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冰冰涼涼的，像是被一股剛剛融化的春水所包裹。溫柔的春水拂過她的每一寸骨骼，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蘇陌顏靜靜地臥在榻上，感受著身子的變化。剛剛融合到這具身子的體內，尚且不能夠完全適應，只能漸漸感應身上的每一寸肌理穴道。

她覺得，此刻的她就像一株久睡方醒的花兒。剛剛融化的春水一澆，它便迫不及待的要開始抽枝發芽，展現自己嬌美的身姿與容顏。

不知道躺了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她終於能夠緩緩移動自己的手臂。

身子還麻痹著，她從錦被之中探出一只手，遞到眼前看一看。嬌嫩雪白的肌膚瑩白緊致，像是淬玉似得。粉紅色的指甲包裹著指尖，宛若水蔥一般的白皙細嫩。

溪谷還真會辦事啊，給她做了一只這麽好看的手，不會又將她的臉捏成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人兒吧。到時候她只要四族聯軍的面前一站，衣裙妖魔鬼怪頓時被她迷的顛三倒四，棄劍投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蘇陌顏好不容易等到了魂魄適應了這具身子，蹬著一雙雪白的小腳丫便蹬蹬瞪的跑了出去。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不熱她如冰如玉的身子。

而閬苑之中，須發皆白的太上老君正坐在桌子旁靜靜地飲茶。見到她出來，微微點頭將她喚了過來：“來來來，先將溪谷留給你的藥丸兒吃了。”

蘇陌顏這才意識到，怎麽只有太上老君在這兒，溪谷呢？

她想也不想，將兩顆藥丸兒扔進口中，像是吞糖丸一般嚼了嚼。本來喜氣洋洋的神情頓時皺成了一張苦瓜臉。這藥丸兒，怎麽這麽苦。

“溪谷啊，溪谷被崇華仙君喚去下棋了。”太上老君捋了捋胡子：“溪谷元君走之前特意叮囑我告訴你，若是行了一定要好好休息，適應身體，否則以後會留下後遺癥的。”

後面的話蘇陌顏皆未聽見，腦海裏只剩下了太上老君的那一句：“溪谷被崇華喚去下棋了。”

下棋，他們二人有什麽棋好下？蘇陌顏怔了一怔，從太上老君的兜率宮奪門而出，連鞋子都未穿直接跑向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崇華宮朱門大敞。

崇華的府邸大門正對著正殿，站在大門處直接便能看到正坐在矮幾前鋪排開棋桌落子的連個人。此時閬苑之中的桃花開的正盛，在粉嫩的花朵掩映下，一副景色有一股別樣的美感。

蘇陌顏一步一步的走進去，赤裸的雙腳踩在地面上，此時才感覺到痛楚。她微微咬著下唇，站定在二人面前，不知所措。

白衣仙君食指和中指交疊，拈著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神態優雅恣意。而溪谷卻執著黑子，半晌才落下一子。

他落子之後，方才擡頭望了眼跑的滿頭是汗的蘇陌顏，聲音溫潤：“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我就是過來瞧瞧。”蘇陌顏望了望並未說話的白衣仙君，安靜的坐在桌前望著棋盤：“你們繼續，我就只瞧瞧，不打擾你們。”

溪谷點點頭，執子又落。

蘇陌顏已經分不清，她望著的是此刻縱橫交錯的棋盤還是兩個人生的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手了。

崇華常年握劍，是以他手上的薄繭分布在手掌與骨節交界的那一塊肌膚和手指末尾的兩節骨節上。溪谷常年讀書嗅藥吃茶撫琴，薄繭卻分布在指尖的位置。

她微微抿唇，剛剛急匆匆的跑來倒是出了一層薄汗，現在這衣裳套在身上也難受。她以衣袖拭去額頭上的汗漬，終於擡頭望了望那個著白色廣袖衫子的人。

這是她蘇醒以來，第一次望著這個以崇華仙君身份坐在她面前的人。他曾白衣藍袖淺笑著坐於林中，為她燒出一個極像她的瓷娃娃。他曾將她攬於懷中，說著許多動聽的情話。他卻也曾笑著將她推入到陣中，以血肉祭天地裂縫。

蘇陌顏掩在袖中的兩只手緊緊地交握著，不知所措。因跪坐而漸漸麻木的雙腿酸酸脹脹，可是她卻不敢動，只想在這兒坐成一座雕像。

“白宣，去幫我泡杯茶。”崇華淡淡道。

若不是這麽一句話，蘇陌顏險些都已經忘了小小歆這個人。當時白歆替他取了名字叫白宣，可她卻是依舊習慣叫他小小歆。

此時白宣不知道在哪兒練劍，蘇陌顏扭頭看了看，只得自己扶著桌子起身，繞到後院兒去泡茶。兩杯香茗端上來，她還是下意識的將茶盞放在崇華的左手邊，放到溪谷的右手邊。

裊裊茶香飄散，兩個人都未急著飲茶，桌上一局殘疾殺得正厲，溪谷落子的時間也越來越慢。整個閬苑之中只餘撚子落子的啪嗒聲，還有微風吹拂過桃花的沙沙聲。

有桃花瓣兒被風吹來，落在崇華的肩膀上。他並不理睬，只是專註的下棋。

溪谷拈起一顆棋子，半晌，又將棋子放回到了棋盒之中。他低眉順眼，聲音輕緩道：“仙君，我輸了。”

“還未至結局，怎就斷言？”崇華饒是如此說著，已經伸手收拾桌子上散落的棋子。他先拾白棋，又拾黑棋，收拾好了兩盒棋子，這才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溪谷稱是，起身後退了兩步，跪下行禮。崇華擡了擡手，示意他平身。

他擡起來的那只手在右邊掃了一下，轉而放回到膝上。羽白色的廣袖掃過落在桌子上的桃花，起身向著後院兒行去。

蘇陌顏同溪谷並肩行回太上老君的兜率宮，她跑的急並未穿鞋子，雖說仙界的地面尚且幹凈，卻也將她的腳掌劃出了幾道大大小小的口子，踩在崇華宮前的青石長階上暈染出如同院中桃花一般的血跡。

溪谷微微皺眉，就這青石長階扶著她坐，將她的一雙腳擡上了自己的膝蓋，低頭望著那雙雪白精致的玉足：“出門不穿鞋子？好不容易給你做好的身子，都不知道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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