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溪邊回來的時候，崇華還未醒。蘇陌顏將肥魚開膛破肚，刮去魚鱗，在水中泡一會兒瀝幹血跡。

一邊的蔥姜蒜等作料都已經切好，她將肥魚下鍋，添了慢柴緩緩熬湯，準備午間在拿給崇華喝。清晨還是吃的清淡些好，如此想著，她轉身又到竹林中刨了兩顆青筍出來。

竹林中生有兩種筍，一種是矮胖的白筍，味道甘甜細膩適宜煲湯。另一種便是比較常見的青筍，生的細細高高，切段兒或者切片兒炒著吃脆生生的，叫人很有食欲。

煲湯比較適宜軟糯的白筍，不僅去腥還能提味。她本想在竹林之中找兩顆青筍帶回去炒一炒便可，沒想到今日運氣頗好，竟碰上了幾顆白筍。

想那翠竹小妖的原身也是一株竹子，也不知道她本體的筍生的何種模樣。不過當初見她給崇華炒的菜品之中正有一盤鮮筍，她就不會有一種吃了自己同類的感覺？

不過瞧她自己吃的挺開心的。

蘇陌顏摸了摸鼻子，異常開心自己的本體是一顆石頭，人類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吃石頭的境界。若是她是什麽青菜橘子之類的，日後怕是要錯過許多美味。

回來的時候，崇華已經起身。說實話，天色已經不早，每日蘇陌顏都是在崇華起身之後先打水替他擦臉擦手，奉過茶後在去廚房做飯。今日回來的晚了些，崇華仙君已經自己打水洗漱完畢，靠在藤椅上看書。

他的眼睛只能辨認一些大字，蘇陌顏便在他睡覺的時候將那些自己看不懂的道經攤開，照著上面的字放大數倍再裝訂成冊拿給崇華看。他也看閑書，只不過集市上賣的閑書要麽是紙質不好，要麽是字跡太小，很是傷眼。

是以，每日用完早膳，蘇陌顏洗過碗筷之後都會靜靜地坐在他的藤椅前，給他讀上一段兒閑書。可每次未等她讀完，崇華便會沈沈睡去，呼吸平穩。

他睡著的時候，真的很好看。長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的搭在臉上，映出小小的一片陰影。這張臉，真真是叫她怎麽看都看不夠。

記得有一日，蘇陌顏見他睡了，便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瓷白的肌膚透出一股病態的白皙，臥病的公子宛若炎炎烈日下的一塊寒玉，叫人一眼望去就會感到清涼。

曾幾何時，便是藤椅上這個人同她交頸而臥，日日纏綿。

蘇陌顏望著他這張宛若如畫兒的臉，像是著了魔一樣，竟然湊過臉去在他的眉眼上輕輕吻了一下。凜冽的冷香繚繞在鼻尖，是一種令人心安的味道。

唇下的眼睫似是在動，蘇陌顏心下一驚，趕忙退了回來端正坐好。只見原本應該沈浸在睡夢之中的病弱仙君睜眼，一雙漆黑的眸子恍若謫落了星辰一般的深邃。他聲音清越不帶有半分感情：“蘇陌顏，你這樣叫我很惡心。”

蘇陌顏僵著身子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她起身離去，獨留崇華一個人在榻上打盹兒。

自她住進竹林之後，崇華便將他當做透明人一般不去理會。她給他奉茶她也喝，若是不給他奉茶，他也不會要，渴的緊了便自己燒水煮茶。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給蘇陌顏的感覺就只有兩個字，不屑。

對，就是不屑，不屑到淡漠。就像是看著一只小貓小狗，一顆沒有生命的樹木。他並不是那種賭氣的不理，她與他說話，他偶爾也會會上一句。只是那眼神之中再也沒有寵溺，再也沒有似有似無的笑意。

要有多失望，才會放棄的這般堅決？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蘇陌顏伸手撐著下巴無聊的望著尚且咕嘟著熱氣的粥鍋，白粥中添了些切的細碎的紅棗，軟糯的香氣之餘還帶著些許香甜。

此時時辰也差不多了，她端起粥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先涼一涼，轉身去切筍片與青菜。一個月的時間，再差的刀功也能練得尚可入眼。想當初執刀切菜先切手的場景倒是沒再發生過。

“啪……”院兒外傳出一聲瓷杯落地的響聲。

多日以來的提心吊膽早就磨盡了蘇陌顏身上的懶惰性子，當年睡覺時就連打雷都震不醒的姑娘，現在連隔壁房中的一聲低咳都會將她驚醒。

蘇陌顏用腳踢了踢大鍋下的拆過，隨意摸了兩把手便走出了廚房。矮幾旁，崇華一身素白長衫坐在桌畔，正伸手去拾地上茶杯打碎的瓷片。

“別動，我來收拾。”蘇陌顏趕緊上前幾步，拉著他的手腕兒將人拉起來，轉身撿了另一個幹凈瓷杯到了大半杯的茶水塞到他手裏。

崇華並未拒絕，執著茶杯臥回到了藤椅上，閉目養神。

蘇陌顏去撿拾瓷片，卻見一塊碎瓷之上，赫然沾了血跡。她擡眼忘向閑臥在藤椅上的仙君，半隱在袖中的一根手指尚在流血，血跡不多，卻在白衣上印出殷殷血跡，宛若梅花。

她將手上惦著的碎瓷片再一次的放回了地上，轉身走到了他的藤椅旁。崇華掃了她一眼，繼續閉目養神，無甚表示。

縱使是失了法力，他這具身子卻依舊是仙體，赤金之血依舊有效力。裊裊血香鋪散開來，沒有星氣卻帶著微微的香甜。

一時間，周圍有魔氣湧動，妖雲蓋頂。

崇華仙君眼也不睜一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只這一聲，周圍妖雲盡散，明媚的陽光再一次灑在小院兒內，煞是光亮。

這些妖物也真是蠢，一個功力術法盡失的仙君輕輕一哼就能將他們嚇退，想必他們一輩子都想不到，只要在踏前一步，便能將這大名鼎鼎的仙君收入腹中吧。

蘇陌顏浸濕了帕子，擦凈了崇華手指上的血跡。口子並不深，血跡隱隱不止倒也惱人。她見那血跡不止，無奈之下低下頭，將那瓷白的指尖含入口中。

圓潤的指甲包裹著指尖，微微有些長了。因常年握劍，指腹上也微微有一層薄繭，含在口中觸著舌尖，會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以靈巧的舌輕觸著那道傷口，舔盡血跡。擡眼時，之見崇華仙君眸光深邃，望著她的側臉雙眉緊皺，不知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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