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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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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知道這樣的神經攻擊代表著什麽?

它,筆記本,明擺著不想讓自己上山頂。

又一次承受了大腦傳來的劇痛,一色一子覺得自己的頭下一秒就會爆裂成無數塊。她已經是強弩之末,雖然比起從前,她的抗擊打能力確實有所提升,但任是誰都無法承受這樣直接的精神攻擊。精神力強是一碼事,承受不承受得起卻是另外一碼事。

“一子,”樞攙扶著身邊的少女,目光在她那煞白煞白的臉上停留片刻,終於無法忍心她再這樣痛苦下去,“要放棄嗎?”

“不行!”一色一子想都不想地拒絕,“它越阻止我,我越要尋個究竟。”

“可是你確定能堅持到山頂?”樞深深皺眉,“你確定自己下一次暈過去還能醒來?”

一色一子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好久,她才積攢出力氣,“你背我……”

樞沒有立刻答應,沈默了許久,在一色一子堅持的目光下,終於妥協,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如果你再昏迷一次,我立刻下山。”

也許是上帝眷顧,哦不,上帝怎麽會眷顧血族始祖,還不如說是一色一子的毅力打動了筆記本,總之在臨近山頂的最後這一段路上,持續的精神攻擊終於停了下來。一色一子幾乎是撿回了一條命,趁著這段路抓緊時間恢覆精神,只可惜成效不大,最終到達山頂時,她幾乎是被樞半抱著站在了地上。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縱深向下的通道。

沒想到有人居然從山頂開始,向下掏空了大半個山峰。一色一子和玖蘭樞循著通道向下,最後來到了一個小空間內。

再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類似於祭臺一樣的東西。

筆記本的沈默令一色一子心生不安,然而此時此刻她也沒有精力去估計旁者,掙脫了樞的攙扶後,幾乎是飄著飄上了祭臺。

祭臺中央孤獨佇立著一個石砌的方臺,不大,凹狀,正中央只有一個小小的石頭,非金非玉,黝黑而醜陋。

一色一子在看到那顆石頭的時候,不知為何心裏如野草般瘋長出一股沖動,好似如果不去拿這塊石頭,就從此遺憾終生。她很少有這樣的沖動,因此格外詫異,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黑石頭,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卻忍不住又伸出去,情感和理智之間的對抗令她險些無所適從。

她回頭去看樞,後者本就一直擔憂地望著他,在看到她看過來,牽著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這個笑容在一瞬間給了一色一子莫大的力量,她忽然就下定了決心,決定遵從自己的心意將那塊石頭拿到手。

於是這一次,她果斷地將手放在了石頭上。

下一秒,大腦深處忽然嗡地一聲巨響,好像誰將那遠古的晨鐘惡作劇般放在了她的耳邊,巨大的鳴響幾乎把她的靈魂震碎,永世不得翻身。少女眼前霎時一片雪白,大口大口的血湧出嘴唇,哇地吐在地上,緊接著又是一大灘,一而再再而三。

倒地之前,一色一子隱約看到了掙脫出戒指的筆記本,以及向她飛奔而來的樞。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圈套。

那顆石頭有問題,究竟是對筆記本有威脅還是幹脆就是它的幫兇,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筆記本越是阻撓,她越要上山來,所以最終她來了。先前那麽多次的精神攻擊都可以算成是筆記本在逐步削弱她的實力,而詭異地停止攻擊的那一段時間,大概就是它在積蓄某種力量的過程。

然後在剛才,在她精疲力竭,再也無法抗住任何精神攻擊的情況下,一擊必殺。

真特麽的……看得起她啊。

“樞……”她無聲地開合著唇,“石頭……”

“一子,睜開眼睛。”樞抱著她,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上寫滿了焦躁和絕望,“聽話,睜開眼睛,不要睡過去!”

一色一子聽到他的話,心裏忍不住笑。真像臺詞。

她逐漸合上眼,像是整個人躍下了懸崖,不停地下落,下落,下落,周圍響起了凜冽的風聲,呼嘯轟鳴,猶如一場動聽的奏鳴曲。

死了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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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太天真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成功地死掉了嗎!!

