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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天空中的陰雲散去，卻沒有銀輝重新鋪上山崗，一切都浸在詭異的墨黑之中。

突然，一道華麗的淺藍色光幕披灑如沙橫過天空，就像一道曲卷的光綢，在最黑暗的天幕輾轉展開，跳躍著充滿整個夜空。繁星再現，卻並不真實，似在幻夢中一般，忽閃忽閃。時間似乎凝固，只有天頂一個紅色漩渦慢慢回旋，由小變大，貫穿了群星。它仿佛蘇醒過來的造物主，在旋轉中向極北的天空灑出一道新的銀河，閃爍著多變的形狀，最後消散在空中。緊接著它又噴出一路璀璨閃爍的雷霆與閃電，像游移的巨龍，憤怒著、咆哮著，勢要將萬般生靈吞入腹中。

偉岸的天神仰望天際，目色忽而迷離起來，似水似霧蒙蒙茫茫，額心的寶石殷紅如同一滴血色淚珠將要墜落，湧動的喉頭壓抑著莫名的情緒。周身的殺氣漸去，待他重新平視白鳳，那一雙黑色瞳孔已成一片幽深平靜的海，無邊無際。

“天火甬道終於開啟了……”他喃喃低語，不知是告訴別人還是說與自己，“阿鸞……長大了啊！”

白鳳心頭一跳，雙手成拳下了死力，直握的一片慘白。

耶華的眸光漸漸成焦，他直視著白鳳，“你——就是伏羲選中的載體……”不是疑問，而是定論。

白鳳眼底拂過一團火焰，牙根輕咬，“我就是我！不是任何東西的載體！”

耶華眼角微微跳動兩下，“你……是第一個敢如此跟我說話的人類！不過現在……我不和你計較……”他望了望天，伸手從指上摘下一個碧綠指環，托向空中。那指環搖搖升起，懸於半空，瑩瑩閃亮。

天頂中央的漩渦越來越紅，越來越亮，似融入了汪洋血海，納進了萬千恩仇。忽然一道白色強光自甬洞中射出，直指那漂浮於半空的指環。就在眾人的目光匯聚於那道白光之時，一道人影突然撲向那半空的指環——是燭陰！

“找死！”耶華勃然大怒，光劍驟出。然而奇怪的是，燭陰根本沒有躲閃。“哢嚓”一聲，飛起的人應聲被攔腰斬斷！大片的血潑灑開來，化作漫天淡紅薄霧，仿佛綻開了妖紅的花。

然而就在同一瞬間，他的身後卻有一道暗影繼續疾飛，將那指環牢牢扣住。原來是湘君！是她瞅準了眾人的註意力都已在光束之上，無人分心其他，更清楚燭陰已然重傷在耶華手中，毫無反擊之力，這才順勢向燭陰踢飛，並就其掩護奪下指環。

燭陰攔腰被斬，瞪著眼睛仰面躺在地上，卻一時還沒死去。隨著他的每聲呼吸，濃稠的血泡便從他的口鼻中湧出，視線漸漸模糊，可他依然在左右逡巡，希望能再一次撲捉到耶華的身影。可那個身影以修長的手指緊扣隕星弓，金絲纏繞的雪白長靴利落地跨過他的軀體，卻始終再未看他一眼。

那——是他的神啊！

燭陰還依稀記得，就是那柄神鬼皆懼的弓，射殺了將自己故土“孛星”屠戮殆盡的魔獸——混沌；就是那雙修長白皙的手，翻開累累屍骨將幼小的自己拉起，從此成為神域一員；就是那雙金絲雪靴始終邁著沈穩的步伐走在自己身前，引領道路……

如今……

再沒有什麽如今，也沒有什麽往後，燭陰的所有思念都就此定格，永入暗黑。

耶華右手張弓，左手光劍化作銀矢，對準那持指環之人，“愚蠢！快把指環放下！”

湘君臉上帶著瘋狂的得意，緊握指環，平舉胸前，“沒想到吧！縱然是神又怎樣？就可以肆意安排他人的命運麽？你們各有各的算計，傾情出演，卻從來沒有人去問一問別人是否願意陪你們一起演繹！”她看向湘夫人，“為了你的男人，你可以犧牲你的兒子、鬼谷，順帶還搭上了我！我……決不會讓你功德圓滿！”

