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章

關燈
或許是對系統的“恐嚇”印象太深,琴寂久違地做了場夢。

夢到自己今後都沒法好好種蘑菇了。主角們都找上他,幾十米大刀架他脖子上逼問:就是你妄想成為我們的白月光?

他點頭,頭被砍了下來,咽氣前求著主角將他連同話本葬在一塊兒,到了陰間興許還能撿起來看看。

噩夢。

咚咚敲門聲響起,琴寂隨手拿了件外袍披上,下床去開門,一眼見到大清早風風火火跑來的李曜。

“走啊,一起去用早膳!”

外峰飯堂近日在修葺,需要弟子們徒步趕往其他峰用膳。

琴寂讓李曜等他會兒,轉身回到隔間。鏡子前,那擁有雪瀑白發的青年,眉間三瓣蓮花印,紅得滴血,還隱隱浮繞著靈光。

青年一擡袖,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宗門地界靈氣充沛。

臘月隆冬,萬物生長不謝。

枝椏交錯遮住大半天光。道路是冰雪混雜著綠葉的清新涼薄味。

李曜偏過頭,視線就落在身側人臉上,怎麽看都像只有二十餘歲,頭發竟會是雪一樣的白。

他邊走邊打量,身材有些清瘦,個子倒是挺高。

雪色衣袍下擺和袖口暈染黑色的微透水墨,束起一半的發絲間插著的也是根黑木簪子,色澤光亮,並不突兀。

看著他,李曜腦海裏不禁浮現兩種東西:水墨畫,還有仙鶴。

驀地駐足,李曜下意識地跟著一頓。

他回神,擡頭望見對方表情一言難盡,顯然是發現自己一路盯人家盯到尾,不由尷尬地撓了撓臉頰。

“啊哈哈……抱歉,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像你這般樣貌的人,不自覺就……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琴倚之。”說完繼續趕路,耳邊仍回蕩著李曜的呶呶不休。“琴倚之?這名字好聽啊,一聽就像是那種仙氣飄飄——對了,我之前沒見過你,你入門應該比我晚,那我便喊你琴師弟吧?”

……

玄天宗地域廣闊,主峰即九璇峰,外峰為洛水峰,兩峰之外還有七座,是以首峰大域分之,供吃食的堂子築在毗鄰主峰的第二峰,晨陽峰。

山澗小溪,流水潺潺。行了數十裏路,就在李曜差不多快餓死的時候,終於抵達晨陽峰飯堂。

他們來得晚,堂子裏已沒剩下多少人。

李曜端了兩碗湯面,一張薄脆餅,一碗燕窩羹,和一塊蜜餞糖糕,認為自己足夠能吃了,沒曾想他帶來的另一人胃口更甚,幾乎將堂子裏剩餘菜肴整個包下。

“你吃的完嗎?”面對李曜懷疑修真人生之態,琴寂不以為然,“吃的完。”

“……厲害厲害。”李曜吃飯也閑不住要叭叭叭,琴寂每喝一勺羹,他就能扯出一個話題,“再過兩年,修真界會舉行一場秘境試煉,凡是取得優秀名次的弟子都會有獎勵。就我們玄天宗而言,外峰弟子若是能擠進前八百,就可以進入主峰,正式成為主峰弟子,學習更精妙正統的功法,可謂熬出了頭!”

李曜想想還美上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被雲宗主看中,收我為座下弟子,每天跟傅師兄他們一起修煉,想想就……嘿嘿嘿。”

琴寂:“……”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接下來的話他沒細聽,自顧自埋頭嗦粉,呲溜嗦地正香時,背後驀地傳來另外一人的聲音。

“嗤,雲宗主素來德高望重,境界超脫,他是不會收你這樣的弱雞當徒弟的。”薛祁劍嘲諷道。

於是獨角戲變成了二人轉,爭吵到最後,開始互相親切地問候對方全家。

“你他媽說誰是弱雞,你有種再說一遍?!”

