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除夕，村子裏越忙碌，原先不怎麽來往的人，這會兒也開始串起門來。沈優瞧了眼家裏的米缸，剩得也不是很多了。她原想蒸些竹筒飯給村裏人嘗嘗，現在看來怕是不行了。想了想，決定就蒸一鍋，只給王叔和周四哥家送去。反正平日裏劉家就跟這兩家好，也不怕別人說什麽。

拎著籃筐來到周四哥家，四哥正在門口餵驢。沈優開起了玩笑：“四哥，可得餵它些好吃的，這些天可累壞它了，掙的錢得分它一半！”

四哥回頭看見沈優，笑了笑，接著餵驢，“是呀，這幾年走南闖北，全靠它陪著我了。”說著拍了拍黑毛驢的小腦袋。

沈優跟四哥四嫂熟，直接進了門，四嫂正在腌鹹魚，臨近過年，魚是一定要吃的。沈優把籃子放在井邊，一打開，四嫂就聞到了味道。

“優兒，又做竹筒飯呢？”四嫂笑道。

“是啊，知道四嫂愛吃，特地做了些。”沈優拿出了一個竹筒，還燙著手，“四嫂要不先趁熱吃一個？”

她搖頭笑道：“先放著吧，待會兒走的時候帶兩條魚回去，你正好過來，也省得我往你們家跑了。”拿人家的東西就得送一些回去，四嫂會說話，將這鹹魚說成本來就是要送給劉家的，既還了情，又不生分。

閑聊一陣，四哥也餵完了驢，洗了手，坐了下來，順手拿了一節竹筒飯，看來他們家還沒吃晚飯。

“優兒，上次和你說的事，你想好了？”四哥邊吃邊說。

“嗯，想好了。”沈優點頭。她知道，四哥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有一間屬於自己的雜貨鋪。不僅是為了賺更多的錢，更重要的是體面。雖說為了社會的穩定，歷朝歷代都是重農抑商，可也有那句著名的“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矣”。即便不說這個，走街串巷的小販總不及做個小老板來的好聽些。

沈優搬個板凳坐下，四嫂雖然是個沒主意的婦道人家，但這畢竟是周家的大事，她也放下了手中的鹹魚，坐在一旁聽著。

周四哥是老周家的小兒子，上面還有一個大姐，兩個哥哥。周父周母去世的時候，四哥還小，家中的土地被老二老三瓜分了大半，大姐把他拉扯到娶媳婦的年紀，自己也老大不小，年近三十了才嫁給一個二婚的老男人，家境也一般，四哥不得已，這才走街串巷做起了賣貨郎。

好在周四哥肯吃苦，四嫂又能幹活、會持家，這些年日子也算是過起來了，每個月還能給姐姐寄不少錢過去。

四哥的想法也很簡單，在縣城租個小鋪子，平日裏城裏、村裏來回跑，也許不及平日裏東奔西跑賺的多，但至少體面不少，這些年他受的白眼不少，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一間屬於自己的雜貨鋪。

但沈優的野心要比四哥大的多，她想的是直接買一間帶院子的雜貨鋪，然後一家搬過去，不再回來。只是這樣的預算非常大，她雖然有季承提供的三百兩銀子，可也不能心安理得、毫不節制地花，必須要精打細算，並且確保一定能掙到更多的錢還給季承！

“四哥，您想買多大的鋪子？”

四哥撲哧一聲就笑了：“還多大？能買一間小鋪子就差不多了。”

“如果我們直接買一個帶院子的店鋪呢？”沈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麽？”四哥被她的話驚到了，“買院子？你……誰去住？”

“四哥知道的，江河現在在季家做學徒，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匆忙趕路，也就能住一晚上。我跟劉姨還有彩雲住在家裏，江河也不放心，倒不如搬去城裏，一來鋪子有人看，有什麽突發情況還能有人處理，二來，江河休假了，也可以直接住過去，不用來回奔波。”

說來說去，其實也就是一句話，劉家的四個女人如今呆在村裏確實是沒什麽意思了，沒有地，關系好的也就王叔和四哥家。況且除了劉姨不願意奔波之外，沈優和孫靈都急需去城裏，在那裏，和季承也好交流。

