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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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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淡淡看了眼月光,感知尚有些遲鈍的斐亞然提氣說道。

前爪在青年胸前踩了踩,毛色白到發亮的月光聞聲,低頭咧了咧嘴,狐貍臉上露出個笑容,“你醒了啊。”

坐在斐亞然胸口的屁股卻紋絲不動。

輕輕應了一聲,終於恢覆對身體掌控的斐亞然伸手把月光扒拉到一邊,這才慢慢坐起身,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與日月流轉四季分明的神眷大陸上完全不同,魔域的一切似乎都被染上了深沈的夜色。

目之所及的黑色土地上寸草不生,天空中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星星的蹤影更是見不到分毫,唯有染著血色的烏沈沈的濃雲,在頭頂猙獰詭異不知疲倦地翻滾。

下意識蹙起眉尖,對於映在眼底的一切,斐亞然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喜。倒不是因為身為光明陣營一員,對黑暗大本營魔域因彼此立場不同而生出的不喜,而是發自內心地認為,黑暗的模樣,不應該是如此。

而應該是更加深沈、安寧,能夠包容一切的寂靜。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速度太快,斐亞然甚至都來不及捕捉。

他回眸望向身後縱貫兩界,直插入雲霄的黑色流光帶,心中悵然若失,模糊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穿越界壁時,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他忍不住問月光。

正瞇眼望向某處的白毛狐貍聞言,懶懶甩了甩尾巴,“你中途不小心睡著了,算不算異常?”

斐亞然:……

他那怎麽可能是睡著?明明是被穿透兩界時巨大的魔力波動震暈過去了好不﹁﹁?

不過,和月光爭論這個也沒什麽必要,總歸他在失去知覺時並沒有遇到危險——月光特意從唱晚池中出來守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本也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

一想到這,因為獨自闖入魔域而縈繞在心頭的淡淡孤寂,瞬時消散了許多。

兩界界壁的所在地,早已因巨大的空間壓迫力而成為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稍有些地位或智慧的惡魔,都不會選擇在這裏逗留,倒是那些沒有絲毫理智,只剩下廝殺吞噬本能的低等魔獸,因為找不到界點無法離開,千百年來世代都只能掙紮著生存於此。

荒蕪的土地上幾乎沒有任何能夠果腹的食物,這些魔獸想要存活下來,唯一的食物來源便只有身邊與自己同樣孕於黑暗的同類。

饑餓與殺戮充斥在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所以當斐亞然和月光的氣息隨著穿透界壁而出現在空氣中時,饑渴多時的魔獸群中頓時像冷水滴入油鍋,瞬間便沸騰起來,以斐亞然和月光為中心,無數渾身溢滿惡意的魔獸,立刻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地向此包抄而來。

有刺骨的風從夜色中襲來,衣擺獵獵作響,瞬間吹散身體殘餘的暖意。從背包裏翻出條披風圍好,斐亞然眉眼一凝,紅寶石般的雙眸利劍般直指遠處早已窺視多時的無數雙眼睛,冰心大橙武幹將·莫邪悄無聲息出現在掌心,華光閃爍。

“看來,魔域已經做好迎接我們的準備了。”對月光輕輕道出這一句後,下一秒,斐亞然的身影便青煙般消失在原地,向那些散發著濃重貪婪與惡意的黑暗生物們迎面襲去。

“嘖嘖,剛還一副清冷出塵的模樣,怎麽眨眼就這麽殺氣騰騰?”前爪搭在額前凝望遠處劍氣縱橫汙血橫飛的慘烈情景,月光忍不住小聲念叨。

翠綠的獸瞳忽然一窒,發覺到體內另一個氣息所傳來的淡淡不悅,月光輕輕哼了一聲,這才一臉嫌棄地讓身體懸空,踏風向斐亞然所在的戰場中央飛去。

對於魔獸,尤其是低等魔獸,從小就被安斯老師拎去迷霧森林進行實戰訓練的斐亞然早已經熟悉萬分,甚至還曾根據經驗編纂過一套《魔獸圖鑒》,對各類魔獸的特性弱點早已經了然於心。吸收過信仰之力後,他對力量的感知與運用更是上了不止一個臺階,所以在面對那些幾乎會令人密集恐懼癥爆發的海嘯般的魔獸潮時,斐亞然卻仿佛漫步在艾澤拉斯般悠游而走,周身半透明的淡粉花瓣以某種特定的韻律飄散飛舞,加持著光系魔力的大橙武每過一處,陰性內力爆發出的冰寒之氣與聖光所帶來的極致凈化之力,無一不對魔獸帶來毀滅性的傷害。