這麽簡單就死了的話筆記本情何以堪啊!!

作者情何以堪啊!

一色一子目光呆滯地望著黑乎乎的房頂,平躺著的身體僵直如石板,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困難無比。大腦一片空白,眼睛睜得太久,又酸又澀,幾乎要流淚,卻又覺得自己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只好任憑眼淚肆虐而無法動彈。

她頭疼,特別疼,疼得只要稍稍一動就撕心裂肺,疼得腦子裏幾乎不能容忍任何東西存在。身體也疼,那是一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痛感,最終都會指向頭部。事實上一色一子覺得,就算此時有人拿把刀捅進自己身體,只要頭痛繼續,她就根本感覺不到其他。

並且,她很餓,餓得她覺得自己此時就是一張紙,隨便一陣風就能把自己吹出去,又像是垂垂暮年的老者,瀕死之人,只剩下一把骨頭。那種對血的渴望仿佛被誰惡意地擴大,伴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危險之極,像是一種酷刑,源源不斷地煎熬著她。

她覺得自己應該去做點什麽。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麽。

她想殺人,特別,特別的想,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沖到人群裏大開殺戒。不是進食,是殺人,奪取某個人類的生命,就像那時候在不夜城裏第一次動手殺人一樣,把對方吸幹,然後像扔破布一般扔掉。

這個念頭一經生出,就猶如洪水滔天,怎麽都堵不住,也疏導不開,越是遏制,就越是反彈得厲害。想殺人想得發抖,卻又因為不停地自我阻擋而更加折磨。

明明這不是她的本意,卻又是她的本意。

這樣的感覺,大概沒人能懂吧?

一色一子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本能地覺得害怕,好像自己已經不是自己,思想也不再是一色一子的思想,像是有一雙手,提線木偶般地操控著她。

唯一能歸結出的一點,就是她還活著。

還特麽堅強的活著。

此時此刻一色一子真的覺得自己所向無敵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能置自己於死地的東西嗎?只要筆記本在自己身邊一日,這種事就不可能成立吧?

真不知她是不是該適時地生出一些扭曲而變態的安全感。

玖蘭樞推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蒼白的少女,微弱的氣息,空白的表情,不斷流淚的木然的眼。

心忽然像是被誰用針狠狠地刺穿,他下意識地摁了一下心臟的部位,感受到那裏不正常的跳動,對床上那個少女的心疼潮水般蔓延開來。

他走到床前,伸出修長的手指將少女的眼睛合上,微涼的手心覆蓋在眼皮之上,涼絲絲的,令一色一子的大腦又清醒了些許。

他俯下身,在她幹裂的唇邊落下一吻,久久沒有離去,仿佛要在這一刻將胸中所有的情緒都透過這個吻宣洩出去。

絕望的守護,失而覆得,濃烈的恐懼,深沈的驚心的情感,都化為了這一個吻。

而後,一色一子聽見了樞那特有的輕柔磁緩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地呢喃,嘆息般,隱忍而顫抖。

“我好想你……想得快要肝腸寸斷了。”

一色一子的眼淚忽然就順著眼角滑了下去。她掙紮了好久,才聽見自己那如破風箱般嘶啞到不忍聽的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她說,樞,我好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後半段看懂了嗎?筆記本終於抓住了機會,控制了色子。所以你們猜她和樞之間分道揚鑣的原因,不是以為內他渣了,而是色子渣了。

☆、瓦解

大概是被從未有過的重攻擊傷了腦,一色一子的恢覆過程異常的緩慢。前兩天都只能躺在床上,輕易無法移動,所有的進食都是由玖蘭樞放好血灌進她嘴裏的,她連咬人的力氣都沒有。除此之外記憶也有些受損,過去的事情倒是都還記得,就是最近記憶總會有缺失,常常上午說過的話下午就忘了,或者上一秒見過玖蘭樞,一轉眼就又覺得自己是剛見到他。

