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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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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零露回覆:“我覺得不錯, 你穿應該好看。”

米周很是驚喜,立馬撥了個視頻電話過來,袁杉正好在她那邊, 兩人挨著一同出鏡:“露露,你怎麽還沒睡啊, 折騰一整天不累嗎?”

何零露:“你們不也沒睡?”

米周笑嘻嘻的:“你知道我們是夜貓子嘛, 隨便刷刷手機就這個點了。剛剛裙子好看吧,我好想買啊,袁杉非說我撐不起來,讓我別謔謔錢了。”

袁杉翻個白眼,一臉嫌棄的樣子:“你還不知道你幾斤幾兩, 那胸平的, 要不是有兩點做區分,別人都分不清你是前面還是後面。”

米周大怒:“袁杉我殺了你!”

何零露原本覺得空氣沈悶, 有這倆活寶一唱一和, 心情頓時松快許多:“粥粥,想開點, 平胸挺好的, 還能省內衣呢。”

“……”米周黑著臉:“露露, 聽我說謝謝你。”

何零露抿著嘴, 一陣笑。手機正好有消息進來, 震了下,米周那邊聽見聲音:“誰半夜三更給你發信息?”

她跟袁杉相視一笑,順利把劇情往不正經上想:“是不是顧警官, 是不是?”

怎麽可能, 他一向惜字如金的, 今天跟她說了那麽多話, 估計要充能好久才能開始下一次對話,肯定又是舅媽催她給錢的。

米周還沈浸在想象裏:“是不是噓寒問暖來了啊,是不是不放心你,想著來給你送宵夜了?不會現在就在門口了吧,你一開門讓他進來,你倆就幹柴庡?烈火哼哼哈嘿了?”

“……”

袁杉都有點聽不下去:“露露,你少理她,她就一黃色廢料,遲早哪天被掃走了。不過有一說一,那顧警官確實挺在意你的,不像你說的就是鄰居家的哥哥。”

一說這個,米周可就更不困了:“是啊,露露,你今天可威風啊,有個人為你赴湯蹈火。要不是後來你把顧警官抱住了,他能把那人打死!”

何零露聽得莫名心臟一緊:“怎麽會!”

米周說:“就會!”

袁杉想了想,客觀附和:“我也覺得會。”

何零露:“……”

“你沒看見他表情嗎,聽到你被欺負後,他臉色刷得就變了。”袁杉邊回憶邊分析:“要不是你擋著他,又來了那麽多保安跟警察,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何零露還是不相信:“他已經很成熟了。”

“你錯了,男人只會變老,不會成熟。”米周托著下巴,難得正經:“我覺得好奇怪,他明明這麽在乎你,為什麽之前卻沒認出你。”

“絕對裝的!”袁杉言之鑿鑿:“咱們在串串店吃飯那次還記得嗎?露露剛去衛生間他就跟著去了,我去拿串的時候聽見他們那桌人在嘀咕,說他來前明明剛去過,笑他要尿遁不想埋單來著。”

米周一下反應過來:“所以他才有機會送露露回來!咱們還在那兒呢,沒理由不喊我們過去,反而自己抽空送人——警察也沒必要這麽熱心吧。”

兩人覆盤完畢,紛紛看向何零露求證。何零露想了想,說:“他確實應該是裝的,我們見面第一次,他就認出我了。”

米周和袁杉紛紛倒吸口氣:“為什麽?”

何零露說:“是我以前故意要疏遠他,甚至為了擺脫他,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不知怎麽的,她忽然很有傾訴欲:“你們想聽聽關於我的一些事嗎?”

米周:“廢話,只有死人才不八卦。”

何零露笑:“你啊,成天把死啊死的掛嘴邊上。‘死’這個字可不是什麽好字,有一段時間我真連書都很少看,就是怕隨便一掃也能看見這個字。”

米周她們不解,何零露緩緩道:“我是真不敢,因為我媽媽那時候生病了。”

那是發生在她剛進高中時的事。

那個夏天,他們一家從原先地址搬去了更高檔一些的社區,她也離開熟悉的初中進了本地最昂貴的國際學校。

顧炎的離開則要更早一些,八月沒到,他就提前去到A市為入學準備,等正式開學,他的消息便如斷電後的寂靜長夜,找不到光。

何零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適應,原本已經習慣了一種生活模式,習慣了一個人,突然這些熟悉的事務飛快抽離,她一下子就變得不安並孤獨。

有時還在上課,她也會忍不住偷偷往外看,會想,如果顧炎在這,肯定會不時來監督她有沒有認真聽講,當然也會帶來很多零食飲料,一邊說她越來越胖,一邊要她吃光光。

她等啊盼啊,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抱著萬一他有假期突然回來的念頭,傻乎乎等著太久沒見的他出現在教室外。

