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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謝家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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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 就在這兒停吧,”金堂從馬車上跳下來,道,“我在外面玩兒會兒再回去。”

等金堂轉過身, 他背後銀樓的夥計早迎了上來:“問少爺安, 少爺今兒想看點兒什麽?”

“你見著每個人都這麽說話?”金堂起了興致, 便問了這麽一句。

那夥計堆著笑臉道:“回少爺的話, 咱們清記銀樓講究的就是一個賓至如歸, 求的就是客人進門的舒心。所以進了咱們這兒, 只有自家公子姑娘、夫人老爺。少爺可是想換個別的稱呼?”

“不必了, ”金堂掃了一眼道, “你們掌櫃的呢?”

還沒等進門, 就先問掌櫃, 夥計小心答道:“掌櫃的在二樓,少爺可是早定好了要來尋他?”

金堂搖了搖頭, 沒說話,只擡腳就往裏走。

清記與別的銀樓擺的板正的櫃子不同, 甫一進門, 就能瞧見中心用假山湖石堆出來的造型,而在假山之旁還有各種錦緞堆紗做出錦簇花團,假山的洞中、山坳處,花團的枝上、葉間,甚至是花蕊處,那金銀之色與瑩潤玉色便是一樓賣的東西了。

清記一樓在東南西北各個不同方向都有用紗簾或是珠簾做的隔斷,裏頭藏著曲折向上的樓梯,半隱半現。

不等身邊這夥計開口,金堂直接往東面的樓梯而去, 這個是上二樓的。

金堂對清記的熟悉,叫那夥計有些驚訝,畢竟他瞧著金堂也不是熟臉,是以沒能來得及第一時間叫住金堂,只得趕緊追了上去。

“少爺,要上二樓得……”憑證。

他話才說了一半,就堵在了嘴裏,因為他才轉過紗簾,就瞧見金堂已經被守在樓梯口的小管事給放了上去。

“叔,他有憑證啊?”那夥計楞楞的問了一句,“我這也沒見過他啊,莫非這位少爺是我不當班的時候來過的?”

“那位要什麽憑證,光憑那張臉就沒不能去的,”見夥計也要往上去,那小管事忙攔了他,“沒你的事兒了,再到外頭迎客去。”

“不是,叔,那不就是我才迎進來的嗎,您可不能這樣啊,”夥計有些急了。

“那可不是客,”小管事看了他一眼,又往左右瞅了瞅,才拍了一把夥計的腦袋,在他耳邊道,“別說叔沒提點你,那位,就是咱們正經東家,你自個兒回去好好想想,方才有沒有什麽說錯的話去。”

“真的假的,”夥計往樓上看了看,才小心的躲到小管事身後,道,“叔你沒認錯吧。”

“前兒掌櫃才帶了我往小院裏去過,我還能認差了?”小管事說著,心裏貓抓似的只恨自己今兒怎麽不在二樓當班,白白浪費了能露臉的好機會。

二樓和樓下不同,四面都做了窗戶,擺了小幾與椅子,並以屏風隔斷出雅間,最合等人用。

金堂四下掃了一眼,就往櫃臺而去。

掌櫃的正在清賬,感受到有人靠近,擡起頭來,一見是金堂,忙起身拱手行禮:“東家來了。”

金堂點了點頭,也沒坐:“這兩日銀樓生意如何?”

掌櫃一聽這話,臉上就笑開了,輕聲道:“還是東家的主意好,咱們前兩日將這幾層樓重新布置裝扮後,一傳十十傳百,不少客人都回頭來看,連著底下的堆紗絹花都半賣半送了許多,如今布置的這些,都是叫成衣鋪那邊加緊制的,如今庫裏也剩的不多了。”

掌櫃的看了一眼桌上賬本,就捧到金堂面前:“這是今日的帳,東家可要先看看?”

金堂隨手接過,翻了幾頁,看一行行記得不錯,便直接給他擱了回去,道:“一樓夥計訓得不錯,再接再厲。”

說罷,金堂又道:“若布坊不忙,你早些定些秋天用得著的花樣料子,到時候不止是底下的花,連屏風也得翻新一批,既然搞了花樣,就得看準了時候。”

“您說的是,”提到和銀樓有關的話,那掌櫃的便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金堂還要再說,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便收了。

“謝閑?”是個男聲,話裏還帶著些許遲疑。

還是個認識的?

金堂挑了挑眉頭,回身看去,對上一張有些眼熟的臉。他猶豫片刻,試探性開口道:“馬二?”

“呸呸呸,什麽馬二不馬二的,爺叫馬良!”馬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起來,但很快又上前狠狠拍了金堂的肩膀兩下,道,“早幾日就聽說你回來了,卻總不見你聯系我們,說,是不是在潁州呆久了,就不認我們這些兄弟了?”

“停停停,你手勁兒多大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金堂趕緊離他遠了幾步,揉了揉被他拍疼了的肩,道,“我這不是才從老宅出來,等著回去就給你們下帖子的?要沒拜訪過我嫡親的大哥二哥,我還能先去見你們不成?”

“那也能先送個信兒啊,”馬良聽了這話,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過來些,我給你揉揉?”

