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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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十一下絕情殿時，瞧見花千骨往這邊過來。
她和東方彧卿應該早就走了才是，怎麽？
“東方呢？”落十一不見東方彧卿有點奇怪，但沒多想。
“轉世去了。”花千骨臉上露出微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
落十一不知道怎麽安慰，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會再見的。”
“師兄，我想在長留住下來。”花千骨道。
“可以啊，你房間不是一直都在嗎？”落十一想了下，又道，“不過小月有點麻煩。”
“這個我有辦法。”花千骨笑了笑，“有糖寶在呢！”
落十一點點頭，他還有事，不能陪花千骨了。
“師兄，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花千骨見他要走，連忙道，“儒尊好像和墨冰仙離開長留了。”
落十一一楞。
不給他呆在長留他就直接拐走笙簫默？誰給他的邏輯？
落十一無言了一會，最後對她點點頭，什麽也沒說去做事了。
笙簫默的事還輪不到他來插手，拐了也好，省得他再見到那個妖孽。
修仙歲月最不禁雕琢，時間如梭。
花千骨在長留留了下來，等著東方轉世有天能回來找她。
她想好了，只要他回來，什麽都夠了。
花千骨在這邊發呆，落十一卻在長留殿看著一旁的竹染。
他師父怎麽會讓他留下來？他師父為什麽要留他？
“十一，把這些送到書香閣去。”摩嚴點了點案桌上的卷宗。
“是。”落十一拿過卷宗離開。
附加一條，竹染回來就是不做事，來蹭飯的。
摩嚴被竹染盯著心煩，不耐煩地道：“你如果沒事就出去！別在這看著我心煩！”
“父親……”竹染看著摩嚴，樣子有點可憐。
“滾！”摩嚴冷喝了一聲。
他本來想拿東西砸他，但身邊都是卷宗，想想還是算了。
竹染出門後低頭暗忖，裝可憐也行不通了？
落十一回來正好看見竹染坐在長留殿前的臺階上發呆，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大殿裏走去。
只是還沒走兩步就看見他師父在看著柱子發呆。
他能不能說不愧是父子倆嗎？
“師父？”落十一喚回摩嚴的心神。
他見是落十一嘆了口氣，擺擺手道：“你先回去吧。”
落十一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也只應了一聲離開。
有些東西得他仔細想才能明白，其他人說是沒有用的。
落十一知道他師父心裏一直有個疙瘩，就是他和竹染的關系並不僅僅是師徒，還是父子。
回到絕情殿他一時沒什麽事，便坐在露風石上看著底下的長留。
從高處看風景，一覽無餘。
他呆在長留都快忘了有多少年了，十幾年？幾十年？
修仙的歲月太過漫長，一個人太容易孤單了。
還好他不是。
落十一從懷裏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嘴邊吹奏起來。
笛聲婉轉悠揚，隨著風拂過桃花樹梢，越過花瓣，繞在天空盤旋不去。
白子畫聽見聲音出來，看見落十一一身青衣坐在露風石上，滿頭白發只是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白子畫看著他的背影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看著遠處的海上，微微閉上眼。
風從他耳畔吹過，一如既往的冷，卻有笛音鉆進自己耳朵。
白子畫勾起嘴角。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長留就要辦喜宴。
落十一沒想到東方彧卿這次回來，花千骨竟然願意嫁給他。
也許是等了這麽多年，她已經想通她如今放在心上的是誰了。
落十一讓一名弟子接替他的工作，登記來訪的賓客，然後到絕情殿看花千骨準備的怎麽樣了。
異朽閣主和長留上仙首徒的婚禮，自然有不少人參加，東華和紫熏也過來了，不過兩人也只停了一會，送上禮物便又離開了。
屋裏幽若看著輕水幫花千骨梳頭。
她如今已不再年輕，連孩子都有了，被糖寶給拉出去玩了。
落十一站在門外沒進屋，按照規矩他不能進去，便只好敲門催促，“你們好了沒？”
“好了好了，不要再催了，這都第幾趟了？”幽若在裏面不滿地大叫。
落十一聞言皺眉，除了他還有人過來？
這時房門被打開，輕水和幽若攙扶著花千骨出來。
如今花千骨身量高了不少，十七八歲的樣子，頭上蓋著紅蓋頭，只能看見腳下的路。
落十一見她出來松了一口氣，看見幽若又是皺眉，“你跑進去湊什麽熱鬧？”
幽若對他扮了個鬼臉沒理他。
她現在還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模樣，也不管自己實際年齡有多大，一直裝嫩。
長留賓客差不多都到了，三人禦劍下去，落十一轉身讓一旁的糖寶帶兩個小孩子下去。
南無月修了仙骨後就一直是□□歲的樣子，也沒想著長高。
落十一拉著他下了絕情殿。
“今天你姐姐成親，不高興嗎？”落十一看著身旁的小孩，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有點擔憂。
白子畫果然不會帶小孩，看看南無月才幾歲啊？就被他傳染了面癱。
落十一搖搖頭，安排南無月落座，轉身又去確認廚房怎麽樣了。
吉時到。
輕水站在一邊看著，然後高聲道：“一拜天地。”
旁邊都是圍觀的客人。
白子畫坐在上面，聽著輕水喊：“二拜三尊。”
“夫妻對拜。”
東方彧卿轉身和花千骨面對面，看了她一眼俯身一拜。
“禮成！”幽若突然插了一句，又要求東方彧卿掀蓋頭。
大殿裏的人都在起哄，像是說好了一樣。
東方彧卿剛將紅蓋頭掀起，幽若調皮地將花千骨往他懷裏一推。
一旁眾人又是起哄。
“這裏好像是長留殿吧？”笙簫默看著他們有些無奈。
白子畫和摩嚴都沒說什麽，下了座位離開。
笙簫默看著底下墨冰仙一眼，也起身走過去。
他也該走了。
夜晚幽若和其他弟子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煙花，在海上放起來。
彩色的花束映照著整片海域，明亮如白晝。
長留弟子也跑到海上湊熱鬧。
殺阡陌也趕過來參加花千骨的婚禮，往昔的熟人都過來了。
連雲翳雲隱也帶著茅山弟子過來了。
花千骨看著頭頂的煙花，彩色霞光映在她的眼睛裏，好像沒有什麽比現在更圓滿的了。
宴會過後，三尊任由弟子去撒歡，落十一也懶得管了。
他現在坐在露風石上看遠處幽若放的煙花。
白子畫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伸手攬著他的肩。
落十一靠在他身上，睜著眼看著遠處的燦爛嘴角露出笑容。
“子畫，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只是偶然到了這裏，我也不叫落十一，我叫……”落十一也不清楚為什麽是現在坦白，他只是覺得這個秘密壓在他心頭太久，太難受了。
還沒等他說完，白子畫就將他抱在懷裏，輕聲問：“與我相處的是你嗎？”
“嗯。”他雖然不明白白子畫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應了一聲。