好在一色一子並沒有因此而徹底頹廢,反而在意識到自己出了問題後樂觀地安慰玖蘭樞。至少她沒有變成傻子嘛,其他身體機能也完好,只是記憶偶爾出現混亂或者缺失,將養一段時間也許慢慢就痊愈了。

這種傷恢覆起來急不得,只能慢慢來,好在無論是樞還是一色一子都有著大把大把的時間,還是等得起的。

一色一子沒有忘記那塊石頭,恢覆行動力後也曾和樞研究過觀察過。樞將那塊醜陋的石頭當成是造成一切的元兇,一色一子卻另有想法。她不否認這個石頭和自己、或者和筆記本有莫大的關系,但到底是不是元兇說不好,也許全都是筆記本的錯。總之不管怎樣,石頭在她眼前,她就不會覺得自己的傷白受了。

她很想進一步研究石頭和筆記本的關系,做一些實驗,但卻遭到了樞的嚴厲拒絕,理由便是她此時精神太過虛弱,萬一出了意外,她不可能再受得了筆記本的精神攻擊。一色一子只能看著石頭幹著急,但也沒有任性地真開始實驗。她還是挺惜命的,但更多的是不想讓樞再生氣,也不想再看到他眼底那抹不去的擔憂。

至於那股殺人的沖動,在最初爆發了一次後又悄悄隱藏了起來,一色一子雖然知道這是一個隱憂,卻也無可奈何。

樞現在幾乎對她寸步不離,若非必要絕不讓自己離開他的視線。因為她的傷,短短幾天,這個男人就已經瘦了一圈,兩頰凹了下去,原本就削瘦的身體此時看起來更加單薄,眼底的疲憊掩都掩不住。離開了領地,進食變得困難,一色一子還好,每天的食物都是他的血,但樞就不一樣了,以她虛弱為由怎麽都不肯吸食她的血液,而是堅持出去覓食。至於他到底在哪兒尋到血液、是否能夠飽腹,他只字不提,連一色一子問都不答。

他說,不用擔心他。

一色一子從未有過這種迫切希望對方咬自己的心情,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血液對於血族來說是聖品,普通等級的吸血鬼無法多食,但樞不同,他完全沒有這個障礙,喝得越多本身就會越強。一色一子沒辦法看著他日漸削瘦,堅持要他咬自己,可那個男人卻少見地犯了固執,直到她親自咬破手腕,才象征性地喝了一點點,還是安慰性質的。

“你再這樣我真的會生氣的。”少女堅持地看著眼前眼角帶著溫柔的男人,“我現在已經恢覆行動力了,狀況一天比一天好,你沒必要這樣小心翼翼的,好像我隨時都會死一樣,只是一些血,你給得起,我就還的起。”

看出她眼底的決絕,樞嘆了口氣,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懷裏,輕輕在她暗紅色的發上印下一吻,無奈道,“別鬧脾氣了,你的首要任務是養傷。”

“我已經好了。”一色一子氣得咬牙,“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忘記任何事!要我從頭到尾給你覆述一遍嗎?”

樞不答反問,“你昨天出門時碰到的人,還記得嗎?”

一色一子張嘴就要答,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怔了半天,皺眉,“我昨天沒有遇到誰,你是在詐我。”

樞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像是要把人嵌進懷裏一般。

他眼裏閃過深深的憂慮,卻仍用最溫和的聲音,如同平日裏聊天一般雲淡風輕地說著:“你遇到了,你和我一起遇到的那個人,是我們的同類,一位女士,騎著馬,風塵仆仆。她有著一雙和你一樣的大眼睛,只是瞳色不同,是深色的。她是來找我們的,你還說,能在這裏遇到同樣是純血種的同類真少見,一見到她就有一種似曾相識感,很親切。”

