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陪師父當然好啊……”看到傾離眼中驀然變冷的神色,錦瑟心中一抖：“難道師父是不想娶妻的？但是剛剛他又說不想孤獨終老，這到底是想娶還是不想娶啊？”

心中兀自糾結著，突然想起父母還在世時候，隔壁小姐遇了難以決斷的事,便摘了一朵很多花瓣的花,邊扯邊說“喜歡”、“不喜歡”，直到扯到最後一個花瓣時，便知道了答案。瞥見路邊還真有朵黃色的小野花，花瓣也夠多,錦瑟便一個飛身摘了來，開始扯花瓣，邊扯邊念“娶”、“不娶”……

待扯到最後一個花瓣時,便輪到了“不娶”。這時傾離實在看不過去,涼涼地問：“你到底在做什麽？”

錦瑟心中難題得解，頓覺豁然開朗，擡起頭，笑得燦爛道：“師父還是別娶妻了。”

“好。”傾離答得幹脆，又掃她一眼，道：“那你呢？”看錦瑟不明所以，補充道：“你會嫁人嗎？”

“姑娘大了應該都會嫁人吧？”錦瑟想了想，補充道：“我暫時沒想過，不過，要嫁的話應該嫁給澹臺師兄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幼時爹娘說過，青梅竹馬的最般配……”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因為面前的傾離雖然還是一副寧靜淡然的樣子，但是周身的冰冷氣息令錦瑟不寒而栗。

生她的氣嗎？不，她有什麽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一直都很好，相互喜歡是很自然的事。而自己一直都是她的師父，她恐怕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過可以攜手一生的角色吧？在她心中，師父是可以親近的，卻不是可以並肩的。只是，已經動了的心再無法收回，荒涼的不周山因她的笑容而明媚；再美的瓊華，如果沒有她，對他來說也是一片荒寂。

即使師徒相戀似乎有違道德倫常，但是他從未在意過別人的眼光，喜歡了，便是喜歡，只要她願意，他一定排除萬難，沒有什麽能夠把他們分開。只是，她願意嗎？傾離靜靜地望著錦瑟，心中思緒紛繁覆雜，眸色幽深，寧靜不見底。

錦瑟被傾離不斷變化的臉色嚇了一跳，心想，師父不會是生病了吧？難道之前虛鼎中魔氣凈化得不太徹底，留了後遺癥？於是踮起腳尖，將手覆上傾離額頭，感覺半晌，溫度一切正常。又收了手，搭在傾離的脈上，雖然她不懂醫術，但是還是多少能摸出脈相平穩有力，應該沒什麽問題。正苦惱著，傾離突然低低地嘆了口氣，順勢牽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淡淡道：“走吧。”

兩人手牽手緩緩走出城門，到了城郊，傾離也沒有要禦劍的意思。錦瑟心裏忐忑著：“難道師父真走火入魔，連禦劍都不能了？”擡頭看旁邊傾離的神色，又是一切如常，於是，揣著有些不確定的心情，試探道：“師，噢，傾離哥哥，你怎麽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嗯？”傾離不明所以。

索性直說好了，彎彎拐拐不是她的風格：“你先前魔氣都凈化幹凈、沒有走火入魔吧？”

“當然沒有。”傾離覺得好笑，勾了勾唇角，這丫頭的思維還真是天馬行空。

“那就好了！”錦瑟終於放心，師父還是原來的師父！撲進傾離懷裏，撒嬌似的地蹭著。

傾離低下頭，眸中笑意溫柔。錦瑟被傾離好看的笑容晃花了眼，踮起腳，親了親傾離優美的下巴。傾離一怔，望著懷中的錦瑟，說不出話來。

錦瑟耳朵貼在傾離胸膛上，聽了一會兒，皺眉道：“傾離哥哥，你的心為什麽跳得那麽快？跟擂鼓似的。”

傾離面上一燙，無奈道：“我也是人，不是神。”

錦瑟顰眉，不解：“難道心跳速度和修為有關系？師父明明是上仙，什麽時候變成人了？還有，神的心跳得都很慢，還是都不用跳？”