“那就行了。”白子畫摸了摸他的頭，感受著落十一的體溫。
我現在愛的是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突然一支煙花在半空炸開，一瞬的光亮點燃了白子畫眼中的火。
落十一看著一陣出神。
海上的眾人還在嬉鬧，絕情殿卻一點也聽不見，就像兩個世界。
花千骨的故事好像已經完結了。
落十一看見東方拉著花千骨也去湊熱鬧，糖寶和南無月跟在後面。
白子畫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也勾起嘴角。
這樣，再美好不過了。
【完】
滄海一粟（一）
一、失憶
夜，長留殿前的廣場，數千名弟子聚集在那裏，手裏托著孔明燈。
落十一站在長留殿前，幽若就站在自己身邊，手裏也拿了一個孔明燈，上面寫著她的願望。
長留弟子像是說好了一樣，將手裏的孔明燈放開，讓它飛到天上。
數千只明燈緩緩升起，承載著他們的目光，散出柔和的光芒，照亮整個長留廣場。
幽若此時也放開了手裏的燈籠，看著它升空，同時看到下面的盛景，不由笑道：“哥，你看，比我們原來看見的還要壯觀呢！”
“嗯。”落十一摸了摸她的頭，擡頭看著滿天的燈火，也不知他師父看見了會是什麽感想。估計會以為妖魔又來了。
等到天上的光變得微弱，長留再次陷入黑暗時，廣場上的弟子才散開回去。
幽若和落十一也要回去睡覺。
回到絕情殿。
落十一看著幽若進屋，才往他現今的住處，也就是白子畫的房間走去。
意料之中地看見白子畫站在屋外，落十一勾起唇角快速走過去，只是在看見他的眼神時，斂起笑容，停下腳步。
那種眼神十分陌生，他好像好久都沒看見白子畫這麽看著自己了。
落十一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覺得渾身冰冷。
過了好一會，對方才意識到自己是誰，“你是十一？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落十一沒說話，看著白子畫眼裏帶著探究。
“算了，你知道小骨在哪嗎？”白子畫被他看著不自在，像是自己欠了他什麽一樣，卻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麽，轉移話題問。
落十一這時才開口，低頭恢覆了恭敬的神色，一如他剛見白子畫的樣子，“千骨被東方接回異朽閣了。”
白子畫聽見他回答自己，不知道是因為他臉上露出的疏離，還是聽到花千骨被東方彧卿接走，像是有什麽東西將要離自己而去，心裏一陣不安。
“尊上如果沒有其他想問的，十一先告退了。”落十一表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麽慌張，他感覺到白子畫像是忘了一些記憶，但卻又沒有忘記。
他認識自己，知道花千骨，但對自己不覆溫存，就像根本沒有愛過自己一樣。只是他在問花千骨時，落十一察覺到他語氣裏的不同。
落十一斂起眼瞼，沒有再聽見白子畫說話，於是轉身離開，回到貪婪殿。
白子畫看著落十一離開，下意識想留他，卻克制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一覺醒來後哪裏都不對勁。他總覺得他好像忽略了什麽，甚至東方彧卿帶走花千骨也毫無印象。而聽落十一的話，他應該知道才對，可他偏偏不記得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落十一回到貪婪殿，看見竹染坐在摩嚴門前，不知道怎麽了。
他現在也睡不著，便走過去問：“你怎麽在這兒？”
竹染擡頭見是落十一，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哦，是你啊。”轉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又轉回頭用手托著腦袋，“被趕出來了。”
落十一坐到他身邊，“這麽巧，我也是。”
竹染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明顯不信。白子畫一直將他當寶貝供著，會將他趕出絕情殿？
呵呵，就算摩嚴現在開門他也不信。
“他好像不記得我和他是什麽關系了，就像變了一個人。”落十一回憶白子畫剛才的樣子，總覺得那個白子畫陌生的可怕，“我怕說出來會適得其反，所以回來住了。”
“他的記憶出了問題？”竹染皺眉。
“應該吧。我先回去睡了。”落十一起身離開，轉頭看了一下摩嚴房門，走過去敲了一下，“師父，我有事要稟報。”
說完對竹染眨了眨眼，迅速回到自己院子裏。
竹染起身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塵，不屑地撇撇嘴，“誰要你多事。”
摩嚴開門見是竹染想關門時已經遲了，只好放他進來。
落十一回到院子裏有些睡不著，轉身往梅林走去。
紅梅開得正艷，如火焰一般在夜色中燃燒，暗香浮動。
落十一翻身上樹，看著天上的月亮，腦子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
他會回來的，只要找到原因。
二、任務
第二天幽若醒來看見白子畫，卻沒見著落十一，心裏有些奇怪。
平日白子畫是不會這麽早讓落十一下絕情殿的，非要陪他一會才放人，今天是怎麽了？
“師父，大哥呢？他下去了嗎？”幽若看著白子畫站在露風石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子畫轉頭看著幽若，神色奇怪，“你叫我師父？”
昨天他就發覺不對了，自己房間裏多的那些東西不是他的也不像是小骨的，還有衣服，落十一的衣服和他的放在一個櫃子裏。
且，昨天落十一的樣子也有些不對，雖然是自己忽略了，但心裏的不安讓他想挽留落十一，只是自己克制了，沒有這麽做。
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的記憶不符，是哪裏出問題了？
“師父你怎麽了？大哥呢？”幽若沒有往別處想，只是覺得白子畫問的問題很奇怪。
“大哥？你大哥是誰？”白子畫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有什麽被自己忘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落十一啊，師父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幽若說完話才察覺到不對，擡頭看著白子畫問：“師父，你怎麽了？有些不對勁。”
白子畫腦袋裏突然閃現出一些畫面，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擡手按住額頭，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不知道，好像記憶出了問題……”
想起昨天晚上落十一的樣子，他問：“對了，十一的頭發怎麽變白了？”
“銷魂釘的後遺癥啊，師父你記憶出了什麽問題？能說嗎？”幽若看他似乎不在開玩笑，問。
白子畫想了一會，他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只覺得不對，哪裏都不對，卻說不出有什麽不對來。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我和十一什麽關系？”