冰霜色的光芒過後,沿途所有魔獸都轉瞬化為齏粉飛灰,徒留一條條被縱橫劍氣割裂得傷痕累累的黑沈大地。

似乎被這樣近乎毀滅性的絕對力量所震懾,獸潮前進的步伐有短暫的凝滯,但很快,對新鮮血肉與強大力量如饑似渴的貪婪本性,便再度抹殺了它們對於敵人的恐懼,催促著它們前赴後繼,呼嘯著向強悍的精靈撲去。

斐亞然很冷靜,死神般收割無數魔獸生命的時候,紅寶石般透徹的雙眸中漠然無波,沒有一絲憐憫。

漂浮在半空中,絲毫沒有幫忙打算的月光,看著流光般穿梭在獸海中的唯一一抹光亮,對於身上不見絲毫人性的斐亞然,忽然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

這樣一面倒的戰況,根本與屠殺無異。

而正在親手進行這場殺戮的執劊手,卻根本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點,仿佛無知無覺的木偶,任由逐漸濃重的血腥一路蔓延。

雖說這些魔獸與斐亞然本就一個是暗一個是光,但無論如何,死於斐亞然劍下的原本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這讓對善惡黑白本就沒有太多喜惡的月光,不得不重新審視起斐亞然來——

他原本認識的斐亞然,可從來都不是內心如此冰冷的人,即使曾經也殺死過無數魔獸,源自靈魂的柔軟溫暖,卻總能讓那雙美麗的眼睛透出一分因憐憫而生的水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仿佛倒映著世間的一切暗色般古井無波。

瞇著眼睛細細思量斐亞然身上的變化究竟是從何而起,片刻後,月光忍不住在心底問道:“他這是怎麽回事?”

疑問沈入虛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月光挑了挑狹長的眉毛,再發問時,聲音中莫名染上了幾分焦躁,“是不是和他之前吸收的那些烏七八糟的力量有關??”

“……”

月光:=皿=!

精靈神馬的,真是太討厭了!就沒有一個能讓他省點心的!

得不到絲毫回應,月光撇撇嘴,終於也從虛空中踏入黑壓壓的戰圈,八條不染纖塵的巨大尾巴在身後優雅擺動,身形隨風而長,猛地暴漲為一座小山般龐大的巨大狐貍,以爪為刃,砍瓜切菜般收拾起那些臭蟲般的魔獸來。

有了月光的加入,這場本就與屠殺無異的殺戮,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徹底結束。

蒼茫空曠的大地上,除斐亞然和月光外,再見不到任何能喘氣兒的生靈。

意猶未盡地在地上刨了刨爪子,在接收到心底傳來的淡淡不悅時,月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在心底嘟囔,“地上又不臟,翡翠根本連一滴魔獸血都沒放過,全都凈化了個幹凈。”

心底又是一陣細微的波動,月光看了看粘在爪縫中的黑色土壤,心底一時間簡直快要為精靈的潔癖日了狗了!

不過即使心裏再不滿,面對某位時他也從來沒什麽獸權,當即縮回小狐貍的模樣,飄到斐亞然面前,讓他放出點水來給自己洗爪子。

剛把系統地圖翻出來的斐亞然見狀,忍不住詫異地看了月光一眼,沒想到身為狐貍的月光竟然也這麽愛幹凈,不過轉念又想起每次見到月光時,對方身上的毛色都雪白柔順的模樣,便也沒再說什麽,迅速幫月光洗好爪子後,就又低頭研究起魔域地圖來。

乍一看到魔域地圖,斐亞然還怔了下——這樣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如蛛網般混亂的地圖,他還是第一次見。

“系統,這是怎麽回事?”他在心底問道。

【這裏的空間是由許多子空間交錯疊加而成,地形太過覆雜,我能探知到的部分,已經全部顯示在地圖上。】灰綠色的空白任務面板上,系統如此回答。

“那我怎麽才能找到‘黑暗之心’?”到達魔域後,任務追蹤上便顯示出了代表“黑暗之心”的小綠點,原本斐亞然以為只要順著指向一路打過去就行,現在看來,那箭頭指向的方向也不知道疊加了多少個空間,難不成他只能挨個空間找過去?

