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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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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近幾年撒嬌的次數並不少, 因為她知道自己當初選擇留在惡人谷,其實是有點任性的。

但從前撒嬌, 多半是為了哄父母家人高興, 讓他們少擔心自己一點, 這一回卻不大一樣。

這一年來, 因她入京, 整個江家, 基本都重新入了江湖。

不論是出世多年的移花宮,還是早已淡出江湖的江小魚,在這件事上, 多少都做出了讓步, 只因為她想留在京城做這些事。

思及此處,江容不由得覺得,自己是時候把京中的事了結, 然後好好陪父母家人一段時間了。

她向來幹脆果斷, 決定了要陪家人,便沒有再猶豫,迅速地計劃起了塵埃落定後的事。

江易來找她的時候, 她就在院子裏忙活這個。

“三月下江南, 五月去太原,六月……”江易疑惑, “咦,六月居然是去嶺南,你去嶺南做什麽?我還以為, 等參加完隨雲的繼位儀式,你就要回惡人谷去了呢。”

江容:“我爹娘七月出海,打算從南海走,我正好帶阿城回一次家,就順便送他們到南海吧,路上多陪陪他們,給他們做做菜。”

“這麽孝順。”江易停頓了一下,“那之後呢,你帶阿城回惡人谷?”

“大概還會再來一趟京城吧。”江容說,“反正總要經過的,那過來見一下京中的朋友,也是應該的。”

江易點點頭:“那也好。”

“對了。”他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補充了一句,“門房昨晚給了我一封信,是太原寄來的,應該是原家伯父伯母在催隨雲回去,盡快為繼位儀式做準備。”

江容一怔:“他……他要走了?”

江易說應該是要提前走了,像無爭山莊這樣的百年世家,一定非常重視這件事,說不定過去一年一直在做準備,但很多東西準備到最後,少不了要他本人親自回去。

“他有跟你說打算何時走嗎?”江容問。

“這個他倒沒說,不然一會兒你去問問。”

“為什麽不是你去問?”江容並不想去,倒不是因為不想見原隨雲,而是她怕自己問了,原隨雲會誤以為她這是在趕他趕緊走。

原隨雲這個人容易多想,很多事哪怕她解釋清楚,他也未必就信她的說辭。

加上兩人現在的關系既尷尬又微妙,江容實在不希望變得更糟。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還是由江易去問這件事。

但江易不幹,江易急著出門。

“我要去洛陽談一筆生意,本來都已經上車了,我爹硬是說我還沒跟你道別,就這麽走了很不好,把我揪下來讓我來跟你說一聲的。”江易說,“現在該說的都說了,我真的要走了!”

江容:“……”行吧,生意要緊,她自己問吧。

把江易送去大門,看著他上了馬車後,她才去原隨雲住的院子找他。

進去時,原隨雲正在看葉孤城練劍,他畢竟是練成了神劍訣的人,指導一下這個年紀的葉孤城,怎麽也是夠格的。

見到江容過來,他十分驚訝,因為自上回他把心事說出來後,她就沒有再主動來此處尋過他了。

原隨雲指導,這是一種江容式的保持距離和維持拒絕。

反正她向來十分好懂。

“容容怎麽來了?”他表情如常,“有事尋我,還是尋阿城?”

“我剛去送了我哥。”江容說,“他跟我說……原伯父他們,在催你回太原了。”

原隨雲本來也沒打算把這事瞞著她,聞言便點了點頭,道:“是有這麽回事。”

江容:“那你……”媽的,來都來了,她居然還是不知道要怎麽問!

好在原隨雲從小到大都是最會揣摩別人話中未盡之意的,哪怕她只說了兩個字,他也立刻懂了,他抿唇道:“我打算三日後啟程回太原。”

江容一驚:“這麽著急?”

他唇畔笑意更甚,難得開了句玩笑:“莫非容容舍不得我走?”

江容:“……”

這個問題真是叫她否認也不好,承認也不好。

“好了,我逗你呢,你別當真。”他適時地解了她的尷尬,順便把話題引到了年中的繼承儀式上,“我離開了這麽久,是該回去一趟了,何況之後還有一大堆事要忙。”

江容立刻接茬:“你要繼承莊主之位,難免的。”

兩人順著這件事聊了幾句,末了江容認真表示,到時候她一定會親赴太原,向他道賀。

他點頭:“好,那我便在太原等你。”

說完了這個,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江容到底沒忍住舊事重提道:“其實你之前說的事……我認真考慮過了。”

原隨雲失笑片刻,歪了歪腦袋,湊近嘆了一聲,道:“你來找我,我很高興,我也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其實不必說出來。”

他一直知道,江容是個心底柔軟的姑娘,長久以來,是他仗著這一點,硬生生擠進了她的生活,逼著她習慣自己的存在。

所以事到如今,她鄭重其事地來說拒絕的話,心裏多半不會好受。

原隨雲曾經以為自己會受不得被她拒絕這件事本身,但事到臨頭才發現,比起這個,他大概更不想看她為此反覆煎熬,乃至進退無度,每一次與自己說話,都要在心裏提前考量一百遍。

這世上有些人享受這種“深思熟慮”,比如他;也有一些人天生不適合如此,比如江容。

很長一段時間裏,原隨雲一直沒想明白,他究竟為什麽會受江容吸引?因為她家世頂尖、天賦卓絕又玉貌花容嗎?那這未免太簡單粗暴,甚至俗氣了。

後來他終於懂了,從小到大,他一直控制不住地關註她,是因為她和他太不一樣了。

他喜歡江容,喜歡的正是這種不一樣。

成長過程裏,他曾經無數次試圖改變這種不一樣,結果每一次都失敗了,這讓他興致盎然的同時,也再無法將註意力從她身上移開。

最後他終於用“喜歡”二字成功了一次,成功之後,他反而不大高興。

江容不該變成這樣,他想。

她就該像過往在惡人谷時那樣,為一只靠近的貓欣喜,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雪抱怨。

他不該把她推到瞻前顧後又百般糾結的狀態裏,那太沒意思了。

“這次沒跟你開玩笑。”他聽到自己這麽說,“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說。”

“我要是不明白,就不會這麽把回家的日期定得如此之早了。”

江容聞言,沈默了好一會兒。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又何嘗不明白他的呢?

她知道他阻止她是因為不想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反過來感到難受,可如果不說,她只會更不好受。

感情是非常鄭重的事,喜歡如此,厭憎如此,接受如此,拒絕更如此。

江容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不喜歡含糊和游移不定。

對方以再真誠不過的態度說喜歡,她必得以同樣認真的心情作答覆。

於是她擡起眼來,迎上他的目光,道:“雖然答案大概是讓你失望的,但我還是想說,我很感謝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好朋友。”

原隨雲先是一怔,再又忍不住笑出來,道:“也對,又是我魔障了,這才是我認識的容容。”

江容:“……”

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發頂,旋即擡眼望向院中開得正盛的臘梅,道:“三日後,你就不必特地來送我了,我們太原再見,到時我請你和阿易喝酒。”

“好。”江容答應了下來,語氣鄭重不減,“我一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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