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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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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變神祭(第1章:

熊熊金火,閃耀吞吐千百丈,與天極漫舞的赤金雲霞沖卷相融,轟然燦烈,竟是恢弘無極。

赤艷的霞光狂瀉似天河倒傾,染紅了千裏的雲海與無盡長城宮闕。今時今日,九闕齊開,光道鋪展,宮城內外呼聲如潮,重重疊蕩,盡是一副震撼壯觀之景,比之當初的祭祖聖典更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帝國各皇族的所有要員都受命來臨,一道一道穿踏過七十二重雲梯,懷著忐忑而又驚疑無比的心情,登上夜上弦最高處的紫燼祭臺。

神祭的傳說,早已在梵天諸城中傳了開來。當年,真神帝祖封印惡神,身軀化為飛灰消散,僅剩一縷虛弱縹緲的魂魄,不得已寄居於宇宙洪荒之中,等待萬千輪回圓滿,再回神州世界。

而由真神純血子孫親持的獻祭儀式,便是以己身為引,召喚洪荒中的真神殘魂,獻惡神之血為其召聚魂力,牽其重臨神州大地。太古真神重歸,諸國天地更疊——這等大事早已震動了整個神州,各國紛亂不安,鏡月、孤蘭兩國更是密切地關註著梵天的一變一動。

若是真神潼覆蘇回歸,重天界必當大起變動

,形勢難以預料,屆時梵天得真神助力,從此一方獨大,再無敵手,大陸諸國還有何希望雄霸神州,開疆拓土?

一時間,鏡月,孤蘭立場不明,境外各國卻已大起戰亂——掠土奪疆,廝殺馳騁,搶占領土,激烈相爭,只盼在真神回歸之前,盡最大可能擴展國土,削弱梵天。短短數日之內,神州大地已炮火連天,硝煙四起。

梵天國域屢遭侵襲,邊境戰火白熱,再無寧日,百姓叫苦連疊,帝國諸臣也深受其擾,幾乎不堪負擔,終日煩擾焦慮。現今,終盼得真神覆蘇之日,在如此曠古絕今的盛事之時,就連民間百姓擠破了頭也想上帝宮一探究竟,人人抱懷著激越之心,卻又覆雜忐忑,無法言喻,甚至有人疑其真假,不能相信。

已經魂飛魄散了將近十二萬年的真神帝祖,那個只存活在傳奇與神話裏的天地之主,當真將會重臨神州麽?

隨著響徹天地的號角聲,諸臣逐一登上了夜上弦塵封萬年的至高之臺。

兩條黃金巨龍懸浮交錯,托起中央渾然天成的紫色巨玉,構成了整個紫燼祭臺——這巨形紫燼玉,乃是萬千年前遠古眾神靈氣匯聚,自然形成在洪荒

歸墟深處的古老結晶,塵封跨越了千萬時光,形成紫燼神祭臺,凝固在夜上弦的雲海之端,世世代代寄存於真神一族。

紫燼玉上,神墓凝築,八柱鼎立,柱柱金光耀燦,極長的金色玉帶纏繞其上,飛揚飄舞,燦似金霞,而在中心之處,赫然立著一座白金色的神鼎。

巨鼎巋然屹立在紫燼中心,熾白色的光浪一波波湧動在巨鼎四周,竟凝聚著懾人的光明之力,在一瞬間便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洪荒有物,以太古為名,專用於重大的神魔祭祀場合,流傳千古——名曰太古鼎。

太古之鼎經歷過世間無數歲月,從起初的血紅色,一直到先祖時代逐漸轉變為了淡金色,最後變為如今的白金交融之色,數百萬年來承載了無數被用於獻祭的鮮血之氣,是這天地之間最為傳奇的祭鼎。

若要喚醒真神,必要使祭品之血通過太古鼎生效,然而古今以來,足以獻祭真神之物少之又少,何其稀罕?若有一個差池,整場獻祭便徹底功虧一簣,並且後患無窮,到底什麽樣的祭品才能夠覆蘇梵天祖神?這是每一人心中的質疑和不安。

