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都忘了自己是怎麽睡著的了,只記得和傾離一起在山巔看星，後來，似乎就靠在他的肩上睡了過去。第二日醒來，感受著瓊華充溢的靈氣,和草木特有的淡淡芬芳,只覺得渾身上下神清氣爽。

推門出去，深深地吸了吸清涼的空氣，歡快地在山巔上奔跑穿梭。取下脖子上掛的迷幻珠，迎著初升的陽光,看著璀璨斑駁的光影落在晶瑩白皙的手掌上，突然想起未央提起的、他曾見過的最美風景。

這時，傾離也走出了小院,錦瑟歡快地奔去：“師父,你見過極光嗎？”

“極光？多年前曾見過一次，怎麽想到問這個？”傾離詫異。

“我聽未央提起過，說那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清微上仙是一個喜愛雲游的仙人，未央他這些年來跟隨師父去過很多地方，見識很廣，懂得很多東西，我好羨慕。”說完，亮晶晶的眼望著傾離。

“想去看極光？”傾離略略莞爾：“我帶你去。”

“真的？”師父怎麽變得如此隨和了？

涼涼的聲音：“我何時騙過你？”

猝不及防的一個熊抱，熱情程度令傾離站立不穩，退了兩步。錦瑟笑得眉眼彎彎，在傾離身上使勁蹭了蹭：“師父真好，我最喜歡師父了！”

責備中又帶著寵溺：“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在別人面前可不許這樣！”

“知道啦，只在師父面前這樣。”錦瑟又在傾離胸口蹭了蹭，擡起頭來，搖著傾離的手臂，急切的期盼寫在臉上：“師父，我們什麽時候去？”

終是被她逗笑了，難得一笑，美得令人忘記呼吸，周遭萬物好似瞬間褪為灰白，堪堪淪為他的背景。傾離牽起錦瑟的手，溫和道：“現在就走，可滿意？”

“滿意，滿意！”錦瑟笑得合不攏嘴，隨傾離站在飛劍上，抱著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一個勁地傻笑。

一路往北疾飛，腳下從蔥翠的綠色到蕭瑟的荒蕪，再到白雪皚皚，兩日後，終於到了極北之地。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冰原，巨大的浮冰和冰山在明媚的日光裏折射出炫目的光。

傾離將錦瑟放下，道：“等到夜幕降臨，便可以看到極光。”

錦瑟看了看天色，離夜幕降臨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而她是第一次來到這樣冰封萬裏的極北之地，自然不想錯過其他風景。

“師父，我們飛去前面那座冰峰上看看！”錦瑟拉著傾離，兩人禦空飛去，衣袂飄飄，在一片晶瑩潔白的世界裏，似乘風歸去的畫中人。

錦瑟站在冰峰頂上，俯瞰萬裏冰川，心中突然豪氣萬千：“師父，我舞劍給你看，如何？”

“好啊。”

翩翩飛下，落在一塊巨大的浮冰上，身輕如蝶，靈動似雪中精靈。飛舞的雪花、掀起的碎冰，盤旋飛舞在紅色的身影邊，在陽光裏折射著五彩斑駁的光暈，美得好似一場超脫塵世的幻夢。

此時，她的舞只為他一人，在極北靜謐的世界裏，唯有飛舞的身影和自己的心跳，證明著這不是虛影的泡沫。從未有過一刻像此時一樣，想要讓時間就此停下，讓心中所刻的歲月雋永，永遠定格在這美好的瞬間。有她相伴，攜手一生，即使千萬年時光，亦不會再寂寞了吧？

錦瑟舞得興起，裂天上漸漸灌註了靈力，再揮下時，便劍氣縱橫，浮冰周圍的水隨著劍氣掀起七八丈高的水幕，夾著晶瑩的碎冰落下，好似道道炫目的瀑布。似乎找到了新玩法，錦瑟歡快地劈水、掀水，玩得不亦樂乎，在寂靜的冰川上留下銀鈴般的笑聲。

“咦，有魚！”餘光瞥見水面下方有條銀色的魚，拍了拍尾鰭，倏然鉆入水中不見了。“師父，等我去抓幾條魚來我們烤魚吃！”說著，如泥鰍一般一滑，沒入水中，抓魚去了。

傾離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真是什麽時候都惦記著吃，且由她去好了。

冰涼的水令錦瑟不禁打了個哆嗦，連忙運起靈氣，加固護罩。水裏有些暗，略微適應了片刻，便看見一條銀色的魚在前方一閃，於是連忙摒息追了過去。

“奇怪，怎麽突然不見了？”只見那條銀色的魚往一處稍暗的水域一鉆，便憑空消失了。正好奇間，雙腿突然被什麽東西纏住，接著便是猛力地往下一拽！

錦瑟低下頭去，看見一條黑色的怪物卷住了自己的雙腿，連忙掐訣，往腳下攻去。哪知全力的一擊還未落在怪物身上，便被它身上泛起的淡淡波紋輕描淡寫地抹了去，半點傷口都未曾留下。怪物受到攻擊似乎有些發怒，圈住錦瑟的雙腿便向下沈去，速度飛快，幾個呼吸間，錦瑟便感覺好周遭重重的水壓，好似潛到了極深的水域。

