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08章 執筆丁松奇

關燈
清晨,飽睡了一夜的陸準精神頭兒不錯。

起床後,他便先去看了看鄧承平的傷勢。

張神醫一直守在這裏,沒有敢離開,見陸準過來,知道他到底還是擔心,不等他詢問,便向他解釋說道:“三爺放心吧,恢覆的還不錯,到現在為止,已經退燒了。只要細心照料,傷口不感染發炎,命應該就保住了。至於醒來,只是時間問題。”

“好,張先生,最近真是麻煩您了。等過了這段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下。”

陸準的謝意是情真意切,但其他方面可就不敢說了。他和他的手下,這三天兩頭的受傷,作為專攻外科的郎中,張行簡自然是能者多勞。好好休息他是不想了,反正在陸準這裏,他得到了以前得不到的重視和尊敬,作為郎中,已經讓他心滿意足了。

看過鄧承平的傷勢已經控制住,陸準的心放下來,又去看了看另一個屋子裏的高有法和於鴻漸,兩人傷得都不重,在張行簡調配的藥用下去之後,好轉也是很明顯的。

這樣的良好態勢自然讓陸準很是滿意,回到書房,便聽說陽九來了。聯系到他的吩咐,不用聽也知道,肯定是好消息。

陸準派人將陽九叫了進來,果然,一見面,陽九就露出了一臉摻雜著濃濃讚嘆的喜色,對陸準說道:“三爺您當真是料事如神,我們只是把劉敬放出去,而後又趁著混亂將他暗中擄走,一去一回之間,那葛雲森手下可是翻了天了!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換上府衙差役的衣服,在打鬥中故意制造混亂,放走了葛雲森和他手下的兩個人,一個是謀士廉沖,一個是石大寶。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布置的,昨晚,廉沖就回城了,找到了孫掌櫃。”

是的,不僅劉敬突然回歸,官差找上門來,繼而打鬥,劉敬在亂戰中消失,這些是陸準一手安排,由陽九派人推動,就連“僥幸”逃走的三個人,也都在陸準的算計之下。

讓葛雲森逃走,是因為他是老大。他逃走的概率最大,而且,只有他順利的逃走了,陸準才能夠保證逃走的人不會分散開,而繼續以小集體的形勢凝聚在一起。

讓廉沖逃走,則是因為他有野心。據陽九探察,此人雖然沒有將野心暴露出來,依舊對葛雲森表現的忠心耿耿。但那是日子在正軌上的時候,一旦形勢突變,就像現在這樣,他這種自認為有勇有謀,自視甚高的人,或許不會因為其他而選擇背叛。但絕對有可能會因為他自己,而選擇背叛。

讓石大寶逃走,是唯一的隨機挑選的人。類似石大寶的人有很多,純粹是石大寶運氣稍微好那麽一點兒而已。但這個世界卻依舊像是電影《死神來了》裏面講的那樣,一次僥幸逃脫,並不意味著死神已經放棄了對你的追殺。所以,第一次的幸免,絕不意味著能夠逃脫下一次,更不意味著今後都是幸福了。

“孫橋跟他談的還好?”陸準隨口問道。

陽九回答說:“起初稍稍有些猶豫,後來就一口答應了。三爺,小人覺得此人還是……”

“可用?”陸準看穿了他的心思,回頭冷笑了一下,“他今天能夠選擇背叛葛雲森,今後就能夠選擇背叛我!叛徒,就應該付出代價。你不用多說了,他的結局是他自己選擇的,那事到臨頭,他就不能怨,也不該怨。因為我給了他選擇的機會!如果他真的忠心耿耿,如果他真的重情重義,沒有他這個半叛變過來的人,我後面的所有計劃就都不成立了。剩下的三個人就都可以活下去!所以,怪我嗎?怪他自己吧!更何況,他們三個,哪個不是手染了鮮血?沒有一個是幹凈的!”

陸準說的都是實情,讓陽九就算想要替廉沖求情,都沒有辦法開口了。

※※※

作為另一方,接到消息,要救出劉敬的三方人裏頭,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做到皆大歡喜了。

府衙的班頭雖然沒有救出人來,但他將這麽一個擾亂南都城內治安、制造多起殺人案引起恐慌的團夥給一網打盡,卻也足以讓他立下了一份大大的功勞。在那位讀書讀傻了的呆子府尹大人面前,大大的揚眉吐氣了一把。將另外三個人的畫像傳示全城的時候,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麽的得意!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對,名利雙收,就是名利雙收啊!班頭實在是開心得要命,哪有心思去管,他要救的人到底救到了沒有?