一色一子怔怔地靠在樞懷裏,臉色有些發白。

聽著樞的描述,她想起了自己在夢境裏見過的一個女人,是除了自己和樞以外的第三個人,他們關系很好,夢境裏自己笑得很開心。

“再過一會,就到你們約好見面的時間了。”樞放開她,眼底盛滿了笑意和寵溺,“我的未婚妻,去換衣服準備招待客人吧。”

事實證明,玖蘭樞並沒有騙她,客人如約上門了。

“一子,你今天好一點了嗎?”對方一進門便笑著對她揚了揚手裏的酒瓶子,“我帶了這一帶最有名的果酒,算是第一次上門的禮物啦。”

一色一子見她笑得陽光燦爛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樞,後者點了點頭,“是她。”

“晚上好。”一色一子笑起來,“這是臨時的住處,很簡陋,你不在意吧?”

客人搖頭,一張漂亮的臉上有著溫柔的笑容,“我覺得很不錯,你們兩個的二人世界,很溫馨啊。”

一色一子被說的不好意思起來,趕忙接過了酒,引著人往裏走。

這個女人,也是一位純血種。她一直在尋找同類,這麽長時間倒是有一些消息,但真正交往的也就只有一色一子和樞。從她口中一色一子知道,如今並不只有樞以前所在的地方發生了人類對抗吸血鬼的事件,其他不少地方也爆發了類似的戰鬥,人類和吸血鬼共存了這麽多年,終於到了互相傷害、劍拔弩張的局面。

這是在所難免的,因為即便是“共存”,也是在人類不知道、或者對吸血鬼毫無認知的前提下,一旦人類知道了他們的存在,爭鬥是無法避免的。人類不會允許他們存在在自己生活的地方,這不光是危機感的問題,也是一種排外。

血族也排外,雖然內部分散得毫無秩序,但對外卻將自己和其他種族分的很清楚。每個吸血鬼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感和優越感,這和自身實力有關。和人類比起來,他們壽命更長,智慧更多,又是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因此當人類全面開始反對吸血鬼時,他們便毫不猶豫地對人類出手,並且毫無罪惡感。

畢竟,人類也是他們的食物之一。

很湊巧的是,這個女始祖,也是親近人類的。

“我們那些同類,將大量的人類變成了他們的奴隸和仆人,而且現在隊伍正在不斷壯大……”女始祖擔憂地看著對面的兩個人,“如果再不做些什麽,恐怕人類會迎來一場浩大的劫難。”

一色一子和樞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她是在尋求同盟,為了人類。

樞倒是很願意阻止這場浩劫,但他擔心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一色一子……未婚妻的身體狀況堪憂,並且還隨時有著生命危險,在這種情況下,人類並沒有在自己心裏占著多重的分量。

一色一子將樞的擔憂和客人的期待看在眼裏,笑了笑,道,“請問,你們知道怎樣殺死一個純血種嗎?要知道我們不僅有著強大的天賦能力,同時還擁有漫長的壽命和強悍的生命力,普通的手段是輕易傷不了我們的。”

在和未來的玖蘭家小子相處的那些年,一色一子除了努力熟悉自己的身份和力量以外,還被藍堂英抓著惡補了各種血族世界才知道的常識,其中就有關於吸血鬼獵人的淵源故事。

據說從前的人類是沒辦法對抗吸血鬼的,直到一位始祖將自己的心挖出來丟進熔爐,這才制造出了對吸血鬼武器。而她的血肉則分給了人類,能喝下她的血並最後存活下來的人,都成為了能夠駕馭武器的獵人,這些獵人,就是後世那些吸血鬼獵人的始祖。

一色一子在來到這萬年前的過去後沒多久就曾問過樞有關獵人的事情,得出的結論便是,現在,吸血鬼獵人的始祖還沒有出現。

也即是說,那位奉獻了自己生命的血族始祖還沒有挖出自己的心。

關於這一點,一色一子並不確定細節,尤其是始祖的心臟。究竟是非那位始祖不可,還是任何一個純血種的心臟都可以,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她自己也無法輕易殺掉一個純血種,除非能夠將對方制服並吸幹對方。可是,制服一個純血種是那麽容易的事嗎?

