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空氣被劃開，還沒等他轉頭，一個黑影從頭頂的大樹上飛快地墜落下來，穩穩地落在了他的馬背上，來人坐在他的身後，只是一秒段博明便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一把冰冷的匕首給抵住了。

半柱香之前蘇塵落順著火光和聲音趕來，便看到了段博明的手下大開殺戒的場面，她動作輕柔悄然無息地爬上了段博明頭頂的樹木，由於段博明的註意力全部在燕綏等人身上，絲毫沒有註意他的頭頂多出來的一個人。

少女纏住大樹的藤蔓找準時間一個飛身就躍了下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了段博明的耳畔：“讓他們住手。”

只需一字，不用回頭，段博明便知道這人是誰了。

362人質（二更）

男子身邊的衛兵始料未及，齊齊抽出刀鞘裏的大刀對準了蘇塵落。

而滔天火光之下，遠處混戰中的眾人似乎並沒有發現這邊的變動。

“我說讓他們住手！”

熊熊的火光將少女清秀的臉孔照得通紅，蘇塵落聲音清冽一字一頓的對段博明道，被他用匕首抵住的男子身子顯示一僵，隨後便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裏有幾絲的懷疑幾絲的狂妄更多的是悲涼，回蕩在烈火滔天的林間。段博明的心漸漸沈到了千年冰封的湖底，男子忽然止住了聲，緩緩轉頭任由那把鋒利的匕首在自己的脖間劃出一道血痕。

當看見蘇塵落那張絕美的臉龐時，男子靜靜地看著蘇塵落用嘶啞的聲音問到：“塵落，為了那大漢狗賊，你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對我出手？”

那眼神裏有失望、有心酸、有不甘，兩人明明貼得那麽近，段博明卻感覺和蘇塵落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前方的戰鬥越來越激烈了，就連蘇星起和柴靜也被段博明派出的殺手連砍幾刀，符豹更是快要倒下，燕靈被嚇得淚流不止若不是古晨和燕綏護著，早就被砍成了碎片。

蘇塵落心一橫，左手摸上後腰另一把鋒利的匕首被她抽出，少女刀梢一揚將那把匕首狠狠地刺進了段博明的大腿之中，高聲對眾人道：“都給我停手，要不然我殺了他！”

一陣刺痛從段博明的腿上傳來，鮮血很快順著他的大腿流了下來。

少女鏗鏘的聲音順著呼呼的風聲往遠處飄去，聽到聲音的眾人循聲望了過來，在場的越軍士兵見段博明在蘇塵落手上頓時停了下來。

燕靈見了蘇塵落發出了一聲驚呼，“蘇公子！”

蘇塵落架在段博明脖子上的匕首並沒有松開，她帶著段博明騎馬上前，走到了中央。

越軍士兵們靜靜地跟在後邊，手中的大刀依舊對準了蘇塵落，看見從自家主子大腿上流出的鮮血蜿蜒了一路，有一背後背著箭筒的士兵拿刀指著蘇塵落的面憤聲罵道：“臭女人！你就是這麽對博明王爺的嗎？他為了你做了這麽多事，你居然為了敵國太子揮刀相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那士兵曾在界首城的征歸府裏待過一段時間，迎龍節當晚就是他在酒樓的門外候著，被符豹一腳踹進門來的人中就有他一個。

士兵的話猶如一把千斤重的鐵錘，狠狠地砸到段博明的心中，將腿上的傷口一點一點地砸出一個巨大無比的窟窿。

“哼～如果對我好是將我囚禁，利用無辜人的性命來威脅我，那麽這種好我不要也罷！“

蘇塵落冷冷地掃了那士兵一眼，不屑地說到，隨後轉頭朝馬下的眾人道：“燕綏大哥寨主，你們快走！”

每個人身上都受了傷，再看見蘇塵落時眾人眼裏都泛出了不同的精光，在這種情況下燕綏甚至來不及和她說上一句話，問問雙方最近的情況。燕靈見蘇塵落來了還想上前去拉她，卻被燕綏給劫了下來。

