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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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零露家已經不遠, 兩個人再往前走了一兩分鐘就到了。何零露指指二層那間自帶小露臺的房子，示意這兒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顧炎先把周圍快速看過，不漏死角, 視線最後才順著那樓梯拾級而上。
房子已經有了年頭，是典型的磚瓦結構, 主人沒舍得在外封一層水泥, 紅磚直接露在外面，經過歲月洗禮，表面已經被蝕得坑坑窪窪。
上行的樓梯直接掛在墻外，沒有正兒八經的扶手，只有一道很矮的邊, 讓人不至於一腳踏空就直接掉下去。
露臺上貼著邊緣擺了不少瓶瓶罐罐, 種了各式各樣的植物，不像是花花草草, 猜測應該是各種蔬菜。
再向裏的地方, 有一個非常簡易的金屬架，上面掛著一兩件T恤長裙之類的衣服, 夜風一來, 衣服如帆般撐了起來。
顧炎眉頭緊了緊, 問：“怎麽沒有防盜門？”
何零露倒是不以為意：“有啊, 上面裝得就是防盜門。之前太久沒人住, 門鎖銹壞了，房東還特別負責地給我換了一把。”
“我是說往樓上去的這邊還要一道門。”顧炎再次環顧四周：“這邊正好是個岔口，平時人跟車都不會少, 沒門擋在這兒, 有無聊的上去敲門怎麽辦？”
何零露說：“不會吧, 這邊到處都是攝像頭, 派出所又那麽近。我住好幾天了，鄰居們都特別好，沒遇見過那種沒素質的人。”
何零露話音才剛落，剛消停沒一會兒的摩托車馬達聲又轟轟隆隆響起來。打臉打得有點太快，她向著顧炎幹幹一笑。
沒素質的這不就來了。
顧炎睨她一眼，立刻循聲走到其中一個岔口那兒，等車開過來的時候，他直接把兩手一張，將人給攔了下來。
何零露看得莫名其妙，往他方向走了一步。顧炎餘光瞥見，立馬做了個停的手勢，說：“你先回去。”
騎車的小夥也是一頭霧水，還沒完全推開頭盔面罩就開始嘟囔：“幹嘛呢，大晚上的堵路中間，活膩味了啊。”
顧炎見慣風浪，對諸如此類的冷言冷語完全免疫。他壓著唇角，表情嚴肅，快速亮過證件，幹脆道：“把你身份證跟駕駛證出示一下。”
顧炎身高上有絕對優勢，氣質又冷，小夥被他鎮住，等看清他證件後，更是嚇了一跳，乖乖把證件都給送上。
他討好笑著：“警官，我沒做什麽壞事吧，晚上騎車回家也不行？”
顧炎把他信息拍下來，遞還過去，說：“騎車回家？你住這邊？那正好，一會兒跟我去所裏做過筆錄，不至於耽誤你太多休息時間。”
小夥有點傻眼：“啊，做什麽筆錄？”
顧炎將手搭在他車頭上，上下拍了拍：“你這車改裝過吧，轟轟隆隆的很好聽啊。這邊住的大多是老人家，你大晚上的來找刺激，有沒有一點公德心了？”
小夥還在掙紮：“不是，警官，我真是回家的。”
“還不老實。前面是條死路，你有家不回，非要繞上一圈才回來，怎麽，油不要錢的？”說著，顧炎想到什麽地回頭看了眼何零露。
何零露沒乖乖聽話回家，正站在原地做吃瓜群眾呢，突然接收到來自顧炎的註視，誤以為是他在催促自己離開，趕緊裝模作樣地往樓梯上走了一步。
這一略顯笨拙的樣子，被顧炎餘光看得清清楚楚，讓他莫名覺得好笑。偏偏這時候需要嚴肅，他只能壓著要往上走的唇角，又把眉頭皺得更緊一點。
小夥看被拆穿，腦子一轉，從兜裏摸了幾百塊，夾在半包中華裏遞過去：“哎，警官，幫幫忙，這車我朋友的，我就借出來騎一下。”