這場神祭,著實太過重要,任何差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然而,當他們親眼看到了祭臺神墓下被

捆綁著的“祭品”時,都在一瞬間不約而同地失了聲音——

紫燼一端,神墓之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被金繩和赤藤層層又死死地綁縛著。

她瘦如枯骨,一張臉全被遮在了油膩臟亂的長發下,難以看清容貌,卻一下子就被各方的眾臣認了出來。

剎那間,全場轟動。

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呆滯,僵硬,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這被用來獻祭的物品,竟然是…一名女子!且這女子,並非別人,正是那曾一度君臨梵天,傲視諸族,後在火焚天一戰後突然消失無蹤的風漣公主啊。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風姿清冷、顧盼威臨的美麗帝王,竟然變得眼前這副樣子。

僅僅一眼,幾乎就覺得觸目驚心,完全不知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何等的慘事。諸臣震駭至極,就連幾位素來果決冷硬,泰山崩前面不改色的王臣也都猛變了臉色,溟之羽當即失聲叫出:“漣公主!”

祭臺上的六根巨柱下,分別列著六張華麗的王座,明傅氏神祭六長老便端坐其上,各個面容絕美

,或妖艷或冷峻,或深沈或輕邪,端的是風華絕代,若睥睨天地一般氣勢逼人。

明傅修奇一身黑袍,金冠束發,負手靜立在眾臣之前,似垂眸沈思,並未察覺周遭動靜。而荒塵長眸中目光一掃,若有若無的迷離笑意陡然落向帝國眾臣,竟叫所有人心頭俱是一凜,無端覺得陰森詭異。

“神祭盛事,神祖之前,當令祖上瞧見我梵天宏盛,萬世光明。”荒塵似笑非笑,“溟之大人若失了態,叫神祖看去,該要多想了不是?”

磁性的嗓音落得輕輕又淡淡,似毫無攻擊性的語聲卻令諸臣心中一寒,冷汗冒滲。溟之羽神色一變,輕輕咬牙,沈默著猛地垂下頭去。

紫燼臺沈浸在一片空前深沈的詭異靜寂深處,赤金色的熊烈雲光如海潮一般不斷翻湧席卷,勢若兇狂,無休無止,極長的金玉光帶飈飛在風雲之下,奏起無聲的狂響。

風卷雲湧,霞海蕩動。

神墓下的人突然仿若驚醒,顫抖著睜開了眼睛。

火熱的霞光籠上臉龐,風漣猛地一僵,骨骼斷裂的地方似乎在瞬間被牽動,瘋狂迸起肉裂骨碎一

般的巨痛,她驟然慘叫,嗓子卻已經沒了聲音,無聲地發出悲鳴。

痛…很痛…

她看見四下有許多人,卻想不起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覺得疼到撕心裂肺,她這一生從來不曾受到過這樣可怕的痛…為什麽,感覺從頭到腳每一截骨頭都被人生生碾碎了去,在熔漿烈火裏猙獰煎滾,她痛不欲生,難忍撕裂之感,卻就在這股巨痛中,記憶逐漸回籠,模模糊糊地掠過腦海。

還不等她看清回想中的畫面,周遭突然風聲大作,金芒鋪展,大放彩虹之輝,在萬眾凜冽的矚目下,一人踏過了萬紫千紅的彩霞風雲,長身玉立,廣袖飛拂,靜視紫燼四方。

驀然間,她似遭雷殛,目光僵滯,死死盯視著眼前那張臉孔。

看著突然出現的那人,諸臣恍惚失神,中有人是頭一回睹之風華,觀之貌樣,不禁楞怔原地,仿佛離魂,竟一時連動作都忘了。直到王座上的六位長老起身低跪,紫燼上眾臣才驟然若大夢初醒,微微顫抖著撩衣下拜——

“卑臣賤軀,參拜公子殿下!”