很快，燕綏等人都朝蘇塵落給圍了過來，少女手中帶著段博明下了馬，匕首並未有半分的松懈。

她冷冷地看著段博明那些欲想要上前的手下，側頭對被自己挾持住的段博明厲聲說到：“讓他們停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蘇塵落拿著匕首抵住頸脖的段博明忽而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空曠淒涼，讓人聽了不寒而栗，笑夠了的段博明眉心一蹙，面色微沈，極力地壓制著自己的怒氣，對蘇塵落問了聲：“塵落，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肅殺的風掠過茂密的樹林，像是野獸低沈的喘息，吹過段博明身上的長袖，蘇塵落眉目沈靜，靜靜地看著這個自己曾把他當朋友相待的男人，一雙眸子暗了又暗，過了許久，少女嬌唇輕啟:“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想要保護的人了。”

多問無益，只這一句簡短的話便足夠說明一切。段博明冷冷一笑，斜著眼睛對著緊跟不放的眾手下道：“讓他們走。”

於是，段博明帶來的士兵們默默垂下了手中的戰刀，蘇星起和柴靜利用寶貴的時間開始指揮手下有條不紊地帶著傷兵撤退，燕綏想將被自己劫了下來的燕靈交給古晨，讓他帶走。可是那小姑娘這會見著蘇塵落了，死活不肯挪動步子，鬧著要等蘇塵落一起撤退。

見人蘇家軍和吞天寨的弟兄們都走了打大半，蘇塵落手持段博明，一點一點地往密林深處退去，但段博明的手下都緊緊跟著，不然剩下來的人逃脫他們攻擊的範圍。

“你們快走！”

蘇塵落側頭對還留在密林中的蘇星起、燕綏和柴靜喝道，就在少女側頭的瞬間，被她擒住了段博明長袖一轉，就將配劍橫在了手上。

男子手腕一抖，利劍並未出鞘，卻徒然發力朝蘇塵落襲去，眾人的那句小心剛竄進蘇塵落的耳朵裏，她身形一扭剛好躲過了段博明的那一擊，燕綏眼疾手快沖上前去，拔劍和逃脫蘇塵落控制的段博明打了一起。

段博明掙脫蘇塵落控制的你把一瞬間，他身後的手下就手持大刀在一起沖了上來。

幾十名越軍從林子間挑了起來，手中的大刀閃著銀光就朝還沒來得及撤退的眾人砍了過去，又是一場惡戰。

燕靈沒料到突如其來的變故，看著刀光劍影在面前閃現，啊的一聲抱頭鼠竄，古晨沖著她大叫“公主呆在我身邊別亂跑。”

話音剛落數名士兵就將他團團圍住，使他脫身不了。蘇塵落見那少女在林間亂竄顧不得正在交戰的段博明和燕綏，急得直跺腳，咬著牙揮著劍就朝燕靈追去，途中還砍殺了幾個越軍的士兵。

段博明和燕綏各自拿著長劍交戰到了一起，兵器碰撞之聲不絕於耳，銀光閃耀當空，清涼的劍芒之中，兩雙眼睛都噴著盛怒的火焰，恨不得將對方燒成灰燼。

蘇星起和柴靜被人纏住，兩人身姿矯健，好似黑夜中銳利的蒼鷹，在眾人震撼的目光中，手中揮舞的劍花宛如宣絢爛的煙火一般明目。

363燕靈斷臂（一更）

“走！”

柴靜揮刀砍傷幾名士兵，將地上受了傷的符豹給扶了起來，把他交到蘇星起的手中，大喝道：“蘇將軍拜托了，帶著我的手下快撤，我去幫燕太子！”

蘇星起本來對大漢就心有怨恨，這次和燕綏這等湊到一塊並肩作戰不過是因為有共同的敵人，若要讓他救助曾血屠鎮南城的漢賊太子他自然心愧九泉之下的蘇家亡靈。蘇家軍的士兵剛剛也已經撤得差不多了，這會有機會逃脫他也不再戀戰，扶起符豹就退。

臨走前還想拉走蘇塵落，一片混亂之中卻一時找不到少女的身影，急得一跺腳便帶著符豹坐上了蘇塵落剛剛來時的那匹戰馬，駕的一聲，騎馬狂奔而去，想將符豹交給已經撤離的吞天寨弟兄們再回來。

蘇塵揮刀又是一擊，將一名攔住自己的地熱那個劈開，那人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雪血花噴濺，染了一塵的黃土。