盡管再瞧薛祁劍不順眼,李曜也知不能將事情鬧大,何況這裏還是晨陽峰,屬內峰之地,他再氣,也只能過過嘴癮,並不會擇在這裏動手。

但薛祁劍不同,他是紈絝般的存在,還是個脾氣很爆的紈絝,“我還就再說一遍,你個沒有用的弱雞。就憑你的劍法,還想被雲宗主看中?說出去簡直叫人笑死!”

說罷目光掠過一旁,見琴寂吃的渾然忘我,想起這人之前怎麽戲弄自己,登時厭惡道:“真是什麽樣的人和什麽樣的人混,你之前不是還自稱是我爸爸嗎,那我就給你見識一下,到底誰才是爸爸——”

他冷笑,下一瞬,就拔劍裝模作樣地朝他倆一頓掃。

兩道劍氣同時襲來。

琴寂眼皮沒動一下,劍氣便已在離他幾步外之地化霧消散。

李曜則打了個踉蹌才勉強避開,正因為他的閃躲,劍氣直接撞上他身後的大鍋——

那廂,林紅深與段韶風正朝食堂的方向走。

林紅深一身淺緋色裝束,看起來跟個花花公子似的,邊扇動著手中折扇,邊對身側人施展“慰問”。

“還有哪裏疼嗎……哎,師兄他……他下手是重了些,不過也都是為你好。因為你父親的事,他對你難免要嚴厲,你可千萬別記恨他啊。”

段韶風的生父墨嵐君,既是雲呈離的師兄,也是玄天宗原來的宗主。幾年前與魔修的交戰中,傳言說墨嵐君或輕敵,或境界不穩,而殞命在魔修手中。

他們師兄弟二人的情誼向來都有目共睹,所以林紅深一直對段韶風說雲呈離對他嚴厲,是不想他步他父親的後塵,否則也不會替段韶風留著少宗主的位置。

嚴師出高徒,是人盡皆知的道理。

若他不領情,到像成了他的不是。

段韶風彎著唇,沒有說話。他就只是笑,看得林紅深後背莫名毛毛的。

可很快,他又聽到對方說:“雲師叔對我有養育之恩,我當然不會記恨他。”

猶若撥弦之聲,清越悅耳。

仿佛吃了顆定心丸,林紅深心下一松,“你明白就好。”

他放緩語氣道:“以前他不論怎麽罰你,都不會動用鞭戒,這次想必是動了真氣,你究竟哪裏惹到他了?”

話音剛落,段韶風還沒說話,不遠處猝然傳來一陣震耳巨響。

這動靜突如其來,林紅深驚得手抖了抖,見是堂子方向,與身旁少年同步疾馳而去。

顯然沒想到薛祁劍會真的動手,李曜太陽穴突地一跳,要炸了:“你個混賬還真敢動手啊,看老子不削——”

“發生了什麽事?!”林紅深高聲打斷。李曜和薛祁劍便擡頭看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心頭一悚,紛紛垂下腦袋。

兩人都認識林紅深,林紅深是玄天宗的長老,身份和修為都僅次於宗主雲呈離,他一出馬,誰都不敢再造次。

琴寂吃得正酣,面對突然的安靜,不由自主擡頭看去。

他的視線穿過李曜跟薛祁劍,與門後段韶風的眼睛遙遙對上,只看了一眼,便當場哽住了。

“什麽老子不老子,你老子?連‘我’都不會說了嗎?平日沒怎麽見過你們,是不是外峰過來的,瞧你們一個個的,修煉不好好修煉,就知道胡鬧。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難怪入不了主峰……”

林紅深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就恨鐵不成鋼的指著這兩一看就是“兇手”的人鼻子罵。整個大堂都回蕩他說教的聲音,李曜臉皮厚不要緊,薛祁劍卻全聽進去了。