“你少來這套。”顧炎立馬擋回去，語氣嚴厲：“誰也不差你這點東西，這邊多少雙眼睛看著，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趕緊把車子熄火，跟我走！”
顧炎本意是說到處都有攝像頭，卻被誤解成顧忌一邊的何零露，小夥嬉笑著不以為意，還在把錢往顧炎面前推：“有多大事啊，你倆不是一對的嘛！”
小夥圓滑一笑，向著何零露喊了聲“嫂子”：“我想起來了，剛剛我經過的那對情侶，就是你們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趕緊把我哥喊回去睡覺唄！”
何零露個吃瓜的反成了其他人的瓜，莫名慌張裏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卻差點因為沒走好臺階要在樓梯上摔一跤。
什麽嫂子，什麽一對，什麽春宵一刻值千金，何零露聽得面紅耳赤，趕緊要反駁，可想到對方完全是個陌生人，又覺得似乎沒什麽必要。
於是只好一手背著扶好墻，一邊猶豫不決的：“額……額……”
顧炎把一切看在眼裏，心有餘悸。剛剛何零露重心不穩，他已經邁出一大步，直到她蹣跚著站穩，確定不會有事後，才又不安地退了回去。
他知道時間不早，想讓她早點休息，同時，也不想聽她被無端開涮，於是把人從車上拎下來後，就著急帶著去所裏。
臨走前，他不厭其煩地再次提醒何零露註意安全：“記得把門鎖好，窗簾也拉嚴實了，有人敲門不許開，要幫忙就打我電話。”
何零露還在做著解釋或不解釋的選擇題，聽到他的叮囑連忙點點頭。等到他帶著人走出去幾步，背影漸遠，她突然想到什麽。
“顧炎！”
顧炎立刻停下，轉身前，忍不住再琢磨了這聲稱謂：“嗯？”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何零露走下樓梯，往他方向走近幾步：“洗澡的時候註意點，傷口盡量別碰到水。”
多大的人了，基本的生活常識會沒有，用得著別人來提醒？顧炎舌尖抵著上顎沈吟了一兩秒，鮮見的沒有擡杠：“嗯。”
何零露籲口氣，很滿意的樣子：“那我回去了。”
顧炎點頭：“快回去。”
隨即又想到什麽：“等會兒。”
可真等何零露又看回他了，連一邊小夥都好奇他的三番五次，顧炎卻賣起了關子，簡短道：“回去吧，晚點再說。”
何零露到家又洗了次澡才躺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顧炎的話起了作用，她忽然覺得孤懸在二樓的這間房子是沒想象中安全。
有人直接爬樓上來怎麽辦，有人敲門敲窗怎麽辦，有人把她衣服偷了怎麽辦？
何零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著起床兩次來看門鎖沒鎖，後來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刷手機，預備等晚點有睡意了再去床上。
有一段時間沒看手機，微信裏已經是一片紅點，除了之前錢大姐拉她進的幾個網格群不停有人說話，米周她們也紛紛來噓寒問暖過。
不過這其中最吸引她註意的要數舅媽發來的一條信息，提醒她六月快過，該給婆婆交下半年的糧錢了。
何零露家人丁不旺，爸爸是家裏獨子，媽媽也只有一個哥哥。
婆婆因而一直跟著舅舅舅媽住鄉下，之前條件好的時候還算相安無事，後來何零露一家發生變故，連帶著跟這唯一親戚之間的關系也很是緊張。
她那舅媽本性不算太壞，只是斤斤計較，把錢看得很重，早早就老太太的贍養問題跟何零露達成約定：他們出一間屋子給老太太起居，但每年吃菜吃糧的錢要何零露來給。