另一邊抽身去幫忙燕綏的場景很快加入了兩人的戰局，手中的劍被她舞得密不透風。柴靜在界首城營救蘇塵落那晚曾和段博明交過手，知道此人劍術極高心思縝密稍有不慎便會被他抓住破綻一擊而敗，故而手上的動作更加的謹慎起來。

很快，燕綏在二打一的情況下漸漸招架不住。幽深的叢林亂成了一團，每個人胸腔的熱血都在無聲的沸騰，刀劍全部出鞘，腳下的步伐輕快，手上的動作飛舞，謹防自己成為別人的刀下之鬼。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響徹了這邊密林。

“都放下刀不讓我殺了這小娘們！”

話音剛落，古晨那聲急促的驚叫也響了起來。

“公主！”

蘇塵落斬出一條血路，回頭一看，卻見剛剛頂撞自己的那名小兵拖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棵粗壯的樹木後方走了出來，那被他拉著渾身顫抖不停掙紮痛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燕靈！

燕綏和柴靜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兩個身形利落地往後一躍，與蘇塵落和古晨匯合在了一起。

那士兵拽著燕靈披散的長發，一路將她拖在了段博明的面前，交到了他的手裏。少女原本幹凈昂貴的輕衫沾染了滿地的鮮血，在地上脫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靈兒！”

看到燕靈被交到段博明手中，燕綏提著刀就要往前沖卻被身旁的柴靜和古晨攔了下來。

“救我，哥哥救我，蘇公子救我。”

淚水劈裏啪啦地從少女那雙彎月似的眼睛裏流出來，燕靈對於段博明顯然很害怕，小小的身子被他拎在手上不住地顫抖痙攣。

似乎北燕靈的哭聲鬧得煩了，段博明一巴掌就甩在了痛哭不知的少女臉上，清脆的響徹回蕩在眾人的耳中。

燕靈被這一巴掌打得腦震蕩，腦子嗡嗡作響，由於過度的恐懼哇的一聲吐出了胃裏的酸水來。

段博明抓住燕靈之後，曾對她嚴刑逼供過想從她嘴裏套出燕綏的消息。從小金枝玉葉的公主哪裏受過這番待遇，因此對段博明是害怕至極，這回又落在了他的手中，燕靈整個人雙眼發直，臉色唰白。

“畜生！”

看到自己的親生妹妹這幅模樣，燕綏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手握著的拳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個字來。

古晨手中的戰刀更是被他握得飛緊，都能看見因為用力手腕上繃緊的經脈。

“呵。”段博明掃了一眼對面的燕綏，輕哼道，“這樣就被太子說是畜生了？我倒想看看接下來太子將用什麽詞來罵我。”

段博明的話音剛落，一絲不詳升上蘇塵落的心頭，那句住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只見對面寒光一閃，唰的一聲厲響，段博明揮刀斬下了燕靈的一只左臂。

那只斷臂從少女身上飛脫而出，鮮血瞬間就從傷口噴射而出，在燕綏面前灑下漫天的腥紅。

燕靈一開始還有片刻的麻木，當看見地上躺著的那只斷臂時，才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疼得仰脖大叫。

淒厲的哭聲響徹了密林，回蕩在眾人的耳朵裏。

“靈兒！”

“公主！”

幾聲驚叫同時從四人嘴裏發出，燕綏怒喝著再一次提著大刀想向前，段博明卻噌的一下松開了手，一腳踢在燕靈的身上將她踢翻在地，隨後被蘇塵落刺傷的那只腳踩在不斷發出嗚咽聲的少女身上，明晃晃的大刀放在了燕靈的脖子上，朝對面的燕綏說到：“太子你最好別亂動，不然我可不知道我手中的刀會砍到令妹身上的哪個位置。”

“禽獸！你這個禽獸！”

看到燕靈那個慘樣，眾人眼裏此刻都染上了淚花。燕綏雙目噴火，牙關咬得緊緊的，嘴裏不停地重覆著這兩個字。

蘇塵落眉頭緊鎖，面部輪廓在空氣裏看起來冷厲堅硬。她不去看被段博明踩在地上的燕靈，眼睛直直地盯著對面的段博明，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心疼嗎？難過吧？”

