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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回去搬救兵(三更)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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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那時候衛清寧還不是大漢的皇後,甚至連一個秀女都不是,三十年前的她還只是一個十五出頭的小丫頭片子,而你的父親卸北大將軍蘇隕峰剛被當今皇上派往邊疆。”

蘇塵落聽到這心裏默默估算了一番,早在邕都時候就聽聞卸北大將軍蘇隕峰少年成名,剛及冠之年就帶領蘇家軍三進三出為大越王朝剿滅了西南叛軍,成為大越國內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被段皇派去駐守鎮南關時也不過剛剛二十出頭,讓蘇塵落疑惑的是被派往邊疆的蘇隕峰怎麽會和西涼衛氏的衛清寧認識。

少女柳眉微蹙,朝聊振問到:“聊伯,那大漢皇後怎麽可能和我的父親認識?三十年前衛清寧才十五歲還未出閣,理應還在大漢的西涼屬地的衛族大宅,我的父親卻眾沙場數年,天差地北的兩人根本就沒有機會認識才對,兩人怎麽會是舊識呢?”

老人輕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眉更加深了,輕聲說道:“落兒,這些陳年舊事已經藏在我心裏很久了,告訴你只希望你能體諒聊伯,我並非故意放那大漢皇後離開,倘若你父親在世肯定也會將她放走,確實是我和你父親欠她的。”

聽到這,蘇塵落更為不解了,她擡頭看向花白胡子的老人問到:“為何?”

老人轉過身子,擡頭看向夜空中高懸的月,聲音好似從遙遠彼岸穿過來一般,混合在夏日夜晚微涼的夜風之中,充滿了時間的滄桑感,將三十年前的哪算陳年舊事娓娓道來。

“三十年前的鎮南關一代戰亂連連,不僅流匪草寇三天兩頭進城打劫百姓,大漢的軍隊更是隔三差五侵擾邊界。我那時還只是你父親身邊的一個副將,那年深冬為了安定邊防你的父親卸北大將軍決定出兵突擊漢軍,我跟著你的父親帶了三千精銳士兵出城,預在鎮南關三十裏外的嘉峪關伏擊漢軍,卻陷入了一群土匪的圈套,你的父親為了救我受了傷,而後軍隊遇到了一場大雪風暴,我和將軍與眾士兵就此失散被困嘉峪山。茫茫大雪將山封住了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出路,好在山中有一獵戶,獵戶的女兒獨自住在深山裏的一個木屋之中,她發現了凍在雪堆裏的將軍和我。那少女發現你父親受了重傷,故而將我們帶回了的她居住地,若不是那名少女我和你的父親可能早就凍死在三十年前的那個深冬之中了。”

“深冬、大雪、嘉峪山、獵戶之女、救命之恩......”

蘇塵落在腦中快速地消化著聊伯所說的話,但這些信息中並沒有涉及到衛清寧半個字,而且這段信息裏有太多的可疑之處,少女挪步走到和聊伯並排的地方,問到:“聊伯,你和我父親不覺得太可疑了嗎?深山之中又值大雪時節,一個少女怎麽可能獨自住在深山老林之中。既然說是獵戶之女,那她的父母呢?而且這和大漢的皇後衛清寧有什麽關系嗎?”

老人嘴邊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接下來聊伯說的話解答了蘇塵落心中所有的疑惑。

383未選擇的路(一更))

“我當時也很疑惑,一個不滿十六的少女怎麽可能在野獸出沒大雪封山的深林中獨自生活,套了幾次話才知道她的獵戶父親半個月前進山打獵沒有回來,木屋內確實也有男子的生活用品,加上當時將軍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需要一個地方好好休息,所以我就帶著昏迷中的將軍在那小木屋暫時住了下來。你的父親是在三天之後才醒過來的,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給她端藥的那名少女,他還以為是哪個刺客一掌就劈了過去將那少女打倒,少女手中的藥水也翻倒了一地。我進門時將軍正拿著長劍朝那少女砍去,好在我及時從劍下救下了她。經過一番解釋後你的父親對此十分的抱歉,倒是那名少女不以為意,自此之後我們三人便安心在木屋裏住了下來。半個月之後將軍在那名少女的照顧下傷勢也慢慢好轉,但我發現女孩會時不時看著將軍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天氣好時我和將軍偶爾也會出門打打獵,順帶探探山路,每當我和將軍出門時那女孩便在木屋內安心做飯候著,聽到我們回來的聲音老遠就迎了出來笑瞇瞇地朝將軍奔去,你的父親每次也會帶些小玩意給她,有時候是山澗旁采到的冬花、有時候是凍果,有一次還獵到了一只狐貍為那女孩做了狐皮圍巾,把她高興得睡覺也不肯脫下。女孩和將軍朝夕相處漸漸產生了感情,越到後面看你父親的眼神除了愛慕還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神情說是擔心還不如說是不舍。”