雙腿被纏住的地方只覺靈力阻滯，全身血脈逆流，護罩瞬間破碎，冰涼的水灌了進來，冷氣直往渾身三千毛孔裏鉆。水壓越來越大，胸腹中的氣越來越少，心肺憋悶地好似要爆炸，頭腦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心底一慌，喝了兩口水。然而不知為何全身靈力悉數被制，此時的她就好似一個普通凡人一般，心底裏大喊“師父”，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岸上的傾離心中一跳，察覺不對，神識一掃，竟然沒了錦瑟的蹤影。一中一片慌亂，撲通一聲，跳進水裏。視野裏一片昏暗，看不到她的身影，強大的神識掃去，才在極深的水底發現了她。幾乎是一個瞬移，便來到錦瑟身邊，仙力一轉，絞碎了纏住她的水怪，把凍得僵硬的身子擁入懷裏。

昏迷中的錦瑟只覺得一片溫暖突然包圍，腦中響起溫柔的呼喚，接著，雙唇上突然覆來兩片柔軟，救命的空氣順著雙唇相接處度來，讓她堪堪恢覆了一絲力氣，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緊緊攀附住那個溫暖的身體，狠狠吸取著唇齒間的空氣，直至周遭的壓力一輕，久違的陽光與空氣再次包圍了自己，才放開那片柔軟，張口大口大口地喘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傾離望著懷中的人兒，秀美的臉龐上仍閃耀著晶瑩的水珠，水滴順著濕發從光潔的額頭上緩緩流下，眼神迷蒙，慵懶而魅惑。想起剛剛在水中雙唇相接時，唇齒間獨特的少女柔軟和芬芳，那瞬間的悸動，令他心神搖曳，迷戀不已。要不是顧念她憋氣太久，怕她在水中凍壞身子，他恨不得就這樣緊緊擁著她，吻到地老天荒。

“師父……”回覆神志的她軟軟地依在他懷裏，攫取著他的溫暖。

瞬間，仙力運轉，將兩人的衣服頭發悉數烘幹，傾離在錦瑟的額頭上清啄一口：“以後不許再這麽冒失了。” 也怪自己有些大意，才讓她在自己眼皮下遇險，看來還是緊緊圈在懷裏最放心。

錦瑟懶懶地窩在傾離懷裏，邊講笑話邊等著極光出現。整場都是錦瑟主講，傾離主聽，聽到關鍵處，稍作點評，以示回應。

時光悄悄流淌，就在錦瑟在溫暖舒適中快要睡去時，傾離低下頭，下巴蹭到了她的額頭，溫柔提醒：“快看！”

深藍的夜空似無邊無際的大海，深邃而又神秘。天幕上，漸漸有無數細小的光點浮動，好似閃爍的群星，漫天星辰也仿佛活過來一般，在靜謐的夜空裏精靈般地舞動。耳邊響起細細的聲音，似神靈在浮冰碎雪裏緩緩踏步，遙遠而又神秘。

隨著響聲，天空突然中飄灑出一縷神奇的光帶，如煙似霧，搖曳不定，行雲流水般，化成一個直跨天宇的光環。光環的亮度急劇增強，驀地，五顏六色的光華從順著光環傾瀉而下，瞬間映亮了整個冰原。那萬千璀璨光輝，似縱橫萬裏的七彩長虹。任何字眼在這壯麗瑰美的極光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即使生花妙筆也難言其萬一。

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美景，然而此時，在這樣遼闊無垠的穹窿中，漆黑寂靜的寒夜裏，擁抱著懷裏的柔軟溫暖，與喜歡的人一起，看同樣的風景，卻有不同的心情。傾離將錦瑟的小手握在掌心，側頭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只覺得唇上漣漪點點，直蕩漾到了心裏。

錦瑟尚未從這場猝然降臨的視覺盛宴裏緩過神來，癡癡呢喃道：“好美。”

這場極光橫跨萬裏，一直持續到深夜。緊緊相偎的兩個身影靜靜坐在冰封千裏的潔白世界裏，時間好似凝固定格，天荒地老也不外如此。

日升月落，陽光再次籠罩這片晶瑩世界，頭頂清潤的嗓音響起：“還想看什麽風景？”

“好多都想看”，錦瑟一向很貪心，不過想到頭頂那把大刀一直懸著，不得不收起玩心，嘆氣道：“師父，我雖然還想去好多地方，但是最近耽誤了好多時間，我怕四年內修不成仙身。”

“為何這麽拼命？”這丫頭好像從九歲起就一直很努力，現在想來，似乎她一直都在較著什麽勁。

“師父二十三歲就修成了仙身，我要是晚了的話，豈不是徒弟看起來比師父還大，這樣不好。”總算把一直擔心的事說了出來。

聞言，傾離不禁莞爾：“原來就是這個原因，所以你就從九歲起就一直拼命修煉？”

“當然，我得看起來比師父小才行。”錦瑟一本正經。

傾離捏了捏錦瑟的小臉，柔聲道：“沒關系，若是四年後還沒有修成仙身，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容貌生長。”

“不要！師父現在最好看了，不要師傅變老，我就喜歡師父現在的樣子。”雖然他提出的條件很誘惑，她也很感動，但是，她希望師父永遠都和現在一般，清俊美好。

“好吧，隨你。”她說喜歡，讓從不註重容貌皮相的他，第一次為自己的外表感到欣慰。饒是心中歡喜，傾離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只是平日裏深邃靜謐的眸子，此刻流光璀璨，讓人望了一眼便不禁被深深吸引，沈醉其中。

錦瑟正傻傻地望著傾離，突然，眼前傾離的面孔越來越大，唇瓣上襲來兩片柔軟，溫柔摩挲，纏綿悱惻。

等錦瑟反應過來時，傾離已擡起了頭。“師父，你剛剛為什麽親我？”

回答得坦坦蕩蕩：“喜歡，便親了。”

原來自己是個討師父喜歡的好弟子，錦瑟滿意地將這個“喜歡”收下，也忘了細想剛剛親的不是臉頰，而是嘴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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