農村生活成本不算高，平時除了要買肉，米面糧油基本可以自給自足，舅媽給她算了一年三千塊，每半年給一回。
錢雖然不多，可何零露還是學生，也正是要用錢的時候。是以她平時一直勤儉，不管再想要什麽，一定先把婆婆的糧錢攢出來，才敢給自己添置東西。
下半年的糧錢，她畢業之前就存好了，現在既然舅媽催，她立刻轉了一千五過去。
明明已經過了十二點，夜深人靜，何零露的錢剛自微信轉過去，舅媽不僅立刻就收了，還給她撥了個語音電話。
何零露微怔，接起來，禮貌喊了聲：“舅媽。”
舅媽那邊倒是很吵，一聽就知道在砌長城，大家把牌扔得嘩嘩響，不時傳來幾聲用方言說的“八筒”、“東風”、“碰”之類的。
舅媽嗓門大，說起話來像吵架，吐字像扔槍子，砰砰砰的：“怎麽才一千五啊？”
何零露很是不理解：“不是一直是嗎？”
“你是城裏人，大小姐，天天關在學校裏讀書，不知道現在外面價格漲到什麽地步了。魚啊肉啊漲得瘋起來了，蝦更加不敢買了，你那一千五夠幹什麽的？”
何零露直截了當：“你還要多少？”
“起碼也要兩三百吧。”舅媽支吾著，頓了頓，終於想好：“你這樣吧，你再給我打五百塊過來，用不了我再還給你。”
何零露抿了抿唇，說：“好，我一會兒就在微信上轉給你。多了也不用給我，平時多給婆婆買幾次魚蝦。”
“還用你說嘛，平時可從沒短她吃喝，一周怎麽也要來一頓肉！老太婆自己也要吃，一頓飯能吃兩大碗，比下地的男人吃得都多。現在稻子什麽價錢了，我一粒都不賣，全堆在家裏留著慢慢吃。”
舅媽既是說給何零露聽，也是說給牌友聽。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大家紛紛誇她賢惠，不小氣，是個好媳婦。
舅媽得意洋洋，好心情下，有空來關心何零露：“你那個學校還要上到什麽時候？”
何零露說：“已經畢業了。”
“畢業了？”舅媽明顯激動：“找到工作了，掙錢了？”
何零露垂著眼睛，輕聲：“嗯，算是吧。”
“那好啊，總算是把你供出來了，你在外面工作掙大錢，我跟你舅舅也有人依靠。你什麽時候有功夫，我們去你那看看，你也領著我們在城裏轉轉。”舅媽突然“哎喲”一聲：“不跟你說了，我都相公了！”
何零露緊接著就聽見那邊一陣更大的嘈雜，舅媽因為抓漏了牌不停扼腕，其他人則笑嘻嘻地喊她趕緊給錢。
舅媽突然咒罵句：“就怪那個死丫頭，什麽跟她沾邊都沒好事。”
牌友問：“誰啊？”
“還有誰啊，就他死鬼妹妹生的那個賠錢貨！在我這裏吃了多少年閑飯，還要供念書，把我翻新房子的錢都給用沒了。”
“哦哦哦，想起來了，小丫頭蠻可憐的，小小年紀就沒媽。”
“還不都是她克的，我找瞎子算過了，說她命硬，克了親媽克親爸。自己也不爭氣，書到一半說不念，跟人家男的跑出去好幾年。前幾年跟我說不混了，要上大學，誰知道上沒上，怎麽上的。”
年紀大點的人對現在的軟件都不太熟練，舅媽剛剛就說掛了但一直還有聲音傳過來，何零露就猜測她是直接鎖屏而沒按掛斷。
原本她還有興致聽聽舅媽背後怎麽議論她，直到聽到這兒，她縱然再怎麽麻木也聽不下去，於是選擇把通話直接掛了，轉而去看自己卡裏還剩下多少錢。
何零露來社區只幾天，不可能收到工資，之前做家教雖然攢了點，但因為畢業這段時間要花錢的地方多，也沒剩多少了。
何零露拼拼湊湊，最後把身上現金都掏了出來，居然也只湊了不到四百。
怎麽辦？
手機此時突然震了下，是米周這個夜貓子發信息給她，讓她幫忙參考一下新看中的連衣裙適不適合她。
這是一條近年特別流行的法式長裙，胸部用了打攬，層層疊疊裏蘊含風情，能極大凸顯女性身體曲線之美。
何零露看了一眼價格，折後1999。