段博明聲音低沈，瞇著那雙墨色的眼睛看著對面痛不欲生的燕綏，繼續說到，“燕綏，我本不想為難你，畢竟之前也和你合作過。可那老不死說了，要我拿著你和呼卡的人頭回去換太子之位，要怪只能怪你的命太值錢了。”

男子將目光轉到了蘇塵落的臉上。少女的臉龐被漫天的或光照得通紅，那臉上卻透著深深的厭惡和疏遠，明明和自己只隔了幾米，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那樣的遙不可及。

看都蘇塵落眼裏的透露出的厭惡時，段博明的身子僵了一僵，惡狠狠地對燕綏道：“還要怪你搶走了我要的東西！呵，塵落為了你居然兩次對我把刀相向，燕綏，你可真是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刮目相看。怎麽樣，失去心愛之物的心情不好受吧哈哈哈哈哈哈～”

這陣瘋魔似的笑聲中，男子踩著燕靈的腳又用力了幾分。

被段博明踩在腳下的燕靈似乎像是一個失了魂魄的木偶，小臉側著蹭在骯臟的血泥之中，眼神呆呆地看著自己散落在一旁的斷臂，宛如行屍走肉。

柴靜在一旁看得觸目驚心，段博明的手段她在界首城的時候已經領會過一次，他對蘇塵落的愛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她完全相信段博明還可能做出更加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364傷逝（二更）

嗚嗚的風聲吹過密林，將火箭燃起的草叢燃得更旺了，叢林中的喊殺聲已經停了，可在場的四人只覺得這一刻比剛剛的殺戮更讓人覺得可怕。

“夠了！”

蘇塵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裏滿是唾棄，她脆聲道，“段宣皇要的是燕綏的頭顱，你將燕靈給放了，她是無辜的。”

“放了？”段博明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蘇塵落一番，問到，“就像之前我放了你，讓你重新回到我那冰窖子二哥身邊那樣嗎？”

男子聲音突然高了幾分道，惡狠狠地說到：“蘇塵落你看清楚了，不論是燕綏或是段博衍他們都沒有能力保護你，只有我，只有我才能！”

“好～”

蘇塵落掃了一眼躺在自己斷臂的血泥中的燕靈，看到天真爛漫的小丫頭這幅模樣蘇塵落的心像是被一把鋒利的金勾勾在半空，通明的火光將少女長長的睫毛投射在臉上，印出一道重影。一滴淚珠從蘇塵落的臉上悄無聲息地滑落，她面色平靜聲音卻有些哽咽：“我跟你走，你放了他們。”

“蘇姑娘．．．”

“將軍．．．”

蘇塵落話音剛落，柴靜和古晨不約而同叫住了已經往前邁出布步子的少女，蘇塵落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襟卻被燕綏死死地拽到手裏。

燕綏的臉上染了些鮮血，淚水在他的眼珠裏打著轉，低垂著頭，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整個人異常的頹然，整個人站在那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這還是蘇塵落第一次看見燕綏這幅模樣，蘇塵落腦海中的燕綏，就算成了階下囚、就算只身面對千軍萬馬嘴角都掛著那副痞裏痞氣的邪笑，似乎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裏。可如今燕靈變成這幅模樣，看著自己心愛妹妹被人踩在腳底他卻什麽辦法都沒有，深深的無力感宛如剪不斷的蠶絲，將他一圈一圈地裹腹其中，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拉著蘇塵落，不去看她的眼睛，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聲音濕潤潤的，“別去，他是不會放了靈兒和我的，你帶寨主和古晨走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話音剛落對面的段博明又放聲大笑起來，“燕太子你倒是很懂我。”

“來人，把蘇姑娘毫發無傷地接回來，其他人。”他冷冷地掃了一眼燕綏和柴靜，輕聲道，“砍了吧。”

段博明的手下的命令抖了抖手中的大刀就要上前，柴靜和古晨瞬間警覺起來，也都舉起了早已缺了口的長劍，就在這時蘇塵落卻突然拿起了剛剛挾持段博明的那把匕首朝自己的大腿深深地紮了進去。

眾人錯愕的驚呼登時響起，段博明大腿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看到蘇塵落動手厲聲喝道：“塵落你幹什麽？”

蘇塵落不等眾人靠近，身子一擰閃到了兩隊人馬的中間，反手握住那把鋒利的匕首，將刀口對準了自己的脖子，說到：“都別過來！”

