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22)
關燈
小
中
大
以絲毫沒有察覺鬼谷子已中毒失聲的異樣，直到……”楚南公重重一嘆，“直到他將冰鋒刺入師尊的心房，才發覺他的師尊早已被人毒害重傷，又怎麽可能是衛國王宮的兇手。”
青鸞全身一震，一瞬間她想起了許許多多，想起了三千年前的自己，“這個罪……他必須背負一生一世。”
曉夢眼睛微闔，“當年鬼谷一事無從查證，我以為……真沒想到，是娥姜……她怎麽可以……”
青鸞搖頭，“不是她。她雖將進入鬼谷密地的路線繪制成圖交給衛莊，但只是設局讓女嫣刺殺衛王，激起衛莊熊烈之心，好讓他去盜取秘籍，未曾想過要害自己的父親。”
曉夢詫異，“那是誰？”
“是女嫣。”青鸞嘆息一聲，“當年的邯鄲一行，讓鬼谷雙株都遇上了此生的情劫，從而毀了自己一生。娥姜傾心韓非，而韓非卻心在天下，為了成就他的抱負，娥姜不惜深入陰陽，受辱於湘君李園。而女嫣卻心儀當年的湘君李園，可李園風流狡詐，滿口甜言，實則全是謊話。可她卻身陷其中，不可自拔，反將阻撓反對的父親和姐姐視作仇人。當娥姜成為湘夫人後，更使女嫣陷入癲狂。所以當湘夫人設下陷阱時，女嫣便將計就計……”說道這裏，青鸞苦笑，“衛莊當年處事犀利兇狠，卻有失冷靜的判斷，難當大任。所以當年韓非身在鹹陽宮中，思前想後，身邊之人無可堪當大任，以致內外無援，這才下定決心以一己之身換天下新局。”
“那……天明……”
青鸞柔軟的呵出一口氣，“當年他發現天明時，也曾動過殺心，但終究抵不過稚子無辜，還是柔軟了下來。為了不讓隱秘外洩，他曾動用陰陽咒術加上丹毒，欲將此段記憶從天明腦中拔除。可惜那拔除之術須連續七日方可全效，卻在期間被陰陽家獲悉，聯合李斯，一番明爭暗鬥下來，韓非入獄，而月神則用封眠咒印封印了天明的所有記憶，待到若幹年後，天明體內丹毒慢慢消除，那段隱秘便會隨著封眠咒印的解除而浮出。所以如果你們不去解開，也自會有別人將其解開……”
********************************************************
好強的劍氣！
饒是白鳳速度驚人，卻也是險險才避過這勢不可擋的一劍。可是招式未老，劍鋒陡轉，卻又從不可想象的方向橫掃而來，殺氣騰騰仿佛巨瀾讓路，煞神降臨。
白鳳有些焦躁。本自信滿滿可以從容將湘君擊潰，奪回天明，卻不想被半路殺出的這個人偶攔截。不知這會兒功夫那湘君已跑到什麽地方？而這個人偶果然如曉夢大師所言，學習力極為驚人，短短三年不見，已不下於蓋聶、衛莊等人。
想起青鸞入鹹陽宮前的話語，白鳳心中更急。他知道，天明無論對於天火還是神路，都將是個關鍵，決不能掌握在別人手中！
一擊過後，千語持劍翻轉，重回守式。一時間，劍光霍霍，密不透風。
白鳳心中嘔悶，他的鳳舞六幻本是防守反擊之術，無論哪個對手，只要進攻，他自能從中找出破綻，並還以致命一擊。可是面前這人偶，卻不顧自己尚身在敵營，一點也不急於脫身，而著謹慎防守之姿，氣刃翻舞，結界籠罩，哪有半點破綻。
她的方位又拿捏的恰到好處，將白鳳所有追擊之路盡皆封殺，白鳳若想去追那湘君，絕無可能繞開。可是，若再拖延下去……
白鳳眉頭漸漸攏緊，銀牙暗咬，身如蛟龍，似閃電般射出，勢必強行突破設下的防禦。
千語唇角凝住一絲冷笑，目中一片了然，“就等你這招！”結界中冷光大放，十道淩厲虹光炸射而出，宛如十條冰龍直投向身前白芒，勢必將其絞殺。
漫天飛羽！
這飄飛的羽毛如今卻化成點點寒星，燃著冷焰的寒星，每一點都帶著施為者十成的功力，尖嘯著飛射迎上那勢如破竹的虹光！以散擊實！
也許這些寒星沒有一個能夠擋下那如龍的一擊。但是，卻至少有一半可以擊中出招的人，將其撕成粉碎！哪怕對手是個人偶，也足以讓其再難成形。
千語的冷笑凝在唇角，她斷乎想不到白鳳竟會用如此方法應對！
放棄防守，全力進攻！
這不是白鳳的招數，不是他會使出的招數！完美的防守，絕不傷己的前提下將對方玩於鼓掌之間才是白鳳的武功套路。這樣的招數只屬於賭徒——最瘋狂的賭徒！
賭我之命，換你之命！
千語——卻不敢賭。銀牙緊咬，剎那變招！
聲聲脆響，豪光乍碎，數十寒星照亮了陰郁的天空！
白鳳的臉很白，唇角卻勾起笑意，幽藍的眼中閃著光亮——成了！
千語的臉則更白，滿眼不可置信——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就這樣突破自己蓄謀已久的防禦陷阱，就這樣逃過自己的致命一擊！
“這不是你的招數！”對著白鳳的背影，千語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白鳳淡淡一笑，“的確不是。這是一個曾經跟我交過手的木頭的招數，不過對你恰恰有用！因為阿鸞說過，人偶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
不再多說廢話，白鳳足下輕點，騰挪閃躍，霎時已然不見。
********************************************************
疾行百裏，夜色漸去，天光微明，一條鬼魅人影依稀落入眼簾，白鳳這才堪堪呼出一口氣。一個折身，落在榆木枝頭，抱臂含笑，“湘君大人走的還真是慢啊！”
湘君停下腳步，緩緩擡眉，妖嬈一笑，“或許我是故意等你也未可知……”
白鳳收住笑容，眉頭漸攏，“等我？”
湘君故作驚訝，“難道白鳳公子不知？東皇閣下可是盛情相邀呢……”
白鳳身形倏然緊繃，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四周乍起的殺氣。
若是普通人，或許就此被封殺在這無形的殺網之內，但白鳳並非普通人！
心動，手亦動，且更快！
驀地，一聲清嘯劃破四周凝固的空氣，羽刃鋒寒宛若銀虹，撕破殺氣織起的巨網，幾乎直刺入喉。爆發的戾氣切得人肌膚生痛——好狠！好快！！
一滴鮮血自湘君頸邊緩緩滑落，冰冷的寒刃緊貼著肌膚，讓她方才的媚語嬌言凝結在唇邊，剩下的是直達眼底的恐懼。
唇角彎起，白鳳笑的冰冷，“你確定是要等我麽？怎麽，埋伏的人還不出來？你的東西……又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湘君已從方才的震驚中恢覆過來，媚眼如絲微微瞇起，“你確定要我回答麽？”
“什麽？！”
眼前一花，白鳳只覺她身形未動，卻有一股淩厲無比的劍氣於頃刻之間壓迫而至。無暇細想，羽刃反手擊擋，未聽見金屬交鳴，但手上沈重得似是真與什麽短兵相接了一般，震得虎口迸裂，臂膀酸麻。閃入眼中的是一個快得不似人類的身形和眼中奇異的冷笑。那身形未停，手指飛點，瞬間封了他身上幾處要穴。
怎麽可能！？
白鳳驚異地擡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雙眼笑得邪魅無比的千語。方才與自己交戰於百裏之外的她——竟然在此憑空出現！竟然比自己——更快！