“可我卻覺得很是蹊蹺,我和將軍已經被困山中一個多月了但從來未見女孩提到過她那上山打獵的老父,也未表露過對失蹤多日的老父親有任何的擔心,為此我曾出言提醒過將軍,可將軍卻認為女孩時不時看著自己發呆、表露出的那股擔心就是她掛念自己老父親最好的證明,只不過不好意思麻煩我們罷了,自此之後我和將軍出門打獵多了一項尋人的任務,卻一直沒有找到。回來之後那女孩對著我們欲言又止,將軍只是笑著告訴她別擔心他會幫她一直找下去的。不出去打獵的日子,我們三人偶爾也會將桌子搬到院子裏,看著月下的茫茫雪山和夜空中明亮的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那少女就在旁邊的火爐上為我和將軍煨酒看著將軍發呆。日子就這樣安然地過著,兩個月之後,冰雪漸漸融化天氣也逐漸好轉,將軍的傷勢已經痊愈,我們一次打獵歸來那少女卻沒像往常一樣迎出來,我們隔著老遠就見木屋外圍了一群手持兵器的人,我和將軍都認出了那群人知道是漢軍找上山來了,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便退了回來。”

蘇塵落聽得入了迷,問到:“那少女呢?被漢軍捉了嗎?你們怎麽不救她。”

聊振搖了搖頭,用手捋了一把花白胡子,眼神變得渾濁起來:“我早就懷疑那名少女有問題,當時看到那副情況心裏更加確定了,木屋的位置偏僻在嘉峪山峽谷內的低谷之中,若是沒人帶路外人根本找不到那麽深的地方,當時看到木屋外的那麽多士兵我就更加堅定了這一想法。可你的父親當時退下來只不過是知道敵我懸殊另作計劃,打算夜深之後再偷偷摸進去就那名少女。經過權衡之後我將心中所有的擔心和顧慮都告訴了將軍,可那是的他根本就不聽,一意孤行地要去救她。”

說到這老人嘆了一口氣:“兩個多月的相處,那少女身上的迷局和破綻將軍又何嘗不知,他只不過是想親自看到答案才肯罷休。你的父親...理智了一輩子,偏偏在這件事身上昏了頭。”

少女對老人的說法不置可否,心中已經大概猜得出那名獵戶之女是誰了,漢後那樣的美若天仙的女子,如今也已經四十多歲了卻依舊貌美如花,三十年前還是少女的衛清寧,帶著那個年齡特有的天真活潑只可能更加的美麗動人,蘇隕峰那會也剛剛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和情竇初開的少女,倘若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可能日後的蘇夫人便是西涼衛氏的衛清寧了。

蘇塵落微微有些動容地感慨道:“衛後那樣的可人兒,父親喜歡也不足為奇。”

聊振聽到蘇塵落的話轉過頭來,川字眉更加明顯了,臉上的表情似乎不想再回憶那段往事,沈聲說道:“落兒,你父親當時已經和你的母親成親了,我們失蹤的這兩個多月裏,是你的母親一邊頂著都城方面的壓力一邊派人你的父親還要一邊帶兵抵抗土匪和漢軍,她當時也不過是個十八的小姑娘,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厲害了。你的父親對那女子只有感激,那晚回去救她只不過是未報救命之恩,從那木屋出來之後再也不存在什麽獵戶之女也不存在什麽落難將軍了,只剩下大越的卸背大將軍蘇隕峰和大漢西涼衛氏將要送進漢京皇宮之中的秀女衛清寧。”