“我想過這個問題。”顯然一色一子的問話戳在了重點上,客人的表情也凝重起來,“純血種與純血種之間的實力其實相差不多,要想殺死對方,單打獨鬥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只能聯手。”

樞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剛想開口,就聽到身邊的一色一子開口,“可以。”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邊人,臉上寫滿了不讚同。

一色一子卻只是拉過他的手,安慰地笑了笑,而後對客人說道,“我可以幫忙,不,不如說我很願意。”

她從一覺醒開始就在想怎樣才能殺掉純血種,雖然心中沒有厭惡也沒有恨,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執念,但顯然,內心深處潛藏的強烈的潛意識告訴她,她有這樣做的理由。也許是為了自己,也許是為了其他。

所以當眼前這位女始祖提出建議後,她略微一想就果斷答應了。

這是順應她的心,也同時是順應當下的局面。雖然她回到了過去,但卻替代了過去的自己,回憶仍然沒有找到,但如果自己的行為和歷史重合了呢?也許就能這樣知道自己的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不一定。

定定地望著一色一子,樞的目光在她握著自己手的蒼白手背上停留了一會,最終也點了點頭。

“她去,我就去。”他淡淡道。

客人頓時高興地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有了你們的加入,一定能成功的。”

“人類,應當感謝你。”一色一子真誠地說道。

她同意加入,是為了自己。她雖然覺得吸血鬼應當和人類共存,也從不主動攻擊人類,更不會將人類變為仆人,但並不代表著她會主動去幫助人類度過生存危機。

對比眼前的客人,她真的很自私呢。

和這些萬年前的人們不同,她的內裏存在著一個懦弱而自我的靈魂,說不上幹凈呢。

當客人離開時,他們三人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基礎的友誼。由於價值觀相互接近,聊起天來也很投契。她見多識廣,講了不少各地的風土人情,在談到一些血族的情況時也有著不少珍貴的情報,一色一子和樞都聽得挺帶感。這位女始祖是個溫柔卻不失灑脫的人,有著很強的個人魅力,聽她說話很舒服,一色一子挺喜歡她的。

臨時的家裏只剩下兩人,一色一子笑盈盈地望著樞收拾東西的背影,托著腮發散思維,過了一會,又嘆起氣來。

聽到聲音,樞回過頭,一眼就看到她那又笑又苦惱又不舍的糾結表情,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

“在想什麽?”他來到一色一子面前,看到她氣色還不錯,心底微微踏實了些。

“想你。”一色一子壓下了心中似乎要冒頭的殺人欲望,笑答,“樞你真是個好男人。”

樞揚了揚眉,“那你覺得你幸運嗎?”

她點點頭,“很幸運。”

樞忍不住笑彎了眼睛,暗紅色的眸子裏盡是笑意,猶如湖面上的月光,幽幽蕩蕩,美不勝收。

一色一子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許久,她輕聲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或者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樞,你該怎麽辦呢?你害怕孤獨嗎?你會被時間打倒嗎?”

現在的你,生活裏全部都是一色一子。

可如果一色一子終有一天敗在了命運腳下,你該怎麽辦?

樞原本笑得很開心,然而隨著她開口,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如臨大敵般的凝重。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什麽,下意識地抓住眼前人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內心稍安。

“怎麽會突然問這麽奇怪的問題?我怎麽可能會離開你?”他試圖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可一說出口,卻還是帶上了顫音。

“怎麽不會?”

一色一子將手指壓在了他試圖反駁的唇上。視線相交,她分明地看見了對方眼底的深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樞,你知道我的狀況。我再也承受不起筆記本的任何攻擊,也許下次我就死了,也許我不會死,但卻會忘記你,或者我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樣不還是離開?”