千語笑的很是得意，“白鳳公子莫忘了我也是人偶，風漩逆空之術阿鸞會，自然我也會。還有——任何在我眼前用過的招式，我都能學會！”
“時辰不早了，把他綁結實快些跟上。”林中深處傳來低柔的女聲。
是月神！竟然她也出動了！方才便是她在林中散出殺氣吸引自己的註意，從而讓那人偶有機可乘。
白鳳瞬間明白，這竟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局！可惜自己落入別人陷阱卻不自知。
湘君笑得很是妖媚，食指微勾，刮了下白鳳的下顎，“乖啊，不然在你這細皮嫩肉上留下幾個窟窿，可別怪我狠心哦……”
白鳳氣的臉色鐵青，卻因穴道被封無法動彈，咬牙怒吼，“滾開！”
湘君咯咯地笑，伸手就要攬住他，只是……
一條葉藤，宛如靈蛇，竟在她伸手恰恰遮擋了千語視線的瞬間趁隙斜飛而入，直切湘君手腕！
“退！”一聲斷喝，本該動不了的白鳳卻倏的騰空，飄出十步以外，身形在空中一扭，仿佛翩鴻降世，飄逸的身影輕巧停落。原來，數片夾著勁力的青葉已在方才交錯瞬間將他被封的穴道盡數解除。
“都睡死了麽？現在才來！”白鳳臉色依然難看，因剛才的受辱而怒氣飛揚。
“呦！好大火氣。營地外可是布下了十萬屍神咒蠱，就是捉——也要費些時間，怎可怨的我們。”妖嬈女聲響起，紅衣如火，銀蛇盤繞，赤練搖曳著跟在衛莊身後緩緩走來。而少司命則先一步已落在枝頭，萬葉飛花流蓄勢待發。
作者有話要說：
☆、逆火流沙
第一縷陽光撕開天幕一角，自萬丈高空傾瀉而下，透過層層楓葉，斑斕地灑在林間，與滿地鮮血殘肢交相輝映，繪成一幅淒迷的畫卷。風，徐徐吹來，整個林子寂靜的猶如墳墓，沒有半點清晨的鮮活氣息，有的只是讓人作嘔的腥氣。
“咯咯……”極低極低的聲響從地上傳來。更準確的說，應是從躺在地上的一個灰發女人的喉嚨裏發出，聲聲掙紮，聲聲漸弱，卻不肯斷絕。
“救她！”從牙根中迸出的話語帶著三分淒厲，七分狠絕，沈重的鯊齒被平平舉起，指在少司命的眉心。
少司命淡漠的眼底中閃過一絲淒然，一串葉符自指尖飄出。
——我或許救得了活人，卻無論如何喚不回死人。她的心……已被剜走，現在不過只是靠張符印殘喘的傀儡僵屍而已！如今符印破損，只能慢慢灰飛煙滅。何況……你該明白，我就是能救，也不會救她。三年前，若不是她化身禦醫夏無且，投靠趙高出賣阿星與始皇的密議，也不會有今日！她——用我們的‘死’來以換取流沙的“生”，這是咎由自取！
衛莊瞳孔收縮成點，殺心頓起，“救她！”可回答他的只有靜默。
“刷”地一聲，鯊齒劍落，卻見一條血線順著白鳳脖頸緩緩流下。
“讓開！”衛莊額頭青筋浮現，怒發飛揚。
“不——讓！”白鳳動也不動，將少司命死死掩在身後。“麟兒三年前就死了！你若真想救也該在三年前救，而不是今天！只要你當時一句話就可以救她，就可以阻止她去送死，可你做了麽？不僅是你，還有我們，我們和你一樣，身上都沾著她的血！”他冷冷直視衛莊，“她既是流沙的人，這就是流沙的事，與人何由？況且……別忘了方才是你的鯊齒劈開了她胸口的靈符！現在算什麽？你真的在乎她的生死麽？還是只想發洩你心底的憤恨！”
“白鳳！”赤練瞪大眼睛，銀牙緊咬，“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同衛莊大人說話！”
白鳳眼角上挑，一聲冷笑，“難道我說錯了麽？”
“你！……”赤練怒氣上湧，臉頰卻蒼白無比，牙根咬的“咯咯”作響，可一時無法辯駁。
“小莊……”十丈開外，蓋聶用劍緩緩撐起自己，半跪在地，“是我的錯……是我把她扔了過來，才讓你誤傷了她。你找我便是……不要牽連無辜……”
白鳳側目望去，只見蓋聶半身染血，支撐身體的長劍也在微微顫栗，可是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透著無法言喻的堅毅。
回想方才那一場慘烈混戰，縱是如白鳳這般在鮮血中冷了心性的殺手冰人，也不禁動容。雖然他對蓋聶是不屑的，總覺著他所堅持的那些所謂正義是如此可笑。誰會在這朝不保夕、弱肉強食的亂世，在這私欲泛濫、人心不古的年代，去談什麽正義？
那些俠客啊，總說要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可在白鳳的記憶裏，所謂弱者，卻也在欺辱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所謂正義也只隨利益的變遷而來回勾畫。哪有什麽絕對的強弱，又哪有什麽絕對的正義，不過是強者的借口罷了。
可是，正是這個天下第一的劍客，這個未有敗績的強者，卻兩次都倒在一個孩子手中。這到底是對所謂俠義的諷刺，還是給這混沌世界的一記驚雷！
白鳳對他有了些欽佩，但卻無法認同，甚至有些憤恨！
他怎能在這生死一線之時，沒有發現月神已經解開了天明的封眠咒印，怎能沒有看見天明眼底閃耀的仇恨，怎會任由天明偷襲成功將方才的大好形勢生生扭轉！如果不是他那樣重傷，又怎會在衛莊突遇危險之時無力救援，無奈下將身邊已化作傀儡的麟兒丟了過來，擋住了湘君的致命一擊。如果不是這樣，鯊齒又怎會為擊殺湘君而穿越麟兒的胸膛！
麟兒——影月！那個在衛王宮的大火中僥幸留存的孩子，那個曾叫自己記住本名的少女，終還是沒能走出這個亂世，看到天下太平……
這個亂世……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白鳳靜靜地看著衛莊，忽而覺得他有些老了，雖然他的神色依然堅毅，他的背脊依然筆直，可是他的心還能一如既往麽？在失去了這麽多以後……
那自己呢？數月後的自己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林中一時又變得很安靜，衛莊沒有回答蓋聶，沒有責難，甚至沒有憤恨。只有墨玉麒麟瀕死的、微不可聞的喘息聲還在繼續，每一聲都很無力，但她就是不停止，一聲一聲，一聲一聲，不知要掙紮到何時……那聲音聽起來太殘酷，聽的人或許比發出的人更痛苦。
鯊齒端的依舊平穩，沒有一絲顫抖，就如衛莊的眼睛，平靜地近乎死寂，只是劍尖緩緩離開了白鳳的脖頸。衛莊緩步走向麟兒，慢慢舉起鯊齒……
“不可以！”
“莊！”
反應過來的白鳳與赤練同時開口。他們知道衛莊要做什麽，如若不能拯救，那他會親手將其化為塵屑。這……便是他的救贖。或許他是對的，殺了她，她就不會再痛苦，但……白鳳他們也明白，衛莊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做這樣的救贖，他已殺了自己的母親，不可以再殺麟兒。他不能為了結束這短暫的痛苦而讓自己再背上一重新罪。
他們的驚呼並沒使鯊齒停下，它還是落了下去，毫不猶豫！
