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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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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陌顏抿著唇:“著急,便忘了。”

溪谷聞眼,挑著眼角瞄她一眼,瞧著她扁著嘴的模樣,倒也不說什麽了。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我背你回去,這腳上都是傷,回去擦些藥。”

“嗯”蘇陌顏點了點頭,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崇華宮內,一身羽白色長衣的崇華仙君坐於桃花樹下,指尖執著的白瓷酒盅裏酒水呈淡粉色,散發著微微的桃花香。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繞著杯沿兒旋轉一圈,卻像是不知想到了什麽,淺淺的笑了笑。

他不大愛花,能在崇華宮裏看到滿樹的桃花真的不容易。他也不愛喝酒,那些如喉辛辣,入胃溫暖的液體不是他喜歡的飲品。

可閬苑的矮幾上,兩盞泡好的香茗卻無人去動。

回到兜率宮已經是午時,陽光正烈,整個仙宮一片祥和。太上老君是頂有神仙味的神仙,不說這花白的頭發和胡子,光是一個院子便被他打理的宛若仙家亭廊。

蘇陌顏白日裏跑的勤,在溪谷背上趴了一會兒變迷迷糊糊的又有了些睡意。可築骨之時已經睡飽了,她此刻卻也只能迷糊著,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周公的那一道門檻兒。

她還再睡與不睡間掙紮,而溪谷則沒多久便回到了兜率宮。他將她輕輕地安置在床榻上,這才執了藥膏去看她的腳。

他先用帕子沾水,絞幹之後擦去她一雙玉足上的血跡與汙漬,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是看著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珍寶。

而此時,一只朦朦朧朧的蘇陌顏卻終於睜開了雙眼。

她將小半張臉埋在錦被中,睜著一雙大眼睛,黑眼珠滴溜溜的望著認真為她擦腳的溪谷。溪谷起身去拿藥膏,這才看到她已經醒了過來。

“醒了?”溪谷瞄她一眼,將藥膏盒子握在掌心,等到裏面的軟膏化開才塗在她的傷口上:“這幾日盡量不要沾水,少走路。”

蘇陌顏抿了抿嘴唇,望著專註給她塗藥的那個人,說道:“崇華有同你說什麽嗎?”

在她傷口上塗藥膏的指尖一頓,那藥膏微涼,塗在傷處也不疼。溪谷默了默,這才繼續沾了藥膏塗在她的傷處:“沒有,原是仙君喚老君去下棋,可是老君正要啟一爐仙丹,我便替他去了。”

“哦”蘇陌顏低聲道。

塗好了藥膏,溪谷將幾處傷處裹上了紗布,這才坐在她的床畔問她:“要不要出去了?”

“我有些困了,還想要睡會兒。”蘇陌顏道,如玉的貝齒將下唇咬的一小塊兒發白,她蒲扇似得睫毛動了動,突然道:“溪谷,早晨的那兩顆藥丸兒是你留給我的吧。”

溪谷替她拉好被子,轉身而去的時候,輕聲道了聲是。

睡意不重,她卻想要鉆進被子裏好好的感受一會兒這種靜謐。腳掌上還滲著絲絲縷縷的痛楚,她閉上雙眼,讓自己盡力去忽略。

其實能夠感到痛楚也是件好事,至少證明了,她已經與這具身體完全的契合了。可是錦被下覆著的冰冷的肌膚,怎麽就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呢?

她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沈沈的睡去。

白日睡得太多的直接後果,就是入了夜便睡不著。玉骨鑄成的身子果然善恢覆,她活動了一下因為睡了整天而微微發酸的筋骨,輕聲走出了院子。

溪谷就住在她的隔壁,此刻已經熄了燈,想必已經是睡了。她沿著腳下的石板小路一直往前走,直走到了太上老君煉丹的丹室。

兩個守在門口的道童看到了她,遠遠地便跑進丹室匯報。沒一會兒,執著雪白浮塵的白胡子老頭便甚有仙家風度的站在了她的身前道:“已經入夜,仙子可需要小老兒派個道童跟著?”

蘇陌顏搖了搖頭,徑直走近了他的丹房。

幾個小道童正在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成瓶的仙丹,蘇陌顏腳步微微頓了頓,怪不得太上老君這一次如此殷勤的出門迎她,原來將她當成了偷丹賊!

她找了個位置徑直坐下,望著煉丹爐下攢的老高的火苗,突然道:“老君,你說,何為對?何為錯?”

太上老君瞧她失魂落魄,不像是來偷丹的模樣,這才與她對坐,手中的拂塵一揚搭在了臂彎兒上:“問心,你覺得讓你歡喜的就是對,不讓你歡喜的就是錯。”

“那就是錯了?”她出口是疑問的語氣,卻攢的一笑:“若是對與錯這麽好分辨,那麽若有浪子覺得奸淫少女會使自己歡樂,那難道也是對的?”

老君撚須而笑:“非也,非也。讓自己歡喜,別人難過的叫獨斷,所有人皆大歡喜,便是善。若是大部分人歡喜,小部分人難過,那便是無奈了。”

蘇陌顏點點頭,似有所悟道:“原來如此。”

慈祥的白胡子老頭喚道童給她遞了一杯果茶:“仙子似是有心事?不妨說出來,讓老道士幫你開解開解。”

“有什麽值得開解的呢?不過是無奈和執念而已。”蘇陌顏苦笑,起身向著丹房之外行去。她走了幾步,突然轉身:“仙君的眼睛,沒法治?”

老君道:“仙君的眼睛是被華澤之內的靈氣灼傷,理應不該拖延這麽久,但既然現在尚能視物,應當就還是有辦法的吧。只是仙君誰也不讓誰瞧,實在是叫小老兒擔心得很。”

蘇陌顏點點頭,徑自出了丹房。

夜風微涼,吹散了尚還有些迷蒙的睡意,她微微仰頭,便望見了一張稚嫩小臉兒,站在月輪前當值的月神。明黃色的光輝灑下,照亮來回的路途。

其實這世間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去值得人發現,而發現這些事情通常需要兩樣東西,一個是眼睛,一個是心靈。

向善者多能看到善的一面,向惡者多能看到惡的一面。

想到此處,蘇陌顏淺淡一笑。她便是那種涇渭分明的人,喜歡將善惡分得清楚,習慣將敵友分得清楚。她總是將一切分為兩類,一側是極端的喜歡,一側是極端的厭惡。

可直到她愛上了崇華。

她總是愛他又恨他,想他長長久久的活在這個世上,卻又想讓他在思及她時痛徹每一寸心脈。

就像是現在,她卻因為他而糾結。他的一雙眼看不見了,她是應該歡喜還是應該難過呢?

崇華他,看不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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