血色自湘夫人臉上一點點褪去，她死咬下唇，絲絲鮮紅染得唇角妖艷，“我做事，從不後悔！愛上韓非，不悔！加入陰陽，不悔！將阿星扔進湘水，不悔！設計小莊，不悔！拆散你和李園，更不悔！”

“好！好——”湘君忽然大笑起來，“好個不悔！”指環直指天際與天頂強光相擊，立時光芒大盛。

“蠢材！”耶華恨得牙根直響，卻因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射出光箭。

只見那從天而降的萬千光束直入指環，連帶湘君整個人也都光華萬丈。湘君初始還甚為得意，可是漸漸變覺得不妥起來，那光越來越熱、越來越熱，似乎要燃燒起來一般。那指環也越發耀眼，光亮若濃縮的艷陽。忽然，湘君大叫起來，猛力想把那指環擲出，可是那指環卻似長在了她的身上，脫離不得。非但如此，就連她自己也無法從那天頂光速下脫身，猶如著了定身法。她的輕甲被灼的赤紅，她的毛發開始燃燒，她的皮膚漸趨焦黑……

湘君的臉上再沒有了那張狂的笑意，留下的全是倉惶恐懼，“救我……姐姐——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混沌出世

湘夫人茫然上前兩步，卻被耶華光劍止住，“沒用了。她已被自己的愚蠢害死了……”他猛然回身凝視眾人，“這個指環乃是神域智者三千年智慧的結晶，本可以收納天火甬洞被極妄之珠爆破的戾氣，可是現在卻成了吸引這戾氣的載體……混沌——就要出世了。”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騷動，只有白鳳依然沈靜如海，淡淡地註視著眼前的神祗。

“你——不怕麽？”耶華擡了擡眉，有些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俊美青年。

“該來的總會來，怕有何用？”白鳳眼角微挑，眸色凝定，“何況，阿鸞說——她相信你。”

耶華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彩，“她信……你就信？”

“我既選了她，便信她……”白鳳淡淡地答，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笑意，讓整個臉的淩厲線條都變得柔和起來，“因為我相信自己的選擇。”

耶華的眼更亮了。

忽然人群中發出駭人的叫聲，只見湘君早已不覆人形，焦黑的皮肉收縮成團，化成一塊黑晶閃爍生輝。白光仍在集聚，黑晶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嗖——”地一聲，不知哪裏來的一只箭矢，如一道閃光猛然射向黑晶。

“愚蠢！”耶華怒極，手中光劍猛劈，那箭矢頓成齏粉。可是接下來卻有無數箭矢疾飛而來，任憑光劍再利，也無法同一時間將四面八方的箭矢全都斬劈殆盡。突然一道白光如虹，輾轉纏繞，電光火石間尚未化作齏粉的數千只箭矢全都失了準頭，紛紛插入泥土。

“白鳳！”龍且怒吼，“你做什麽？不趁著這怪物未成形之時剿滅，難道還讓其成型不成？”

“蠢材！”耶華回眸，怒目而視，“你懂什麽？方才你的愚蠢幾乎壞了大事！極妄之珠隨著深入天火甬洞而受異世之能擠壓，故而釋放出大量的‘能’，這些‘能’若不能找到合適容器聚合，便會沿著它所遇到的任何物質擴散。一旦被其沾染，我們就都會變成那個摸樣！”他單手直指湘君，其意思再清楚不過，如若把那黑晶擊碎，“能”失去了依附之物，便會直接沒入土地，並延其擴散，屆時這大地上的一切都會和湘君一個下場。

龍且白了臉，吶吶無言。

就在此時，那光束突然閃了閃，耀眼的白轉而微微泛黃。天頂的紅洞又壓低幾分，像一頭嗜血的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勢要將大地萬物一起吞噬。

耶華神情頓時凝肅，不自覺向前跨了一步。

“怎麽了？”白鳳緊盯著耶華的一舉一動。

耶華緩緩回頭，“阿鸞靈力不足，無法再向前了……可是，現在的極妄之珠還沒到引爆之處。”