夜風將地上的桃花瓣卷得飛了起來,被吹進了涼亭低空盤旋在兩人的腳邊,老人就此沈默了下來,蘇塵落開了開嘴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關於那天晚上他和蘇隕峰折回木屋救人的事情老人似乎並不想再提,就在兩人沈默的這段時間裏之前被蘇塵落支走了的下人又重覆提著燈回到了涼亭,停在亭外小聲提醒到:“姑娘,王爺等你很久了,你不去他不肯睡下。”

蘇塵落朝那丫鬟點了點頭,再看向聊伯時發現他已經轉過身去擡著頭在看天上的明月,少女心下了然知道今晚的談話就此結束,微微揖了揖身子跟著人退了下去,將那輪明亮的彎月還給了聊伯。

人心裏總會有一個地方,自己走不出別人進不去,當年那些和聊伯共賞明月的人也走了,只有亙古不變的月兒陪著這個蒼燭老人。

蘇塵落跟著下人退了下去,一路沿著蘇府的回廊走著,借著丫鬟手中忽明忽暗的燈火,蘇塵落側著頭默默看著這座她曾和燕綏燕靈一起生活過的院子,再往前走十五米往右轉去便是前往燕綏之前院落的道路。

少女突然記起了曾經學過的那首詩歌《未選擇的路》,詩人在詩中這樣寫到:

“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一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了另外一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就快到達分叉口時,蘇塵落突然轉回了頭跟著小丫鬟頭也不回地往燕綏居住的院落走去。

384吃了蜜糖(二更)

雖然眾人都說是自己救了燕綏,燕綏為了報恩才會帶著她和吞天寨的弟兄們一起返回大漢都城漢京加官進爵吃香喝辣,可她很清楚,是燕綏在救她自己。

大越現在就是一場渾水,雖然這場戰贏了可邕都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段皇、段博明、宰相魏延年、還有其他各大家族世家.......自己現在跟著段博衍就等於向世人昭告她是他的人,是他的勢力範。前些日子段皇因為霓妃產子大赦天下,自己之前被定下的罪名也被赦免,可日後他和她要面對的局面恐怕不比在邊疆戰場輕松。

可是只要她跟著燕綏回漢京,就等於從大越的這潭渾水之中抽了身,雖然燕綏如今在大漢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但畢竟他是太子,而且他願意。

蘇塵落若是跟了他,總會比留在大越好很多,想必段博衍之前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故而在鎮南城貧民區山上時才沒有出言挽留自己。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蘇沈落在心裏默默分析著,一點一點地梳理自己的思路,越來越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樣想著,就來到了段博衍的屋前。

段博衍的屋子裏還亮著燈,下人將蘇塵落帶到請了安便退了下去。

少女形單影只站在屋前,擡起的手卻始終沒有敲下,她眼瞼低垂著在心中默默想著,等會進去要和他說什麽好呢?說我回來了還是你好麽。

自從上次段博衍在軍營問自己是不是相信燕綏開始,她和他之間總感覺隔了些什麽。

就連吞天寨的弟兄們都知道,蘇塵落是在乎燕綏的,不然她不會三番五次地救他。在山上時大家還時不時在私底下開玩笑說蘇塵落日後可能就是大漢的太子妃了,讓她記得多關照關照大夥,吞天寨的弟兄們向來管不住嘴再加上人在山野閑得慌偶爾逗逗樂蘇塵落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她就是這個脾氣,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可是若是這些別人中有了段博衍她就開始不安了。

門外的人還在胡思亂想著,門裏的人還伏案寫著什麽東西,邕都來了消息要段博衍安排回都事宜,這幾日他都很忙,忙到身上的毒解了之後就開始批閱大大小小的奏書。

段博衍穿著白色的褥衣,頭發披散在肩頭,被下人放在椅背上的淡綠外衫一直沒被他披在身上,整個人在忽閃的油燈照耀下顯得愈發的清冷。

將最後一本奏書批閱完成,男子揉了揉眉心不經意間一擡頭便看見了少女倒映在門上的身影。段博衍微微一楞,起身時順手拿起了椅背上的外衫。

門被打開時蘇塵落還沈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沒料到段博衍會突然出來,看到他時“呀”了一身,所出口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麽出來了?”