鮮血很快從蘇塵落大腿上的傷口流了出來，少女卻至若惘然，她掃了一眼欲要向前的段博明，對他道：“剛剛那一刀算我還你的，你把他們都放了，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又是熟悉的一幕，柴靜咬著牙，似乎又回到了界首城郊外高坡的那一晚，蘇塵落也是以同樣的方法讓段博明放了自己。她和段博明之間的羈絆，一個想走，一個拼命的在留。

看著蘇塵落手中的匕首深了又深，已經有絲絲的鮮血從少女潔白的脖間流了出來。

“住手！”

兩聲住手同時從燕綏和段博明的嘴裏發出，燕綏時因為愧疚，而段博衍是因為害怕。

他害怕蘇塵落真的會用力割下那一刀。

“我放他們。”段博明壓著嗓子回到，他緊張地看著蘇塵落，生怕少女在做什麽傻事，見蘇塵落因為自己的話停下了動作這才緩了一口氣，掃了一眼頹然的燕綏，輕蔑地對他道，“讓一個女人來保護你，哼，太子真是厲害。”

段博明大手一揮，兩只寬大的袖子扇出一陣冷風，居高臨下地看著對面的燕綏：“一炷香後我會再次派人去追拿，一炷香後若是不能逃脫到時候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說完，將那只腳從燕靈的背上拿了下來，示意燕靈可以滾了。

可躺在血泥裏的燕靈像被人勾去了魂魄，雙眼木然一動不動，古晨見了正想過去攙扶，卻從地上傳來了一震笑聲。

那笑聲異常的詭異，像是厲鬼的抽泣般響在月下林間。伴著那陣陣淒厲的笑聲，燕靈晃晃悠悠地從地上過站了起來。站起來的燕靈並沒有往燕綏的方向走來，她站在原地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突然像一只兇猛的獅子一樣朝離她不遠的段博明撲了過去。

燕靈的反常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等段博明和其他人反應過來時，燕靈左手中握著的那把匕首已經插進了段博明的腹部。

巨大的疼痛登時從段博明的肚子上傳來。

“王爺！”

驚呼聲頓時從段博明的手下口中發出，燕靈的匕首原想刺向段博明的心臟，奈何身高不夠手上的力道也不足，但也在男子身上刺開了一個窟窿。

看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段博明，燕靈的嘴角忽而勾了起來，像極了燕綏平日裏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去死吧！”

喊出這一聲，小姑娘抽出匕首正想再補一刀，段博明腳尖點地，急速後退了一步，隨後一把揚起手中的大刀朝沖過來的燕靈劈去。

匕首從燕靈的手中飛脫，啪的一聲脆響，連同漫天噴灑的雪霧一起落在了地面。

緊接著段博明和燕靈同時墜地，燕靈臨死前還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腳，小小的身子宛如射過的斷箭，滾落在雜草堆前。

男子的腹部湧出大量的鮮血，段博明的手下手忙腳亂地沖上前去，按壓住他的傷口想為他止血。

而滾落在一旁的燕靈頸脖被段博明的大刀砍中，傷口見骨，大動脈已經被割斷，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小姑娘的脖間噴湧而出，灑了滿地。

365傷逝二（三更）

“靈兒！

“公主！”

燕綏哭喊著上前，眾人來到她身邊時小姑娘還強撐著一口氣，那雙月牙兒似的眼珠裏滿是淚水，“哥．．．哥．．．對不起，是靈兒太．．．太任性了．．．．害了你。”

燕綏搖著頭，捂著燕靈的傷口，鮮血快速地染上了他的手，他咬著牙眼裏滿是眼珠，哽咽道：“靈兒你撐著，撐著，哥哥帶你去找大夫。”

說完就要將她抱在懷裏，燕靈口中卻嗆出了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

古晨兩只眼睛布滿血絲，握著拳頭蹲在一旁，手忙腳亂地撕下身上的碎布想去為燕靈止血，柴靜早就在一旁哭得不成人形。

噴完那一口血，燕靈輕咳了兩聲，腥紅的鮮血將她那白皙的臉蛋染紅，她伸手想去抓蘇塵落，蘇塵落上前一把握著了燕靈的小手。

“靈兒，你撐住，我和你哥哥馬上帶你離開這，我．．．”蘇塵落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我．．．我們去找大夫。”