白鳳拳頭驟然緊握，“你不幫她？”

耶華眼底有著一絲猶豫，“我若去了，等我回來，這裏混沌怕是已然出世……”

“這裏有我！”白鳳打斷耶華，說的斬釘截鐵。

“還有我們！”天明蹦了起來，“混沌出世又不只吃鳳凰肉，不需要你一個人扛！”

耶華卻並沒有立刻定論，蹙眉半響，突然道：“這裏誰懂河圖大陣？”龍且剛要接話，卻被耶華用手止住，“你不懂！河圖大陣生死相依，又生死相克，十二頂柱開啟四方八向，相疊相轉生出六十四般變化，其每一種變化隨著頂柱流轉又生出十二種變化，各有其用。你們……誰懂？”

楚南公顫巍巍向前，“老朽或能懂得一些……”

耶華看了他一眼，“一些是多少？我要具體的數字，不是籠統概述。”

楚南公蹙眉略作思索，“老朽曾經參悟過河圖大陣的六十四般變數，至於它們再次變化……卻是不詳。”

“不夠！”耶華語落無情。

霎時靜默。

“說到參透河圖……”曉夢大師思索著開口，“怕只有已參透了洛書的子房能做到……”

“可是三師公現在並不在陣中！”天明急的撓頭。

“我可以發出信號，請他入陣。”龍且說著，燃起一個火彈，射向天際，拉出一道湛藍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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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光雷！”陳平錯愕地望著天邊升起的一道雷光，不由回首看向那個盤膝打坐的少年，“果然被你猜中了！”

星魂緩緩睜眼，一絲笑意浮現在嘴角，“不是猜，是算！帝國的國師之名可不是憑空而來，陰陽相術我自認不在任何人之下。除了與我自身相關之事，還沒有什麽是我算不出來的。”

陳平眼光閃動了一下，“你算出能成大事者是——沛公？”

星魂伸開手掌，一團冥火在掌中忽明忽滅，來回跳躍，“我只算出——他有機會。當然，這機會要靠人去創造。”

“如何創造？”

星魂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平，“阿錯，你的演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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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有些無力的看著自己正在碎裂的身體，忽而湧起無限悲涼。這裏難道就是人偶的盡頭麽？難道因為消滅天火成為了自己的願望，所以也要受“不可得”的詛咒？

青鸞突然笑了，雖然笑的很是無奈，“神吶……也會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

“阿鸞——”忽來一聲呼喚，讓青鸞倏地睜大雙眸。她抖著聲，“主……人……”

飄揚的銀發絲絲閃亮，五彩鳳凰更顯出耀眼的光輝，為這暗紅無邊的甬洞帶來希望的氣流。完美的神祗站定在青鸞的面前，冰色的眼眸不再寒冷，帶著幾分讚賞，幾分痛惜。

“阿鸞丫頭……”耶華略帶猶豫地開口，“恨我麽？”

青鸞看不見神的表情，卻能感到他的溫柔。“不恨……”她緩緩搖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的靈魄來自伏羲主人，可融合我身體的血肉卻來自於您。您是我的締造者，是我天生的主人，更或者說……您是我的生身父母……我只會感激，又豈能怨恨。”

耶華幽深的眸底湧動著莫名的情愫，“伏羲……把你的封印解除了？你……什麽都知道了？那你可明白，創造你時，我並沒有按什麽好心……”

青鸞鼻翼輕顫，“三千年前，伏羲主人將解開阿鸞封印的咒符藏於幻音寶盒之中。天可憐見，終於讓阿鸞得到了……由此，阿鸞知曉了主人的用心，也知曉了阿鸞的作用。我不恨您！若沒有您和主人當初的處心積慮、萬不得已，哪會有阿鸞的誕生？而若沒有你們的不忍與寬容，又哪有阿鸞的今日？阿鸞怎還敢有半點怨念……”

“好丫頭……”耶華眉宇舒展，“伏羲對你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花！”

青鸞搖頭，神色淒然，“可我辜負了他。不僅三千年前犯下大錯，如今也無法完成……”