問完之後才覺不妥,趕緊補充道:“夜裏風涼,你毒藥剛解小心著涼。”

眉宇間的擔心是真真實實的,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將段博衍往屋子裏推。

男子由著她,任她推著,嘴角卻往上揚了揚。

兩人來到屋裏後,蘇塵落這才發現那件被段博衍拿在手上的青色外衫,一把搶了過來就往他身上披,埋怨道:“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邊疆緯度高夜裏風也大,可別以為自己身體好就可以不穿衣服。”

說到這時,蘇塵落頓了頓,臉紅到了耳根子上。

想到從兩人見面到現在,段博衍還一句話都沒有說,自己是又動口又動手的,耳根上的紅色開始往脖子蔓延。

段博衍將少女的緊張和窘迫看到眼裏,整個人像是吃了蜜糖,嘴角掛著笑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少女,本想告訴蘇塵落那外衫是他怕他著涼準備的,可這會兒他存了私心,很享受蘇塵落為自己穿衣服的感受,也就隨她去了。

蘇塵落為他穿外衫,手剛好停在男子的胸膛上,透過那幾層薄薄的衣裳能清楚地感覺到心臟的跳動。

一下、兩下、三下......

他的心臟跳動的頻率和他這個人一樣,緩慢卻鏗鏘有力。可此時自己的內心卻和臉上的顏色一樣,紅透了,劇烈得跳到著。

少女咬了咬下唇,明知道他是在調笑自己,卻不知如何是好,轉瞬忽然覺得太不公平了,看到自己回來了他怎麽還能這麽平靜。

蘇塵落將段博衍推進門時,兩人都忘了關門,門外的風忽然有些大了,吹進屋子裏掀起了兩人的衣角,就連書桌上段博衍批改完的奏紙都被吹散,白色的紙張晃晃搖搖飄落在了兩人的腳邊。少女忽然找到了救星,連衣帶都沒為段博衍系上就扔下那淡綠的外衫彎下身子去撿那些被吹落在地的紙張。

段博衍心知她故意拆開話題,搖了搖頭笑了笑,自己系著外衫上的帶子轉過身去將敞開的房門給關上了,再折返回來時卻發現蘇塵落手裏拿著地上撿起來的一張奏在發呆,見他來了擡起了頭說到:“小王爺半個多月後就百日了,時間過得真快,回去之後打算怎麽辦?”

蘇塵落說的小王爺,他們都知道指的是誰。霓妃為段皇所生的兒子,段氏皇族最小的王爺段博文。

她和段博衍同時也很清楚,這個小王爺其實並不是段振軒真正的兒子,而是霓妃和她的哥哥魏延年所生。

段博衍將蘇塵落手中的紙張抽了出來放在桌上,拿硯臺將所有的書信和奏紙壓著,隨後牽起蘇塵落的手將她拉到椅子邊上坐了下來,說到:“今天我們不說這些。”

說完自己也蹲下了身子,寬大的手掌並未松開蘇塵落的小手,而是在手上摩擦著,笑了笑道:“落兒我有話對你說。”

蘇塵落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矮自己半個頭的段博衍,知道他有事要說,點了點頭:“嗯,你說。”

385不願自拔(一更)

男子見面前的可人兒雙腳並攏,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認真模樣,像極了學堂裏準備聽先生講課的好女生,忽而玩心大起笑了笑:“你進來時我穿了衣服的,我還是個未娶的清白人,說出去別的姑娘該不敢跟我了。”

蘇塵落聽到段博衍的話,知道他是在調侃自己,臉上好不容易退去的紅色又重新攀上了皮膚,抿著嘴一時竟不知道怎惡魔反駁,低著眼也不敢去段博衍,在心裏暗暗想著這麽這次回來這冰窖子學會那些紈絝公子哥的說辭了。

段博衍從不知道蘇塵落的臉皮兒竟然這麽薄,看到她這副害羞小媳婦的模樣哈哈一笑,聽到笑聲的蘇塵落猛然擡頭:“好呀,你竟敢取笑我!”

