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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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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賊已死, 流毒肅清。

朝廷勢力在這段時日的動蕩中迅速重新洗牌,雖然局勢目前尚不明朗, 但天子態度卻已讓所有人都知曉了:蔡相身死, 是他默許下的結果。

於是, 在如此的政勢之下, 官員要臣和蔡相的昔日黨羽紛紛找到了新的方向和領導者, 大家無言而默契地靜待諸葛正我呈上最終證據。

不少人更在遠遠瞧著熱鬧, 等到最終那一錘落下來,罪名確認後便可趁機再踩上一腳,表明自己的忠心。

朝堂的不安和暗湧, 同時也影響到了江湖的格局。

六分半堂在那一日與金風細雨樓對上之後便一直極為安靜, 讓人看不清他們的下一步動向。

沒人清楚這是山雨欲來前的滿樓風,還是真正海晏河清的前奏。

然而三日後,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 六分半堂率先打破了這搖搖欲墜的和平。

堂主雷損在江湖中人的註目禮下, 踏入了金風細雨樓。

雷損來得早,待人傳報後進入正堂,此時蘇夢枕正垂著眼慢悠悠地吹著一碗藥汁:這藥漆黑難言, 更有一股清苦的香氣, 看了就讓人覺得難以下口。

但蘇夢枕只是輕輕吹了吹,便一飲而盡了。

雷損見他喝了藥卻並無開口說話的意思, 便率先道:“今日來風雨樓叨擾,還望樓主不要在意。”

蘇夢枕笑了笑:“雷堂主不必客氣,坐。”

其實二人對今日會面都心知肚明, 多餘的話也並不打算多說。

蔡相已死,若是再鬥下去,對六分半堂百害而無一利,縱然朝廷並不會直接插手江湖事,但若為了清掃餘黨,也難免不會對他下手。

雷損今日前來,是為求和,也是為了自保。

蘇夢枕並不急,他用三指托著那晶瑩的藥碗,慢悠悠地轉著,等待著對方開口。

這瓷碗顏色很美,藍綠間映猶如孔雀翎羽,在燒制後塗的一層釉上還摻了金粉在其中,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他目光落在碗上,看了片刻,仿佛賞物一般,卻並不看雷損。

然而如此安靜,卻有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慢慢自上而下地罩了下來。

見蘇夢枕不說話,雷損也摸不清對方的意思,但他同樣是城府極深之人,思忖再三道:“雷某今日前來,主要是為了與蘇樓主商討重新劃分這京城中的地盤歸屬一事。現下朝廷動蕩,難免會影響到京城中的江湖勢力,我們提早做出安排,更是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黨爭波及,導致江湖人卷入朝堂事端。不知樓主對此,意下如何?”

這段話中,他並未提到蔡相身死之事,更是直接遠遠將朝廷與六分半堂橫隔開來,甚至做出幾分朝廷會牽連江湖的深謀遠慮的姿態來。

蘇夢枕看破,但卻並不說破,而是笑了笑,帶著幾分謙虛的討教。

“那麽雷堂主意下如何?”

“雷某認為,我們二人休戰,為表誠意,近水運之地可讓兩分於樓主,作為那日的賠罪,”他道,“另外一分由風雨樓自行選擇,一共三分。”

六分半堂在京城中的勢力劃屬可以說是每一處都有著極大的用途,它們縱橫交錯,猶如機簧榫卯,一處運轉不靈則全身不暢,但此時他卻可以直接讓出三分,足以見這雷損也是心知新勢將至,準備提前做出準備了。

蘇夢枕猜測到了對方將做出一些犧牲,卻沒想到這犧牲如此大,一時也有些意外。

然而他心思電轉,卻暫時未答。

雷損見此,立刻又道:“第三分大可是中市之地,此處有何用,不必雷某同樓主細說了吧?”

市中之地乃六分半堂最重要的情報源地,對於雷損來說近乎於割讓了心肺,但此時做出如此決定,其實對他來說也是好事,畢竟蔡相一事過後,雷損的勢力便難以在如此繁華熱鬧的地方招搖過市,更是容易讓人從千絲萬縷的情報網中將之連根拔起。

盡早退離,明哲保身才是當務之急。

直接割讓給金風細雨樓,倒也是一條壯士斷腕的好路。

只不過這比斷腕可要痛多了。

“雷堂主好闊綽的手筆。”蘇夢枕微微頷首。

此時侍從走來,為雷損滿了杯茶。

溫熱的白氣冒上來,驅散室內略有壓抑的氣氛。

“那樓主以為如何?”雷損並不碰那杯茶,擡起眼,盯緊了對方。

蘇夢枕含笑,搖了搖頭:“蘇某認為不妥。”

雷損:“!”

聞言,他幾乎要霍然起身了。

然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卻又將雷損牢牢地留在了椅子上。

“兩分即可,我替雷堂主留下中市那塊勢力,水運處,給我一分。”蘇夢枕慢條斯理地呷了茶水,淡淡道。

這回答完全出乎雷損的意料,縱然他圓滑善謀,卻也著實為對方的反應所疑惑。

所以他並未直接笑逐顏開,而是冷靜地問:“蘇樓主是為何?”

“另一分則是蘇某的請求,”蘇夢枕放下茶盞,極為認真地說,“我要解除婚約。”

……

另一邊,在江宅中,江容正靠在池水前的亭柱邊發呆。

她鮮少有如此放空的時候,回到家中休息這幾日,經常是在池邊一呆就是一下午。

“容容,”正在此時,蘇櫻忽然站在她身後,笑吟吟地喚了她一聲,“你在做什麽?”

江容立刻轉身:“娘?我隨便在這裏待會兒,正無事可做呢。”

蘇櫻走上前,笑著摸了摸她的發,雖然並未說什麽,但江容卻能感覺到自己母親的疼惜。

她笑瞇瞇地抓住對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娘怎麽啦,找我有事?”

“的確有。”

“這些時日我在宮中,專心研究了一下明玉花的功效,”蘇櫻道出自己的發現,“蘇樓主的病,或許是有辦法治得更快些了。”

江容先是一怔。

下一刻,她陡然起身,道:“是嗎?!”

蘇櫻說我騙你做什麽,尤其這還是關乎醫道的事。

“我不是這麽意思啦!”她立刻解釋,“我只是太驚訝了,娘你好厲害啊。”

“也不是我厲害。”蘇櫻嘆了一聲,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才繼續道,“我是上元之前,你跟我提的那個想法往下研究的,真要算起來,還是多虧了你。”

“你長大啦,不僅武功讓你爹驚訝,醫術也漸漸超過我了。”這話乍一聽是遺憾,但更多的卻是欣慰,“真好。”

江容很小的時候就去了惡人谷,不管是與江小魚還是與蘇櫻,都甚少有這麽認真煽情的時候,所以此時此刻,蘇櫻忽然來了這麽一通感慨,倒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她站在廊下,看著娘親的笑臉,忍不住傾身把腦袋擱過去。

“哎,其實我知道。”她說,“這段日子,您和爹,還有叔叔,都是因為我才留在京城,參與了這麽多本來與你們無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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