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與不救，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啊。蘇小姐，你想知道這根燒紅的鉚釘穿骨入肉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景麽？嘖嘖，或許能將人的皮肉都烤熟呢。”胤函聲音極盡魅惑的道。

他一只手臂搭在蘇陌顏的肩上，像是攬著親密的愛人一般將她攬到身前。靈巧的舌滑過她飽滿的耳珠，緊接著是她雪白的頸項。

“別碰她！要殺要剮……嗯……”悶哼聲之後便是抽著冷氣的聲音，烤焦的皮肉發出嘶嘶的響聲，緊接著便是肉燒焦的氣味。

蘇陌顏的身子狠狠地一抖，雙腿失力坐在地上。她不敢擡眼，怕自己擡眼便會止不住眼眶中奔湧而出的淚水。

可惜，淚糊了滿面她卻不自知。

胤函極盡溫柔的勾起她的下巴：“疼的又不是你，你哭的這般厲害做什麽？我最喜歡看女孩子哭了，女孩子一哭，我就想要欺負她，讓她哭的更厲害。”

“你殺了我吧，你的目標不是我麽，殺了我便好。”蘇陌顏無力地伸過一只手，抓住的也不知是胤函的哪一部分衣襟：“別這樣，你要對付的是我。”

“可我現在更想知道，你會救誰啊？”又一根燒紅的鉚釘飛出，這次釘入得是崇華的手腕。釘入的角度一樣，深淺一樣，甚至於鉚釘的燒紅程度都是一樣。她心中一聲苦笑，原來胤函竟也是這般涇渭分明的人啊。

崇華顯然比溪谷能忍，就算是燒紅的鋼釘串皮入肉，他也是咬死了牙關一聲不吭。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滾動而下，濡濕了鬢發。

不知怎的，蘇陌顏突然想起，那一日渡劫的雷雲之下，她緊緊地抱著這個暖不熱的公子。他一身被雷電燒焦的傷口，竟也笑的驚艷。

那日，他對她開口示弱。身子無力地栽倒在她的懷裏，下巴也是無力地搭在她的肩上。他氣若游絲，聲音低沈的道了句：“阿陌，我疼。”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崇華都不是個習慣示弱的人。他更習慣一聲不吭的承受所有的苦痛，就像是現在這樣，堅強的令人憐惜。

不知怎的，蘇陌顏就是想起了那日崇華跌在她懷中喊疼的那一幕。赤金色的上神之血順著唇角緩緩滴落，雷劫之下，他的一身白衣恍若謫仙。

“不要……不要了。”蘇陌顏壓抑著唇齒間的嘶吼，滾燙的淚珠打在頰邊，像是能灼傷她的皮膚。她將臉埋在手掌之間放聲大哭，傾灑而出的淚水順著指縫滴落到地面上，同鮮血滴落在地面的聲音如出一轍。

胤函溫柔的拍著她的背，靜靜地等著她哭完。比起旁人，胤函的嗓音更尖細了三分，絲毫沒有滅世魔君的氣派。

那聲音極具魅惑性的，像是能夠將她催眠一般：“那你的意思是，你選好了？去吧，救一個，殺一個，他們不會恨你的。”

一柄雪亮的匕首遞到了她的眼前，那刀刃鋒利，吹發立斷。蘇陌顏不肯接，只是顫抖著雙手抹著面頰上的淚水。

胤函見她不接，便一只手握著她的手，一只手將利刃強塞到她的手中：“你還忍心看著他二人為你受苦麽？你瞧他，草木之神脆弱的身體可頂不了多久的。況且他現在這形容，倒像是缺了水的魚兒呢。還有他！”胤函指了指崇華：“九天十地獨一無二的尊神，何曾受過這等屈辱？你就忍心讓他二人受這等無妄之災麽？”

“我要怎麽做……怎麽做，你才能放過他們二人？”蘇陌顏受不住了，縱使知道這不過是幻境，依舊是雙手顫抖，不敢碰那把匕首。

“不能的，你只能救一個。崇華還是溪谷，你要選哪一個？”

胤函又笑：“你現在不想選也沒有關系，我還有鉚釘呢，你可以慢慢地想。不過他們二人可就不一定有沒有命等你了。嘖嘖，真是可憐啊。”

只能救一個，是啊，就像是感情一樣，她只能選一個。選擇便一定會伴隨著傷害，若是她同時想要選擇兩個人，讓兩個人都不受到傷害，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蘇陌顏單手捂著胸口，內裏是幾乎炸裂似的痛楚。她擡眼望了望捆綁在十字架上的兩個人，晶亮的眸子終於沈了下去。

比起來，她才更像是綁在十字架上的那個人，認她如何選擇，如何傷害，依舊得不到救贖。偽善一直以來便是最殘忍的東西，對人一樣，對己也一樣。

“我們再來一個，這次，該到那個草木之神了。”胤函指尖虛晃，一枚燒紅的鉚釘卻是慢悠悠的飛向前方，緩緩地深入到他腳腕的骨肉當中。

皮肉炙烤的聲音與燒焦的氣息同時傳來，蘇陌顏更覺得，烤著的是她的心……

一下下的釘入比一瞬間的刺入痛感來的更凜冽些，鮮紅的血跡濡濕了溪谷的青色衫子，染出了詭異的顏色。

一雙眼微瞇著，透出的是絕望。下唇上幾個血洞猙獰無比，一縷殷紅的血跡從他的唇角滴下，緩緩地滑落到下巴，又低落到衣襟上。

雙手無力地虛攥成拳頭，原本粉色的指甲扣著身後的十字架，以至於指甲都氤氳出了鮮紅的血跡。

溪谷的手好看，乃是崇華都比不上的。手指細長而不顯陰柔，饒是握劍撫琴都是一項極好的風景。

就是這雙手啊，在她受傷的時候，溫暖的用掌心暈開藥膏為她塗抹。就是這雙手，溫柔的握住她的手腕，半是玩笑半是堅定的對她說“不洗手不許吃東西”。也是這雙手，當年握著她的一雙手，在崇華仙君面前三拜結成了夫妻。

伏羲水鏡確實是個神奇的東西，它能看到許多將要發生的事情。可它也是個混賬東西，只能看到後果卻見不到前因。

心口像是有什麽再擰著痛，痛得她喘不過氣來。像是有一只沈重的腳再踩著她的心口，抑制她呼吸的頻率。

“滴答……”原本已經恍惚的深思，被一滴水聲驚醒。

蘇陌顏擡眼，便見溪谷下巴上墜著的一滴汗水滴落而下，徑直的砸在地面上。溪谷雙眼血紅，唇角卻是扯出一個牽強的笑意。他唇齒微張，像是要說什麽，卻是發出兩個破碎的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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