說完作勢就要伸手去打,揮出去的拳頭卻有重新落在了男子的大掌之中。

段博衍眼角的笑意一直沒有褪去,他將蘇塵落的手放在嘴邊吻了吻,柔軟的觸感通過手上的皮膚傳了過來,少女全身微微一顫,似有電流劃過,臉上的紅色再次往頸部蔓延。

“看著我。”

男子的話語比往日多了些溫度,磁而感性,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捏了捏少女的下巴讓她擡起頭來看著自己。

當蘇塵落的目光接觸到段博衍那雙沈靜的眼睛時,自己的整顆心也靜了下來。

那雙眼睛,就像平靜深沈的大海,總能讓人沈浸其中不能自拔,對於蘇沈落,是她自己不願自拔。

“落兒,你能回來我很高興。”男子摩擦著蘇塵落的手掌,手上的皮膚很是粗糙,還有著深深的老繭,這些都是這一年半的時間裏蘇塵落在大大小小戰爭中所受的傷。

段博衍心中很是心疼,輕輕地摩擦著,繼續說道:“我前些日子看你那麽擔心他,我是在吃醋。”

蘇塵落沒想到像段博衍這樣的男人能親口承認自己心中的醋意,微微有些詫異。

男子看見面前的少女忽而瞪大的眼眸,自嘲地笑了笑:“那日在軍營,你說你相信他,我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有生了聽取父皇的命令和博明搶功殺了燕綏的念頭,很可笑吧?外人總道我冷冰冰看不出喜怒,可那幾日包括衍息在內的所有下人,都被我罵得夠嗆,怎麽能不生氣呢?哼,那臭小子可是我的情敵。”

這樣幼稚的話從段博衍的嘴裏說出,蘇塵落甚至有些想笑,可想到在貧民區的山上,段博衍並沒有出口挽留自己一股悶氣生在心頭,賭氣道:“可那日你為和不挽留我?”

段博衍看到蘇塵落這個樣子,心裏的結一下子就解開了,想到這小姑娘在自己下山後看著自己的背影撅著嘴生著悶氣,在怪自己沒有挽留她段博衍嘴角的弧度往上又翹了幾分。

這一細微的動作被註視著他的蘇塵落發現了,少女更加的氣了,臉上的柳眉都蹙了起來從男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著他道:“你...”

段博衍的大掌立即又將蘇塵落的小手握住了:“我錯了。”

此話一出,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片刻之後都會心地笑了笑。

段博衍這樣的人物何時曾低頭向人認過錯,這三個字裏包含的信息已經足夠慰藉蘇塵落的那顆心。兩人之間拉開的距離就這樣又被段博衍拉了回來,他和她都不是只會耍脾氣的人,認定了便是認定了,只要一個眼神也就夠了,更何況今晚的段博衍已經說了太多讓蘇塵落意想不到的話。

“別蹲著,我原諒你就是,快起來吧等會腳都該蹲麻了。”

少女笑著朝段博衍說到,伸手就要去扶他。

男子卻像個無賴似的,身子忽而向前傾過去,雙手懷住了少女纖細的腰肢,頭放在她的肚子上,將蘇塵落困在其中動也動不了。

他們之間湊過來沒有這麽親密過,蘇塵落低頭看去只能看見段博衍散在肩頭漆黑如墨的頭發,停了許久懸在半空中的手最終落在了段博衍的腦袋上,問到:“你今晚怎麽了?總覺得怪怪的。”

段博衍的聲音悶悶的傳了過來:“衍息說要時不時和女人撒撒嬌,讓她知道不止別人,自己也是需要她的。”

蘇塵落心中覺得好笑,雙手柔柔的,從段博衍的頭頂摸到了他的發梢,說到:“博衍對不起。”

懷著蘇塵落的段博衍突然笑了笑:“蘇將軍還很是禮尚往來,我和你說一句對不起,你也要還我一句。”