他衣櫃裏會有落十一的衣服，說明他和自己的關系一定不那麽簡單，可是他又想不出什麽來形容，他和落十一是什麽關系，才會將另一個人的東西放在自己房間？
幽若默然，過了一會才開口，“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解釋的話，伴侶再合適不過。”
“伴侶？”白子畫若有所思。
沒有驚訝，沒有惡心，沒有抗拒，仿佛本該如此。可他的記憶卻不是如此，他和落十一只是師侄，落十一愛的是糖寶，自己的伴侶是小骨，而幽若應該是小骨的徒弟，而不是自己的。
這樣才對。
可是心裏的感覺卻並不是如此，他要的人是誰一清二楚，感情和理智完全悖離，他不知道該偏向哪一方才好。
幽若看著白子畫苦惱的樣子，提議道：“師父，要不要我去找大哥？”
落十一……
“好。”他最終應了一聲。
落十一被幽若找到時還在發呆，白子畫記憶出了問題，還是和自己一樣被魂穿了？
還沒糾結完就被幽若拉上了絕情殿。
落十一看著與平日並無不同的白子畫，想上前卻止步遲疑。
“十一。”白子畫看著眼前的白發青年，過往的記憶就像流水一樣不斷重新流過。
這才是真正屬於他的記憶。
獨屬於他的。
“尊上。”落十一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好，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白子畫還兩說。
白子畫率先走到他面前，將他抱在懷裏，“不該是這個表情，十一。”
“你……”落十一抓著他的衣服，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閉上眼睛，“記得就好。”
幽若不想在一邊當電燈泡，剛要走卻聽見一道聲音響起，“你們倆也太冷靜了吧，遇見這種問題還能這麽解決也是沒誰了。”
幽若轉頭看見一名少女，穿著T恤牛仔褲，神色覆雜，“這是身穿？”
“身穿個毛啊！老娘是過來布置任務的！”少女一開口就爆粗，幽若翻了翻白眼。
呵呵，有人比她還粗魯。
“別膩歪了，你們兩個，有任務要交給你們去做！”
滄海一粟（二）
三、姻緣
“所以你是說，我和尊上要去另一個世界，還是正版花千骨世界，消掉那個世界白子畫和落十一還有東方的記憶？”落十一微皺眉。
“對！你們要在他們那些記憶醒來前消除掉，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然那幾個人會變成他剛才的樣子，兩個世界相重合，那就麻煩了。”少女點點頭看了眼白子畫，又道，“兩個世界重合會多了不該多的東西，少了原本在這個世界不存在卻存在的人，整個世界都會崩塌。”
“好了，廢話就這麽多，這樣吧，我將消除記憶的能力賦予給你，然後再送你們去那邊。”少女點點頭，在心裏為自己的行為點了一個讚，然後伸出食指抵在落十一額頭上。
過了會，少女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指，“好了，一個月後你們會被那個世界排斥回來，再見。”
少女手一揚，二人消失在原地。
“誒？為什麽我不能去？”幽若不滿的抗議。
“嘖，他們去度蜜月你湊什麽熱鬧？”少女鄙視了她一眼，“兩個世界時間不對等，三個時辰就能回來了，慢慢等吧，我走了。”
幽若：“……”
度蜜月才是真的吧，任務只是附帶的吧？
話說你是作者嗎？在這個世界來去自如？
從某種程度上，幽若真相了。
“沒錯，我就是出一下場，過來打醬油裝逼的。”少女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嘴角一勾，然後突然消失。
另一個世界，白子畫和落十一。
白子畫聽了少女的話，聯想到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的記憶，差不多都清楚了。
早前落十一就和他說過他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世界軌跡原本也不是這樣。
不過那又怎麽樣，他現在愛的人是落十一，不是別人。
少女傳送的地點是在異朽閣附近，落十一看了一眼門口排長隊的人，想著該怎麽去見東方彧卿。
白子畫卻拉著他離開，“有一個月時間，不著急，晚上再說，現在我們去逛逛吧，今天好像是什麽節日。”
可不是嘛，道路兩邊都高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還沒到晚上，卻有不少人站在燈前，不知道在看什麽。
今天難道是什麽節日嗎？
白子畫拉著落十一走近，才發覺那是燈謎。
落十一不會這些，只拉著白子畫往前走。他現在也不著急，和白子畫左右看看，發現有不少人，但大多是青年公子。
白子畫和落十一不喜歡人擠的地方，便盡量往行人稀少的地方去。
二人先前還牽著手，後來便松開了，這裏畢竟不是長留，還是別太驚世駭俗些的好。
現在天還沒黑，白子畫和落十一順著路走到一間祠前。
祠前種著一顆榕樹，樹幹足有二人合抱之粗，還有氣藤垂下。樹上掛著不少用紅綢系著的牌子，走近一看才發覺上面都寫有名字。
落十一差不多知道這是用來幹嘛的，轉頭瞧見白子畫看著樹上的東西出神，準備拉他離開。
“不試試嗎？”白子畫見他要走，眼睛看著他躍躍欲試。
落十一擡頭看著一樹的木牌和紅綢，“寫真名還是假名？”
白子畫也擡起頭，隨後又看著落十一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回去再補上吧。”
落十一勾唇亦回望他，“我又不是小孩，不用安慰。”
見他這個樣子，白子畫有些忍不住，低頭唇輕碰了下他的額頭，一觸即分。
隨後，白子畫帶落十一離開榕樹，準備進祠裏看看，“那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好。”落十一欣然應允。
只是進去後白子畫才發現那是月老祠，裏面有少些人，有在求簽有在解簽的，白子畫在月老像前拿了一個竹制的簽桶，將他塞到落十一手裏，讓他去搖簽。
落十一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想幹嘛，還是照做，在月老像前跪下，晃動自己手裏的簽桶，過了一會一只竹簽落在地上。
落十一撿起來看了一下，只見上面寫著“我本將心向明月”，是個下簽。
他手氣還真背。
這下句一出，他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落十一起身，將簽遞給白子畫，“看來不用解簽了。”
白子畫接過，臉有些黑。看完簽將東西放回原處，拉著落十一就走。
“下次群仙宴再看見月老，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說說。”
落十一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一點也不在意，還有心思調侃他，“小心他剪了你的紅線。”
白子畫身子一頓，氣勢更沈了，手也緊了幾分，怕落十一跑掉一樣。
“去別處看看吧，以後不來就是。”發覺他心情不好，落十一出聲安慰，“我總不會逃跑的，誰讓我是長留弟子，而你是長留掌門。”
“我再怎麽也逃不出長留弟子的身份，長留有太多我留戀的東西，我離不開，你放心。”
“無論你是否有一天如昨晚一樣，我也不會離開長留，不會離開你。”
白子畫轉身抱住他，不顧旁人的目光，緊緊地抱著他。
“不會，我會記得你的，會時時刻刻記著，就算轉世也會記住你。”
落十一一怔，隨後清淺地笑開。
四、元宵
逛了一天，落十一才明白今日是什麽日子。
