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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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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姽婳慢悠悠地順著菩提樹的主幹攀到樹頂,百無聊賴地揪下一片菩提葉來。

看著她懶懶散散的模樣,魑魅蹲在樹底下的蔭涼裏仰起頭問她,“嘆什麽氣?”

姽婳又揪了一片葉子,手微微一松那片葉子就也懶洋洋地晃晃悠悠蕩下去,正巧蓋住魑魅一只琉璃色的瞳仁。

“沒有美人讓我輕薄,很是無趣啊……”

他仰著頭將那片葉子拿掉,嘴角抽了抽“迦葉寺倒是新來了幾個小沙彌,我看長得也頗有幾分靈氣,你有什麽興趣麽?”

青蛇撇嘴,對於山精的鄙視嗤之以鼻。剛剛想要耍嘴皮子功夫還擊,卻看見迦葉寺的寺門開了,僧人們手裏捧著木魚經幡直直地排成一溜往山下去。

“和尚們下山去做什麽?”姽婳遲疑著問魑魅。

“唔,近幾日聽說山下有害人的妖怪。死的人還不少,這不鬧得迦葉寺的和尚去誦經超度,順便給除個妖精麽。”

“我說……魑魅啊……”她忽然下了樹湊到魑魅臉邊上露出個討好的笑容來。

看著姽婳的笑容魑魅便知道沒什麽好事,卻只能無奈地道,“姑奶奶您這又是想做什麽吶……”

青蛇“嘿嘿”笑了兩下,“要不咱們也下山去湊湊熱鬧?”

“你不怕被那些和尚發現?”

“不要怕,我會護著你的。”青蛇挑眉然後用手微微掩住上揚的唇角,生生用一個媚態橫生的笑將這話說的很是豪氣,還不忘記用空著的一只手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寬慰他。

魑魅終究還是妥協,站起來拍了拍膝蓋,“好吧。”

這麽多年,他有哪一次不是順著她的。

話分兩頭,重華一行人此時已經踏入了鳳鳴崖的地界。一邊往崖頂走一邊聽見有鳥兒在吟唱什麽曲子,調子很是淒楚,唱的也很是哀婉。

起先幾人還以為是杜鵑的啼泣,愈往上走就發現那鳥鳴愈是渾厚有力。這才判斷出這應該是只體型挺大的鳥。

自幾人上了鳳鳴崖開始就發現周遭似乎沒什麽妖精,幾乎是清凈的有些不同尋常,笑璋多張了個心眼,以為又是什麽精怪作祟,提防了一路卻什麽都沒發生。

“這鳳鳴崖倒很是清凈。”

“唔。怕是此處有天劫降下,因而妖精都躲去別處了罷。”

“這麽說來,昨日渡劫的便是這只鳥麽?”

笑璋此話一出,幾人便登頂了鳳鳴崖,眼前有一株梧桐樹。樹頂上立著一只足足有一人高的青色鸞鳥,此時此刻正高昂著頭對著初升的太陽高歌。

“恐怕這鸞鳥身上也有雪絡你的道行。”重華將手裏的拂塵一甩搭在自己肩膀上頭。

“你怎麽知道?”紅毛狐貍搶先問道。

“昨日天劫之時,天雷總尋著雪絡來打,照理說,應當劈的是這只鸞鳥。恐怕是它身上同雪絡身上有什麽相同氣息的東西,才迷惑住了施劫的雷公電母。”

幾人說話之間,那只鸞鳥已經撲棱著翅膀落到了地上,幻化成了個身著青衣眉清目秀的女子。

“我是鳳鳴崖上的侍女清歌,幾位來到此處,有何貴幹?”