燕靈艱難地搖了搖頭，用細微的聲音說到：“蘇．．．蘇公子，靈兒也可以保護大家的，帶．．．帶我回江南。”

說完這話，燕靈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雙眼慢慢地閉上了。

蘇塵落身子一僵，淚水像是決了堤從眼眶中速速落下，抵在燕靈那尖尖冰冷的小手上。

這個傻丫頭，到最後了還惦記著要去保護所有人。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可嗖嗖的利箭聲，柴靜回頭一看，只見密林深處有兩隊人馬正朝這邊快隨地趕來，這麽久沒見蘇塵落沒退出來，便帶著人再次殺了回來。

段博明的手下見自家主子受了重傷，此刻敵方人手似乎多了些，來不及也沒有心思再去圍堵誰，一群人給段博明止了血帶著他飛速地撤走了。

天地間一片蕭索，冷寂的月光從高高的蒼穹上投射下來，透過頭頂那片茂密樹葉，照到地上時只剩稀稀疏疏的樹影。

重新趕來的蘇星起只見燕綏、蘇塵落、柴靜古晨四人圍在一起，湊上前看，只見燕靈一只手臂已經端了，衣衫在夜風中獵獵翻飛，像是蝴蝶撲騰的翅膀，而少女小小的身子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停止了。

熊熊燃燒的密林之間，劈裏啪啦的火星聲中夾雜著幾聲慟哭。

柴靜的淚水落了又停，停了又落。古晨在燕靈閉眼那一刻，一拳砸在了僵硬的土地上，隨後仰天大吼，悲痛的聲音震醒了林間夜眠的鳥兒。

燕綏咬著牙，雙手捂著生疼的胸口，兩行清淚從男子俊俏的臉上無聲滑落。

月涼如水，空氣越發冷寂。

看著燕靈那雙笑起來宛如月牙兒一般的眼睛緊緊閉著，蘇塵落的心仿佛從幾萬裏的高空墜落而下。這個一生都向往江南向往暖陽的天真蠻橫小公主，這輩子都沒辦法親自去問問江南和煦的風，聽聽江南絮絮的雨了。蘇塵落想起了自己在鎮南城蘇府時，某日小丫頭逮著剛從軍營回來的自己追著發問。

“蘇公子，江南是不是四季如春從無冬日？”

“你哪聽來的？”

“書上說的啊。”

“非也非也，江南就算再暖也有冬天的，只不過那兒的冬天很暖，不用穿這麽多這麽厚重的衣服。”

“呀！那就太好了，等戰爭結束了靈兒就可以跟著你去江南了，管它春去冬來，靈兒都穿著漂亮的輕衫給你看好不好？”

眼睛再一次被淚水覆蓋了，蘇塵落記得當時自己回了一句不好便掙脫了小姑娘拽著自己衣角的手，沖燕靈做了一個鬼臉便在她的跺腳聲中跑遠了。

山風突然大了起來，地上的黃沙被揚起，吹迷了眾人的眼，有烏鴉撲騰著翅膀從樹林間掠過。時間緩緩流逝，這一夜註定痛徹幾波人的心扉。

赫水樹林一戰後，被燕靈刺了一刀的段博明在手下的護送下一路返回赫水，不想赫水橋已被來時的蘇塵落砍斷，因此延誤了救治的最佳時間，最後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因此落下了病根。明璽代替昏迷中的段博明，發出了全力捉拿大漢太子燕綏及吞天寨叛賊的指令，短短半個月時間，吞天寨被越軍正規軍血洗山寨。

與此同時，越軍開始接管大越之前喪失的言湊、鎮南兩地，落入大漢一年有餘的城池又重新回到了越國的手中。段皇因此甚為高興，下令大赦天下。

一個月之後，天氣漸漸回暖，夏日的艷陽越發高漲，蘇塵落一身農婦打扮提著菜籃子從鎮南城的街道上慢慢地往山坡上爬。路兩旁的桃花漸漸開了，花骨朵上露出淡淡的粉紅，一路草長鶯飛少女的臉上卻有一絲的凝重。

她手中拿著幾張榜紙，是剛從鎮南城菜市場的榜單上揭下來的。姜黃的紙張上畫著的男子眉間星宇，彎著的嘴角掛著痞笑，儼然就是燕綏的模樣。而另一張畫作上是一名婦人，柳眉彎彎，風韻甚佳，眉宇間有絲絲的豪氣，這人便是柴靜了。