晚上和白天不同，每間店鋪都掛著燈籠，設有字謎。這時點了燈，亮光映照著長夜，猶如一條發光的河流，蜿蜒而去。
這個時候，不少小姐閨秀都出來了，街上多是年輕俊秀的公子與小姐，兩兩三三的聚在一起猜著燈謎，或是聯絡著感情。
中午時，落十一見白子畫的臉太過惹眼，買了一只遮臉的面具給他戴上，這才絕了別人看他的目光。至於落十一自己倒是無所謂，他的樣子也不是太驚艷，沒有白子畫的惹眼，況且他一頭白發，也沒人想上來搭訕。
落十一對猜燈謎沒有興趣，和白子畫找了個賣元宵的攤子坐下。
沒一會兒老板就將兩碗元宵端上桌，清澈的湯水上浮著幾點翠色蔥花，裏面盛著幾個雪白可愛的圓團，香味隨著熱氣溢出來，鉆到人的鼻孔裏，勾起肚裏的饞蟲。
白子畫雖然帶著面具，但落十一給他買的是只遮半邊臉的，不影響人的進食，他也就沒拿下來。
吃元宵時，攤上的老板見兩人眼生，一時也閑了下來，便問：“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對，今天剛到。”落十一笑著回了一句。
老板見落十一搭理自己，便和他聊開了，白子畫坐在一邊看著有點不高興。
落十一察覺到他的情緒，示意他稍安勿躁。
轉頭又問老板，“今日是元宵佳節，你們這有什麽特別習俗嗎？”
現在還早，估計東方彧卿都沒睡，他準備和白子畫再呆一會。
“公子如果有心上人的話，前面有人賣河燈，二位公子可以過去給心上人祈福。”老板笑嘻嘻地道。
落十一看了白子畫一眼，勾起嘴角。
吃完元宵付了錢，落十一拉著白子畫往攤販老板說的河邊走去。
確實有不少少男少女在放河燈，遠遠看去，像是河上開了不少火色蓮花，映著河水。
“有興趣沒？”落十一看了旁邊有人在賣河燈，轉頭看著白子畫。
白子畫摸了下他的頭發，徑自往賣河燈的大嬸走去。
落十一站在河岸邊看著身邊的一名少女，小心翼翼地將點亮的河燈放進水面，然後懷著期待看著它飄遠，上面應該有她寫的祈福者的名字，也許是情郎，也許是親人。
少女起身見落十一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轉身跑走。
白子畫回來時見落十一在發呆，將剛買的河燈遞給他，“寫誰的名字？”
落十一接過對他的問話有點無語。
明知故問。
等放河燈時，落十一才意識到白子畫只拿了一個，“你不用嗎？”
白子畫示意他看要飄遠的河燈，正好在水裏轉了一圈，露出反面。
落十一三個字突兀的出現。
“你寫了啊。”落十一轉頭看見白子畫望著自己，眼裏流露出溫柔愛意。
“為什麽不買兩個？錢不夠？”落十一疑惑。
白子畫擡手碰了下他的臉，看著他眼裏是自己的身影，輕闔著眼吻了他一下，“不想和你分開。”
落十一看著怔住，隨後又笑開。
白子畫又吻了上去，情不自禁。
落十一一時也忘了這裏是在哪兒，擡手環住他的脖子，閉上眼回應他。
滄海一粟（三）
五、出海
待時間差不多了，夜已經很深了。
落十一和白子畫往異朽閣走去。
街上還有少些行人，都是攤販，他們也在收拾東西回去。
落十一和白子畫隱了身形，進入異朽閣。
找到東方彧卿住的地方，確認人已經睡熟了，落十一才進去。
伸出食指點了自己額頭一下，落十一才將食指放在東方彧卿額上，閉上眼睛。
腦子裏閃現出一幕幕都是他的記憶，落十一找到記憶深處被封存的那一角，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然後抽離。
過了一會兒，落十一才睜開眼睛，收回手。
只是下一秒東方彧卿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落十一，“你是誰？”
落十一楞住，他沒想到他竟然這個時候醒過來。
“呵，連夢也不準嗎？”東方彧卿沒等他回答，坐在床上扶著額頭苦笑。
“你都看到了？”落十一疑惑，隨後張開手，看著手上的記憶碎片。
“你是來收回這個的？”東方彧卿看著他手裏的東西，恍然過來。
落十一反手合上，碎片消失。
他看了東方彧卿一眼，“這本來就不屬於你的。”
說完他就要走，東方彧卿卻突然開口，“那些……都是真的？在另一個世界？”
“嗯。”落十一停下腳步，應了一聲離開。
“那便夠了。”屋子裏只剩下他一個人，重覆著一句話，“那便夠了……”
落十一與白子畫匯合，見他出來，白子畫才收了知微，“接下來，長留？”
“走吧。”落十一主動過去牽他的手。
第二天海上，白子畫用法力驅使著船只往長留行去。
烏篷船並不大，兩個人並排坐有些擠，白子畫坐在船尾，閑來無事幻出一把琴來。
船離岸沒一個時辰，就不見了陸岸。
落十一四處張望，觸眼所及都是水，藍茫茫的水。海面無風無浪，天空的雲彩映在水上，像是在雲海裏穿行。
人在海上越發渺小起來，船在海上也只成了一點，變得毫不起眼。
琴音從身後傳來，落十一轉頭，看見白子畫白衣一角隨風飄起。
他穿過船篷來到船尾，站在白子畫身邊，在他身邊坐下。
船身被施了法力，他也不用擔心兩人坐在一邊船會翻。
落十一靠著他閉上眼，海風從他臉上吹過，白色的發絲拂過白子畫的面頰。
白子畫停下彈琴，改了姿勢將落十一擁在懷裏。落十一察覺到他的動作睜開眼睛看他，擡手摸著他臉上的面具，然後解開繩子。
落十一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忍不住吻上去，手裏拿著面具攀上他的脖頸，越發動情。
兩個人倒在船上，落十一睜著眼睛看著天空，藍得十分幹凈，偶爾還有一大片雲朵飄過。白子畫的頭發都散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動作拂過皮膚，引起一片麻癢。落十一承受著他的動作，唇與他糾纏，忘了彼此身在何處，忘了時間。
落十一再次睜開眼睛時，還是在海上，船依舊行駛著。
四周還是水茫茫的一片。
頭頂的太陽並不刺目，白子畫坐在船頭，一身白衣。他臉上戴上了面具，仍舊掩不了他一身的風華。
落十一起身出去，伸手環住他的腰。
這裏只有兩個人，他也不矯情，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醒了？”白子畫抱著他，伸出一只手摸著他的臉，用手指蹭了幾下。
“嗯。”落十一將手覆在他手上，臉上漾著笑意，“還有多久會到長留？”
白子畫看著船行駛的方向，“不知道。”
落十一看著他挑眉，明顯不信，“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的東西？”
“嗯，有。”白子畫轉頭瞧他，嘴角勾起。
“是什麽？”落十一追問。
白子畫附在他耳邊，聲音很輕，“比如，我就不知道，你昨天為什麽這麽熱情？”
落十一本來還在好奇，聽見白子畫附在他耳邊以為是什麽秘密，沒想到竟是這個。
一時惱羞成怒，推開他，“滾！”
船就這麽大，他也滾不到哪去。落十一只好自己走，站在船尾與他對立。
六、察覺
在海上呆了幾天，落十一覺得自己快沒什麽脾氣了。
他和白子畫都不用進食，每天在船上不是站著就是坐著，晚上並排躺著數星星。
海上的星星特別明亮，落十一清晰的看見銀河在天空劃過的痕跡，在夜空中燦爛無比。
天上的月亮也似乎變大了，月色溫柔如水。
看著看著，睡意襲來，落十一忍不住閉上眼睛。
白子畫躺著他身邊輕輕摟著他，看著他的睡顏也闔上雙眼。
落十一不知道在海上呆了幾天，卻覺得十分長久，似乎他一生就這樣過完了。
有一天他和白子畫無事，琴笛合奏時，他突然看見遠處露出一點來。
隨著船的行進變得越來越大。
落十一和白子畫不約而同地停下，對視一眼。
一聲鳳鳴，殺阡陌正騎著火鳳離開。
只是他沒看見底下的烏篷船，船在海上實在太不起眼了，沒人會註意到他們。
這是到長留了。