“……”遇到這樣不解風情的徒弟還真是無語，不過也好，免得被人惦記了去。想到這裏，傾離又笑了。

回去的路上，傾離禦劍頗慢，錦瑟體貼地想著，這是師父帶她欣賞沿路風景，於是周到地開始哼起她的小調來，美其名曰：助興。

一路上慢慢悠悠，回去時天色已暗了。

傾離放下錦瑟，收起天芒道：“錦瑟，想不想去觀景臺看星？”

“好啊！師父陪我？”錦瑟一聽，來了精神，難得師父主動提出帶她看星，真是這麽多年裏的頭一遭呢！

“自然陪你。”傾離拉著錦瑟的走，來到觀景臺。此時，遠遠的天際，還有最後一抹彤雲尚未散去，在千裏視野中，暈染出一條暖色的飄帶。傾離牽錦瑟坐下，從後攬住她的纖腰，側過頭，輕聲道：“喜歡嗎？”

“喜歡，喜歡！”錦瑟眼睛明亮澄澈，望著傾離滿是歡喜。

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頭發，低聲道：“我也很喜歡。”

夜色漸漸降臨，天空中灑滿忽明忽暗的星辰，一輪彎月在中央，錦瑟指著皎潔皓白的月，道：“師父，原來這就叫眾星捧月呀！”

“嗯。”傾離望著錦瑟，眸色流光璀璨，好似天際間的星辰都墜入了那雙墨黑之中。

錦瑟傻傻地望著傾離道：“師父，我覺得你比星星好看多了，徒兒還是看你吧！”

“……”這個小徒，說話總是這樣驚人，不過，聽她這麽說，心裏似有朵朵煙花盛開，令唇角不禁勾起優美的弧度，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錦瑟靠在傾離肩頭，指著天上最亮的星道：“師父，這顆星就是你！”又指了指旁邊那顆稍小稍暗的星道：“那個就是我！”

“錦瑟是夜空裏最美的星。”

“真的？”錦瑟擡起頭，望著傾離，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盼。

“真的。”在他心中，她永遠是最美的。

得到了師父的肯定，錦瑟十分滿足。靜靜地感受著夜空星海的璀璨，只覺得心頭一片空明，傾離就在身邊，給她滿滿的安全感。錦瑟全身毛孔都放松了下來，眼皮漸漸開始打架。

傾離只覺得肩頭漸沈，耳邊是錦瑟逐漸均勻綿長的呼吸。伸手一帶，便將她圈在了懷裏，讓她枕著自己的胸口睡覺。

一夜的時光，因她，而變得短暫，傾離望著懷中熟睡的錦瑟，只覺得無限滿足。百年裏，無數個早晨中，他獨自一人站在這觀景臺，看日升月落雲起雲滅。那千百個日夜，對他來說，都是那樣一成不變，甚至不覺細細體會，變悄然淌過了。至於後來，想要回憶，都想不起抓不出值得回味的點滴。

他曾以為，今後的百年也會同樣如此度過。而現在，因身邊的人，他的生命變得鮮活起來，同樣的風景，卻有著不同的體會。真希望，每天早晨，都如今天一般，看著她甜甜酣睡的嬌顏，聽著她輕輕淺淺的呼吸，感受著芬芳柔軟的溫度，即使往後千百年的時光，也讓人無限期待。

此時，天際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紅霞，傾離低頭搖了搖懷中的錦瑟道：“錦瑟，看，太陽要出來了。”

錦瑟擡起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適應了光線，慢慢睜開眼睛。只見在重重疊疊的峰巒的最東端，好像正燃燒著大火，而且在蔓延擴大。就在這一剎那間，那紅綢帷幕似的天邊拉開了一個角，出現了太陽的一條弧形的邊，並且努力地上升著，變成了一個半圓形，那半圓形不斷上升，越來越圓，像火球般倏然一躍，掙脫了地面。接著，霞光萬丈，印得周圍一片暖色。

在這明媚的晨曦中，錦瑟望著傾離的眸子，眼睛笑得彎彎，讚嘆道：“日出真美！”

她明媚的笑顏離他近在咫尺，傾離只覺得時光突然在此刻定格，眼底的溫柔在晨曦中泛濫：“錦瑟，永遠陪著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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