少女聽了並不反駁,摸著段博衍腦袋的手又繞到了頭頂,像在摸一只及其寵愛的寵物,蘇塵落從來都不知道平日裏冷冰冰的一個人頭發居然如此的柔軟。

她的前世今生都是個孤兒,自打莫名穿越到這個世界開始,一直在對不起別人。對不起蘇家兩個為了保全她姓名死去的姐姐、對不起被段博明折磨致死的丫鬟小溪和冉知書、對不起為了幫助自己與整個大越作對的柴靜和吞天寨弟兄們、對不起燕綏燕靈錯給的厚愛......一路走來,雖然也在努力地報恩償還,但蘇塵落始終覺得自己已經欠了太多人一句抱歉,而段博衍對於她是恩人,更是愛人。所以蘇塵落心裏愧疚,在段博衍需要自己的時候選擇了站在燕綏身邊,倘若那日在漢越圍胡的戰場上,蘇塵落砍下燕綏的頭顱帶回,段博衍此番回到邕都的處境將會大有提高,便有了和段博明競爭太子之位的有力保障。但她並沒有這麽做,原因僅僅因為自己曾和燕綏立下過聯盟的承諾。

若是繼續往下深究,其實她也是存在私心的,雖然對燕綏並沒有男女之情,但在心底裏蘇塵落已經把他當做了朋友。

在戰場上兵不厭詐大家都知道,雖然大越現在落下個背叛盟友的不利名稱,但卻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實惠,五年之內,不管是大漢還是北疆之北的北胡人都威脅不到大越的安全了。段博衍又何嘗想不清這一層,可他為了自己依舊選擇了承擔風險放走燕綏。

蘇塵落對段博衍說的那句對不起是因為自己所做抉擇,還有段博衍為自己所做的退讓。

386重返邕都(二更)

屋內的燭火在搖曳著,燈火在兩人身後的地面投出一道黑影,段博衍見蘇塵落沒反駁自己的調侃擡起了頭,看到少女滿眼的愧疚時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他理了理被弄皺的外衫,俊臉一掃之前的撒嬌調侃,神色變得肅穆起來,聲音也靜了下來,淡淡說到:“落兒,我如今在邕都的勢力大不如前,在加上沒有完成父皇交代的事情,此番回都要面對的一盤亂棋,我在江南有一棟外人不知的私宅,你可以先到那候著,等邕都的局勢緩和了我再接你過來。”

屋子裏很靜,段博衍的話回蕩在蘇塵落的耳邊,蘇塵落心裏沒來由地一股發悶,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險些撞到面前整理衣衫的段博衍。

少女一把抓過男子淡綠色的衣角,像是被拋棄一般,仰著頭倔強地說到:“段博衍你別想以那些為了我好的理由推開我,邕都是什麽局勢我懂,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麽我也很清楚,但你也要明白我既然回來了就不怕那些,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弱,我要跟著你。”

月光明亮,晃得人眼睛也跟著發亮,今晚兩人一前一後地袒露心中所想。

看到少女白得有些發光的笑臉,段博衍整理衣衫的手停了下來,得逞似的一笑,說到:“是你說的,要跟著我。”

蘇塵落這才反應過來,男子之前的那番話不過是逼著自己表露心跡,帶著些被人戲耍的嬌羞,怒嗔:“好呀你居然還在調侃我。”

眼看面前的佳人就要發怒,段博衍一攬就將蘇塵落攬進了懷裏,嘴角上的弧度還沒有消退,道:“只有你明白我的心可不行,落兒放心吧,你跟著我我會護你周全。”

本想掙紮的少女聽到後邊那句話,一顆嬌羞的心就那麽靜了下來,她自有本事護自己周全,但想跟著他確實真的。

聞著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段博衍懷裏的少女點了點頭,輕聲道:“嗯,我跟著你。”

管它前方高山火海,管它來者財狼虎豹,我都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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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三十六年六月初一,大越駐守邊疆快兩年的西北派軍在這日清晨終於重新回到都城邕州的懷抱。