可是就在劍鋒幾乎貼近麟兒的胸口時，突然停下了，被一雙手生生握住了。鮮血順著劍鋒滴落。誰也沒有看清那個身受重傷，連站也站不起來的第一劍客是如何沖了過來，緊緊握住了鯊齒的冰鋒。
“小莊……”蓋聶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你們走吧，我等在這裏。無論她是化作塵土還是碎屑，由我來葬。”他說的很慢，一字一字，但堅定異常。
要在這裏慢慢看著她化為塵屑，讓曾犯下的錯誤慢慢淩遲自己，需要多強的忍耐？多大的勇氣？
衛莊冷冷地看著蓋聶，眉宇聳動，但終一字未說。他轉身大步離去，其餘幾人也都一個個離開。
蓋聶聽著他們離去，嘴角掀起一絲苦笑，拳頭握得發白。
其實自己也很想離開啊！但是，他不能看著小莊再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那將是一條不歸路，是一條將不再會有半個朋友，寂寞致死的不歸路。可他依稀還記得，初入鬼谷的那個張狂到不可一世的少年，那個少年也是渴望被愛的。
********************************************************
“你以為你這麽做我會領情麽？”湘夫人剛剛收回食指，便聽見湘君冰冷的謫問。湘君緩緩回頭，妖嬈的眼線因大量失血而顯得有些萎靡，刀削似的面頰蒼白如紙，不再如往日那般狠歷，反而平添了一絲女子的柔媚，左臂齊肩斷去，一身錦衣被染成暗紅。
湘夫人喟然苦笑，“自不敢望你承情，但畢竟你是我小妹，我無法保你臂膀，卻不能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小妹……”湘君口中慢慢咀嚼，忽而仰天大笑，“哈哈……”笑的前仰後合，“一個連親生骨肉都能投入河中溺死的人，見死不救又如何？小妹？呵呵，你若真還記得這個詞，當初又怎能費勁心機手段來搶我的男人？天下男人那麽多……那麽多……”她的眼睛已是一片血紅，“為何你就偏偏要和我搶？何況……你根本就不愛他！”
湘夫人垂下眼瞼，掩去所有情緒，“愛他？你愛他麽？愛到殺死他，占據他的位子，湘君大人！”
“我愛他，可他該死！”湘君幾乎咬碎銀牙，“他只會利用我，算計我！一旦無用，便棄若敝屣……”
“既是如此，又何必苦苦自擾。”湘夫人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有些憐憫地看著湘君，“即便當年沒有那些糾葛，我也決不能讓你嫁給他。那個卑鄙之徒，絕不是你的良人。”
“卑鄙……”湘君冷笑，“你我難道就不卑鄙？為了成就你的湘夫人之路，你在楚國陷害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人。就是你的親兒，你將他扔進江中時，也沒見你生出半分憐憫。當年在楚國阿聶放你一命，你卻攛掇小莊去偷鬼谷秘笈，以便成為阿聶的勁敵。為了激他，你更不惜命我帶人去火燒衛國宮，逼他就範。狠心如斯，誰可相比！”
湘夫人略略擡眼，灰色的瞳眸晦暗如夜，“你恨我，我並不介意。可是當年你將我的計劃告訴湘君，又透露了百步飛劍的秘密，所以他才能用‘驚魂一魄’一招將‘百步飛劍’的劍痕模仿的微妙微翹，才能趁父親不備偷襲成功，中了他的‘六道剝離’，失去五感……”她上前一步，伸手扣住湘君下顎，幾乎將她顎骨捏碎，“這……我不能原諒！所以你今日失了臂膀，倒也不冤。”
湘君恨恨地盯著湘夫人，似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直到湘夫人松開手指，不屑地轉身，才咬牙道：“你不尊東皇之令，不將那青鸞帶回，反倒來這裏湊熱鬧，到時東皇閣下怪罪，可別怪我不為你求情。”
湘夫人側目冷笑，“天明既然到了陰陽，還愁人偶不來麽……”
********************************************************
白鳳走的並不快，一步一步。這樣的感覺很新奇，他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樣步行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四周的景物不再是瞬間晃過，而是如定格一般進入自己的眼底。
這一瞬，白鳳突然覺得腳下的路很長，長的似乎還能走很久很久。
但到底有多久呢？終究還是奢望了不是？
風動。影動。
“你到底還要跟多久。”白鳳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依然凝視著眼前層層疏影斑斕。
一人飄落在樹梢，葉符流淌。
——未時我便要走了……阿星說，我們需隨沛公前往趙地……
白鳳靜了一會兒，“保重。”再無其他言語，依舊向前走去。
一葉飄零，落在白鳳腳前，隨之落下的還有一人。
——你有何打算？
白鳳的目光移到她的臉上，卻又穿過了她，不知落在何處。“或許……我也會去一趟趙地。”
——你要去邯鄲？去陰陽家的總壇？
白鳳斜睨了她一眼，沒有回答，正要起身縱去，卻被少司命扯住了衣襟，力道不大，卻讓他無法再走。他不由蹙了蹙眉，“放手，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怎知一定會道不同？為什麽你一定要跟我們道不同？阿星告訴我，無論人偶打不打開天路，都一定要死在天火之中，這是定局，不會因為神的降臨而有所改變。可是你若幫她打開天路，那你便成了千古罪人。即便這樣，你還要走下去麽？
少司命的葉符越畫越快，眼睫顫栗，串串葉流在空中翻飛聚散，以致到了最後，寫了些什麽連她自己也辨識不清了。
白鳳的目光終於落在她的身上，“那你們呢？我雖到盟軍營中不久，但也能感覺出一些東西。項羽雖自負剛愎，卻不失磊落，便是將來他容不下異類旁族，至少也會打的明刀明槍。可是那劉季……”說到此處，白鳳不由一聲冷哼，“滿嘴抹蜜之人還是小心些好。”
少司命微微一震，絲絲暖意滑過心田，不由擡起眼簾，只是目光所及一片朦朧，再難看的真切。
——這一點我們知曉。但阿星說，靠在大樹之下固然可以乘涼，可若大樹傾倒，最先死的便是乘涼之人。何況大樹還未必願意給我們靠。與其被動等著別人施舍的太平，不如自己去給自己創造一個世界！我們到哪裏都是不容於世的存在，能珍惜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就走下去吧。”白鳳突然開口，“路都是自己選的。你們是，我也是。”
少司命頓住，手再也抓不住那薄薄的衣衫。清風拂過，眼前只剩斑駁樹影，唯有一滴清露從眼角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不敢？
少司命再一次見到白鳳的時候，邯鄲城頭正陰雲密布，可她卻十年來第一次笑如朝陽，數十日以來的焦灼仿佛被一道曙光一掃而空。
