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小仙以竹子在院子周圍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子，並警告她不許進來。蘇陌顏束手站在圈子外，有些不知所措。

崇華不躲她，只當是不認識她。蘇陌顏怎麽求他也不理，她說得多了，吵了，崇華便冷冷的瞪她一眼，嚇得她半天不敢說話。

時值傍晚，崇華這午覺才悠悠轉醒。蘇陌顏站在圈兒外可憐巴巴的瞧他，崇華卻也只是端起瓷盞靜靜飲上兩口，並不理人。

竹安不知從何處采來了半籃柑橘，她剝了一個摘凈橘絡，掰了一半兒遞給崇華：“仙君，這橘子可甜了呢。”

崇華接過，撕了一瓣兒送入口中。竹林之中有翠竹淡淡的清香氣，這麽一來又染上了些許橘子味。蘇陌顏便著嘴望著二人，心頭很酸。

她屈膝跪於圈兒外，仰著下巴對白衣的仙君道：“仙君不願見我，那我就跪到仙君願意見好了。反正仙君現在也不心疼我了，大可不管我。”

院中的白衣仙君皺眉，一臉厭惡。他放下那一半橘子，轉身進了竹屋。

直到月上梢頭，崇華也再未現身。蘇陌顏靜靜跪著，膝蓋酸軟脹痛，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額上蒙上一層薄薄的冷汗，她以雙手扶地，開始哼哼。

往日，崇華罰她跪，若是不看著她，她總是坐在腳跟上，給自己放水。就這麽跪一會兒坐一會兒，一整日下來雖累，倒也不至於太過難忍。

只是今日，她就這麽直挺挺的跪著，一點兒不放水的跪了大半日，整個膝蓋都像離了腿散架了一般。崇華對她心軟，她若是哼哼，崇華鐵定就不叫她跪了。可今日哼哼了有一刻鐘，竹屋內也沒有崇華的聲音傳來。

這會兒，倒是一襲綠色衫子的竹安蕩了出來。她赤著小腳坐在竹上，一雙大眼睛瞪著她：“你還在這兒幹嘛，非要將仙君吵醒了趕你，你才舍得走啊！”

蘇陌顏咬著嘴唇，此時有外人在，她倒是不大好意思再哼哼了。

竹安就坐在柱子上看她，小腳丫一蕩一蕩的，古靈精怪。半晌，她才從竹子上跳下來，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仙君不想見你，你又何必賴著？這山上思慕仙君的妖怪多了去了，若是各個都像你這般不知羞，仙君豈不是要煩死。”

蘇陌顏瞪她：“你懂什麽！”

聽她這話，竹安一時也來了火氣。她梗直了脖子：“我什麽也不懂，反正仙君不想見你我就要趕你出去！”

蘇陌顏擡頭望她：“你不過是一只翠竹精罷了，仙君生了我的氣才不理我，待有朝一日仙君氣消了，定還是寵我的。”

靜靜地竹林之中，傳來了兩個姑娘鬥嘴的聲音。蘇陌顏咬著下唇，心頭抽痛。崇華向來對她好，他只在身邊留她一個人，從不容她被任何人欺負，可現在，她卻輪到與一只翠竹精爭寵。或許這就是還債吧，往昔的惡因惡果，現在都要盡數還回去。

翠竹精常年生在竹林之中，並不見什麽外人，吵架當然也沒有蘇陌顏在行。沒吵上幾句，翠竹精便被她氣的直哭。

蘇陌顏繼續跪著，這麽一跪便從銀月高升跪到了朝陽初起。膝蓋下是針紮一般的痛，刺骨的寒氣升上來，冰的雙腿麻木。

直到日上三竿，崇華的屋門才被從裏面推開。崇華走出來，像是沒看到一般絞了帕子擦臉擦手，倚在藤椅上看書。

蘇陌顏忍著疼向前膝行了兩步，壓到了那個圈子，怕崇華不開心，又退了出來。

過了不到半刻中，翠色衫子的翠竹精也出現在了院子中。她蹦蹦跳跳的倚在崇華的藤椅邊，聲音清亮 ：“仙君想要吃什麽，竹安去做呀。”

崇華翻了一頁：“隨意。”

竹安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

蘇陌顏原本還以為那翠竹精只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搗弄了一會兒，廚房之中還真傳出了裊裊的飯香。炊煙自煙囪升起，緩緩渡入到雲層之中。

前後不到半個時辰，竹安端著三樣小菜，一鍋粥走了出來。她將飯食放在了矮幾之上，又以瓷碗盛粥遞到了崇華的面前，拾了兩根筷子遞給她。

蘇陌顏突然有一種被虐待的感覺，裏面兩個人就這小菜飲著熱粥，而她在院子外面可憐兮兮的罰跪。膝蓋的疼痛叫她顧不上臉面了，她咬著下唇小聲喚著：“仙君……”

崇華不聞，只是淡漠的飲著粥。小菜雖說不算豐盛，但好在新鮮，其中一碟炒脆筍尤為誘人。神仙雖說可以辟谷，但是以她這種性子，幾千年倒也沒落下吃食。

這邊期期艾艾的喝著西北風，那邊兒兩人已經吃完了，開始收拾碗筷。崇華懶得可以，吃飽了便臥在藤椅上看書，看累了便將書搭在臉上睡覺，萬事不管。

直到中午，翠竹小仙出去玩兒了一通回來見她還在跪著，氣的跺了跺腳進了廚房盛了半碗冷粥遞給她：“你吃些東西就趕緊走吧，仙君不愛理人，你跪了再久也沒用。”

蘇陌顏看著她遞粥給自己的那只手，突然覺得悲哀。

什麽時候，她已經卑微到了，可憐到了需要旁人施舍？

她別過臉，眼眶中的金豆子直往外湧。窄袖抹著頰上的淚水，她咬著下唇起身，扶著翠竹轉身而去。

膝蓋上陣陣抽痛來的劇烈，每走一步就像是酷刑，剜肉剔骨一般。沒一會兒，她額上的薄汗便匯成一道水流，順著下巴滴下。

這樣走不了多遠，膝上的淤傷若是不揉散，只會越來越疼。她扶著竹子走到溪水邊，尋了一塊突出的大石坐下。

撩起衣裳下擺，褻褲之內，膝蓋淤紫。她伸手一觸，疼的鉆心。

蘇陌顏咬著唇，她向來挨不住痛，往昔跪久了都有仙君給她揉膝蓋。可是這一次，崇華真的沒理她。

心口和膝蓋上的痛楚分不清哪一處更劇烈，她以帕子沾了溪中的冷水絞幹，敷在膝蓋上等待痛楚漸漸麻木。

以後，沒有人再會寵著她了，她得學會照顧自己。蘇陌顏洗凈臉和手，看著溪流之中自己的影子，哭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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