不同於兩年前離開那日,這一天段博衍的西北軍和隨後聊振帶領支援邊疆的威振軍,這兩只在戰場上立下了赫赫戰功的軍隊是從邕都四大門之一的南正門浩浩蕩蕩進了都城。

回到邕都之後的場景和蘇塵落段博衍所預想的完全不一致。

這一日,臨街的百姓站滿了街道兩側,晃動著手中的鮮花歡笑著迎接軍隊的凱旋。這一日,家中有孩兒丈夫在軍中任職的尋常百姓熱淚盈眶等著自己親人的歸來。這一日,邕州城裏不管是豪門小姐抑或紅樓花魁還是小門小戶的平民姑娘都精心打扮一番混在人群之中,只為在這些勝利歸來的英雄面前前露個臉。

大越當今皇帝段宣皇三日前昭告天下,西北軍和威振軍中不管陣前大將軍還是炊事營裏的炊事兵,人人有賞,戰功顯赫的還可以算上軍功,連升三級,邕州城裏的姑娘小姐自然是挖空了心思,想博得一個乘龍快婿,日後的日子也就好過些了。

蘇塵落騎在馬上一身戎裝,跟在段博衍和聊伯身後帶著隊伍浩浩蕩蕩的進了城,街道兩旁的人群中不知誰先發出了一聲驚呼,姑娘們紛紛將手中沾滿熏香的帕子往隊伍裏扔,光是蘇塵落身上就掛了好幾十條,段博衍身上更是五顏六色數不勝數,少女擡頭一看茶館的二樓一群姑娘正朝自己拋著媚眼。

整個邕州城萬人空巷,鮮花和掌聲在今天都屬於兩軍之中這些英勇的士兵們。

隊伍緩緩而行,所經之處解釋歡聲笑語,隊伍裏的士兵更是笑開了顏,臉上洋溢著歡悅的氣息。

“欸,古晨快看,那姑娘正在朝我們笑呢~”

隊伍裏的崔智將身上掛著的手帕拿了下來,放在鼻尖聞了聞,隨後推了推身旁的古晨打趣道。

古晨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並不像其他士兵有多大的欣喜之情,自從燕靈去世之後,始終未見這個士兵有笑過。

崔智見他這幅表情,罵了句“德行”,便側頭和道路兩旁的姑娘們你揮起手來,惹得眾姑娘捂著嘴嫣笑連連。

最初跟著蘇塵落的是個偵察兵,如今只剩下古晨和崔智了,西北軍和威振軍中的弟兄,死在邊疆戰場的要比如今存活下來享受榮耀的要多得多。

隊伍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了英歸長街的盡頭,英歸街原名雙擁街,段皇為了嘉獎西北軍和威振軍特命令學部的官員改了名。

眾士兵按照之前的安排有條不紊地開始分兵集合,由軍隊裏的軍官帶著前往各自該去的軍營,今晚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歌舞升平、酒香肉甜的犒勞宴。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腳步聲,馬上的段博衍和蘇塵落擡頭看去,只見一輛金黃色的馬車從主幹道朝他們奔過來。整個邕都城沒有人不認識這輛黃金馬車,大街上簇擁著的百姓見到那馬車的第一眼便紛紛跪了下去。

蘇塵落跟著段博衍和聊振下了馬,當那輛黃金馬車來到眾人面前時,從車上出來了一幹太監,為首的那名老太監是蘇塵落的舊識,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曹公公。蘇塵落當初在獵場上救下小王爺段博修得到皇太後的詔令第一次入宮時就是曹公公來接的人,曹公公在蘇家兩姐妹被抓之後還曾勸過蘇落官路不好走。

下了馬車的曹公公也發現了段博衍身邊的蘇塵落,但他只是匆匆一瞥便舉起手中的聖旨,笑瞇瞇地對段博衍道:“恭喜王爺凱旋歸來,王爺借旨吧。”

段博衍和蘇塵落設想過回都後會遇到什麽,眼下被曹公公舉著在手中的聖旨無疑是段皇的表態,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跪了下來。在場的眾人也緊隨其後,叩首接旨。

曹公公攤開手中的聖旨,宣讀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祺瑞王段博衍攜軍抵抗漢賊,護國有功,賞黃金萬兩,封宅十座,升為禦林軍統領護守,欽此。”

“臣接旨。”