“錯不在你！”耶華猛地上前一步，將青鸞扯入懷中緊緊擁住，“傻孩子，錯不在你！”他撫著青鸞的頭頂，輕聲嘆息，“當初我將血肉融入那些殘肢碎骨之中，利用神族獨有的凝合之力，借助神域的超凡技術，鑄成近乎完美的你用以輔助我們完成大計。可是，隱身於鷹眼之下，目睹了神域變遷的我們，在一切開始之時，真的不敢對你交托全部的信任。即便你是我們的靈，我們的血！於是，我們封印你、詛咒你、監視你、欺騙你、利用你，把所有惡劣行徑都來了一遍……”他仰天嘆息，“我不敢奢求所謂原諒，甚至無力做出補償。但，你既說視我為父母，我自然也應該做一次父母應該做的事……”

耶華手指點在青鸞眉心，點點靈光自額頭中央被抽離出來，旋轉匯聚。

“您……在做什麽？”青鸞頓感渾身酸軟，更是迷茫。

耶華沒有答話，直至青鸞額前的靈光減弱，而漂浮於空的靈光成球，才緩緩開口，“我將三千年來已被你凈化的靈魂全數抽出，這是你靈力中可用的全部。我將用它們激發極妄之珠。只有這樣，你才不至於灰飛煙滅，雖然只殘存了哪些未被凈化的暗黑靈魄，但你可以跟我……”

“不！”青鸞慘白著臉，緊緊揪住了耶華的衣襟，“讓我消散吧……”她抖著唇，若還有眼淚，想來此時早已泣不成聲，可是她沒有眼淚，只有毫無顏色的如鬼面龐。“我不能跟您走，不能離開這裏。我寧願消散在此，化作塵土，也絕不離開。您就讓我完成自己的使命，送我一程！若您真的憐惜我半分，就請您答應我一個請求……請把所有人關於我的記憶都給消散了吧！”

耶華蹙起眉峰，“消散……記憶？為了白鳳？你……不是愛他麽，怎麽可以讓他忘了你？”

“沒有我……”青鸞唇角翹起，蕩開溫暖笑意，“他才會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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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神情肅然的望著那拔地而起的龐然怪物，心跳如鼓，可是他面上卻一絲也沒流露。

他不是不害怕！面對著這個前所未見的生物，任何人類都顯得那樣渺小，任何生命都顯得那樣脆弱。可是他不能讓別人發現他的怕，因為現在數十萬人為自己馬首是瞻。一旦察覺自己的膽怯，那便是兵敗如山倒，頃刻之間所有人都會被眼前的怪獸吃幹抹凈。就是外面的萬千生靈，怕也只有一刻殘存。

還記得就在一炷香前，自己看到龍且示警的雷光，猶豫再三，還是沖入陣中。因為他知道，縱是陣外還有陰謀環視，也不及陣中所見到的危急。他也還記得那個亮到極致黑晶忽然分解成無數細小的黑色光球，吸收天外光能，分裂成長成為新的黑晶，然後再次分裂。

一炷香時間。僅僅一炷香時間，那黑晶便由原本的拳頭大小變成現在的三丈見方，且還在不斷增長。它在空中游移著、蠕動著，無頭無臉，像一個巨大的離散蛆蟲。可它絕不是蛆蟲，它比蛆蟲醜陋，更比其可怕何止萬分。它在結界外蟄伏、靜候，尋找機會，一有漏洞，便會向獵物伸出魔爪，瞬間將其吞噬同化，吸納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這——就是混沌！

張良持著令旗的手依然平穩，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滿是汗水，粘滑難握。註目望去，只見楚南公張開結界以守太陽，曉夢雖非陰陽家眾，但同宗同源，亦施展道法守住太陰，湘夫人緊守中庭紫薇，少司命於北守天淵，大司命於南守天狼，施展陰陽術法，按耶華大神吩咐，張起“天弓”結界。其餘人等因不識陰陽之術，無法張起結界，只能退避其內。張良將大軍分派為十二向，分別派人率領，隨著怪物攻擊重點的變化，及時調整陣型，利用匆忙習得陰陽咒法，憑借各自或多或少的內力加固屏障。可是，再是內力無窮，也經不起長時間張開如此大又如此強悍的結界，何況還有那怪物一次又一次地猛擊。

