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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紫藤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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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見人,你去替我說。”紫蘿撐著傘,站在裁縫店門口推方桃。

還沒習慣用腳走路的方桃一個趔趄,跌進了屋子裏,頭撞到門框上,哎呦一聲。屋子裏的婆婆聞聲出來了。

“小姑娘唷,做衣服麽?”

方桃清了清嗓子,按照紫蘿吩咐的說:“我想訂做一身婚服,要兩天之內趕制出來。”

婆婆瞇著眼睛打量了方桃一會,一邊把架子上的布料都取下、抖開。

她一面用低沈的嗓音說道:“兩個月倒還可以,兩天吶,太趕了。小姑娘過兩天要成親了?怎的這樣匆匆忙忙。我看你眼生得緊,不像是鎮上哪家。”

“兩個月才能做好?”方桃不知為何心頭暗喜,她接著說,“不是我成親,是我……的姐姐。”

婆婆讓她過來看料子,一邊說:“我作坊裏就四五個人,一起縫都不一定兩天做完。再說了,你阿姐成親,總該讓她來量個尺寸。”

方桃之前和紫蘿商量好了,她便說:“我身量和姐姐一樣,她讓我替她量。阿婆,您看看最快要多久?”

“不繡紫藤花,兩天能趕出來。”

方桃倒回門外,和紫蘿溝通了兩句,紫蘿催促她快進去量尺寸:“不繡就不繡吧,這規矩是我哥哥定的,不繡對我沒妨礙。”

方桃哦了一聲,在婆婆面前站定,伸開手。軟尺圍上腰,方桃想,這又不是她結婚,幹嘛量她的尺寸?

師兄這時候應該在和鄧遠昳聯系,等他們來了,師兄就能被救出去,到時候婚也不用結。她呢,只要找到機會逃了便是。

婆婆量完了尺寸,又記了賬,方桃把紫蘿給的錢付過去,繞出門來。

“下面我們去哪?”

“買首飾。”

日頭漸高,方桃躲進紫蘿的傘底,一面問:“你為什麽不能見人?今早不是光明正大出現在我們面前了麽?”

紫蘿冷哼一聲:“說了你也不懂。”

方桃嫌她太神神叨叨,加之是奪走師兄的仇人,便沒再搭理紫蘿。兩人一同在鎮上走,又買回許多香燭、燈籠、鞭炮,方桃提得兩手酸痛。

她說:“我用術法可以代替這些東西。”說完,方桃把東西擱在地上,擡起左手一捏,一點火花在指尖燃起。

“想不到你還有點本事,”紫蘿多看了兩眼,“你幹嘛依附在王鳶見身上?因為喜歡他?”

方桃認真想了想:“為了活下來。”喜歡倒是喜歡,但這不是依附的理由。

再說了,她覺得很丟人。自己苦苦暗戀師兄那麽多年,對方竟然早就心有所屬,還不願傷害師兄妹情誼,騙她“一心向道,無意風月”。

這不是逗小孩嗎,讓紫蘿知道了就更丟人了。

“要是我也像你一樣,有選擇的餘地就好了。”紫蘿低笑一聲,把地上的東西提在手裏,念了一個訣,兩人瞬間就被送回府中。

“有這辦法你剛剛幹嘛消遣我。”方桃把東西放在地上,又四處望。這裏顯然不是紫蘿的廂房,倒像是佛堂。

正對著門的是一尊石像,方桃仔細看了會,辨認出這是紫藤的雕像,在盤坐的衣裳上頭,還擺了些紫藤花。

一旁列了一排畫像,都未展開,只是定在墻上。方桃現如今對畫像還心存忌憚,便不去揭下來看。自然,紫蘿未準予,她也不會擅自動屋裏的東西。

“我就打算在這拜堂,你看怎麽樣?”

方桃把地上的包打開,一件一件往外拿:“我不懂凡間的風俗,想怎樣都隨你心意。”

她只是哄紫蘿罷了,待找到空,方桃還預謀去和王鳶見商量如何取得殘玉。

之前,印雪宴把赤瞳鳳蝶殺了,才拿到殘玉。可紫蘿不一樣,她已經是演化出身體的“妖魔”。紫蘿可以親自取出殘玉交給他們。

問題就在於,紫蘿未必會交出殘玉。王鳶見斷不可能為了殘玉殺害紫蘿,方桃很確定。

“別收拾了,給你師兄量尺寸去,我竟把他的婚服忘了,”紫蘿催促方桃起來,望了一眼堂外,指著東邊,“就在這繞過去第三間,喏。”

她想起這屋裏沒有軟尺,隨手裁了一截衣擺,搭在方桃手上,擺擺手:“隨便你怎樣記下來,屋子裏有筆有紙。”

方桃被她塞了把鑰匙,又稀裏糊塗出了門。原本以為還需略施小計才能騙過紫蘿,誰知機會來得毫不費功夫。

鎖嗒一聲開了,推開廂房的門,方桃輕手輕腳鉆了進去,又合上門,好隔音。

轉頭時,屋子裏是一片昏暗,王鳶見四處不見蹤影。她吃了一驚,往裏面走了兩步:“師兄?你在哪?”

繞過珠簾,拐過去正對有兩扇窗,只籠了紗,窗外新綠,映得屋裏影影綽綽。王鳶見聞聲擡頭,就看見方桃被陽光照得斑駁的衣裙。

“前屋太黑了,我就到這來待著。”他笑了笑,想站起來,方桃先一步坐在了他身側。

方桃本想先抱一抱他,可是要事在身,她覺得自己應當以大局為重,開口便說:“師兄,你心裏可想好計策,要如何取殘玉了?”