“敢問姑娘方才所唱的,是什麽曲子?”道士露出個迷死人不償命的謙和笑容來。

笑璋看著他這樣,略略有些無奈地偷偷在後面扯他道袍的後擺,“餵,不是來討道行麽,怎麽倒是這麽客氣地寒暄起來了。”

雪絡輕笑一聲,“這就好比跟別人討債,總不能開門見山,總歸要閑扯幾句罷。”

笑璋撇嘴,“倒不見你們來找我的時候同我寒暄敘舊。”

“是你自個兒太囂張,怎麽能怪別人。你倒是應該好好同清歌姑娘學學。”

清歌聽見雪絡的聲音尋聲望去,才見到道士肩膀上的蜘蛛,“姑娘可否現身一見。”

她聲音悅耳動聽,宛若是清脆的山泉,又帶著莫名的溫柔,叫人硬是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來。

雪絡聽了這話起初稍稍楞了楞,爾後便悉悉索索順著重華的胳膊爬到了他掌心上停住。

“我落不得地,清歌姑娘,這梧桐樹方便我落個腳麽?”

清歌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首肯。

雪絡爬上梧桐樹幻化成自己本來面貌,“姑娘認識我?”

“豈止認識……”清歌微微揚起了唇角欲言又止,“你我之間,還有莫大的牽連。”

重華與笑璋聽了這話,本以為清歌是要主動交出自己吞了雪絡的道行,卻沒想到清歌當著眾人的面變作了鸞鳥徑自飛上了枝頭去。

她用自己一邊的翅膀制住雪絡肩膀,讓她動彈不得,另一只翅膀在空中張開,放出極小一簇紫色的火焰來。

“清歌姑娘這是做什麽?”重華原本想上前去將雪絡拉下來,沒料到那團火焰一沾上梧桐枝便燒的極旺,他一上前便給撲面而來的炙熱熏了回來。

“這是……天火的火種?”笑璋看那紫色妖嬈的火苗連成了一整片,整株梧桐樹被攏在裏面生生將雪絡與他們隔開了。

清歌尖細的鳥喙就湊在雪絡臉邊上,雪絡本身是蜘蛛,此時被鳥喙貼近了自然有些不自在——鳥吃蟲是多自然的事情。

似乎看出雪絡不大自在,清歌變回了自己的人形卻還是用自己的手制著她。

“這鳳鳴崖之所以叫做鳳鳴崖,是因為傳說這裏有鳳凰。”清歌坐在樹上微笑,像是在說一個多麽動聽的故事,“一千年前,此處的確是有一只鳳凰。那是我的主人……”

“每一年季春,便有黃鯉魚赴龍門化龍。”清歌的聲音低而緩,頗有些引人入勝的味道,雪絡總也覺得那畫面好似就平鋪在自己眼前一般。

“我還記得,那一日天色很好,主人正棲身在樹上午睡。”清歌用空著的一只手輕輕地撫摸梧桐樹的枝幹。

“然後呢?”笑璋在樹下仰頭問她。天火已經將梧桐樹的樹皮燒焦了一部分,黑色的濃煙滾滾,彌漫出一陣焦味還伴有梧桐的清香。

清歌笑了一下,低頭看樹下紫色的火焰,“那一年,本是不應有鯉魚化龍的……”她吸了口氣,仿佛這麽做才有力氣繼續說下去似的,雪絡聽了這話暗暗心驚不自覺就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還是有一條鯉魚越過了龍門。”

“和古書上說的一樣,鯉魚‘初登龍門,即有雲雨隨之,天火自後燒其尾,乃化為龍矣。’等我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很猛,我的主人便被困在這梧桐枝上,涅槃了。”

雪絡怔住,茫然地瞪大了眼看著清歌,張開口說不出話來。

“這條鯉魚,便是如今這位楚水的龍君。”

清歌說完這些的時候眼眶裏已然濕潤,卻始終是笑著,強忍住沒落下一滴眼淚來。

“後來呢?”雪絡幾乎是顫著嘴唇問出這句話來的。她本來是一番好意幫著龍君越過了龍門,哪裏能想到引來的天火會將梧桐枝燒著了。

“後來?”清歌笑笑,“哪有什麽後來呢……我的主人涅槃之後直上九天成了司日星君的坐騎,再不記得我了……”

說罷,清歌周身光芒一凜,轉頭便只看見青色鸞鳥立在樹上,又開始唱起那首悲傷的曲子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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