直到,某天真的有人過來找她,並給她帶來了一個讓人永生難忘的噩耗——她的媽媽確診了白血病,而且是最嚴重的M5型。

像是突然塌了天,漏了海,何零露只覺得天旋地轉,幾乎是踉蹌著去了醫院。

在此之前,家裏已經有公公因為這個病去世,是以他們對這個惡性疾病並不陌生。媽媽一向愛惜身體,作息規律,按時體檢,平時連稍微油膩點的東西都不肯吃。

她也沒有出現過像公公患病時一樣的癥狀,除了前兩天因為拔智齒流了很多血,回來後也不太能止住,一直有出血的情況。

……一直有出血。

何零露如夢初醒。

媽媽因為一次所有人都不以為意的拔牙意外確診了惡疾,而拔牙又擊潰了她孱弱的免疫系統,讓她在本就嚴重的白血病外遭遇了感染。

但這並不是最壞的結果。

就在何零露媽媽病情最危急,最需要物質支撐和親情支持的時候,爸爸因為貪腐問題敗露,被檢察院正式批捕。

關於他的調查,早在年前就已經緊鑼密鼓的開展。為了不打草驚蛇,警方一直秘密收集每一條線索,直到證據多到縱有百口亦莫辯。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何零露從小跟著爸爸念這首詩的時候沒有想過,她這位永遠溫暖,永遠可親,永遠博學,永遠無所不能的爸爸,居然會是一只碩鼠!

何零露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很恨他,她寧可以後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他的時候,能擡著頭說他挪用公款是逼不得已下給媽媽治病。

那樣她的灰暗人生起碼還能添上一絲悲愴的一味。

但他不是,他挪用公款是為了享受,為了開更好的車,住更大的房,為了給媽媽漂亮的連衣裙,為了讓她念最好的學校。

這些重要嗎?什麽才是重要的?難道不是開心嗎,不是快樂嗎,不是一家人齊齊整整坐在一起……哪怕只是分享一碗白粥,也會覺得很幸福。

可何零露來不及質問了,在所謂的親友出現前,家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要面對病重的媽媽,要面對警察的詢問,要從被收走的房子裏搬出行禮,要思考到底從哪裏借錢才能支撐醫院昂貴的開銷。

最困難的時候,媽媽常常一邊流淚一邊替她覺得絕望:她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做什麽呢,沒有爸爸,沒有媽媽,甚至沒有錢……

不過她很快就不用再憂愁了,那一年何零露的期末考還沒到,她就在一次搶救裏永遠閉上了眼睛。

集體生活藏不住秘密,米周和袁杉早就從何零露的生活點滴察覺出異樣。她返校離校從來都是一個人,平時唯一聯系的親戚是一個只會為她要錢的舅媽。

大學四年,她所有花銷都靠自己,為了賺學費和生活費,幾乎沒有一個周末休息,最多的時候一天要打三份工。

與家庭突遇變故這種當頭一棒的劇痛對比,米周她們更願意相信何零露是因為種種原因寄宿在親戚那裏,仰人鼻息雖說是鈍刀割肉,但起碼已經熬出頭了。

但讓她們意外的是,何零露的遭遇是兩者皆有。

她所經歷過的痛苦,也是雙倍疊加的。

米周和袁杉聽完沈默許久後才問:“所以你後來去的舅舅家?”

何零露點點頭:“媽媽走了之後,那邊就沒有什麽再好留念的,國際學校的費用太高,我就自己辦轉學去了鄉鎮高中,離我婆婆也近一點。”

袁杉聽得很是心疼:“幹嘛什麽都自己做,你沒想過去找顧警官幫忙?”

“起初是找不到,他媽媽一直在A市任教,爸爸一有機會也調了過去。等他考上大學,他們連房子都賣了,舉家搬走。他念的什麽大學你們也清楚,性質特殊,他又特別爭強好勝,永遠都要做最好的。開學沒多久他就來信說被選拔去參加比武,那時候我們本來就很少能說上話,這樣一來,幾乎就斷了聯絡。”

何零露眼神放空,像是在努力回想:“我知道找不到他,打他電話也是關機,漸漸就習慣不去打擾了。後來家裏的事一樁連著一樁,更想不到要去找他,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坐在新教室裏上課的時候,也曾想過他會不會著急找我,他給我寫的信是不是因為查無此人而被退回了……但也只是很短暫地想了一想。”

米周不理解:“為什麽不告訴他你的新地址?”