段博衍接過了曹公公的聖旨,眾人這才站了起來。

曹公公眼睛都笑得瞇成了一條縫,伸手將段博衍扶了起來,笑道:“恭喜王爺,皇上在這次對你十分的滿意,已經在宮裏擺了酒宴叫我過來接你進宮。”

說到這時,曹公公看了一眼他身邊的蘇塵落,小聲道:“今晚設的家宴,宰相的千金魏小姐早些時候也進了宮,在宮裏等著您。”

聲音雖壓低了幾分,但控制得恰到好處,仿佛故意說蘇塵落聽的一樣。

387總府衙門(三更)

昔日還在邕都時,眾人都知道擁堵總府的令尹陳洛陳大人雖是女輩,但和二王爺、十王爺十分交好,且是皇太後在宮殿上指明收歸的義女,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雖然得罪了宰相,但仗著有兩位王爺還有太後的撐腰,宰相和霓妃都拿她沒辦法。可是如今,皇太後已逝,霓妃又為段皇生下來龍子,魏家勢頭正勁就連其他各大家族也收斂了些。段皇曾為二王爺和宰相千金魏穆清指婚,邊疆的戰事平了,王爺娶妻之事也被提上了日程,曹公公的話也算是好心提醒蘇塵落離二王爺遠些,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事情,蘇塵落自己心中有分寸,今日不同往日該怎麽做她心裏清楚。當下也微微朝曹公公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段博衍接了旨還想對蘇塵落交代幾句,但看見少女朝自己細不可絕地搖了搖頭,也就安了心來同曹公公一起進了宮。

看似熱鬧繁華的大街小巷,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明裏暗裏盯著他們,他和蘇塵落的一舉一動都得十分的小心謹慎。

朝中重臣都道國防已定,大越國的太子也要定下來了。

段博衍跟著曹公公的黃金馬車來到了外宮門前,看著那緩緩被打開的大紅宮門,心裏清楚今晚又將是一場混戰。

軍隊重返邕都,德高望重的老將軍聊振又立下了軍功,日後在朝中的地位只會一升再升,人還沒進城府上的登門拜訪帖就摞了一打。眼下軍隊已經規整完畢,段博衍也被宣入了宮,老人自然是要回府有很多事情要忙著處理。

聊振走前曾想叫蘇塵落一起回府,少女卻搖了搖頭,既然回了邕都,自然是要去看看舊日的友人。

聊振府上的下來又來請了一波,說是府裏來了貴客在等拉野,聊振也就不再堅持,拍了拍蘇塵落的肩膀,示意她別太難過,也就道了別。

黎戈一家三口被大火燒死一事,段博衍已經告訴過了她,因為懷疑其中另有隱情所以段博衍派衍息私底下調查過,但因為事關重大霓妃和宰相處理得十分的謹慎,當日參與過偷換太子之事的人都被處理掉了,衍息並沒有查出什麽,最終會報上來的結論也是冬日用火不慎引發的慘案。

蘇塵落自然是不相信的,這次既然回來了,自然也是要查清楚。

少女牽著馬沿著街道慢慢地往邕都總府的方向走,黎戈和綠兒的宅子離總府並不遠。少女一身男裝打扮,身上還穿著軍中的軍官服飾,年輕俊秀的公子哥向來受姑娘們的喜愛,更何況現如今從邊疆回來的士兵都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蘇塵落走在路上引得街上的少女頻頻回頭,更有大膽者甚至故意走到蘇塵落的身邊將手絹扔到地上,哎呀了一聲。

蘇塵落看著正好落在自己腳邊的手絹,彎著腰撿了起來交還給原主人,道了聲:“姑娘拿好,莫要再弄掉了,再掉該臟了。”

那女的本是城中花樓裏的姑娘,今日出來也是藏著釣個年輕軍官為自己贖身的想法,見著蘇沈落一表人才說話也體恤當下也樂得高興,接過帕子捂著嘴笑道:“多謝公子,公子有空就來醉春樓找我,容小女子為你彈上一曲。”

說完欠了欠身,在其她女子羨慕嫉妒的目光下笑意漣漣地走了。

蘇塵落何嘗不懂那女子是故意的,搖了搖頭也不在意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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