想初來邯鄲之時，這個昔日繁華的趙國王都，這個在大秦鐵蹄下隱忍了十餘年的中原大城，終於發出它的怒吼。僅僅用了一日光陰，在裏應外合下，秦皇朝的旗幟就已被踩在腳下，換上沛軍的嶄新軍旗。可是她並無半點欣喜，如同瘋子一般馬不停蹄地沖進陰陽家的地穴總壇。那裏卻是人去樓空，不禁讓她茫然失落。
現在，少司命心裏無由地快樂著。盡管她清楚地知道現在不該表現的如此快樂。秦國回援趙地的大軍已在城外集結，他們或許馬上就要面臨生死一戰，現在……真不是該快樂的時候。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連帶表情也都飛揚起來。盡管只是與他擦肩而過，連話都不曾說一句，連正眼都沒有瞧一下。
無所謂是麽？是的，只要活著便好。至少……現在是活著的。
“小美人！想不到你笑起來還真是蠻好看的嘛。”油腔滑調的聲音傳來，讓少司命蹙了眉。她收斂起笑容，重新板起面孔，懶得理會那人，扭頭就走。
“餵！餵！”盜跖見她理也不理轉身就走，連忙搶步趕上，“就不說我們現在可是並肩作戰的盟軍兄弟，好歹我也是救過你兩次的，多少算個救命恩人，怎麽你見到我就這個態度……”
後面的話，在見到少司命揚起的臉龐時又生生咽了回去。心裏不住嘀咕，“瞧那是什麽表情，什麽眼神！不明白著在說：我又沒讓你救，那都是你多事！還敢在我面前顯擺……”
“呃……”盜跖突然舌頭有些打結，“那個……我……我只想問你見著蓉姑娘沒？”
少司命的臉色似乎越發陰沈了些，甩都不甩他一眼，徑直走了。
“你……你……”盜跖抖著手，氣得牙根都疼，真想說“你這忘恩負義的家夥！”可終究是沒說出口，只是自己大大地嘆了口氣。
“噗嗤……呵呵……”
毫不掩飾的清脆笑聲從身後傳來，讓盜跖多少有些著惱，“哪個不長……”要罵的話隨著回身卡在了喉嚨裏，反倒把自己嗆個半死，最後只能不痛不癢的說了句，“咳咳……雪女姑娘，你……別一聲不吭站人身後呀。人嚇人，嚇死人！”
開玩笑，他盜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這雪女姑娘還是少惹為妙，何況她身邊還有塊萬年寒冰寸步不離。
“小跖可是慣走夜路的，也會怕？”雪女擺出滿臉不信的表情，“依我看……心虛倒是可能有的……”
盜跖腳底突地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倒，“什……什麽心虛？”
“沛軍參事蕭何大人因忙於安撫邯鄲百姓、制定臨時約法、籌謀城防等政務，無暇顧及傷兵營的事情，特請了端木姑娘前去協助，不正是小跖你護送過去的麽？怎麽會還問蓉姑娘在哪……”雪女未曾開口，高漸離卻已說了出來，頓時讓盜跖的耳朵如煮熟了的蟹鰲，光亮亮，紅燦燦。
雪女卻並不因此放過他，故意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女孩子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不斷說另一個女人……”
不再管臉上青白交替變化的盜跖，雪女含笑氣定神閑地回到高漸離身邊，扶著他就這麽走了，留下盜跖一人站在城頭發傻。
********************************************************
此時的端木蓉正賭氣似的將繃帶扔進盆中，看著一盆清水漸漸化為血紅，不禁唇瓣緊咬，柳眉怒橫。
可造成她如此憤怒的傷患卻一點也不自知，已然披衣起身，“多謝端木姑娘救治，在下就不多打擾了……”
端木蓉眼角跳了跳，回身冷冷道：“那麽想死，何必到我這裏走上一趟！縱是我這裏的草藥不值錢，把你一次又一次縫合起來總要費些功夫吧？我可忙得很，沒那許多功夫！”
蓋聶緩緩擡眼，眸底盡是歉意，“在下……”
“停！”端木蓉冷著臉，“蓋先生……蓋大俠！天明那一劍從你肋下兩寸貫穿而入，讓你臟腑受創，若再偏上半分，你恐怕就沒有今日了。此傷兇險，臟腑受創，本應靜養。可你倒好，兩月下來，攻城奪旗，算是把能犯的、不能犯的忌諱全數來了一遍！拜托你也體恤一下我們。我們是醫，不是神明精怪！”
“少羽在彭城以六萬義軍對抗秦國近三十萬大軍，其艱難可想而知。在下只想著，若我等早一日攻下邯鄲，引秦軍分兵回援，彭城便會早一日……”
“在你眼中，就只有這些麽？”
這話一出口，蓋聶頓時楞住。他並非不通人情，豈能不知眼前這個清淡女子的涓涓心意，可是……
端木蓉幽幽嘆了一口氣，“罷了……我也算多管閑事。”
蓋聶心中鈍痛，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就在此時，微風拂過，門口已站立一人。
“餵——”白鳳鳳眼微挑，“那個誰，跟我走一趟。”
端木蓉先是一楞，隨後便覺得太陽穴青筋脹疼。這只白鳳凰跑到這裏絕不是心血來潮，想必又是為了那人偶。難道……那人偶有什麽不妥？可是他難道不明白，自己現在是在求人麽？竟然還這般囂張！
端木蓉冷冷瞟他一眼，“那個誰不巧現在忙得很，沒——空！”
白鳳眉峰上揚，音色漸冷，“哦？可惜……你還是得跟我走。”
“憑什麽？”
“憑……我可以把你帶走！無論你願不願意……”
“你！……”
“哎……有的人就是愛說大話！我說白鳳，你速度再快，想要從劍聖眼皮底下搶人，也太托大了吧！”不知何時，盜跖已翹腿坐在了醫館的房檐之上，朝白鳳眨著挑釁的眼睛。
白鳳唇角彎起，“是……麽？”話音未落，一道白芒閃過，哪裏還有他和蓉姑娘的身影。即便是盜跖，即便是他的電光神行步，此時也只能望著掌間一根鳳羽發楞。
“混蛋！”回過神的盜跖幾乎跳了起來，瞪著發紅的雙眼一把揪住蓋聶的前襟，“你是什麽劍聖？你就這樣讓他把蓉姑娘帶走了？從你的眼皮底下帶走了？”
蓋聶擡眼望了過來，無波無瀾，“白鳳他……沒有殺氣，可見並無惡意，而端木姑娘也並非真的要拒絕他……”
盜跖恨得咬牙切齒，連眼角都微微扭曲，“你這個木頭！縱是蓉姑娘自願，方才你也不能就這麽讓她被人帶走！你懂不懂……懂不懂！”
蓋聶將目光轉向窗外的老槐，喃喃低語，“我……不能攔，也攔不住！”
“什麽？”盜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蓋聶沒有解釋。但自己他知道，他沒有攔，是因為在那光影交匯的剎那，看到白鳳的眼睛太過淒涼，太過絕然。
********************************************************
端木蓉本是惱的，也應該惱的，試問誰被人制住穴道強行擄走會一點也不氣惱？事實上她真的也是非常非常氣惱，可是就在她踏入小屋的那一刻，她便忘記了所有惱怒，剩下的只有絲絲心痛和一點羨慕。