“啪嗒”一聲脆響，在混沌一擊之下，西邊結界邊緣裂開一絲縫隙……

作者有話要說：

☆、無望之戰

“不要動！”龍且大喊，可是他的喊聲如同泥牛入海瞬間淹沒在各種嘈雜的叫喊中。數十萬大軍驚恐地呼喊著，奔逃的士兵茫然不知方向，相互推擠著、踩踏著，慘嚎絡繹不絕，一時混亂不堪。

張良看著驚惶奔逃的大軍卻只是漠然嘆息。他知道此時一個人的聲音太小，一個人的力量太微薄，在心靈防禦已被擊潰的數十萬大軍面前，無論怎樣的嘶吼，無論怎樣的軍法都微不足道。

“怎麽辦？”

面對龍且急紅了的眼睛，看著倉皇奔逃的大軍，張良心裏發苦，這裏的情形早已脫離了人力可以掌控的範圍，戰或不戰也許結局並無不同。可是，河圖大陣雖巨，可對於二十多萬大軍，對於眼前的巨獸魔怪，這只是個彈丸之地，四周出路被封，逃又能逃的到哪裏去？何況，他張子房的字典中卻沒有“不戰”這個詞！

“龍且。”張良一把抓住龍且的手腕，語氣前所未有的凝肅，“秦軍乃是新進兵甲，尚未養熟，唯有必死之局才能激發其鬥志。你迅速將你的親信人馬分成兩隊，一隊傳信南公先生他們，從現下計時，無論如何再讓結界再堅持兩刻鐘，到時一起收力，我自有安排；另一隊分作十二組，各守結界一個方位，持強弓硬弩，見到退逃者便給我射他肩胛腿腳，並齊聲大喊‘兩刻時盡，結界不存，心若不齊，必死無疑，遵我令旗，才得生機！’你……可清楚了？”

“末將遵令！”龍且剛要轉身，卻又被張良叫住。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張良壓低聲音，“立刻！馬上！讓白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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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站到星位天淵時，已是一炷香之後了。

他仰首凝視，天際一片暗沈，結界熒光如夢，早先的飛火流光如今已不見半點，星星落落地火焰還在荒野上燃燒，被流星撞出的地洞還冒著焦糊的黑煙，穹頂的血色空洞依然猶如饞涎怪獸，等待著機會將整個世界一並吞噬。結界外的混沌狂舞飛竄，恍如黑蓮暗火當空燃燒，它忽而分離游走，忽而聚首來擊，狠狠沖撞著結界，勢要將其粉碎殆盡。裂痕時而收緊，時而變大，有時眼看整個結界立時就會崩碎，有時似乎又要修補完成。他知道，這是眾人陰陽術法與怪獸的抗衡，此消彼長，看誰更強！

可是，這些肉體凡胎能強過曾經顛覆寰宇的巨魔麽？

白鳳閉上眼睛，盡力不受外界的影響，靜心調息體內的氣流。

他知道，成敗或就在此一舉！依照子房的安排，再有兩柱香時間，結界就會散去，屆時大軍邊翼就會暴露在巨獸魔抓之下。借著巨獸貪食的瞬間，以數萬人的生命作為代價，他會贏得半刻功夫，利用其超凡的速度，嘗試避開混沌的視聽，去探查混沌核心所在。

上神耶華曾說，混沌所有的源動力都來自這個集聚了異世之能的心核，也就是那枚凝聚了神域數千年文明，吸附了湘君本體和第一縷異能的指環。只有一舉將這能量之核擊毀，才能制伏這上古兇獸！可是混沌怪獸到底將其藏在身體的何處，卻只有怪獸自己知道。

白鳳閉目凝息將體內的神魄之能緩緩調出，運行周身一百零八穴，直至暢通無阻。周圍的呼喊嘈雜漸行漸遠，宛如進入空靈之境。他在蟄伏、在等待……只待時機到來，便會如離弦之箭，帶著永不回頭的認知直奔魔獸。

至於探知之後如何處置，子房只說了一句“隨機應變”！想到此，白鳳心中苦笑，張良未說這應對之法，怕是因為這應對之法……只有天知道！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突然，頭頂熒光啥那消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混沌卻尖嘯著從天而降，爪牙尖刺貫穿無數皮肉，數百兵甲瞬時成了魔獸口中晚餐。吐出的骨屑漫天飄灑，一片一片如蒼白的灰燼，無根無本，無始無終。