白子畫停下施展在船上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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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東方彧卿應該早就走了才是，怎麽？
“東方呢？”落十一不見東方彧卿有點奇怪，但沒多想。
“轉世去了。”花千骨臉上露出微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
落十一不知道怎麽安慰，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會再見的。”
“師兄，我想在長留住下來。”花千骨道。
“可以啊，你房間不是一直都在嗎？”落十一想了下，又道，“不過小月有點麻煩。”
“這個我有辦法。”花千骨笑了笑，“有糖寶在呢！”
落十一點點頭，他還有事，不能陪花千骨了。
“師兄，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花千骨見他要走，連忙道，“儒尊好像和墨冰仙離開長留了。”
落十一一楞。
不給他呆在長留他就直接拐走笙簫默？誰給他的邏輯？
落十一無言了一會，最後對她點點頭，什麽也沒說去做事了。
笙簫默的事還輪不到他來插手，拐了也好，省得他再見到那個妖孽。
修仙歲月最不禁雕琢，時間如梭。
花千骨在長留留了下來，等著東方轉世有天能回來找她。
她想好了，只要他回來，什麽都夠了。
花千骨在這邊發呆，落十一卻在長留殿看著一旁的竹染。
他師父怎麽會讓他留下來？他師父為什麽要留他？
“十一，把這些送到書香閣去。”摩嚴點了點案桌上的卷宗。
“是。”落十一拿過卷宗離開。
附加一條，竹染回來就是不做事，來蹭飯的。
摩嚴被竹染盯著心煩，不耐煩地道：“你如果沒事就出去！別在這看著我心煩！”
“父親……”竹染看著摩嚴，樣子有點可憐。
“滾！”摩嚴冷喝了一聲。
他本來想拿東西砸他，但身邊都是卷宗，想想還是算了。
竹染出門後低頭暗忖，裝可憐也行不通了？
落十一回來正好看見竹染坐在長留殿前的臺階上發呆，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大殿裏走去。
只是還沒走兩步就看見他師父在看著柱子發呆。
他能不能說不愧是父子倆嗎？
“師父？”落十一喚回摩嚴的心神。
他見是落十一嘆了口氣，擺擺手道：“你先回去吧。”
落十一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也只應了一聲離開。
有些東西得他仔細想才能明白，其他人說是沒有用的。
落十一知道他師父心裏一直有個疙瘩，就是他和竹染的關系並不僅僅是師徒，還是父子。
回到絕情殿他一時沒什麽事，便坐在露風石上看著底下的長留。
從高處看風景，一覽無餘。
他呆在長留都快忘了有多少年了，十幾年？幾十年？
修仙的歲月太過漫長，一個人太容易孤單了。
還好他不是。
落十一從懷裏取出一支竹笛，放在嘴邊吹奏起來。
笛聲婉轉悠揚，隨著風拂過桃花樹梢，越過花瓣，繞在天空盤旋不去。
白子畫聽見聲音出來，看見落十一一身青衣坐在露風石上，滿頭白發只是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白子畫看著他的背影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看著遠處的海上，微微閉上眼。
風從他耳畔吹過，一如既往的冷，卻有笛音鉆進自己耳朵。
白子畫勾起嘴角。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長留就要辦喜宴。
落十一沒想到東方彧卿這次回來，花千骨竟然願意嫁給他。
也許是等了這麽多年，她已經想通她如今放在心上的是誰了。
落十一讓一名弟子接替他的工作，登記來訪的賓客，然後到絕情殿看花千骨準備的怎麽樣了。
異朽閣主和長留上仙首徒的婚禮，自然有不少人參加，東華和紫熏也過來了，不過兩人也只停了一會，送上禮物便又離開了。
屋裏幽若看著輕水幫花千骨梳頭。
她如今已不再年輕，連孩子都有了，被糖寶給拉出去玩了。
落十一站在門外沒進屋，按照規矩他不能進去，便只好敲門催促，“你們好了沒？”
“好了好了，不要再催了，這都第幾趟了？”幽若在裏面不滿地大叫。
落十一聞言皺眉，除了他還有人過來？
這時房門被打開，輕水和幽若攙扶著花千骨出來。
如今花千骨身量高了不少，十七八歲的樣子，頭上蓋著紅蓋頭，只能看見腳下的路。
落十一見她出來松了一口氣，看見幽若又是皺眉，“你跑進去湊什麽熱鬧？”
幽若對他扮了個鬼臉沒理他。
她現在還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模樣，也不管自己實際年齡有多大，一直裝嫩。
長留賓客差不多都到了，三人禦劍下去，落十一轉身讓一旁的糖寶帶兩個小孩子下去。
南無月修了仙骨後就一直是□□歲的樣子，也沒想著長高。
落十一拉著他下了絕情殿。
“今天你姐姐成親，不高興嗎？”落十一看著身旁的小孩，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有點擔憂。
白子畫果然不會帶小孩，看看南無月才幾歲啊？就被他傳染了面癱。
落十一搖搖頭，安排南無月落座，轉身又去確認廚房怎麽樣了。
吉時到。
輕水站在一邊看著，然後高聲道：“一拜天地。”
旁邊都是圍觀的客人。
白子畫坐在上面，聽著輕水喊：“二拜三尊。”
“夫妻對拜。”
東方彧卿轉身和花千骨面對面，看了她一眼俯身一拜。
“禮成！”幽若突然插了一句，又要求東方彧卿掀蓋頭。
大殿裏的人都在起哄，像是說好了一樣。
東方彧卿剛將紅蓋頭掀起，幽若調皮地將花千骨往他懷裏一推。
一旁眾人又是起哄。
“這裏好像是長留殿吧？”笙簫默看著他們有些無奈。
白子畫和摩嚴都沒說什麽，下了座位離開。
笙簫默看著底下墨冰仙一眼，也起身走過去。
他也該走了。
夜晚幽若和其他弟子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煙花，在海上放起來。
彩色的花束映照著整片海域，明亮如白晝。
長留弟子也跑到海上湊熱鬧。
殺阡陌也趕過來參加花千骨的婚禮，往昔的熟人都過來了。
連雲翳雲隱也帶著茅山弟子過來了。
花千骨看著頭頂的煙花，彩色霞光映在她的眼睛裏，好像沒有什麽比現在更圓滿的了。
宴會過後，三尊任由弟子去撒歡，落十一也懶得管了。
他現在坐在露風石上看遠處幽若放的煙花。
白子畫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伸手攬著他的肩。
落十一靠在他身上，睜著眼看著遠處的燦爛嘴角露出笑容。
“子畫，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只是偶然到了這裏，我也不叫落十一，我叫……”落十一也不清楚為什麽是現在坦白，他只是覺得這個秘密壓在他心頭太久，太難受了。
還沒等他說完，白子畫就將他抱在懷裏，輕聲問：“與我相處的是你嗎？”
“嗯。”他雖然不明白白子畫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應了一聲。
“那就行了。”白子畫摸了摸他的頭，感受著落十一的體溫。
我現在愛的是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突然一支煙花在半空炸開，一瞬的光亮點燃了白子畫眼中的火。