那坐在窗欞邊的清影，沐在夕陽下，染上一層金黃。青鸞微擡著額，如玉的面頰精致的近乎透明，清靈的似乎下一刻就會化羽歸去。她輕聲地哼唱著不知名的曲調，古樸悠揚，似能穿透人的心扉直達靈魂。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青鸞全身一震，一瞬間她想起了許許多多，想起了三千年前的自己，“這個罪……他必須背負一生一世。”
曉夢眼睛微闔，“當年鬼谷一事無從查證，我以為……真沒想到，是娥姜……她怎麽可以……”
青鸞搖頭，“不是她。她雖將進入鬼谷密地的路線繪制成圖交給衛莊，但只是設局讓女嫣刺殺衛王，激起衛莊熊烈之心，好讓他去盜取秘籍，未曾想過要害自己的父親。”
曉夢詫異，“那是誰？”
“是女嫣。”青鸞嘆息一聲，“當年的邯鄲一行，讓鬼谷雙株都遇上了此生的情劫，從而毀了自己一生。娥姜傾心韓非，而韓非卻心在天下，為了成就他的抱負，娥姜不惜深入陰陽，受辱於湘君李園。而女嫣卻心儀當年的湘君李園，可李園風流狡詐，滿口甜言，實則全是謊話。可她卻身陷其中，不可自拔，反將阻撓反對的父親和姐姐視作仇人。當娥姜成為湘夫人後，更使女嫣陷入癲狂。所以當湘夫人設下陷阱時，女嫣便將計就計……”說道這裏，青鸞苦笑，“衛莊當年處事犀利兇狠，卻有失冷靜的判斷，難當大任。所以當年韓非身在鹹陽宮中，思前想後，身邊之人無可堪當大任，以致內外無援，這才下定決心以一己之身換天下新局。”
“那……天明……”
青鸞柔軟的呵出一口氣，“當年他發現天明時，也曾動過殺心，但終究抵不過稚子無辜，還是柔軟了下來。為了不讓隱秘外洩，他曾動用陰陽咒術加上丹毒，欲將此段記憶從天明腦中拔除。可惜那拔除之術須連續七日方可全效，卻在期間被陰陽家獲悉，聯合李斯，一番明爭暗鬥下來，韓非入獄，而月神則用封眠咒印封印了天明的所有記憶，待到若幹年後，天明體內丹毒慢慢消除，那段隱秘便會隨著封眠咒印的解除而浮出。所以如果你們不去解開，也自會有別人將其解開……”
********************************************************
好強的劍氣！
饒是白鳳速度驚人，卻也是險險才避過這勢不可擋的一劍。可是招式未老，劍鋒陡轉，卻又從不可想象的方向橫掃而來，殺氣騰騰仿佛巨瀾讓路，煞神降臨。
白鳳有些焦躁。本自信滿滿可以從容將湘君擊潰，奪回天明，卻不想被半路殺出的這個人偶攔截。不知這會兒功夫那湘君已跑到什麽地方？而這個人偶果然如曉夢大師所言，學習力極為驚人，短短三年不見，已不下於蓋聶、衛莊等人。
想起青鸞入鹹陽宮前的話語，白鳳心中更急。他知道，天明無論對於天火還是神路，都將是個關鍵，決不能掌握在別人手中！
一擊過後，千語持劍翻轉，重回守式。一時間，劍光霍霍，密不透風。
白鳳心中嘔悶，他的鳳舞六幻本是防守反擊之術，無論哪個對手，只要進攻，他自能從中找出破綻，並還以致命一擊。可是面前這人偶，卻不顧自己尚身在敵營，一點也不急於脫身，而著謹慎防守之姿，氣刃翻舞，結界籠罩，哪有半點破綻。
她的方位又拿捏的恰到好處，將白鳳所有追擊之路盡皆封殺，白鳳若想去追那湘君，絕無可能繞開。可是，若再拖延下去……
白鳳眉頭漸漸攏緊，銀牙暗咬，身如蛟龍，似閃電般射出，勢必強行突破設下的防禦。
千語唇角凝住一絲冷笑，目中一片了然，“就等你這招！”結界中冷光大放，十道淩厲虹光炸射而出，宛如十條冰龍直投向身前白芒，勢必將其絞殺。
漫天飛羽！
這飄飛的羽毛如今卻化成點點寒星，燃著冷焰的寒星，每一點都帶著施為者十成的功力，尖嘯著飛射迎上那勢如破竹的虹光！以散擊實！
也許這些寒星沒有一個能夠擋下那如龍的一擊。但是，卻至少有一半可以擊中出招的人，將其撕成粉碎！哪怕對手是個人偶，也足以讓其再難成形。
千語的冷笑凝在唇角，她斷乎想不到白鳳竟會用如此方法應對！
放棄防守，全力進攻！
這不是白鳳的招數，不是他會使出的招數！完美的防守，絕不傷己的前提下將對方玩於鼓掌之間才是白鳳的武功套路。這樣的招數只屬於賭徒——最瘋狂的賭徒！
賭我之命，換你之命！
千語——卻不敢賭。銀牙緊咬，剎那變招！
聲聲脆響，豪光乍碎，數十寒星照亮了陰郁的天空！
白鳳的臉很白，唇角卻勾起笑意，幽藍的眼中閃著光亮——成了！
千語的臉則更白，滿眼不可置信——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就這樣突破自己蓄謀已久的防禦陷阱，就這樣逃過自己的致命一擊！
“這不是你的招數！”對著白鳳的背影，千語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白鳳淡淡一笑，“的確不是。這是一個曾經跟我交過手的木頭的招數，不過對你恰恰有用！因為阿鸞說過，人偶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
不再多說廢話，白鳳足下輕點，騰挪閃躍，霎時已然不見。
********************************************************
疾行百裏，夜色漸去，天光微明，一條鬼魅人影依稀落入眼簾，白鳳這才堪堪呼出一口氣。一個折身，落在榆木枝頭，抱臂含笑，“湘君大人走的還真是慢啊！”
湘君停下腳步，緩緩擡眉，妖嬈一笑，“或許我是故意等你也未可知……”
白鳳收住笑容，眉頭漸攏，“等我？”
湘君故作驚訝，“難道白鳳公子不知？東皇閣下可是盛情相邀呢……”
白鳳身形倏然緊繃，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四周乍起的殺氣。
若是普通人，或許就此被封殺在這無形的殺網之內，但白鳳並非普通人！
心動，手亦動，且更快！
驀地，一聲清嘯劃破四周凝固的空氣，羽刃鋒寒宛若銀虹，撕破殺氣織起的巨網，幾乎直刺入喉。爆發的戾氣切得人肌膚生痛——好狠！好快！！
一滴鮮血自湘君頸邊緩緩滑落，冰冷的寒刃緊貼著肌膚，讓她方才的媚語嬌言凝結在唇邊，剩下的是直達眼底的恐懼。
唇角彎起，白鳳笑的冰冷，“你確定是要等我麽？怎麽，埋伏的人還不出來？你的東西……又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湘君已從方才的震驚中恢覆過來，媚眼如絲微微瞇起，“你確定要我回答麽？”
“什麽？！”
眼前一花，白鳳只覺她身形未動，卻有一股淩厲無比的劍氣於頃刻之間壓迫而至。無暇細想，羽刃反手擊擋，未聽見金屬交鳴，但手上沈重得似是真與什麽短兵相接了一般，震得虎口迸裂，臂膀酸麻。閃入眼中的是一個快得不似人類的身形和眼中奇異的冷笑。那身形未停，手指飛點，瞬間封了他身上幾處要穴。
怎麽可能！？
白鳳驚異地擡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雙眼笑得邪魅無比的千語。方才與自己交戰於百裏之外的她——竟然在此憑空出現！竟然比自己——更快！
