常不安。

從小的經歷讓她本就不敢輕信他人，到底要不要對沈玫坦誠，也一直是她糾結所在。

蒔宇自小便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可是這在別人看起來像是天賜的禮物在她看來卻和苦禍並無差別。

她小時候還曾天真的以為生母摸著她的臉時，那種從手掌心傳來的溫柔是來自真正的母愛，可是結果卻證明這不過全然是她的一種妄想。

在她還幻想著母親的溫柔體貼時，她的母親卻轉眼就將她送去了那樣的地獄，從此她的生活和幻想瞬間崩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遭遇那般非人的折磨對待，再沒有一個人的尊嚴，從頭至尾都只是作為一個工具在生存而已。

她曾經每每渾身都是傷痕地躺在地上之時，都曾不解過，委屈過，為什麽明明還有其他比她長得更加精致的兄弟姐妹，卻偏偏是要她來承受這種非人的對待？

可後來才發現這不過都是因為她是所有小女孩裏長得最為好看的一個，這雙出色的眼睛成了她童年噩夢的開端，讓她再也沒有一點的自由，甚至是和普汀外界的的接觸都被限制了去。

如果她是個男子，便不會被母親直接放棄，反而會悉心培養，即使不是特別出彩，那也必定是衣食無憂的一生，可偏偏就在於她是女兒身！

在家裏，女兒的作用不過就是用來拉攏勢力，用自己身軀去作為一個紐帶，加固各種背後的勢力支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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