落十一看著一陣出神。
海上的眾人還在嬉鬧，絕情殿卻一點也聽不見，就像兩個世界。
花千骨的故事好像已經完結了。
落十一看見東方拉著花千骨也去湊熱鬧，糖寶和南無月跟在後面。
白子畫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也勾起嘴角。
這樣，再美好不過了。
【完】
滄海一粟（一）
一、失憶
夜，長留殿前的廣場，數千名弟子聚集在那裏，手裏托著孔明燈。
落十一站在長留殿前，幽若就站在自己身邊，手裏也拿了一個孔明燈，上面寫著她的願望。
長留弟子像是說好了一樣，將手裏的孔明燈放開，讓它飛到天上。
數千只明燈緩緩升起，承載著他們的目光，散出柔和的光芒，照亮整個長留廣場。
幽若此時也放開了手裏的燈籠，看著它升空，同時看到下面的盛景，不由笑道：“哥，你看，比我們原來看見的還要壯觀呢！”
“嗯。”落十一摸了摸她的頭，擡頭看著滿天的燈火，也不知他師父看見了會是什麽感想。估計會以為妖魔又來了。
等到天上的光變得微弱，長留再次陷入黑暗時，廣場上的弟子才散開回去。
幽若和落十一也要回去睡覺。
回到絕情殿。
落十一看著幽若進屋，才往他現今的住處，也就是白子畫的房間走去。
意料之中地看見白子畫站在屋外，落十一勾起唇角快速走過去，只是在看見他的眼神時，斂起笑容，停下腳步。
那種眼神十分陌生，他好像好久都沒看見白子畫這麽看著自己了。
落十一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覺得渾身冰冷。
過了好一會，對方才意識到自己是誰，“你是十一？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落十一沒說話，看著白子畫眼裏帶著探究。
“算了，你知道小骨在哪嗎？”白子畫被他看著不自在，像是自己欠了他什麽一樣，卻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麽，轉移話題問。
落十一這時才開口，低頭恢覆了恭敬的神色，一如他剛見白子畫的樣子，“千骨被東方接回異朽閣了。”
白子畫聽見他回答自己，不知道是因為他臉上露出的疏離，還是聽到花千骨被東方彧卿接走，像是有什麽東西將要離自己而去，心裏一陣不安。
“尊上如果沒有其他想問的，十一先告退了。”落十一表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麽慌張，他感覺到白子畫像是忘了一些記憶，但卻又沒有忘記。
他認識自己，知道花千骨，但對自己不覆溫存，就像根本沒有愛過自己一樣。只是他在問花千骨時，落十一察覺到他語氣裏的不同。
落十一斂起眼瞼，沒有再聽見白子畫說話，於是轉身離開，回到貪婪殿。
白子畫看著落十一離開，下意識想留他，卻克制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一覺醒來後哪裏都不對勁。他總覺得他好像忽略了什麽，甚至東方彧卿帶走花千骨也毫無印象。而聽落十一的話，他應該知道才對，可他偏偏不記得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落十一回到貪婪殿，看見竹染坐在摩嚴門前，不知道怎麽了。
他現在也睡不著，便走過去問：“你怎麽在這兒？”
竹染擡頭見是落十一，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哦，是你啊。”轉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又轉回頭用手托著腦袋，“被趕出來了。”
落十一坐到他身邊，“這麽巧，我也是。”
竹染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明顯不信。白子畫一直將他當寶貝供著，會將他趕出絕情殿？
呵呵，就算摩嚴現在開門他也不信。
“他好像不記得我和他是什麽關系了，就像變了一個人。”落十一回憶白子畫剛才的樣子，總覺得那個白子畫陌生的可怕，“我怕說出來會適得其反，所以回來住了。”
“他的記憶出了問題？”竹染皺眉。
“應該吧。我先回去睡了。”落十一起身離開，轉頭看了一下摩嚴房門，走過去敲了一下，“師父，我有事要稟報。”
說完對竹染眨了眨眼，迅速回到自己院子裏。
竹染起身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塵，不屑地撇撇嘴，“誰要你多事。”
摩嚴開門見是竹染想關門時已經遲了，只好放他進來。
落十一回到院子裏有些睡不著，轉身往梅林走去。
紅梅開得正艷，如火焰一般在夜色中燃燒，暗香浮動。
落十一翻身上樹，看著天上的月亮，腦子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
他會回來的，只要找到原因。
二、任務
第二天幽若醒來看見白子畫，卻沒見著落十一，心裏有些奇怪。
平日白子畫是不會這麽早讓落十一下絕情殿的，非要陪他一會才放人，今天是怎麽了？
“師父，大哥呢？他下去了嗎？”幽若看著白子畫站在露風石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子畫轉頭看著幽若，神色奇怪，“你叫我師父？”
昨天他就發覺不對了，自己房間裏多的那些東西不是他的也不像是小骨的，還有衣服，落十一的衣服和他的放在一個櫃子裏。
且，昨天落十一的樣子也有些不對，雖然是自己忽略了，但心裏的不安讓他想挽留落十一，只是自己克制了，沒有這麽做。
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的記憶不符，是哪裏出問題了？
“師父你怎麽了？大哥呢？”幽若沒有往別處想，只是覺得白子畫問的問題很奇怪。
“大哥？你大哥是誰？”白子畫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有什麽被自己忘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落十一啊，師父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幽若說完話才察覺到不對，擡頭看著白子畫問：“師父，你怎麽了？有些不對勁。”
白子畫腦袋裏突然閃現出一些畫面，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擡手按住額頭，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不知道，好像記憶出了問題……”
想起昨天晚上落十一的樣子，他問：“對了，十一的頭發怎麽變白了？”
“銷魂釘的後遺癥啊，師父你記憶出了什麽問題？能說嗎？”幽若看他似乎不在開玩笑，問。
白子畫想了一會，他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只覺得不對，哪裏都不對，卻說不出有什麽不對來。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我和十一什麽關系？”
他衣櫃裏會有落十一的衣服，說明他和自己的關系一定不那麽簡單，可是他又想不出什麽來形容，他和落十一是什麽關系，才會將另一個人的東西放在自己房間？