千語笑的很是得意，“白鳳公子莫忘了我也是人偶，風漩逆空之術阿鸞會，自然我也會。還有——任何在我眼前用過的招式，我都能學會！”
“時辰不早了，把他綁結實快些跟上。”林中深處傳來低柔的女聲。
是月神！竟然她也出動了！方才便是她在林中散出殺氣吸引自己的註意，從而讓那人偶有機可乘。
白鳳瞬間明白，這竟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局！可惜自己落入別人陷阱卻不自知。
湘君笑得很是妖媚，食指微勾，刮了下白鳳的下顎，“乖啊，不然在你這細皮嫩肉上留下幾個窟窿，可別怪我狠心哦……”
白鳳氣的臉色鐵青，卻因穴道被封無法動彈，咬牙怒吼，“滾開！”
湘君咯咯地笑，伸手就要攬住他，只是……
一條葉藤，宛如靈蛇，竟在她伸手恰恰遮擋了千語視線的瞬間趁隙斜飛而入，直切湘君手腕！
“退！”一聲斷喝，本該動不了的白鳳卻倏的騰空，飄出十步以外，身形在空中一扭，仿佛翩鴻降世，飄逸的身影輕巧停落。原來，數片夾著勁力的青葉已在方才交錯瞬間將他被封的穴道盡數解除。
“都睡死了麽？現在才來！”白鳳臉色依然難看，因剛才的受辱而怒氣飛揚。
“呦！好大火氣。營地外可是布下了十萬屍神咒蠱，就是捉——也要費些時間，怎可怨的我們。”妖嬈女聲響起，紅衣如火，銀蛇盤繞，赤練搖曳著跟在衛莊身後緩緩走來。而少司命則先一步已落在枝頭，萬葉飛花流蓄勢待發。
作者有話要說：
☆、逆火流沙
第一縷陽光撕開天幕一角，自萬丈高空傾瀉而下，透過層層楓葉，斑斕地灑在林間，與滿地鮮血殘肢交相輝映，繪成一幅淒迷的畫卷。風，徐徐吹來，整個林子寂靜的猶如墳墓，沒有半點清晨的鮮活氣息，有的只是讓人作嘔的腥氣。
“咯咯……”極低極低的聲響從地上傳來。更準確的說，應是從躺在地上的一個灰發女人的喉嚨裏發出，聲聲掙紮，聲聲漸弱，卻不肯斷絕。
“救她！”從牙根中迸出的話語帶著三分淒厲，七分狠絕，沈重的鯊齒被平平舉起，指在少司命的眉心。
少司命淡漠的眼底中閃過一絲淒然，一串葉符自指尖飄出。
——我或許救得了活人，卻無論如何喚不回死人。她的心……已被剜走，現在不過只是靠張符印殘喘的傀儡僵屍而已！如今符印破損，只能慢慢灰飛煙滅。何況……你該明白，我就是能救，也不會救她。三年前，若不是她化身禦醫夏無且，投靠趙高出賣阿星與始皇的密議，也不會有今日！她——用我們的‘死’來以換取流沙的“生”，這是咎由自取！
衛莊瞳孔收縮成點，殺心頓起，“救她！”可回答他的只有靜默。
“刷”地一聲，鯊齒劍落，卻見一條血線順著白鳳脖頸緩緩流下。
“讓開！”衛莊額頭青筋浮現，怒發飛揚。
“不——讓！”白鳳動也不動，將少司命死死掩在身後。“麟兒三年前就死了！你若真想救也該在三年前救，而不是今天！只要你當時一句話就可以救她，就可以阻止她去送死，可你做了麽？不僅是你，還有我們，我們和你一樣，身上都沾著她的血！”他冷冷直視衛莊，“她既是流沙的人，這就是流沙的事，與人何由？況且……別忘了方才是你的鯊齒劈開了她胸口的靈符！現在算什麽？你真的在乎她的生死麽？還是只想發洩你心底的憤恨！”
“白鳳！”赤練瞪大眼睛，銀牙緊咬，“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同衛莊大人說話！”
白鳳眼角上挑，一聲冷笑，“難道我說錯了麽？”
“你！……”赤練怒氣上湧，臉頰卻蒼白無比，牙根咬的“咯咯”作響，可一時無法辯駁。
“小莊……”十丈開外，蓋聶用劍緩緩撐起自己，半跪在地，“是我的錯……是我把她扔了過來，才讓你誤傷了她。你找我便是……不要牽連無辜……”
白鳳側目望去，只見蓋聶半身染血，支撐身體的長劍也在微微顫栗，可是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透著無法言喻的堅毅。
回想方才那一場慘烈混戰，縱是如白鳳這般在鮮血中冷了心性的殺手冰人，也不禁動容。雖然他對蓋聶是不屑的，總覺著他所堅持的那些所謂正義是如此可笑。誰會在這朝不保夕、弱肉強食的亂世，在這私欲泛濫、人心不古的年代，去談什麽正義？
那些俠客啊，總說要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可在白鳳的記憶裏，所謂弱者，卻也在欺辱比自己更加弱小的人，所謂正義也只隨利益的變遷而來回勾畫。哪有什麽絕對的強弱，又哪有什麽絕對的正義，不過是強者的借口罷了。
可是，正是這個天下第一的劍客，這個未有敗績的強者，卻兩次都倒在一個孩子手中。這到底是對所謂俠義的諷刺，還是給這混沌世界的一記驚雷！
白鳳對他有了些欽佩，但卻無法認同，甚至有些憤恨！
他怎能在這生死一線之時，沒有發現月神已經解開了天明的封眠咒印，怎能沒有看見天明眼底閃耀的仇恨，怎會任由天明偷襲成功將方才的大好形勢生生扭轉！如果不是他那樣重傷，又怎會在衛莊突遇危險之時無力救援，無奈下將身邊已化作傀儡的麟兒丟了過來，擋住了湘君的致命一擊。如果不是這樣，鯊齒又怎會為擊殺湘君而穿越麟兒的胸膛！
麟兒——影月！那個在衛王宮的大火中僥幸留存的孩子，那個曾叫自己記住本名的少女，終還是沒能走出這個亂世，看到天下太平……
這個亂世……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白鳳靜靜地看著衛莊，忽而覺得他有些老了，雖然他的神色依然堅毅，他的背脊依然筆直，可是他的心還能一如既往麽？在失去了這麽多以後……
那自己呢？數月後的自己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林中一時又變得很安靜，衛莊沒有回答蓋聶，沒有責難，甚至沒有憤恨。只有墨玉麒麟瀕死的、微不可聞的喘息聲還在繼續，每一聲都很無力，但她就是不停止，一聲一聲，一聲一聲，不知要掙紮到何時……那聲音聽起來太殘酷，聽的人或許比發出的人更痛苦。
鯊齒端的依舊平穩，沒有一絲顫抖，就如衛莊的眼睛，平靜地近乎死寂，只是劍尖緩緩離開了白鳳的脖頸。衛莊緩步走向麟兒，慢慢舉起鯊齒……
“不可以！”
“莊！”
反應過來的白鳳與赤練同時開口。他們知道衛莊要做什麽，如若不能拯救，那他會親手將其化為塵屑。這……便是他的救贖。或許他是對的，殺了她，她就不會再痛苦，但……白鳳他們也明白，衛莊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做這樣的救贖，他已殺了自己的母親，不可以再殺麟兒。他不能為了結束這短暫的痛苦而讓自己再背上一重新罪。
他們的驚呼並沒使鯊齒停下，它還是落了下去，毫不猶豫！
可是就在劍鋒幾乎貼近麟兒的胸口時，突然停下了，被一雙手生生握住了。鮮血順著劍鋒滴落。誰也沒有看清那個身受重傷，連站也站不起來的第一劍客是如何沖了過來，緊緊握住了鯊齒的冰鋒。