他其實罵的不算重,然而薛祁劍面薄,尤其是看到段韶風也在場。雖然後者沒有看向自己,但當著心上人的面被訓斥,薛祁劍覺得無比丟臉。

於是等說教一結束,他就飯也不吃了,漲著一張不知是怒的還是羞的紅臉,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堂子。

“嘿這小子,說他兩句還能甩臉色,這還是我們宗教誨出來的弟子嗎?都說魔修脾氣臭挨不了罵,莫不是他們派來的細作。”

他本是說笑,段韶風卻對這話有了反應,看向琴寂的眼裏閃過一絲暗芒,稍縱即逝。

“哎對了,你今日下午不是正要去外峰?正好可以多留意下這小子,看看他到底是心懷鬼胎,還單純的只是少爺脾性。要讓我知道是後者……看我不好好治治他。”

說罷,林紅深擺手笑:“走吧,先去用膳。”

直到少年斂下了眉眼,琴寂心裏也始終沒個底。他到底記不記得走火入魔時發生的事?如果記得,那被按在地上扒拉,以段韶風將來有仇必報的性子,他會如何炮制自己?

想起今早那個夢,琴寂仍心有餘悸,可瞧這癟犢子的臉色,當是不記得,否則哪那麽冷靜。

嗦完最後一口粉,琴寂打了個悶嗝,雖說人已辟谷,吃東西反而對身體有害無益,但他還是塞了塊糕兜裏。

兩年後的試煉,即是段韶風人生中的一個大轉折。

屆時,他會因修習被篡改過的功法,致使體內靈力暴走,屠害同門弟子而被雲呈離關押起來。

解釋再多都是徒勞,何況段韶風從不屑於解釋。

雲呈離不信他,傅淵也落井下石,經宗主與長老們會審,決定廢除段韶風根骨,以示懲戒……沒廢成,被辟海矢志宮的人,也就是魔修阻止了。表面上是在救他,實際卻將他推入一個更深的深淵。

所有人都以為他和魔修勾結。

段韶風那時不過年滿十八,正是鮮衣怒馬少年時,也曾天之驕子,也曾風光無限,卻因這一變故,徹底摔進了泥坑,連心神都極近崩潰。

無止無休的唾罵,指責,以及親近之人的背叛,遠比忍受皮肉之苦所帶來的痛更叫人噬骨碎心。

各派會審最後將他永囚祭魔淵。少年被淵底妖獸群群圍攻,被迫承受生不如死的對待。恐懼,嘶吼,孤寂,任何的情緒在祭魔淵下,都成為虛無。

時間一久,人變得嗜血,冷情,癲狂。

善念消逝,殺性大發,毀天滅地的暴虐情緒藤蔓般瘋長,而即將墮魔黑化之際……全文完。

對,沒錯,全文完!

《風花雪月秘戲圖(上)》關於段韶風的主場就講到這些,甚至沒提他之後怎麽從祭魔淵底出來。

如果這不是本頂著標簽的欺騙文,下冊必然會是打臉逆襲。具體如何打臉,如何逆襲,要看琴寂接下來該怎麽幫那只“美強慘慘慘”。

他其實很想帶對方從頭爽到尾,直接帶他遠離這個破宗門,呸,這地方沒一個好東西,只是事情尚未發生,說出來又有誰會信?

那邊不曾動手,他也不好出手。

唯一擔憂的,是他出手後能否獲得對方的信任。當一個人深陷沼澤,面對陌生人的莫名其妙的救贖,說不懷疑是不可能的,何況段韶風本就不太輕易相信別人。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你接近我有什麽目的?

——你到底是什麽人?

奪命三連,琴寂長嘆一口氣,得在試煉前和段韶風打好關系,至少不能是陌生人,至於找什麽理由接近,一時間還想不出。

等走到房門口,還是沒想出什麽好法子,琴寂撓了撓頭,決定看會兒話本再想,伸手將門推開。

下一秒,他瞳孔微縮。

……好家夥,正愁著該怎麽找契機接近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