雖然內心一直在鼓勵著自己不要喪失信心,不要悲觀,不要害怕,可一色一子知道,她根本就做不到。

“你必須做好準備,也許下一秒我就不在了。”她仰著頭,看著眼前這個優秀而俊美的男人。這是她的未婚夫,萬年之前的現在他們非常相愛,可是萬年之後的自己卻仍然忘記了他,並且找不到他的存在,不知這個優秀的血族始祖是生是死。

盡管她不是萬年前的她,但畢竟是同一個人,過去的自己愛她的未婚夫,現在的自己即便是不愛,也已經將他當成自己最親的人。

所以她必須要對這個人負起責任來。這個責任,就是讓他學會承受失去。

她真的不敢確定自己能找出筆記本的秘密並在這場戰鬥中獲勝。

“那個石頭你要收好,我直覺那是用來對付筆記本的東西,也許它能毀掉筆記本。”

一色一子出乎意料地轉移了話題。她忽然想說很多話,好像如果此時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一樣。

“剛才那位純血種的客人的計劃,我非常讚成,血族若是想生存,必然要接受和人類的共存。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們退出人類社會,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隱世派。如果是你和那位小姐的話,一定可以找到血族和人類之間的某種平衡。再有,如果我死了,筆記本卻沒有達到它的目的,它一定會再找別的方法,你要小心,你……”

後面的話,被樞用唇堵了回去。

突如其來的吻令一色一子楞了一下,正是這一楞神,被眼前的男人撬開了牙關。唇齒間的用力廝磨,啃咬,吮吸,樞幾乎要將她整個拆吞入腹,攻城略地般掠奪著她賴以生存的全部氧氣,那毫不掩飾的怒氣令一色一子差點忘記呼吸。那雙平日裏一直溫暖的手此時冰涼無比地扣在她的後腦勺上,霸道的掌控,令她無法掙脫,腰間的手臂鐵箍一般圈緊她,靠近,貼近,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摁入他身體之內。

一色一子甚至感受到了他的顫抖。

這是一個漫長、恨不得走到時間盡頭一般的,侵略的,帶著懲罰性的吻。

過了許久,才逐漸平靜下來。

溫柔地一遍遍吻著懷裏的少女,樞周身的冷意和怒意總算消散,雙唇離開對方,他抵上了一色一子的額頭,用著緩慢而堅定的語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說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所以這種類似交代後事一樣的遺言,不要再說了。”

一色一子嘆了口氣,閉上眼,聲音沙啞地反問,“如果我死了呢?你難道還陪我去死嗎?”

“我會。”樞淡淡回答。

一色一子語塞。

空氣中躁動的因子逐漸平靜下來,窗外又開始無聲地飄雪。

抵額而立的兩人沈默地相互叫著勁,許久,紅發的少女敗下陣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了緊閉的眼睛,擡起頭,看向眼前的男人,像是做了個重大的決定,臉上的表情帶著說不出的決絕,“是不是只要我不死,我說什麽你都會聽?”

在她灼灼的目光註視下,男人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最好把我綁起來。”一色一子輕輕地開口,“我想殺人,特別特別想,如果你不阻止我,我現在就要去了。如果你阻止我,我大概會不受控制地對你動手。所以趁我還有理智,快點把我綁起來。”

樞驚訝地怔在了原地。

一色一子卻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繼續道,“如果你攔不住我,或者我逃了,犯了什麽錯,一定要想辦法阻止我。若是阻止無果,那就殺了我,和那位小姐聯手。”

她死都不想被筆記本控制。

周圍再次陷入了難言的死寂,樞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一色一子,確定她沒有開玩笑,眼神頓時銳利起來,周身殺氣忽然彌漫。

“是那個東西做的?”他的雙拳用力地握了起來,暗紅色的眼睛裏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那個東西,是指筆記本。

一色一子沒有回應,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想後退拉開與他的距離,卻發現身體不接受大腦的指令,動不了。

或者不如說,是她殘存的意志根本無法撼動那如雨後春筍般強勢冒出來的欲望。

“快動手,你在猶豫什麽?”她催促。

樞深深地皺起了眉。要他對一色一子動手,不如殺了他,又怎麽下得去手?

他沈默著,而少女卻已經到了某個臨界點,那雙血紅的眸子裏逐漸染上了一層瘋狂。

“動手啊!”