“小莊……”蓋聶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你們走吧，我等在這裏。無論她是化作塵土還是碎屑，由我來葬。”他說的很慢，一字一字，但堅定異常。
要在這裏慢慢看著她化為塵屑，讓曾犯下的錯誤慢慢淩遲自己，需要多強的忍耐？多大的勇氣？
衛莊冷冷地看著蓋聶，眉宇聳動，但終一字未說。他轉身大步離去，其餘幾人也都一個個離開。
蓋聶聽著他們離去，嘴角掀起一絲苦笑，拳頭握得發白。
其實自己也很想離開啊！但是，他不能看著小莊再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那將是一條不歸路，是一條將不再會有半個朋友，寂寞致死的不歸路。可他依稀還記得，初入鬼谷的那個張狂到不可一世的少年，那個少年也是渴望被愛的。
********************************************************
“你以為你這麽做我會領情麽？”湘夫人剛剛收回食指，便聽見湘君冰冷的謫問。湘君緩緩回頭，妖嬈的眼線因大量失血而顯得有些萎靡，刀削似的面頰蒼白如紙，不再如往日那般狠歷，反而平添了一絲女子的柔媚，左臂齊肩斷去，一身錦衣被染成暗紅。
湘夫人喟然苦笑，“自不敢望你承情，但畢竟你是我小妹，我無法保你臂膀，卻不能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小妹……”湘君口中慢慢咀嚼，忽而仰天大笑，“哈哈……”笑的前仰後合，“一個連親生骨肉都能投入河中溺死的人，見死不救又如何？小妹？呵呵，你若真還記得這個詞，當初又怎能費勁心機手段來搶我的男人？天下男人那麽多……那麽多……”她的眼睛已是一片血紅，“為何你就偏偏要和我搶？何況……你根本就不愛他！”
湘夫人垂下眼瞼，掩去所有情緒，“愛他？你愛他麽？愛到殺死他，占據他的位子，湘君大人！”
“我愛他，可他該死！”湘君幾乎咬碎銀牙，“他只會利用我，算計我！一旦無用，便棄若敝屣……”
“既是如此，又何必苦苦自擾。”湘夫人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有些憐憫地看著湘君，“即便當年沒有那些糾葛，我也決不能讓你嫁給他。那個卑鄙之徒，絕不是你的良人。”
“卑鄙……”湘君冷笑，“你我難道就不卑鄙？為了成就你的湘夫人之路，你在楚國陷害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人。就是你的親兒，你將他扔進江中時，也沒見你生出半分憐憫。當年在楚國阿聶放你一命，你卻攛掇小莊去偷鬼谷秘笈，以便成為阿聶的勁敵。為了激他，你更不惜命我帶人去火燒衛國宮，逼他就範。狠心如斯，誰可相比！”
湘夫人略略擡眼，灰色的瞳眸晦暗如夜，“你恨我，我並不介意。可是當年你將我的計劃告訴湘君，又透露了百步飛劍的秘密，所以他才能用‘驚魂一魄’一招將‘百步飛劍’的劍痕模仿的微妙微翹，才能趁父親不備偷襲成功，中了他的‘六道剝離’，失去五感……”她上前一步，伸手扣住湘君下顎，幾乎將她顎骨捏碎，“這……我不能原諒！所以你今日失了臂膀，倒也不冤。”
湘君恨恨地盯著湘夫人，似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直到湘夫人松開手指，不屑地轉身，才咬牙道：“你不尊東皇之令，不將那青鸞帶回，反倒來這裏湊熱鬧，到時東皇閣下怪罪，可別怪我不為你求情。”
湘夫人側目冷笑，“天明既然到了陰陽，還愁人偶不來麽……”
********************************************************
白鳳走的並不快，一步一步。這樣的感覺很新奇，他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樣步行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四周的景物不再是瞬間晃過，而是如定格一般進入自己的眼底。
這一瞬，白鳳突然覺得腳下的路很長，長的似乎還能走很久很久。
但到底有多久呢？終究還是奢望了不是？
風動。影動。
“你到底還要跟多久。”白鳳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依然凝視著眼前層層疏影斑斕。
一人飄落在樹梢，葉符流淌。
——未時我便要走了……阿星說，我們需隨沛公前往趙地……
白鳳靜了一會兒，“保重。”再無其他言語，依舊向前走去。
一葉飄零，落在白鳳腳前，隨之落下的還有一人。
——你有何打算？
白鳳的目光移到她的臉上，卻又穿過了她，不知落在何處。“或許……我也會去一趟趙地。”
——你要去邯鄲？去陰陽家的總壇？
白鳳斜睨了她一眼，沒有回答，正要起身縱去，卻被少司命扯住了衣襟，力道不大，卻讓他無法再走。他不由蹙了蹙眉，“放手，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怎知一定會道不同？為什麽你一定要跟我們道不同？阿星告訴我，無論人偶打不打開天路，都一定要死在天火之中，這是定局，不會因為神的降臨而有所改變。可是你若幫她打開天路，那你便成了千古罪人。即便這樣，你還要走下去麽？
少司命的葉符越畫越快，眼睫顫栗，串串葉流在空中翻飛聚散，以致到了最後，寫了些什麽連她自己也辨識不清了。
白鳳的目光終於落在她的身上，“那你們呢？我雖到盟軍營中不久，但也能感覺出一些東西。項羽雖自負剛愎，卻不失磊落，便是將來他容不下異類旁族，至少也會打的明刀明槍。可是那劉季……”說到此處，白鳳不由一聲冷哼，“滿嘴抹蜜之人還是小心些好。”
少司命微微一震，絲絲暖意滑過心田，不由擡起眼簾，只是目光所及一片朦朧，再難看的真切。
——這一點我們知曉。但阿星說，靠在大樹之下固然可以乘涼，可若大樹傾倒，最先死的便是乘涼之人。何況大樹還未必願意給我們靠。與其被動等著別人施舍的太平，不如自己去給自己創造一個世界！我們到哪裏都是不容於世的存在，能珍惜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就走下去吧。”白鳳突然開口，“路都是自己選的。你們是，我也是。”
少司命頓住，手再也抓不住那薄薄的衣衫。清風拂過，眼前只剩斑駁樹影，唯有一滴清露從眼角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不敢？
少司命再一次見到白鳳的時候，邯鄲城頭正陰雲密布，可她卻十年來第一次笑如朝陽，數十日以來的焦灼仿佛被一道曙光一掃而空。
想初來邯鄲之時，這個昔日繁華的趙國王都，這個在大秦鐵蹄下隱忍了十餘年的中原大城，終於發出它的怒吼。僅僅用了一日光陰，在裏應外合下，秦皇朝的旗幟就已被踩在腳下，換上沛軍的嶄新軍旗。可是她並無半點欣喜，如同瘋子一般馬不停蹄地沖進陰陽家的地穴總壇。那裏卻是人去樓空，不禁讓她茫然失落。
