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關了半月，一邊害怕這裏陰森森的氣氛一邊想吃肉一邊又擔心蘇崎——萬一氣死了怎麽辦？雖然真的不是我的錯，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看到我的表情之後氣暈的，即使主要是因為蘭溪那家夥，但我實在也是逃不了罪責。

“小師妹？”突然有溫溫潤潤的聲音響起，“小師妹快出來罷，可以出來了。”

我急忙躥出去，正好和來人撞了滿懷。

揉著撞痛的鼻子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有些陌生的臉，這人生得……很好看。

縱是現在我學了雜七雜八不少東西也依舊覺得詞窮，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溫和少年生得實在是讓人喜歡，只一眼就讓人覺得世間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或許，細細看來，這少年只能稱得上中上之資，在眾師兄師侄之中也算不得出挑，但是不得不承認，我真的覺得，天下間無人能及得上他。看著，就是歡喜得很。

能來這裏帶我出去的必然也是奉了師父之命，那必然也是四十八位師兄之一了。細細想來，這人若是從前見過那定然不會忘記，既然沒有記憶，那必是一直未出現過。大師兄嚴霆一直在閉關，聽說是要沖擊天劫，既然天劫未至，那眼前這位必然不是。說起來也實在是討厭，修仙者從外表根本看不出真實年紀，實在是難以分辨誰大誰小。

再想想，一面也沒見過的……九師兄周戎在外做將軍，為了守衛家國放棄了修仙，如今戰事頻繁，縱然回來也定然不會有這閑情逸致跑來裘凜峰無機洞帶我出去。

那麽，就只有……

“二十一師兄？”我試探地喚。

少年微微一楞，旋即微笑：“他們都不叫我二十一的，都快不記得了。叫我華淵吧。”

“華淵。”我跟著念了一遍，“華淵，你也別叫我小師妹了罷，我叫秋寒羽。”

“寒羽，快走吧，蘇崎央了師父放你，如今他好得差不多了，師娘親自下廚做了菜，你再不快點可就吃不到了。”

“啊！你不早說？快走快走！快點啦！”說著，已然蹦蹦跳跳跑走了。

華淵看著我著急忙慌的背影，有些失笑。

後來華淵說，這時的我最可愛。我不滿地反駁：“難道其他時間我不可愛嗎？”華淵沒有回答，只是笑，一邊摸摸我的頭，一邊眼神悠長地看著遠方。

若幹年後，我終於發現，如果一切如故，那該多好。可是，終究還是要成長的啊！

*******

“七師兄……”雖說美食當前，但是看著臉色依舊有些蒼白，身形單薄了不少的蘇崎，實在是覺得應該先把美食放一邊。

蘇崎盯了我半天，突然問：“是沒有別的表情的麽？”

我被口水嗆住。

垂睫沈默了半晌，就在蘇崎開口說：“如果不想說……”的時候打斷了他，說得急促而氣急敗壞：“我承認我面癱好了吧？”

又是沈默，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他嘲笑我。

良久，他的手撫上我的發，語氣裏帶著微微笑意：“怎麽不早說？當初被師父罰也是因為這個吧？”

我悶悶地答：“有什麽好說的，這事兒說出去多沒面子啊？不管好事壞事都這個表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們一個個火氣都這麽大，哪裏會聽我解釋。”

“好啦好啦，以後知道了。難怪有時候覺得你眼神和表情不相配呢！”蘇崎笑意漸深。

我仰頭看他：“師兄，真有那麽氣人麽？你都氣暈了。”頭上的手微僵。

“好啦別說那麽多啦，吃飯！”施儀師娘出來打圓場，拉著我落座。

看他們的表情，我也知道，這些修仙的也對我的面癱之癥束手無策。也罷也罷，既然他們都知道內情了，以後也不會因這再怪罪我了，這樣就行了，我還是很知足的。

這一頓飯吃得很愜意，沒有大家的不理解，沒有對我面癱的嘲諷，沒有師父的暴跳如雷。以至於很久之後，我還時常想起這時，大家都聚在一起，燭影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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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師父遣退眾人，只留下我，表情嚴肅地說：“寒羽，天下即將不太平，你該好好修習法術才是。”

我很不解地望他：“為什麽會不太平？”

“人心不足蛇吞象。”師父的聲音有些空茫，“你還小，還不懂這欲望的可怕。不僅僅是人，五界之中，很多族類，都有欲望，都足以，毀滅一切。”

“毀滅一切？”我依舊是微笑的表情，眼神卻是糾結，“毀滅一切不就連自己都不存在了嗎？”

“是啊，可是即便可能連自己的性命都要葬送，也有那麽多人前赴後繼，權利誘人啊！業障，業障！”白玄師父眼神沈痛，“他們都不明白，縱然再強大，位高權重，也終究逃不過一死。就如當年的神界，那般淩駕眾生的力量，還不是消亡了。”

“神界……”我想皺眉頭，但是很顯然，我是做不到的。

“可是師父，如果欲望毀滅一切，那我修習法術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免不了一死？”我實在不能理解這跟我修習有什麽關系。

“身為仙者，有義務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以防生靈塗炭。”師父正色道，“寒羽，你記住，死有輕如鴻毛亦有重如泰山，我們不求揚名天下，只求問心無愧。”

我極少見白玄師父這般認真，一時間受他感染，表情不變，語氣卻是也嚴肅起來：“弟子記得了。”

白玄師父眼神覆雜的看了我一會兒，張了張口，終究什麽也沒說，化為一聲長嘆，揚了揚手示意我退下。

我不知道師父是不是知道我不是這身子的原主人，我只知道，師父希望我能濟世救人，哪怕力量微薄，也該擔負起為仙者的責任。

既然我成了人，那麽，我確實應該有蒼生在肩的覺悟，再不能渾渾噩噩下去了。

後來我才發現，就算我沒有成人，我也是蒼生在肩的，那責任，其實擺脫不了。

我雖然平時好吃懶做，但一旦下定決心，尤其是在這豪氣萬丈之時，修行也是毫不含糊的。於是，一閉關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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