加一塊，正好是婆婆半年的糧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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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的樓梯直接掛在墻外，沒有正兒八經的扶手，只有一道很矮的邊, 讓人不至於一腳踏空就直接掉下去。
露臺上貼著邊緣擺了不少瓶瓶罐罐, 種了各式各樣的植物，不像是花花草草, 猜測應該是各種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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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眉頭緊了緊, 問：“怎麽沒有防盜門？”
何零露倒是不以為意：“有啊, 上面裝得就是防盜門。之前太久沒人住, 門鎖銹壞了，房東還特別負責地給我換了一把。”
“我是說往樓上去的這邊還要一道門。”顧炎再次環顧四周：“這邊正好是個岔口，平時人跟車都不會少, 沒門擋在這兒, 有無聊的上去敲門怎麽辦？”
何零露說：“不會吧, 這邊到處都是攝像頭, 派出所又那麽近。我住好幾天了，鄰居們都特別好，沒遇見過那種沒素質的人。”
何零露話音才剛落，剛消停沒一會兒的摩托車馬達聲又轟轟隆隆響起來。打臉打得有點太快，她向著顧炎幹幹一笑。
沒素質的這不就來了。
顧炎睨她一眼，立刻循聲走到其中一個岔口那兒，等車開過來的時候，他直接把兩手一張，將人給攔了下來。
何零露看得莫名其妙，往他方向走了一步。顧炎餘光瞥見，立馬做了個停的手勢，說：“你先回去。”
騎車的小夥也是一頭霧水，還沒完全推開頭盔面罩就開始嘟囔：“幹嘛呢，大晚上的堵路中間，活膩味了啊。”
顧炎見慣風浪，對諸如此類的冷言冷語完全免疫。他壓著唇角，表情嚴肅，快速亮過證件，幹脆道：“把你身份證跟駕駛證出示一下。”
顧炎身高上有絕對優勢，氣質又冷，小夥被他鎮住，等看清他證件後，更是嚇了一跳，乖乖把證件都給送上。
他討好笑著：“警官，我沒做什麽壞事吧，晚上騎車回家也不行？”
顧炎把他信息拍下來，遞還過去，說：“騎車回家？你住這邊？那正好，一會兒跟我去所裏做過筆錄，不至於耽誤你太多休息時間。”
小夥有點傻眼：“啊，做什麽筆錄？”
顧炎將手搭在他車頭上，上下拍了拍：“你這車改裝過吧，轟轟隆隆的很好聽啊。這邊住的大多是老人家，你大晚上的來找刺激，有沒有一點公德心了？”
小夥還在掙紮：“不是，警官，我真是回家的。”
“還不老實。前面是條死路，你有家不回，非要繞上一圈才回來，怎麽，油不要錢的？”說著，顧炎想到什麽地回頭看了眼何零露。
何零露沒乖乖聽話回家，正站在原地做吃瓜群眾呢，突然接收到來自顧炎的註視，誤以為是他在催促自己離開，趕緊裝模作樣地往樓梯上走了一步。
這一略顯笨拙的樣子，被顧炎餘光看得清清楚楚，讓他莫名覺得好笑。偏偏這時候需要嚴肅，他只能壓著要往上走的唇角，又把眉頭皺得更緊一點。
小夥看被拆穿，腦子一轉，從兜裏摸了幾百塊，夾在半包中華裏遞過去：“哎，警官，幫幫忙，這車我朋友的，我就借出來騎一下。”
“你少來這套。”顧炎立馬擋回去，語氣嚴厲：“誰也不差你這點東西，這邊多少雙眼睛看著，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趕緊把車子熄火，跟我走！”
