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贏了。”蘇陌顏收劍，笑道。

臺原本處邊疆，人煙稀少，空曠的地處給人一種空靈之感。再加上她肩上的狐裘微微滑落，露出了一小塊緋色衣領，遠遠望去，就好似茫茫雪原走出的一只雪中精靈。

手中的翠色短劍歸鞘，她就立在原地靜靜地喘氣，端莊之餘卻也現出三分俏皮之色。看著她那狡黠的，似乎占到了便宜的模樣，文雋驀地想到了一句詩。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這念頭浮上來，竟連文雋自己也嚇了一跳。她不在意自己，明知道迎上來的是赫赫劍鋒卻還沖上來，他明明是惱的。可是怎麽看到了她的模樣，所有的怒氣都盡數拋到腦後了呢？

他皺了皺眉，彎腰撿起自己的長劍，收進鞘中，依舊板著臉教訓她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我們用的不是木劍，若是我未收劍，你現在還能站著？”

蘇陌顏揚了揚眉毛：“你一定會收的嗎。”

“此時同你比劍的是我，若是旁人，你待如何？”文雋屈起手指在她額頭上狠狠一彈：“真不叫人省心。”

他慣愛談她的額頭，平時閑的無趣便輕輕地彈，有時惱了便重重的彈，此時看他這手勁兒，卻是惱的不行。

蘇陌顏笑嘻嘻的揉著額頭湊過去，沒臉沒皮的道：“兵行險招，方能置之死地而後生麽。以往你不也是這樣？”

文雋瞪她，也不答話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扔到她的馬上，自己駕上自己的那匹馬，向來時的路走去。

唔，這次似乎真的將人惹毛了。蘇陌顏向來對撒嬌求饒很有一套，她架馬跟在他身邊，不由分說的起身一躍，躍到他身邊與他共乘一騎，窩在他的懷裏舒舒服服的道：“生氣了啊。”

文雋不答。

蘇陌顏從狐裘下伸出一只白皙細嫩的小手，戳了戳他的腰眼，又雙手握住了他牽著韁繩的那只冰冷的手暖著，軟糯糯的道了句：“我錯了嘛。”

文雋依舊不答。

看來要用殺手鐧了！蘇陌顏瞇了瞇眼，仰起頭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口，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望著她道：“文雋？”

楚文雋楚大爺依舊沈默。

唔，蘇陌顏識趣的轉回了臉，卻不想轉身的時候沒坐穩，身子一歪從馬背上滑了下去。文雋更是一驚，緊忙伸手攬著她的腰側將她拉回來坐穩，又倒出一只手環著她的腰。

轉過頭瞧她，竟見蘇陌顏絲毫沒有差點兒從馬上落下去的驚慌，反而正笑瞇瞇的對著他笑呢！

又被騙了！文雋怒火中燒，狠狠地一扯馬韁，冷聲道：“蘇陌顏，你覺得很好玩兒是不是。”

蘇陌顏這下子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偷雞不成反噬一把米”了，她賣了個乖，小心翼翼的窩在了他的懷裏蹭了蹭身子，卻扯開了話題同他道：“你剛剛不說有辦法走出這雪原麽？什麽辦法啊？”

文雋一張臉陰得像烏雲，分明的棱角在緊繃之下更多了三分冷峻。蘇陌顏瞧他那模樣，嘟了嘟嘴到：“封了官兒就不理我了。”

瞧他依舊不理，蘇陌顏咬咬牙，再給他加一劑猛藥：“以前在王府你都沒煩我的，現在到了軍營裏，說將我拋下就將我拋下，真是個涼薄的負心人啊……”

文雋額頭青筋直跳，終於繳戒投降。

他指了指天上的太陽，又指了指二人腳下積雪所映出的影子，對她道：“天上的日影朝升夕落，從東至西。若是對應著時間看腳下的影子，自然走不丟。”

蘇陌顏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附身看腳下細微的幾近於透明的人影。那身子俯下的角度頗大，文雋怕她從馬上掉下去，緊忙伸手圈住她的腰。

她瞧了半晌，訕訕的起身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啊？”

得了，又是對牛彈琴。文雋無奈。

前方黑壓壓的大軍已經臨近，再向前行半日，便是臺原駐軍所處的臺州城了。說是臺州城也不盡然，城池既然說叫城池，那也是得有官有民。可是臺州這地界，天氣惡劣不適宜人類居住，就只剩下戍邊的駐軍了。

蘇陌顏躍回到自己的馬上與文雋並肩而行，兩人歸列，文雋對跟在身邊的軍官揚手道：“埋鍋造飯，清點人數。”

大軍訓練有素的開始埋鍋造飯，十夫長百夫長開始上報人數給小頭目，小頭目在匯總給自己的片長，僅僅一刻鐘的時間，人數便匯總了上來。

跟在文雋身邊的將軍姓廖，文雋換他做廖將軍。一臉的絡腮胡子不知多久為理，常年奔波在外皮膚黝黑，當真是個行伍之人。

這樣赤手空拳，一點兒點兒積攢著軍功爬上來的人向來是不大瞧得起文雋這樣靠著父輩福蔭空降而來的上司的。是而此時也沒什麽好氣，操著一口湘腔對文雋道：“啟稟驃騎將軍，此次行軍共失蹤三百一十一人，可要帶人回去尋找麽？”

文雋自然聽出了他語氣之中的無奈，此時自顧的喝著手中的溫粥，也未擡眼，直接對他道：“廖將軍下去休息吧。”

蘇陌顏向來是沒什麽眼力見兒，她換了個碗溫了溫，盛了碗清粥伸手遞給絡腮胡子：“廖將軍要不要暖暖身子？”

絡腮胡子未伸手去接，將頭別開，萬分不奈的道：“末將不敢。”

文雋這才擡眼掃了眼面前之人，順便將她的神情盡數收入眼底。他皺了皺眉，伸手接了粥碗放在一旁：“師傅不必忙了，行路一天也該累了，先休息一下。”

瞧絡腮胡子那樣，估摸著以為她是文雋隨身帶到軍營裏的妾室。此時聽他喚了她師傅，倒是認真的看了她一眼。

他往常多數時候都是直接喚她阿陌，喚她師傅倒是少數。想必此時這麽換，便是說給面前這人聽的吧。蘇陌顏領了他的好意點了點頭：“那我先去那邊兒了，若是有事記得喚我。”

文雋點了點頭，恭敬地起身相送，直到她走入帳中才直起身子，也不知又同那絡腮胡子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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