“起開起開,”金堂口氣不好,臉上卻是帶了笑的,他與馬良時常通信,如今許久不見面的那點兒生疏,被這麽一打岔,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會畫畫了嗎?欠我的銀子攢夠了了嗎?揉什麽揉。”

“畫畫這麽簡單,小爺我還能學不會,”馬良尾音上挑,抖開扇子,露出一幅山野圖,落款處神筆山人幾字格外醒目,除了馬良,也沒誰起個這樣的別號了,瞧這畫工,雖算不上神筆,卻也勝過不少人了。

馬良又湊他近了些:“那銀子我是夠了,不過兄弟今兒不湊手,下個月再還你。”

“就一兩銀子的事兒,欠了七八年,你還得等下個月?”金堂看了看這地界兒,道,“一兩銀子都沒有,你上我銀樓幹嘛來了。”

“那不是照顧照顧兄弟生意嗎,”馬良用扇子遮了嘴道,“今兒跟我未婚妻和她表妹一道出來的,給點兒面子,過會兒他們下來,許我記個賬,等我回去了就來銷。”

金堂聽了這話,故意看向掌櫃:“他先前記了多少賬,可銷了沒有?”

“嘿,你這人怎麽不信我呢,”馬良氣得想跳腳。

掌櫃的樂呵呵道:“回少爺的話,馬公子的舊賬基本都銷了的,只上個月來過一回,記了五十兩,還掛在賬上。”

“我還有賬呢?”馬良楞了一下,楞是沒想起來自個兒買了什麽。

掌櫃的點點頭,道:“馬公子上個月來銷賬時,去三樓逛了逛,挑了一把玉骨扇,一塊玉佩走,共合五十二兩六錢銀子,照您的牌子抹了零頭,記了五十兩。”

瞧見馬良一連恍然大悟的模樣,金堂狠狠抽了抽嘴角,道:“過會兒先給他記賬,要是他這個月再忘了,我拿上賬本找他哥還去。”

“還還還,我那不是忘了嗎,”聽見能記賬,馬良別的都顧不上了,直接拉了金堂就往他先前坐的包間走。

“趁著今兒咱們都在,先商量商量什麽時候聚,”馬良一坐下來就道,“我哥知道你回來,特意尋法子留了一日休沐在手上,等定了日子,趕緊送信去,免得你又拖。”

“你哥正經休沐是哪日?”金堂想了想又問,“他們那幾個,休沐應當也是同一日吧?”

馬良想了想道:“應該都差不多。”

金堂點了點頭道:“那就先問下個休沐日,要是湊不到一塊兒就再看。我打從進京就吩咐了樓外樓把最大的院子給咱們空出來,到時候應當休整好了,也叫你們瞧瞧樓外樓的新排場。”

“新排場?還是最大的院子?”馬良眼前一亮,“不如咱們改在明日如何?”

金堂可不慣他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中午就聚,你還想明個兒,有人來嗎?”

“怎麽沒人來,”馬良翹著二郎腿往後一靠,“除了我大哥,咱們這一堆裏,還有幾個正經在衙門做事的?你謝閑做東,必然是一呼百應啊。”

馬良說著,又偷偷看了金堂幾眼:“還真別說,謝姑娘你怎麽越大越好看了,以後可得什麽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喲!”

金堂聽見這久違的稱呼,眼皮子擡了擡,道:“我這就去叫掌櫃。”

“別介,”馬良趕忙坐直了,“謝公子、謝四叔、您是貌比潘安,才比子建,別跟我一般計較!”

金堂輕哼一聲,等他又多說了幾句好話,才放過他。

兩人一人一邊,以幾乎相同的姿勢靠在椅子靠背上,因沒人開口說話,只能聽見臨街的喧鬧聲,卻也沒人覺得尷尬,就好似靜靜呆著,就是最舒適的。

馬良盯著屏風上的花,昏昏欲睡,“我莊子上的石榴去年結的好,等過幾個月到我莊子上吃石榴去?”

“成啊,”金堂也許久沒感受這樣松弛的氣氛,伸了個懶腰,道,“不過得你先嘗嘗,要是澀的,我可不去。”

“我莊子上的東西,能不甜嗎,”馬良坐正了,正想繼續長篇大論,就聽見外頭有了響動。

很快,就有兩名帶著面紗的女子說笑著相攜而來。只是等兩人進來後,瞧見多了個人,一時都楞在原地。

金堂餘光瞧見兩人,趕忙起身站到一旁,將視線落到地上,同那兩人行了個平禮。

“怎麽這麽快,”馬良見兩人也給金堂回了個平禮,輕咳一聲,道,“我同他好些年沒見,今日有緣遇見,就想著一道說說話。”

馬良說著,就擋在金堂前面把兩個姑娘往裏讓,而後輕聲對金堂道:“咱們改日再聚啊!”

金堂點了點頭,也沒等馬良介紹,就往外走,還不小心和後頭那名穿著鴨蛋青衣裳的姑娘打了個照面。

那姑娘有一雙清透的杏眼,兩彎細眉,見與金堂對上,耳垂都紅了,趕緊也低下頭,和金堂一並往邊上讓,誰知道一人往自己左邊讓,一人往自己右邊讓,又讓到一處去了。

金堂忙往後撤了一步,請那姑娘先行,才出去了。

“噗,”馬良見金堂步履匆匆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

他身邊的未婚妻周氏先拉了自己表妹到身邊,正要說話,聽見這笑聲,氣得拎著他耳朵道:“你說說,咱們打小一塊兒長大,你什麽朋友是我都不認識的?騙人騙到我頭上來了!”

“沒騙,沒騙,”雖然周氏手上並沒用勁兒,馬良也故意做出一副疼的模樣,“快松手松手,你認識的,你認識的。”

“我認識?”周氏有些不解。

“是謝閑啊,”馬良故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道。

“是他啊,他回京了?”周氏這才放過他,“那這回就饒了你了。”

等馬良出去結賬,周氏看著自家表妹臉上還沒下去的紅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他這時候回京,你也這時候回京,可不就是個巧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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