她大喊,手指曲起成爪,帶著尖銳的殺氣直指眼前人的心臟。

噗嗤一聲難聽的鈍響,有什麽東西刺進了肉裏。

血腥味瞬間彌漫。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我們的色子終於變身為渣!

唉,越寫越喜歡玖蘭樞怎麽破……

☆、我們之間的距離

她居然打傷了樞,那個寧願自己餓著也不想讓她再損失一丁點血的樞,那個說會陪著自己去死的樞,那個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

一色一子直到跑出了數十公裏外,停下來遙望自己那個臨時的“家”時,才終於意識到她到底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她到底出手重不重?傷到哪兒了?為什麽要跑?腦子裏一團糊塗。自從雪山之後她的意識好像被誰撕裂了一個口子,非常輕易地就讓筆記本尋到了控制的機會,盡管如今她還有理智,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這時候最需要做的就是回到樞身邊認錯道歉,並自願將自己置於他的控制之下,捆起來也好怎麽都好,只要不讓她亂來。可卻不知為何,腦海裏另一個聲音卻說著不能回去,只要回去,遲早要出大事。

天人交戰,一色一子頭痛得幾乎要崩潰,難受得整個人蜷成了一團,而胸口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殺人欲更是如漲潮般洶湧而來,嗜血的沖動逐漸蔓延,將那雙黝黑的眸子逐漸染成了鮮艷的紅。

當她終於安靜下來時,擡起頭,那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光。

###

樞意外受傷,讓再次登門拜訪的純血種小姐不得不暫時推遲了合作事宜。

她驚訝地望著眼前這個臉色煞白的憔悴的男人,不是震驚於他傷得重,而是被他眼底那抹不去的濃重焦慮而震撼。短短兩周不見,眼前的男人卻憔悴得令人心驚,眼底的暗影,無法掩蓋的疲憊以及越發沈默的性格,讓女客人在他面前幾乎不敢高聲說話,好像這樣就會令這個只剩下意志支撐著沒有倒下的男人徹底崩潰。

“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心驚於樞的重傷,卻更好奇他受傷的原因,以及他大變模樣的背後故事。

樞搖了搖頭,擺明了不想回答。他傷在心肺,雖然已經盡量躲開,沒讓一色一子將自己的心臟逃出來,卻也傷的不輕。沒有足夠的血液,他即便表面上傷口愈合,人卻也虛弱了不少。

女客人左右找了半天不見一色一子,便問,“一子呢?”

聽到熟悉的名字,樞怔了怔,沈默地斂下了眼眸。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他淡淡開口,“有什麽事嗎?”

客人直覺自己問了個敏感的問題,但又一想,這也許是他們兩個小情侶之間的事,自己一個外人也不好問下去,只好嘆了口氣,說明了來意,“前陣子有幾個純血種的隊伍合並到了一起,在xx地蓋起了城堡。領頭的人是個操縱風的純血種,也是他首倡的將大量人類變為仆人。我想……不過既然你受了傷,那就再等等吧。”

見他作出了安排,樞便也不再多說。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客人起身準備離開。樞將人送到門口,正準備道別,卻聽到對方柔柔的聲音響起,“對我們來說,能找到一個陪伴自己的人不容易。我們的時間太多了,所以有時候想當然地就會忽略一些東西,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有時候比男人更加具有忍耐力和苦處。你和一子……我本不願說,但看到你這幅樣子,忍不住想對你提個醒。”

這一番話說得很真誠,樞怔了怔,對她露出了一個放寬心的笑容,“謝謝,我知道。”

兩人互相道別,樞目送她越走越遠,看到有人和她會和,心裏嘆了口氣,決定一會繼續出去找失蹤的一色一子。然而就在他要轉身進門的一剎那,突然看到目光盡頭的女客人回身朝他跑了過來,越來越近,最後站到了他的面前,面色凝重。

“樞,剛才有人告訴我,有個地方發生了屠殺。”

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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