幽若默然，過了一會才開口，“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解釋的話，伴侶再合適不過。”
“伴侶？”白子畫若有所思。
沒有驚訝，沒有惡心，沒有抗拒，仿佛本該如此。可他的記憶卻不是如此，他和落十一只是師侄，落十一愛的是糖寶，自己的伴侶是小骨，而幽若應該是小骨的徒弟，而不是自己的。
這樣才對。
可是心裏的感覺卻並不是如此，他要的人是誰一清二楚，感情和理智完全悖離，他不知道該偏向哪一方才好。
幽若看著白子畫苦惱的樣子，提議道：“師父，要不要我去找大哥？”
落十一……
“好。”他最終應了一聲。
落十一被幽若找到時還在發呆，白子畫記憶出了問題，還是和自己一樣被魂穿了？
還沒糾結完就被幽若拉上了絕情殿。
落十一看著與平日並無不同的白子畫，想上前卻止步遲疑。
“十一。”白子畫看著眼前的白發青年，過往的記憶就像流水一樣不斷重新流過。
這才是真正屬於他的記憶。
獨屬於他的。
“尊上。”落十一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好，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白子畫還兩說。
白子畫率先走到他面前，將他抱在懷裏，“不該是這個表情，十一。”
“你……”落十一抓著他的衣服，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閉上眼睛，“記得就好。”
幽若不想在一邊當電燈泡，剛要走卻聽見一道聲音響起，“你們倆也太冷靜了吧，遇見這種問題還能這麽解決也是沒誰了。”
幽若轉頭看見一名少女，穿著T恤牛仔褲，神色覆雜，“這是身穿？”
“身穿個毛啊！老娘是過來布置任務的！”少女一開口就爆粗，幽若翻了翻白眼。
呵呵，有人比她還粗魯。
“別膩歪了，你們兩個，有任務要交給你們去做！”
滄海一粟（二）
三、姻緣
“所以你是說，我和尊上要去另一個世界，還是正版花千骨世界，消掉那個世界白子畫和落十一還有東方的記憶？”落十一微皺眉。
“對！你們要在他們那些記憶醒來前消除掉，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然那幾個人會變成他剛才的樣子，兩個世界相重合，那就麻煩了。”少女點點頭看了眼白子畫，又道，“兩個世界重合會多了不該多的東西，少了原本在這個世界不存在卻存在的人，整個世界都會崩塌。”
“好了，廢話就這麽多，這樣吧，我將消除記憶的能力賦予給你，然後再送你們去那邊。”少女點點頭，在心裏為自己的行為點了一個讚，然後伸出食指抵在落十一額頭上。
過了會，少女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指，“好了，一個月後你們會被那個世界排斥回來，再見。”
少女手一揚，二人消失在原地。
“誒？為什麽我不能去？”幽若不滿的抗議。
“嘖，他們去度蜜月你湊什麽熱鬧？”少女鄙視了她一眼，“兩個世界時間不對等，三個時辰就能回來了，慢慢等吧，我走了。”
幽若：“……”
度蜜月才是真的吧，任務只是附帶的吧？
話說你是作者嗎？在這個世界來去自如？
從某種程度上，幽若真相了。
“沒錯，我就是出一下場，過來打醬油裝逼的。”少女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嘴角一勾，然後突然消失。
另一個世界，白子畫和落十一。
白子畫聽了少女的話，聯想到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的記憶，差不多都清楚了。
早前落十一就和他說過他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世界軌跡原本也不是這樣。
不過那又怎麽樣，他現在愛的人是落十一，不是別人。
少女傳送的地點是在異朽閣附近，落十一看了一眼門口排長隊的人，想著該怎麽去見東方彧卿。
白子畫卻拉著他離開，“有一個月時間，不著急，晚上再說，現在我們去逛逛吧，今天好像是什麽節日。”
可不是嘛，道路兩邊都高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還沒到晚上，卻有不少人站在燈前，不知道在看什麽。
今天難道是什麽節日嗎？
白子畫拉著落十一走近，才發覺那是燈謎。
落十一不會這些，只拉著白子畫往前走。他現在也不著急，和白子畫左右看看，發現有不少人，但大多是青年公子。
白子畫和落十一不喜歡人擠的地方，便盡量往行人稀少的地方去。
二人先前還牽著手，後來便松開了，這裏畢竟不是長留，還是別太驚世駭俗些的好。
現在天還沒黑，白子畫和落十一順著路走到一間祠前。
祠前種著一顆榕樹，樹幹足有二人合抱之粗，還有氣藤垂下。樹上掛著不少用紅綢系著的牌子，走近一看才發覺上面都寫有名字。
落十一差不多知道這是用來幹嘛的，轉頭瞧見白子畫看著樹上的東西出神，準備拉他離開。
“不試試嗎？”白子畫見他要走，眼睛看著他躍躍欲試。
落十一擡頭看著一樹的木牌和紅綢，“寫真名還是假名？”
白子畫也擡起頭，隨後又看著落十一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回去再補上吧。”
落十一勾唇亦回望他，“我又不是小孩，不用安慰。”
見他這個樣子，白子畫有些忍不住，低頭唇輕碰了下他的額頭，一觸即分。
隨後，白子畫帶落十一離開榕樹，準備進祠裏看看，“那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好。”落十一欣然應允。
只是進去後白子畫才發現那是月老祠，裏面有少些人，有在求簽有在解簽的，白子畫在月老像前拿了一個竹制的簽桶，將他塞到落十一手裏，讓他去搖簽。
落十一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想幹嘛，還是照做，在月老像前跪下，晃動自己手裏的簽桶，過了一會一只竹簽落在地上。
落十一撿起來看了一下，只見上面寫著“我本將心向明月”，是個下簽。
他手氣還真背。
這下句一出，他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落十一起身，將簽遞給白子畫，“看來不用解簽了。”
白子畫接過，臉有些黑。看完簽將東西放回原處，拉著落十一就走。
“下次群仙宴再看見月老，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說說。”
落十一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一點也不在意，還有心思調侃他，“小心他剪了你的紅線。”
白子畫身子一頓，氣勢更沈了，手也緊了幾分，怕落十一跑掉一樣。
“去別處看看吧，以後不來就是。”發覺他心情不好，落十一出聲安慰，“我總不會逃跑的，誰讓我是長留弟子，而你是長留掌門。”
“我再怎麽也逃不出長留弟子的身份，長留有太多我留戀的東西，我離不開，你放心。”
“無論你是否有一天如昨晚一樣，我也不會離開長留，不會離開你。”
白子畫轉身抱住他，不顧旁人的目光，緊緊地抱著他。
“不會，我會記得你的，會時時刻刻記著，就算轉世也會記住你。”
落十一一怔，隨後清淺地笑開。
四、元宵
逛了一天，落十一才明白今日是什麽日子。
晚上和白天不同，每間店鋪都掛著燈籠，設有字謎。這時點了燈，亮光映照著長夜，猶如一條發光的河流，蜿蜒而去。
這個時候，不少小姐閨秀都出來了，街上多是年輕俊秀的公子與小姐，兩兩三三的聚在一起猜著燈謎，或是聯絡著感情。