顧炎本意是說到處都有攝像頭，卻被誤解成顧忌一邊的何零露，小夥嬉笑著不以為意，還在把錢往顧炎面前推：“有多大事啊，你倆不是一對的嘛！”
小夥圓滑一笑，向著何零露喊了聲“嫂子”：“我想起來了，剛剛我經過的那對情侶，就是你們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趕緊把我哥喊回去睡覺唄！”
何零露個吃瓜的反成了其他人的瓜，莫名慌張裏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卻差點因為沒走好臺階要在樓梯上摔一跤。
什麽嫂子，什麽一對，什麽春宵一刻值千金，何零露聽得面紅耳赤，趕緊要反駁，可想到對方完全是個陌生人，又覺得似乎沒什麽必要。
於是只好一手背著扶好墻，一邊猶豫不決的：“額……額……”
顧炎把一切看在眼裏，心有餘悸。剛剛何零露重心不穩，他已經邁出一大步，直到她蹣跚著站穩，確定不會有事後，才又不安地退了回去。
他知道時間不早，想讓她早點休息，同時，也不想聽她被無端開涮，於是把人從車上拎下來後，就著急帶著去所裏。
臨走前，他不厭其煩地再次提醒何零露註意安全：“記得把門鎖好，窗簾也拉嚴實了，有人敲門不許開，要幫忙就打我電話。”
何零露還在做著解釋或不解釋的選擇題，聽到他的叮囑連忙點點頭。等到他帶著人走出去幾步，背影漸遠，她突然想到什麽。
“顧炎！”
顧炎立刻停下，轉身前，忍不住再琢磨了這聲稱謂：“嗯？”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何零露走下樓梯，往他方向走近幾步：“洗澡的時候註意點，傷口盡量別碰到水。”
多大的人了，基本的生活常識會沒有，用得著別人來提醒？顧炎舌尖抵著上顎沈吟了一兩秒，鮮見的沒有擡杠：“嗯。”
何零露籲口氣，很滿意的樣子：“那我回去了。”
顧炎點頭：“快回去。”
隨即又想到什麽：“等會兒。”
可真等何零露又看回他了，連一邊小夥都好奇他的三番五次，顧炎卻賣起了關子，簡短道：“回去吧，晚點再說。”
何零露到家又洗了次澡才躺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顧炎的話起了作用，她忽然覺得孤懸在二樓的這間房子是沒想象中安全。
有人直接爬樓上來怎麽辦，有人敲門敲窗怎麽辦，有人把她衣服偷了怎麽辦？
何零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著起床兩次來看門鎖沒鎖，後來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刷手機，預備等晚點有睡意了再去床上。
有一段時間沒看手機，微信裏已經是一片紅點，除了之前錢大姐拉她進的幾個網格群不停有人說話，米周她們也紛紛來噓寒問暖過。
不過這其中最吸引她註意的要數舅媽發來的一條信息，提醒她六月快過，該給婆婆交下半年的糧錢了。
何零露家人丁不旺，爸爸是家裏獨子，媽媽也只有一個哥哥。
婆婆因而一直跟著舅舅舅媽住鄉下，之前條件好的時候還算相安無事，後來何零露一家發生變故，連帶著跟這唯一親戚之間的關系也很是緊張。
她那舅媽本性不算太壞，只是斤斤計較，把錢看得很重，早早就老太太的贍養問題跟何零露達成約定：他們出一間屋子給老太太起居，但每年吃菜吃糧的錢要何零露來給。
農村生活成本不算高，平時除了要買肉，米面糧油基本可以自給自足，舅媽給她算了一年三千塊，每半年給一回。