“只能和紫蘿商議,她肯給,我們才拿的到。倘若不行,就這樣逃了,把線索告知師祖也好。”

方桃琢磨著和紫蘿商量的話術,手上的布條繞來繞去。

“這是什麽?”王鳶見勾起布條的一端,雪青如紫藤尾端沈澱的顏色。

“啊,我險些忘了,”方桃站起身,展開布條,“紫蘿讓我給你量尺寸,要做婚服。”

王鳶見依舊坐在遠處,仰視著方桃。他鬢發垂在肩上,下巴到脖頸一段的輪廓清麗,尾端隱入衣襟當中。

“我沒想過和她成親。”

方桃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卻又躲開,眼神往下,就瞟見王鳶見雲門穴那一塊都是紅印。想必是和她分離開的代價。

她蹲下來,撐著下巴,直勾勾看著這一塊,伸手去撫了撫。很燙,都過去那麽久了,還在燒著。

方桃想不通,師兄專程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心中猛地一跳,揣測,會不會師兄說的心有所屬,其實是自己?

想到這裏,她大起膽子,手停在了他鎖骨的位置,試探著開口:“師兄,對不起。為了我,你又受傷了。”

王鳶見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每一寸陽光落在方桃發絲上,都像有了生命,如烈火搖曳。

“你沒有一丁半點對不起我的地方,方桃,”他面上保持了平日的從容,“是我自己的決定,就這樣先應付過去。我已聯絡了他們,找個合適的時機走吧。”

王鳶見唯一擔心的是,紫蘿一個不高興,就能把方桃的身軀重新摧毀。得而覆失並不好受。

方桃收回了手,點點頭。來日方長,她還有的是機會探尋答案。

“那,師兄,我先幫你量好尺寸。”方桃站起來,又靜靜等王鳶見起身。

她學著作坊裏阿婆的模樣,讓王鳶見擡起手來,把軟布從腋下繞了過去,又在後背繞緊,捏住最契合的一截。

看起來就像一個擁抱。只是她未察覺到。

方桃垂下眼睫,抽過一邊案上的紙,在上面比劃一陣,記下了胸圍長度。她又半彎腰,從小腹繞過去。

隨著方桃走來走去,發髻上的鈴鐺偶爾碰在一起,發出哐啷一聲。除外便只剩下衣裳相摩的窸窣聲。

王鳶見隨她擺布,偶爾擡起手,更多的是垂著眼看她的發頂、她的耳朵,還有兩片撲閃的睫毛。他有點不知道該往哪看了。好像看哪都會更心慌。

布條在王鳶見手上纏了一圈,方桃走了神,一不小心踩到垂在地上的那截,被絆了過去,極快被橫腰攔住。

她站穩了,只聽見師兄倉促道:“小心些。”

方桃說:“還要量脖子。”

她仰頭,擡起手,從王鳶見的後頸開始往前繞。王鳶見配合地昂起脖子,雪青的布條猶如繩子纏了一圈。

方桃掐住布條的一截,又覺得太松,扯緊了一些。她踮起腳,手擱在王鳶見肩膀上,看自己掐的那一截,對著在紙上記錄一遍。

憑記憶想,該要的尺寸都已量完了。方桃站在王鳶見面前,眼巴巴地看著他,終於在王鳶見露出不解的神情後,開口:“師兄,我可以抱你嗎?”

方桃想,只要王鳶見願意,她抱一下,往後就再不奢望別的了。

王鳶見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他張開雙臂,微微笑了:“來。”

方桃靠近他時,正好額頭對上灼熱的雲門穴。她耳朵貼在胸口,好像聽見了心跳聲。而他的頭發卻如今日挑選的綢緞一樣冰涼。

她明明摟得很緊,師兄卻沒碰她。好像是不知手該放在哪一樣。方桃吸了一口氣,松開王鳶見。

“師兄,我該去找紫蘿了,找到時機再來看你。”

他又見方桃的衣角飛過珠簾去,忍不住想伸手留住。如同留住晚霞的餘暉。

“你幫我把東西都理一理,”紫蘿站在一旁打哈欠,她指了指堂前的各種貢品,“趁我哥哥還沒醒,省的他到時候嘴碎。”

方桃有些詫異:“他還需要睡覺?”

“是,我白天醒著,而他是晚上。夏天到了,我醒著的時間就更長了。”

紫蘿看起來很兇,其實問什麽基本都會答,尤其是問到她哥哥。方桃按照她的吩咐把東西擺整齊後,又好奇問:“這些畫像都是誰?”

紫蘿聞言,隨手打開一副畫,把裏面的人像給方桃看。

“每一個我喜歡過的……嗯,男人?”

隨後,她像展示勳章一般,挨個給方桃瞧,一邊抱怨著:“可惜容顏易老,這些人個個老了都變了樣子,我只好讓他們離開了。”

方桃看第一幅畫時還不覺得,接連看了一串,心裏冒出個毛骨悚然的念頭。這些畫表面看起來毫無聯系,放在一起總和某人有些相似處。

——紫藤。

說起來,王鳶見的性子確實和紫藤很像。紫蘿找的每一個人,都帶著紫藤的影子。

方桃鬥著膽子問:“紫蘿,你是不是……愛著紫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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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桃:同是天涯淪落人。

紫蘿:?你們兩又不是親的。

方桃:難道你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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