怎麽會？結界竟然就這樣消失了？明明——沒到時間！

來不及細想，白鳳足尖發力“嗖”地直飛出去，以電光之速躲開巨獸瘋狂的發力，轉眼淹沒在濃厚的飛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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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開混沌從天而降的一擊重襲，張良看也不看身邊被巨獸打裂的大地，而是反手死死壓住龍且伸入胸懷的右手。

“龍且！”他大喝一聲，“別沖動！還沒到時候。”

龍且擡眉怒目而視，“現在還沒到時候，那什麽才是時候？難不成等我們都被這怪物吃了，才是時候？到那時，還有誰來放這個雷火？到那時，讓這怪物跑出河圖大陣，還不定吃要吃多少人！橫豎就是一死，不如讓少羽啟動青龍的絕殺密雨，就算搭上這幾十萬人，好歹可一並把那怪物給除了，省的它禍害人間！我們也算是死得其所。”

張良嘆息，“你錯了，絕殺密雨只能殺死我們，對這混沌卻沒半點作用。”

“為什麽？”一旁天明訝異開口。

張良無奈道：“當初我從河圖洛書的字裏行間找到關於混沌的記載，一直以為它是個兇獸而已，可惜……我錯了。它不是什麽怪獸，而是最兇惡的死靈！青龍的絕殺密雨可殲滅方圓數十裏之內的所有活物，卻殺不死一個原本就已經死了的死靈。”

龍且面色如紙，“那怎麽辦？”

“我們只有盡力拖住它，等著神祗回歸。我想他們既然數千年前消滅過一次混沌，此番前來，必然有所準備……”話未說完，張良突然頓住，眼睛驀然睜大。天明、龍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曉夢大師踏血而來，身後背著的人只剩半個身體，隨著曉夢邁出的步伐，血色如同鮮花灑落。“湘夫人……”

曉夢木然地看了一眼眾人詢問的目光，淡淡道：“方才混沌恰游移至中庭紫薇，結界突然被撤，娥姜處首當其沖……幸而她已一人之力，與那東西周旋了半刻，否則怕是數萬中庭兵甲都會成為魔獸口中美食……”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混沌豈是一人可以抵禦？結果如何，一目了然！

湘夫人幽幽睜開半只眼睛，苦笑了一下，“我自問陰陽算術不差，可惜算的了天下，卻算不出自身，想不到自己竟是這般下場。呵呵……我這些年在陰陽助紂為虐，造下無數殺孽，這樣結局……倒也不冤！”

曉夢深蹙著眉，反手將其托入懷中，將一股渾厚平和的內力緩緩輸入湘夫人體內，“娥姜……你可還有什麽心願……”他喉頭發緊，沒有再說下去。他曾以為已超脫了世外，卻沒想到自己的心還在塵世。他忘不了……忘不了自己當年初行鬼谷，那個流著鼻涕，梳著兩條小辮，抓著自己道袍，漫山遍野瘋跑的假小子、野丫頭。忘不了當年在那粉嫩嫩的小臉上洋溢著的無憂無慮的歡笑……

湘夫人想了一會兒，輕聲嘆息，“沒有……我已無有遺憾！”但當她的眼底映入張良時，手指微微顫動一下，輕聲言道：“若是星魂犯下什麽錯，子房你就看在我為公子做的這些份上，饒他一次，可好？”

張良低下頭，掩去所有表情，“公子……是怎麽死的？”

湘夫人的眼漸漸迷離，“是……是我在獄中用六魂恐咒……”

“好。”張良猛地擡頭，眼中泛著血絲，“不用再說了，我答應你！但……只有一次！”

“好……好……”湘夫人目光朦朧，似乎看見天色亮了起來，藍天白雲間昔日的那人若隱若現，似乎在問：我曾說一旦追隨我便不可後悔，也無從後悔，可如今……你悔麽？湘夫人蒼白著臉，映著鮮血紅艷，終是笑開，“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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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過兩道冷光的襲擊，大司命拉著少司命暫時掩在一個巨石之後，“音絕，星魂有沒有告訴你河圖大陣生門在哪？我們得趕快出去！”