離瑾點了點頭,眼光只淡然在眾人身上一掃

,負手回身,看過明傅修奇,微微瞇眸。緩步,來到太古鼎前,對上神墓下那人兒猩紅的雙眼,袖下手指些微一抖,面上卻一派的無波靜然。

風漣雙眼猩紅,死死盯視前方,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

是了,她是被這人殘忍地削了身骨,剔除靈根,徹徹底底變成了廢人,如今更做了仇族之俘,獻祭之物,屈辱地,被如此暴露在整個帝國的註視下…

“哐啷!哐啷!”

赤金藤鏈堅固無比,此刻卻一下子被掙紮得鐺鐺作響,晃蕩不止,諸臣只見女子凹陷的雙眸猩紅漸濃,心中陡駭,懼意乍起,驟然倒退開來。離瑾餘光一掃,面無表情將袍袖一揮,那“哐啷哐啷”的震聲便倏地靜了下去。

“開始吧。”

語氣沒有波瀾,太古鼎前,玄衣迎風,腰間輕長潔白的玉穗被風吹得搖動不止,玉上淡彩的蝶紋仿若有所感應,流轉出斑斕微光。

風漣突然呆住,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驟然,一道巨響,整個紫燼臺似乎狠狠往下沈了一沈,眾人被天上綻射的金光刺得睜不開雙眼。光柱擎天,漸漸流動出水晶般的質感,打照在太古鼎

上,玄衣男子靜望的目光淡邃,霍然揮起袖袍,神墓上的古藤陡地射起——

風漣呼吸驟窒,下意識低頭看向左心口。

刺麻的痛下,血紅的古藤徑直從她的心臟鉆出——“咣”一道悶響,刺穿過太古祭鼎,藤上尖硬的刺似乎在緩緩抽動,心臟劇痛無比,血液正在大片大片地被抽吸流走。風漣痙攣抽搐,連接著她與太古鼎的細長古藤逐漸轉深了色彩,透流出濃艷欲滴的奪目鮮紅。與此同時,藤蔓如同泥泡般鼓動,結出了一道又一道鮮紅色的上古符紋,紋路輾轉,古老奇異,深透一股詭譎的攝魂之氣。

諸臣怔忡地陷在這陣詭異紅光的照耀下,各個目光迷離閃爍,皆為一副失魂之象。倏然間,“轟隆”巨響乍起,漫天紅光驟然噴薄長射,太古鼎中燒起了熊熊赤火,烈烈煎沸,好似要熔化天空。與此同時,天空上金光凝聚,竟隱隱流轉出了宇宙洪荒,星空大海的景象…

赤金兩色的流光一方盤踞大地,一方盤踞天幕,宛若水火難容,沖撞僵持。

直到金光抵過紅光,諸臣才驟然從紅紋的蠱惑中清醒了來,然而天地間光線肆虐,誰也睜不開了眼睛。

震蕩…空寂…

山河深底拔起滔天的長鳴,大音希聲,大方無隅,天地和萬物融成空渺的塵埃,逐時空回蕩旋流。

眾人雖雙目緊閉,視野黑暗,卻無一不能感受到一種浩瀚的變化正在一寸寸顫動空氣,震得人頭暈目眩。那轟鳴,仿若銀河倒傾的神音,似震耳欲聾,又似萬籟俱寂。

地動,山搖,風雲離破。

寂滅,覆蘇,炎海霜飛。

金火漫舞,卷湧著把青天鋪成了火海,遙遠天邊,隱隱響起了一名男子幽遠的聲音…金光揮散如雨,飄飛狂旋,轟轟落下——眾生心膽俱顫,誰都不知是什麽回事,只緊緊閉住雙目,深深恐懼。閃亮的金點像太陽熔化的粉末,無所不在地砸落向大地,越發濃郁時,在山河上凝聚起了一道巨大的人影。