段博明料定他們會從鎮南關撤回大漢，對燕綏和柴靜的搜查越來越嚴了，鎮南城裏到處都貼滿了眾人的畫像。他們從赫水樹林一路撤退，期間和蘇星起分別後，大哥已經帶著蘇家軍重回段博衍身邊，而蘇塵落因為擔心燕綏一路跟著他還有柴靜等人退回了鎮南關。今非昔比，被越軍接管後的鎮南城早就沒有燕綏的容身之地，於是蘇塵落便帶著燕綏和吞天寨眾人躲到了貧民區來。他們現在所住之地，正是陽陽一家的院落。

破敗的農家院落已經被眾人收拾得幹凈整齊，一個男子正在院落門口踱著步子，時不時還伸頭看向那條蜿蜿蜒蜒通往山下的小路，見到那抹素色身影出現在桃花樹下便一路飛奔了過去。

366竹林笛聲

“姑娘你回來了，沒事吧？”

符豹接過蘇塵落手中的菜籃子，滿是擔心地用眼光查看了蘇塵落一番，由於越軍已經發出來追殺吞天寨的號令，柴靜符豹等人都不便出山，這麽些天來一直是蘇塵落下山負責購置物品、打探消息。

每次蘇塵落下山，符豹定會守在門口直到見到蘇塵落安全回來為止。

蘇塵落搖了搖頭，示意沒事。兩人一路說著話來到了院落之中，原本在院落熱火柴田掘土播種的吞天寨弟兄見著蘇塵落回來了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圍了過來。

“姑娘回來了？”

蘇塵落點了點頭，看向一旁被他們翻了一半的土堆問到：“你們幹什麽呢？”

其中的一個弟兄用沾滿泥土的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回到：“掘土種種菜什麽的，聽說山下查得越來越嚴了，蘇姑娘你老這麽上上下下的也不安全。”

這一個多月來，大家朝夕相處地生活在一起，想等眾人傷好後再撤出鎮南關，也積累了不少的感情。蘇塵落聽那大漢說完不置可否，笑了笑當做感謝。隨後擡頭看向屋內，卻發現裏邊空無一人，朝符豹問到：“他．．．又上去了嗎？”

符豹點了點頭，招呼吞天寨的其他弟兄過來接受菜籃，生火做飯。

“上去有一些時候了，放心沒事的，寨主已經跟了上去。”

蘇塵落點了點頭，一旁有土匪們提著蘇塵落在山下市場買的草魚過來詢問怎麽做。

那草魚的魚鰓處被一根稻草捆著，那黃色的稻草從草魚的口中伸出打了個結，此刻正在那山賊手中上躥下跳，尾巴掃了符豹滿臉的腥水，引得他連連大叫：“哎哎哎，你拿遠點，姑娘不是教過你們做飯了嗎？”

拿著草魚的山賊頗為不好意思，半晌才回：“弟兄們都沒記住。”

蘇塵落本想挪步去竹林後看看，這會見了眾大漢拿一條魚沒辦法也不好走，伸了伸出手就想接過那還在撲騰的草魚卻被符豹一把攔下了。

符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趕在蘇塵落之前將那草魚拎在了手裏，沖著面前的眾人大喊：“跟我來都跟我來，好好學學，別什麽事都麻煩姑娘，做好了叫姑娘吃飯就行知道不？”

眾人就這麽前呼後擁地跟著符豹進了廚房。

蘇塵落看著眾人的背影笑了笑，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轉身往山上竹林走去。

五月盛夏的上午，陽光明媚，小道兩旁的樹上有知了開始出來，蟬聲陣陣，回蕩山間。埋葬著陽陽一家人的後山小竹林裏，現在又多了一座新墳，新墳之下埋著的正是燕靈。

蘇塵落剛進到竹林，滿眼都是青翠，還沒走到墳堆遠遠的就有竹聲飄進了耳裏。篇隨著林間的陣陣清風，那笛聲在空氣中飄飄蕩蕩，覆蓋了樹上知了的聒噪聲回蕩在竹林之間，轉過一個路口就看見了燕靈墳前握笛橫吹的燕綏。