少司命冷冷地看著她，紋絲未動。

——方才是你突然收了靈力導致結界崩潰？

“從踏入修羅域的第一天起，我便時時刻刻感受著死亡的氣息。”大司命撇開眼睛，“可我……一點也不想死！為此，我可以殺人如麻，可以泯滅良心，可以卑鄙無恥！我……只想活著。方才我看那怪獸游走在結界之外，它撞擊的方位就是我的所在！一旦……我怕，我真的怕……”

少司命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嘆了口氣，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飛快地畫出一張草圖。

——生門我已標註，你走吧。

“你不走？”大司命反手攥住轉身就要離去的少司命的衣角。

少司命沒有回頭，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慢慢扯出攥在大司命手心的裙角，重新向大陣中心走去。

“瘋了……瘋了……”大司命突然朝著少司命大喊，“你瘋了麽？為了一個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的男人去送死，你真的瘋了麽？！你知不知道，這根本就是場無望的戰鬥！我們是人，不是神！豈能與魔鬥？”

少司命腳步停下。

大司命狂喜。可還沒等她笑出來，少司命又繼續向前走去，再不停頓，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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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頂的穴口越發紅艷，照的整個夜空如同染血一般殷紅殷紅。飛沙走石在此時白鳳的眼中全成了懸在半空的塵粒。在他這樣的速度下，所有的人、物都如同泥塑木雕一般靜置不動。

不！並不是整個世界都在沈寂靜止之中，這裏還有一個活物，非但在動，還迅猛無比！

那就是——混沌！

混沌無眼，可它的身體卻比任何有眼的動物都要敏銳；混沌無腳無手，可它的觸角卻比任何有手腳的生物都要靈活。它的身體就是一個巨大的感覺器，只要接近生靈，便會從瞬間生出利刺將其貫穿。鮮血沿著那利刺流向怪獸，被吸食完的皮肉萎縮幹枯，不多時便化作枯骨。這些凡人的抵抗在混沌的眼中定然可笑，那樣慢的動作怎能傷及它分毫，還沒等那些人舉起手中兵刃，魔獸早已將其蠶食殆盡。

白鳳無暇也無心去替那些人感傷，全速逼近混沌偌大的身軀。這個身軀雖然龐大，卻是中空的。像是無數根章魚的觸手相互纏繞，每條觸手似乎都有獨立的思想，可以獨自為戰，但也絕對聽從其母體的號令。這就似一個龐大而覆雜的機關，若不是其太過兇殘，白鳳都要忍不住讚嘆宇宙的奇妙，竟能生出這種東西。

不再多想，白鳳借助塵粒騰閃跳躍，不知避開幾次怪物的突襲，越發接近它的碩大的身體。白鳳甚至隱隱可以看見，在那怪獸黑乎乎的身體中央，有一點盈盈綠光忽明忽暗。從天而降的光芒從四面八方透過混沌的皮甲，匯聚在那一點綠光之上，就像幽冥磷火。

羽刃躍然手上，足下猛點，借助碎石之力，白鳳如閃電激光般向那冥火襲去……

作者有話要說：

☆、置之死地

白鳳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圍空間剎那被條條觸手盡數封死，原本能看見的綠色幽光轉眼間便不知所蹤，其速度之快前所未見，不由瞳孔驟然緊縮。

誘敵深入，甕中捉鱉！

這——竟是個陷阱！

原來這怪獸混沌並非傳說中那樣無知，它除了速度與力量，還有著不輸於任何人的智慧。想必它早已看穿自己來此的目的，於是利用自己迫切尋找核心的心理，將自己誘至此處捕殺。

不再細想，白鳳掠起，變掌為刃，向一根觸手劈去，勢要打開一個缺口，奪取一條生路。

四周黑暗深沈的就像一個永不見光的地獄，之中無風無影，五指不見，只留下純粹的死寂。

而白鳳，就在這死寂的地獄之中。

一縷破空之氣劃過面頰，微微刺痛，白鳳心中一凜，嘎然止步。

刺痛還在加深！

憑著身為殺手的敏銳，他能感到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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