周四哥沈思許久，沈優知道他想說什麽：“四哥是不是在考慮錢的事情？”

他沒拿沈優當外人，也就直言了：“我手頭的錢只夠租個小鋪子，買下來都費勁，更別說是帶院子的了。而且剛開店是需要錢的，就算咱們傾盡全部租了帶院落的鋪子，接下來進貨、補貨就會周轉不開。”

他直言沈優過於天真，但是這些問題沈優又何嘗沒有想過。一個院子的錢可能就要耗去三百兩中的一大半，其餘資金周轉很可能就會供應不上。可是她必須去城裏，她現在不比周四哥，距離尚功局招選宮人只有一年半的時間了，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裏，季承的首飾行必須要開起來，這樣才能保證孫靈能被推薦入宮，參與司珍局女官的競選，而沈優必須要提前讓自己的雜貨鋪盈利，並且有足夠的資金去支持季承的首飾行對抗季家，所以她沒有時間折騰，搬去城裏，是最方便的選擇。

所以買院子的錢，不能省！

“四哥，這筆錢你不用擔心，我可以來想辦法。”

“你想辦法？這可是一筆大錢，你怎麽想辦法？”四哥笑她畢竟還小，“能賺小錢可不代表大錢也好賺。”

“我有我娘去世前留下的積蓄。”沈優開口道，她不能把季承說出來，父母就是她最好的借口，沈家有錢，河中村無人不知；但沈家有多少錢，河中村卻是沒人知道的。

周四哥驚訝了：“你娘？不是說她走時什麽都沒留下來嗎？”

沈優摸摸鼻子，假裝不好意思：“雖說我娘走之前生了重病，可那麽多錢哪能全部花完呢。原先只是因為朱大嬸要搶錢，我才一口咬定錢沒了而已。”沈優說得真誠，周四哥沒了懷疑，但依舊坐在那裏不說話。

四嫂坐在一旁，只聽懂了沈優說她有錢，可以買鋪子，忙一口答應下來：“這不正好嗎，你一個姑娘家，來回奔波確實太累了。你既然有錢，正好可以把鋪子買下來，老四給你進貨賣東西……”

“你懂什麽！”四哥突然打斷了四嫂的話，臉色發怒，四嫂看他這副樣子，連忙噤聲。

“四哥在擔心什麽？”沈優看出他有所顧慮。

“你有錢那也是你的錢。”周四哥的聲音有些悶悶，沈優立刻懂了他的顧慮，他只想有個屬於自己的鋪子，如果是沈優花錢買下來，那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四哥您常年走南闖北，這鋪子不能沒了您，我的意思是買一個帶院子的店鋪，我出院子的錢，但前面的店鋪還是咱們兩個人經營。反正四哥又不住院子。”沈優開起玩笑。

四嫂也笑了：“就是，你還想出院子的錢呀！這事，你跟劉姨說了嗎？”

“還沒呢，不過江河在城裏，想來劉姨是不會反對的。”

周四哥點了點頭：“那好，你要是下定決心了，就依你的。以後你們就住在城裏看店，我四處進貨，早晚坐驢車回來就是了。”

“那四哥打算什麽時候去找鋪子？”沈優問道。

“這個我還沒想好，很急嗎？”四哥疑惑道。

沈優撓撓頭頭，這事還真的挺急的：“開春可以嗎？出了正月就可以去看房子、看地段了，到時候我跟四哥一起去。”

“這麽急？”四哥嚇到了，明明是他提出的要買鋪子，怎麽現在好像是她比較急了呢？

沈優笑笑沒說話，開小鋪子是不急，可她要在一年的時間裏，把店鋪做大，這就很緊張了，而且不容易。季承雖然沒說什麽，也不太相信她的提議，但是她想證明自己所說的可能辦到，證明給他看，也算是不辜負他那三百兩的信任吧。

周四哥一拍大腿，下定決心：“好，過了小年我就去城裏轉轉，找到了我就跟你說，你看看行不行。”

“謝謝周四哥。”沈優鄭重地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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