【子空間都是由節點連接而成,找到空間節點就能進入另一個子空間,宿主請加油。】到最後,系統還勉勵了斐亞然一句。

定定看著那句帶著鼓勵性質的“加油”,斐亞然瞇了瞇眼,終於把一個之前就察覺到的問題問了出來:“系統,為什麽任由我吸收‘信仰之力’?”

從前,在得知系統發布終極任務的目的是為了收集“信仰之力”時,斐亞然曾一度以為自己對於系統來說,與人類之餘諾拉斯並沒有什麽不同,不過都是任由上位者擺布的牽線木偶,只不過諾拉斯是通過愚弄、圈養人類的方式來收集信仰,系統則是以他為工具,來達到聚集信仰的目的。

但如果真是如此,在他吸收那些“信仰之力”時,系統本該勃然大怒,甚至直接下狠手抹殺他,避免他染指“信仰之力”的可能性。

原本他也以為,系統收集“信仰之力”,是為了它自己或者它背後的什麽人,但現在,系統不但沒有因為他吸收“信仰之力”而動怒分毫,甚至幹脆連提都沒有提這件事,反而還破天荒地勉勵起他來……

這一切,實在無法讓斐亞然不多想。

他在某個瞬間,甚至生出一絲系統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詭異想法。

所以,在系統一直不肯主動提起那件事的現在,斐亞然才主動問了出來。

然後,幾乎沒怎麽出乎他意料的,系統又開始裝死起來。

面無表情地關閉系統面板,得不到答案,斐亞然也沒打算追問,現在一切都以找到“黑暗之心”為最優先,其他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

空間節點並不算太難找,尤其是在整個空間都被斐亞然和月光清空以後。

催動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風系元素上天入地,縱橫奔流四散在子空間的每一寸,很快,斐亞然就察覺到風元素一旦到達某個位置,就會像鬼打墻一般被迷惑地折頭返回。

幹將·莫邪雷霆般沖那點甩出一式“劍破虛空”,銀色閃電眨眼間便把那節點炸得火光四濺。

空間一陣扭曲,原本只有綿延不斷黑色土地的遠方,很快便現出一望無際的黑色叢林。

翻出系統地圖看了眼,原本枝節橫生層層堆疊的無數子空間間的紐帶,有一條已經無聲無息地斷裂消失。

叫了月光,斐亞然提著雙劍,向那遮天蔽日的黑色叢林走去。

叢林深處,身著一身紫黑繡魔紋精靈長袍的凱恩,正悄無聲息地等待他的到來。

凱恩其實並不是很想來見翡翠,確切地說,對於艾澤拉斯和整個精靈族,他的感官都十分矛盾和覆雜。

坐在魔鬼森林最高那棵樹的枝椏上,凱恩的目光忍不住隨漆黑森林中唯一的那一團光寸寸移動,思緒卻忍不住飄飛到許久之前,他記憶最初的那段無憂時光——

那是他短暫幾百年生命中,最最明亮的一段日子。

那時,他還有個叫藍斯的老師。

不知道拉斐爾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樣貌、魔力都與另一個早已逝去的精靈將軍如此相似;不會疑惑為什麽他和老師,只能永遠分居於艾澤拉斯和迷霧森林兩側;也不知道,愛慕和嫉妒一個人的滋味,會令人如此瘋狂。

在那之後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漸漸明白這一切的源頭,究竟為何——

他本誕於這世間最純潔璀璨的火焰之中,靈魂卻生來沾滿黑暗。

那是他的原罪。

也是他痛苦一生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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