何零露快速眨了幾下眼睛,表情倒還是一貫的平和鎮靜:“可能就是不想吧。你們不知道,那時候的我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因為生活上的前後落差太大,我自卑到極點,不敢跟任何人說話,走路都要低頭含胸。在學校裏的時候,同學們稍微說話小聲點,我就覺得他們是在背地裏討論我說我壞話,老師偶爾對我說話重一點,我就想他們是不是知道我沒爸沒媽,所以特別地針對我。回到舅舅家也不是天堂,舅媽總是會說一些很難聽的話,有時候我多往菜上伸了幾下筷子,她也要把飯碗在桌上磕得咚咚響。”

何零露說得莫名笑起來:“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快樂,我最幸福的時候就是每次回去,婆婆會摟著我在她的小屋子裏一起睡。她精神好的時候會跟我說一些小故事,都是鄉間田頭流傳的那些專門用來嚇小孩好讓小孩乖一點的恐怖故事,有一次我沒忍住說您別說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就往後仰了仰頭,很意外似的,說是啊你怎麽都這麽大了。我也覺得自己大了,應該能掌握自己的生活,高二一結束我就不想讀了,輟學跑外面打工去了。”

米周她們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比我們都要大幾歲。”

“嗯,就是那幾年耽誤的。那時候是真不想念,覺得讀書沒什麽用,我表哥連高中都沒去呢,還不是每個月掙很多錢。也就是在外面的時候,我跟他又見過一次,他那天也為我打架了,還是打了一個我很在意的人。我好生氣啊,同時又因為自卑而變得格外自負,我覺得他一定來看我熱鬧的,就說你快走啊,以後見面了也當陌生人吧。”何零露嘆了口氣:“那時候太年輕了,死要面子,要是換作現在的我,我肯定抱著他大腿說嗚嗚嗚我好慘、你快帶我走、你還要給我好多錢。”

“……”鏡頭裏,米周跟袁杉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信了,你最好是。”

有人能聽自己說話,其實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何零露跟朋友們聊完,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也有了些睡意。

她從椅子上起來,躺回床上,想著睡前再扒拉下微信,看看舅媽方才說了什麽,順道也跟她說下錢的事再寬限幾天。

就見微信裏帶著紅點的那個不是舅媽,而是……顧炎?

【債主】:睡了?

何零露楞了一會兒,才接受了顧炎居然也會說廢話文學的現實,不是很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麽,何零露淺回了一句。

【欠債的】:還沒,怎麽了?

過了會。

【債主】:沒事。

何零露:“……”

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太過尷尬,當然了,何零露也確實挺想知道今天跟他分手後,他做了什麽現在又有沒有做完。

【欠債的】:你忙好了嗎?

【債主】:早好了,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欠債的】:一點了。

【債主】:你表挺準。

【欠債的】:……

何零露等了會,遲遲不見對面再回過來,她也就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好奇心完全釋放出來,問些譬如“你現在到哪了”、“有沒有洗澡”、“有沒有睡覺”之類的話。

再三權衡,她只好簡單總結陳詞。

【欠債的】:那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

顧炎這次倒是回得快。

【債主】:先回來。

【欠債的】:?

語音通話的鈴聲突然響起來,原本靜謐的小房間裏突然就被催促聲裝得滿滿,何零露被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

直到接了她還心有餘悸:“怎麽了?”

不知道顧炎是不是抽了太多煙,聲音有點沙啞:“門鎖好了嗎?”

“……”何零露還以為有什麽大事:“鎖好了,我都檢查兩遍了。”

顧炎說:“防盜門什麽時候裝好?”

何零露哪能決定啊:“這個我做不了主,得跟房東商量商量。”

顧炎沈聲:“嗯。”大概怕她誤會,他又解釋了幾句:“做警察久了,很在意這種安全細節,不是故意要針對你。”

“……”何零露:“知道。”

說來說去,都是些無關痛癢的閑話,何零露總覺得顧炎其實有話要說,但非常掙紮,好像很是難以啟齒一樣。

兩個人之間又彌漫開死一般的沈默,重逢以來,這種情況反覆上演,以前那種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說就沈默一整天的相處模式,完全一去不覆返。

直到何零露沒忍住打了個哈欠,顧炎才道:“何零露。”

何零露:“啊?”

顧炎:“你以後能不能別在不能完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去像音樂節這種人流洶湧、魚龍混雜的場所?”

何零露抿抿唇:“嗯。”

片刻後,顧炎又:“何零露。”

何零露疑惑壞了:“啊?”

顧炎咽了下唾沫:“今天……不是,是昨天,音樂節上,那個渾蛋,到底摸了你哪?”

“……”何零露終於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糾結了。她很輕很短的呼著氣,想笑又莫名覺得有點悲涼:“就……腰啊。”

顧炎:“哪邊?”

何零露:“右邊。”

顧炎聲音很沈:“何零露。”

何零露不厭其煩:“我在啊。”

顧炎:“以後別穿露腰的衣服了。”

何零露:“啊?”她突然有點慍怒,覺得這家夥估計要來些受害者有罪的理論了,畢竟他一直還挺大男子主義的:“為什麽?”

顧炎頓了頓:“你腰一點也不好看。”

何零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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