寂滅般的寧靜裏,轟震終是停了下來,朝陽聖華下,沒一人敢睜開雙眼。九重天下,遠古靜謐之處傳來了空茫的鐘聲,叮鐺叮鐺輕靈作響…

一聲,是草木生芽,一聲,是鳥獸啼鳴,一聲是風雲飛舞,一聲又是山海變遷…

這聲音包含了世間萬籟千音,令眾生心魂沈

醉,恍然若夢,終於忍不住紛紛張開了雙眼,一探世界。

只悄悄一眼,所有人都呆住了。

就在金河流舞的天空下,廣袤無垠的山河上,巍然浮立著一道巨大的白色虛影。

那是一個男子,身上披落著長長燦燦的金紋古袍,那袍子一邊黑色,一邊白色,深厚重長,把他整個人都罩在朦朧之中,露不出臉來。

頭頂是長天九重,腳下是山河萬裏,男子的虛影巨大至極,即使這天地無極,此刻卻竟也只似他掌中的一粒塵埃。他飄浮在茫茫晝光上,用一雙極其蒼茫,極其遙遠的眼睛俯視著這世間的一切。

在他的俯瞰下,眾生只感覺到一種空茫渺小。極致的渺小,如同塵埃較於天地的卑微渺小。

人人震撼中難忍顫抖,喜極而泣,不敢置信,亦不能相信地仰望著那白色巨影。

“砰!”

明傅修奇驟然跪地,荒塵與其餘長老搖搖顫顫地走下王座,相繼跌跪在地——下一瞬,眾臣轟然隨之跪倒,含淚顫身,激動不已地向著真神巨影不斷地磕拜——

“始祖陛下重臨梵天!叩見始祖陛下!叩見

始祖陛下!”

一聲比一聲激越狂烈,雄渾震動的喊聲,遠遠傳遍了萬裏山河,無數鳥獸飛禽爭相尖啼著沖飛在天雲之間,山峰巒起,眾海濤狂,一切都沸騰了起來。城鎮民間,邊關村落,人人駐足而立,有人遙望天宇,捂嘴驚呼:“天啊,那是…”

“是神祖顯靈了!神祖顯靈了!”

“神祖萬歲長安!”

眾生頂禮膜拜,沸沸喧嘩上至帝宮,下至荒野,無處不有,無所不在,他們都瘋了似的向著那獨一無二的虛影匍匐叩拜,祈願,臣服。只有風漣怔怔凝望著那頂天立地的巨影,她被綁縛著,擡頭又極吃力,但她還是僵硬地仰著脖子,定定地看那道影子。

…這便是太古真神潼麽?

只是一道虛影,就有如此威壓能引得眾生臣服,如此君臨天地,威嚴無極,可想而知,當年太古時期駕天馭地,統領眾神生靈的絕代風華了。

她嗤笑,心中晦暗至極,心頭血失過多令她輕輕抽搐著,只感昏天暗地。

一片激昂朝拜中,唯有離瑾起初只是輕輕躬身,此後便一直負手靜立,望著真神巨影微微瞇起眼眸。

明傅修奇炯炯有神地凝望巨影,面上再沒有絲毫往日的冷漠神色,雙目中,竟含了淚光,更蕩著一抹深不見底的空茫和惆悵。

呼聲漸低,紫燼臺上,六長老同所有明傅氏的子孫一般水霧滿目,荒塵背脊硬挺,顫抖著敬視真神身影,眼光蒼茫,若黑暗中等待了千萬年的曙光降臨,一時竟不知了是喜是悲。

大風飄散,吹得山巒翠動,白色巨影突然顫顫飄動起來,古袍下依然不見臉容,只有一縷虛幻的長發飄動,他一身淡漠,仿若靜止一般,對下方大地上連綿的尊拜完全無覺。

這究竟是真神有意識的元神存在,還是,僅只是一抹影子罷了?風漣心中疑惑。

荒塵顫巍巍地起身,一步步往紫燼臺邊緣走去,盡管每靠近那虛影一步,迫人的神威都會壓得他無法喘息,但他還是拼命想朝著巨影靠去,帶著深深崇敬的灼熱目光幾乎能焚燒一切。

然而下一瞬間,他的目光突然定住,神情驟變。

合聚在山河上的白色光影,緩緩地飄搖了幾會兒,突然,逐漸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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