男子一身青衫立於墳前，衣衫被微風徐徐吹起，手中的蒼青色的竹笛被他吹出了悅耳動聽的曲調，那調子並不悲傷，蘇塵落很快就聽出了那是江南絲竹八大名曲中的《行街四合》，調子輕盈優美優雅流暢。

柴靜靜靜地半跪在墳前，默默地給燕靈燒著紙錢。

一曲終罷，燕綏將竹笛別在腰間，打開一旁的女兒紅倒了些許灑在墳上。

“靈兒愛吃的糕點，我從山下買來了，”

知道蘇塵落出生，兩人這才發現她來了。

柴靜見了她站了起來，說到：“姑娘來了？”

蘇塵落點了點頭，從赫水淘逃到鎮南關之後，燕綏狀態一直不大好，蘇塵落囑咐過柴靜讓她跟著。少女走到兩人的身邊，將從山下帶上來的桂花糕打開，放在了燕靈的墳前。

柴靜見了悄然無息地退了下去，將空間交給了兩人。

蘇塵落蹲在燕綏的身邊，接過被柴靜放在地上的紙錢，一點一點地扔進了火堆裏。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在墳前為燕靈燒著紙錢，蘇塵落也不開口和燕綏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姜黃的紙錢被火焰完全吞滅。這個後山竹林，她和燕綏都來過很多次了，為陽陽一家掃墓燒香，可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兩人會在這給燕靈同樣燒上一捧的清灰。

“《行街四合》是靈兒最喜歡的曲子了，以前在宮裏經常纏住我吹給她聽，可是後來政事繁忙，已經有很多年沒再吹過了。”他頓了頓，“我昨晚上夢到靈兒了。”

火焰熄滅，燕綏那清啞的嗓音混在徐徐微風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悲傷，卻顯得格外的寂寥。蘇塵落轉頭去看他，還是那張完美得無暇的側臉，帥氣的臉上卻沒了往日那絲痞裏痞氣的邪笑。

燕綏低著頭看著木樁上自己刻上去的那兩個字，繼續道，“夢裏的靈兒也才五歲，我看到她雙眼被黑布蒙著，在宮裏書堂的院落裏和其他小孩在玩捉迷藏。小小的身子就那麽手足無措地站在假山前，被其他小孩扔過來的石頭擊中，連躲都不會躲。我過去時，一塊石頭正好擊中燕靈的腦門，猩紅的鮮紅流了滿臉可她只是捂著臉在哭甚至連臉上的黑布都不敢扯下來。那時我就發過誓，一輩子護著她，卻不讓別人欺負燕靈一次。”

兩行清淚靜靜地從燕綏俊俏的臉上流了下來，就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男子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咬著牙：“我發過誓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負這小丫頭，可是我卻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倒下。”

四周的蟬鳴聲漸漸大了，蘇塵落轉頭看去，只見陽光灑在男子僵直的肩膀上，明明是五月明媚的天氣，少女的那顆心仿佛置身在十二月的深冬之中，抽抽地在疼。

“我真沒用！”

燕綏一拳打在黃土上，激起了地面上碎後，很快鮮血就從那破了皮的傷口流了出來，蘇塵落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一把抱住了身旁的燕綏，按著他的手撫摸著他的頭發，眼淚也簌簌地流了下來，“沒事了都沒事了。”

367跟我回漢京吧（一更）

正午的陽光下，蟬聲無休無止，地上都是樹葉的黑影，燕綏和蘇塵落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蹲著，遠處除了煙青色的山，再遠什麽都沒有了。

蘇塵落任由眼淚往下落，也不伸手去擦，將下巴靠在她肩頭的燕綏咬著牙仰著頭不讓眼淚往下流。

天上白雲卷動，幾只鳥兒撲著翅膀簌簌往南飛，陽光明媚，照在兩人的身上，卻是另外一番模樣。

蘇塵落一直都知道，死亡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除了忍受，沒有別的辦法。

只能忍受。

可如今看著面前咬著牙拼命忍住眼淚的燕綏，蘇塵落反而希望這個男人能懦弱一次，不必壓抑不必顧及，放聲大哭出來。

“對不起燕綏對不起，若不是我，段博明不會殺掉靈兒。”

少女的聲音夾雜在煦煦的風中，軟軟綿綿，比那被風吹起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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