錢雖然不多，可何零露還是學生，也正是要用錢的時候。是以她平時一直勤儉，不管再想要什麽，一定先把婆婆的糧錢攢出來，才敢給自己添置東西。
下半年的糧錢，她畢業之前就存好了，現在既然舅媽催，她立刻轉了一千五過去。
明明已經過了十二點，夜深人靜，何零露的錢剛自微信轉過去，舅媽不僅立刻就收了，還給她撥了個語音電話。
何零露微怔，接起來，禮貌喊了聲：“舅媽。”
舅媽那邊倒是很吵，一聽就知道在砌長城，大家把牌扔得嘩嘩響，不時傳來幾聲用方言說的“八筒”、“東風”、“碰”之類的。
舅媽嗓門大，說起話來像吵架，吐字像扔槍子，砰砰砰的：“怎麽才一千五啊？”
何零露很是不理解：“不是一直是嗎？”
“你是城裏人，大小姐，天天關在學校裏讀書，不知道現在外面價格漲到什麽地步了。魚啊肉啊漲得瘋起來了，蝦更加不敢買了，你那一千五夠幹什麽的？”
何零露直截了當：“你還要多少？”
“起碼也要兩三百吧。”舅媽支吾著，頓了頓，終於想好：“你這樣吧，你再給我打五百塊過來，用不了我再還給你。”
何零露抿了抿唇，說：“好，我一會兒就在微信上轉給你。多了也不用給我，平時多給婆婆買幾次魚蝦。”
“還用你說嘛，平時可從沒短她吃喝，一周怎麽也要來一頓肉！老太婆自己也要吃，一頓飯能吃兩大碗，比下地的男人吃得都多。現在稻子什麽價錢了，我一粒都不賣，全堆在家裏留著慢慢吃。”
舅媽既是說給何零露聽，也是說給牌友聽。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大家紛紛誇她賢惠，不小氣，是個好媳婦。
舅媽得意洋洋，好心情下，有空來關心何零露：“你那個學校還要上到什麽時候？”
何零露說：“已經畢業了。”
“畢業了？”舅媽明顯激動：“找到工作了，掙錢了？”
何零露垂著眼睛，輕聲：“嗯，算是吧。”
“那好啊，總算是把你供出來了，你在外面工作掙大錢，我跟你舅舅也有人依靠。你什麽時候有功夫，我們去你那看看，你也領著我們在城裏轉轉。”舅媽突然“哎喲”一聲：“不跟你說了，我都相公了！”
何零露緊接著就聽見那邊一陣更大的嘈雜，舅媽因為抓漏了牌不停扼腕，其他人則笑嘻嘻地喊她趕緊給錢。
舅媽突然咒罵句：“就怪那個死丫頭，什麽跟她沾邊都沒好事。”
牌友問：“誰啊？”
“還有誰啊，就他死鬼妹妹生的那個賠錢貨！在我這裏吃了多少年閑飯，還要供念書，把我翻新房子的錢都給用沒了。”
“哦哦哦，想起來了，小丫頭蠻可憐的，小小年紀就沒媽。”
“還不都是她克的，我找瞎子算過了，說她命硬，克了親媽克親爸。自己也不爭氣，書到一半說不念，跟人家男的跑出去好幾年。前幾年跟我說不混了，要上大學，誰知道上沒上，怎麽上的。”
年紀大點的人對現在的軟件都不太熟練，舅媽剛剛就說掛了但一直還有聲音傳過來，何零露就猜測她是直接鎖屏而沒按掛斷。
原本她還有興致聽聽舅媽背後怎麽議論她，直到聽到這兒，她縱然再怎麽麻木也聽不下去，於是選擇把通話直接掛了，轉而去看自己卡裏還剩下多少錢。
何零露來社區只幾天，不可能收到工資，之前做家教雖然攢了點，但因為畢業這段時間要花錢的地方多，也沒剩多少了。
何零露拼拼湊湊，最後把身上現金都掏了出來，居然也只湊了不到四百。
怎麽辦？
手機此時突然震了下，是米周這個夜貓子發信息給她，讓她幫忙參考一下新看中的連衣裙適不適合她。
這是一條近年特別流行的法式長裙，胸部用了打攬，層層疊疊裏蘊含風情，能極大凸顯女性身體曲線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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