中午時，落十一見白子畫的臉太過惹眼，買了一只遮臉的面具給他戴上，這才絕了別人看他的目光。至於落十一自己倒是無所謂，他的樣子也不是太驚艷，沒有白子畫的惹眼，況且他一頭白發，也沒人想上來搭訕。
落十一對猜燈謎沒有興趣，和白子畫找了個賣元宵的攤子坐下。
沒一會兒老板就將兩碗元宵端上桌，清澈的湯水上浮著幾點翠色蔥花，裏面盛著幾個雪白可愛的圓團，香味隨著熱氣溢出來，鉆到人的鼻孔裏，勾起肚裏的饞蟲。
白子畫雖然帶著面具，但落十一給他買的是只遮半邊臉的，不影響人的進食，他也就沒拿下來。
吃元宵時，攤上的老板見兩人眼生，一時也閑了下來，便問：“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對，今天剛到。”落十一笑著回了一句。
老板見落十一搭理自己，便和他聊開了，白子畫坐在一邊看著有點不高興。
落十一察覺到他的情緒，示意他稍安勿躁。
轉頭又問老板，“今日是元宵佳節，你們這有什麽特別習俗嗎？”
現在還早，估計東方彧卿都沒睡，他準備和白子畫再呆一會。
“公子如果有心上人的話，前面有人賣河燈，二位公子可以過去給心上人祈福。”老板笑嘻嘻地道。
落十一看了白子畫一眼，勾起嘴角。
吃完元宵付了錢，落十一拉著白子畫往攤販老板說的河邊走去。
確實有不少少男少女在放河燈，遠遠看去，像是河上開了不少火色蓮花，映著河水。
“有興趣沒？”落十一看了旁邊有人在賣河燈，轉頭看著白子畫。
白子畫摸了下他的頭發，徑自往賣河燈的大嬸走去。
落十一站在河岸邊看著身邊的一名少女，小心翼翼地將點亮的河燈放進水面，然後懷著期待看著它飄遠，上面應該有她寫的祈福者的名字，也許是情郎，也許是親人。
少女起身見落十一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轉身跑走。
白子畫回來時見落十一在發呆，將剛買的河燈遞給他，“寫誰的名字？”
落十一接過對他的問話有點無語。
明知故問。
等放河燈時，落十一才意識到白子畫只拿了一個，“你不用嗎？”
白子畫示意他看要飄遠的河燈，正好在水裏轉了一圈，露出反面。
落十一三個字突兀的出現。
“你寫了啊。”落十一轉頭看見白子畫望著自己，眼裏流露出溫柔愛意。
“為什麽不買兩個？錢不夠？”落十一疑惑。
白子畫擡手碰了下他的臉，看著他眼裏是自己的身影，輕闔著眼吻了他一下，“不想和你分開。”
落十一看著怔住，隨後又笑開。
白子畫又吻了上去，情不自禁。
落十一一時也忘了這裏是在哪兒，擡手環住他的脖子，閉上眼回應他。
滄海一粟（三）
五、出海
待時間差不多了，夜已經很深了。
落十一和白子畫往異朽閣走去。
街上還有少些行人，都是攤販，他們也在收拾東西回去。
落十一和白子畫隱了身形，進入異朽閣。
找到東方彧卿住的地方，確認人已經睡熟了，落十一才進去。
伸出食指點了自己額頭一下，落十一才將食指放在東方彧卿額上，閉上眼睛。
腦子裏閃現出一幕幕都是他的記憶，落十一找到記憶深處被封存的那一角，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然後抽離。
過了一會兒，落十一才睜開眼睛，收回手。
只是下一秒東方彧卿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落十一，“你是誰？”
落十一楞住，他沒想到他竟然這個時候醒過來。
“呵，連夢也不準嗎？”東方彧卿沒等他回答，坐在床上扶著額頭苦笑。
“你都看到了？”落十一疑惑，隨後張開手，看著手上的記憶碎片。
“你是來收回這個的？”東方彧卿看著他手裏的東西，恍然過來。
落十一反手合上，碎片消失。
他看了東方彧卿一眼，“這本來就不屬於你的。”
說完他就要走，東方彧卿卻突然開口，“那些……都是真的？在另一個世界？”
“嗯。”落十一停下腳步，應了一聲離開。
“那便夠了。”屋子裏只剩下他一個人，重覆著一句話，“那便夠了……”
落十一與白子畫匯合，見他出來，白子畫才收了知微，“接下來，長留？”
“走吧。”落十一主動過去牽他的手。
第二天海上，白子畫用法力驅使著船只往長留行去。
烏篷船並不大，兩個人並排坐有些擠，白子畫坐在船尾，閑來無事幻出一把琴來。
船離岸沒一個時辰，就不見了陸岸。
落十一四處張望，觸眼所及都是水，藍茫茫的水。海面無風無浪，天空的雲彩映在水上，像是在雲海裏穿行。
人在海上越發渺小起來，船在海上也只成了一點，變得毫不起眼。
琴音從身後傳來，落十一轉頭，看見白子畫白衣一角隨風飄起。
他穿過船篷來到船尾，站在白子畫身邊，在他身邊坐下。
船身被施了法力，他也不用擔心兩人坐在一邊船會翻。
落十一靠著他閉上眼，海風從他臉上吹過，白色的發絲拂過白子畫的面頰。
白子畫停下彈琴，改了姿勢將落十一擁在懷裏。落十一察覺到他的動作睜開眼睛看他，擡手摸著他臉上的面具，然後解開繩子。
落十一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忍不住吻上去，手裏拿著面具攀上他的脖頸，越發動情。
兩個人倒在船上，落十一睜著眼睛看著天空，藍得十分幹凈，偶爾還有一大片雲朵飄過。白子畫的頭發都散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動作拂過皮膚，引起一片麻癢。落十一承受著他的動作，唇與他糾纏，忘了彼此身在何處，忘了時間。
落十一再次睜開眼睛時，還是在海上，船依舊行駛著。
四周還是水茫茫的一片。
頭頂的太陽並不刺目，白子畫坐在船頭，一身白衣。他臉上戴上了面具，仍舊掩不了他一身的風華。
落十一起身出去，伸手環住他的腰。
這裏只有兩個人，他也不矯情，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醒了？”白子畫抱著他，伸出一只手摸著他的臉，用手指蹭了幾下。
“嗯。”落十一將手覆在他手上，臉上漾著笑意，“還有多久會到長留？”
白子畫看著船行駛的方向，“不知道。”
落十一看著他挑眉，明顯不信，“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的東西？”
“嗯，有。”白子畫轉頭瞧他，嘴角勾起。
“是什麽？”落十一追問。
白子畫附在他耳邊，聲音很輕，“比如，我就不知道，你昨天為什麽這麽熱情？”
落十一本來還在好奇，聽見白子畫附在他耳邊以為是什麽秘密，沒想到竟是這個。
一時惱羞成怒，推開他，“滾！”
船就這麽大，他也滾不到哪去。落十一只好自己走，站在船尾與他對立。
六、察覺
在海上呆了幾天，落十一覺得自己快沒什麽脾氣了。
他和白子畫都不用進食，每天在船上不是站著就是坐著，晚上並排躺著數星星。
海上的星星特別明亮，落十一清晰的看見銀河在天空劃過的痕跡，在夜空中燦爛無比。
天上的月亮也似乎變大了，月色溫柔如水。
看著看著，睡意襲來，落十一忍不住閉上眼睛。
白子畫躺著他身邊輕輕摟著他，看著他的睡顏也闔上雙眼。
落十一不知道在海上呆了幾天，卻覺得十分長久，似乎他一生就這樣過完了。
有一天他和白子畫無事，琴笛合奏時，他突然看見遠處露出一點來。
隨著船的行進變得越來越大。
落十一和白子畫不約而同地停下，對視一眼。
一聲鳳鳴，殺阡陌正騎著火鳳離開。
只是他沒看見底下的烏篷船，船在海上實在太不起眼了，沒人會註意到他們。
這是到長留了。
白子畫停下施展在船上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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