現在，少司命心裏無由地快樂著。盡管她清楚地知道現在不該表現的如此快樂。秦國回援趙地的大軍已在城外集結，他們或許馬上就要面臨生死一戰，現在……真不是該快樂的時候。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連帶表情也都飛揚起來。盡管只是與他擦肩而過，連話都不曾說一句，連正眼都沒有瞧一下。
無所謂是麽？是的，只要活著便好。至少……現在是活著的。
“小美人！想不到你笑起來還真是蠻好看的嘛。”油腔滑調的聲音傳來，讓少司命蹙了眉。她收斂起笑容，重新板起面孔，懶得理會那人，扭頭就走。
“餵！餵！”盜跖見她理也不理轉身就走，連忙搶步趕上，“就不說我們現在可是並肩作戰的盟軍兄弟，好歹我也是救過你兩次的，多少算個救命恩人，怎麽你見到我就這個態度……”
後面的話，在見到少司命揚起的臉龐時又生生咽了回去。心裏不住嘀咕，“瞧那是什麽表情，什麽眼神！不明白著在說：我又沒讓你救，那都是你多事！還敢在我面前顯擺……”
“呃……”盜跖突然舌頭有些打結，“那個……我……我只想問你見著蓉姑娘沒？”
少司命的臉色似乎越發陰沈了些，甩都不甩他一眼，徑直走了。
“你……你……”盜跖抖著手，氣得牙根都疼，真想說“你這忘恩負義的家夥！”可終究是沒說出口，只是自己大大地嘆了口氣。
“噗嗤……呵呵……”
毫不掩飾的清脆笑聲從身後傳來，讓盜跖多少有些著惱，“哪個不長……”要罵的話隨著回身卡在了喉嚨裏，反倒把自己嗆個半死，最後只能不痛不癢的說了句，“咳咳……雪女姑娘，你……別一聲不吭站人身後呀。人嚇人，嚇死人！”
開玩笑，他盜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這雪女姑娘還是少惹為妙，何況她身邊還有塊萬年寒冰寸步不離。
“小跖可是慣走夜路的，也會怕？”雪女擺出滿臉不信的表情，“依我看……心虛倒是可能有的……”
盜跖腳底突地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倒，“什……什麽心虛？”
“沛軍參事蕭何大人因忙於安撫邯鄲百姓、制定臨時約法、籌謀城防等政務，無暇顧及傷兵營的事情，特請了端木姑娘前去協助，不正是小跖你護送過去的麽？怎麽會還問蓉姑娘在哪……”雪女未曾開口，高漸離卻已說了出來，頓時讓盜跖的耳朵如煮熟了的蟹鰲，光亮亮，紅燦燦。
雪女卻並不因此放過他，故意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女孩子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不斷說另一個女人……”
不再管臉上青白交替變化的盜跖，雪女含笑氣定神閑地回到高漸離身邊，扶著他就這麽走了，留下盜跖一人站在城頭發傻。
********************************************************
此時的端木蓉正賭氣似的將繃帶扔進盆中，看著一盆清水漸漸化為血紅，不禁唇瓣緊咬，柳眉怒橫。
可造成她如此憤怒的傷患卻一點也不自知，已然披衣起身，“多謝端木姑娘救治，在下就不多打擾了……”
端木蓉眼角跳了跳，回身冷冷道：“那麽想死，何必到我這裏走上一趟！縱是我這裏的草藥不值錢，把你一次又一次縫合起來總要費些功夫吧？我可忙得很，沒那許多功夫！”
蓋聶緩緩擡眼，眸底盡是歉意，“在下……”
“停！”端木蓉冷著臉，“蓋先生……蓋大俠！天明那一劍從你肋下兩寸貫穿而入，讓你臟腑受創，若再偏上半分，你恐怕就沒有今日了。此傷兇險，臟腑受創，本應靜養。可你倒好，兩月下來，攻城奪旗，算是把能犯的、不能犯的忌諱全數來了一遍！拜托你也體恤一下我們。我們是醫，不是神明精怪！”
“少羽在彭城以六萬義軍對抗秦國近三十萬大軍，其艱難可想而知。在下只想著，若我等早一日攻下邯鄲，引秦軍分兵回援，彭城便會早一日……”
“在你眼中，就只有這些麽？”
這話一出口，蓋聶頓時楞住。他並非不通人情，豈能不知眼前這個清淡女子的涓涓心意，可是……
端木蓉幽幽嘆了一口氣，“罷了……我也算多管閑事。”
蓋聶心中鈍痛，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就在此時，微風拂過，門口已站立一人。
“餵——”白鳳鳳眼微挑，“那個誰，跟我走一趟。”
端木蓉先是一楞，隨後便覺得太陽穴青筋脹疼。這只白鳳凰跑到這裏絕不是心血來潮，想必又是為了那人偶。難道……那人偶有什麽不妥？可是他難道不明白，自己現在是在求人麽？竟然還這般囂張！
端木蓉冷冷瞟他一眼，“那個誰不巧現在忙得很，沒——空！”
白鳳眉峰上揚，音色漸冷，“哦？可惜……你還是得跟我走。”
“憑什麽？”
“憑……我可以把你帶走！無論你願不願意……”
“你！……”
“哎……有的人就是愛說大話！我說白鳳，你速度再快，想要從劍聖眼皮底下搶人，也太托大了吧！”不知何時，盜跖已翹腿坐在了醫館的房檐之上，朝白鳳眨著挑釁的眼睛。
白鳳唇角彎起，“是……麽？”話音未落，一道白芒閃過，哪裏還有他和蓉姑娘的身影。即便是盜跖，即便是他的電光神行步，此時也只能望著掌間一根鳳羽發楞。
“混蛋！”回過神的盜跖幾乎跳了起來，瞪著發紅的雙眼一把揪住蓋聶的前襟，“你是什麽劍聖？你就這樣讓他把蓉姑娘帶走了？從你的眼皮底下帶走了？”
蓋聶擡眼望了過來，無波無瀾，“白鳳他……沒有殺氣，可見並無惡意，而端木姑娘也並非真的要拒絕他……”
盜跖恨得咬牙切齒，連眼角都微微扭曲，“你這個木頭！縱是蓉姑娘自願，方才你也不能就這麽讓她被人帶走！你懂不懂……懂不懂！”
蓋聶將目光轉向窗外的老槐，喃喃低語，“我……不能攔，也攔不住！”
“什麽？”盜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蓋聶沒有解釋。但自己他知道，他沒有攔，是因為在那光影交匯的剎那，看到白鳳的眼睛太過淒涼，太過絕然。
********************************************************
端木蓉本是惱的，也應該惱的，試問誰被人制住穴道強行擄走會一點也不氣惱？事實上她真的也是非常非常氣惱，可是就在她踏入小屋的那一刻，她便忘記了所有惱怒，剩下的只有絲絲心痛和一點羨慕。
那坐在窗欞邊的清影，沐在夕陽下，染上一層金黃。青鸞微擡著額，如玉的面頰精致的近乎透明，清靈的似乎下一刻就會化羽歸去。她輕聲地哼唱著不知名的曲調，古樸悠揚，似能穿透人的心扉直達靈魂。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