至於張顯奇,他認為那飛刀傳信來源於葛雲森,目的是為了威脅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那張顯奇自然要反擊。成功了,他也當然沈浸在喜悅之中,認為自己這個旗手衛的指揮使終於是能挺起腰桿一次了。

而唯一不開心的,當然就只有焦文桀了。

焦文桀是丟了親外甥!劉敬雖然從小就不讓他省心,但卻是他看著長大的,總不能就這麽丟了吧?他著急,卻又沒有什麽辦法,再去找張顯奇的時候,張顯奇也有了推脫的理由。

都為你外甥這麽大動幹戈了,你知道死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嗎?不就是個毛頭小子嗎?平日裏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張顯奇仁至義盡,不肯再理會焦文桀的‘胡攪蠻纏’。

焦文桀雖然惱火,但也知道人家說的事實。只得拿著那封飛刀傳來的信件,那唯一的物證,回到家中長籲短嘆去了。

一上午的時間,焦文桀的心情就沒好過,晌午吃飯的時候,他還拿著那封信看個不停。

兒子焦竑見了,不禁勸道:“爹,您這到底是怎麽了?別人找不到,您老自己再出了問題!好好吃飯吧,吃完了飯再想!”

焦文桀長長嘆了口氣,但到底還是聽了勸,將那封信放在手邊,端起碗來。

焦竑無意中瞥到那封信,頓時奇怪起來,他皺著眉頭道:“這字……這字我似是見過啊……”

“哦?你見過?”焦文桀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今年二十七歲,自從嘉靖四十三年鄉試中舉之後,一直潛心讀書,出外訪友,訪的也是些舉子,交談詩書禮義,與葛雲森那樣的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無論是張顯奇所說,還是看這封信的措辭、落款,都是葛雲森或是他手下的人所寫,按理說,焦竑絕對不可能認識此人才對。想到這兒,焦文桀頓時覺得事情蹊蹺,“你快回憶回憶,到底在哪裏見過?”

焦竑點點頭,拿起那封信,對著上面的字跡認真的思索了好一陣,突然拍案道:“我想到了!這是和我同榜的那個舉人丁兄所寫!”

“丁兄?他叫什麽?”焦文桀連忙追問道。

“他叫丁松奇,表字樹彰。不僅和我同榜中舉,以前還曾和我在同一個書院讀過書。只不過他家中遭遇了變故,家道中落,自那次試後一別,他就無法再繼續學業了。為了生計,他在城隍廟替人家寫書信謀生,南都城裏見過他字跡的人很多。您看這字,獨有風骨。當年我跟他同窗讀書時,就曾很是羨慕他這一手好字。我敢肯定,這正是他親筆所寫!”

“丁松奇……丁松奇……”焦文桀點點頭,在腦中思索,卻不能得知這個人到底和葛雲森有什麽關系。想而不得,他只得再次問道,“那他現在還在城隍廟替人寫書信嗎?”

如果依舊在,那或許可以認為,葛雲森跟他本身沒有什麽關系,只是拜托他寫了一封信而已。不過,好歹是一個線索啊!

但焦竑的回答,卻讓焦文桀大跌眼鏡,“已經不在了!聽說月前城中新立了一個當鋪,名叫公平當,他從當鋪裏頭借了一筆銀子,已經回家專心讀書去了,據說明年就要赴京趕考。”

雖然有些失望,但很快,焦文桀就又恢覆了信心。有這麽一條線索,那總比沒有強吧?

“他家住在哪裏?我去問問。”

焦竑隨口說了住址,就看見焦文桀撂下碗筷,站起了身。他見狀,連忙喊道:“爹,您不吃了?”

“我現在就去問問,免得錯過了消息!”

找人這種事情,距離的時間越長,找到的希望也就越渺茫。焦文桀現在是一個人了,沒人幫他。所以,哪怕只找到那麽一星半點兒的可能,他都必須馬上去驗證。否則,一旦錯過,那就是悔之晚矣啊!

當然,這一切都在陸準的算計之內,陸準當然不會讓他白跑一趟的。

其實從那封書信的書寫開始,陸準就已經埋下了伏筆。

他從陽九口中知道,丁松奇這個人,學問不見得有多好,但他寫的字,寫的是很漂亮,很有水準的,在書生間備受推崇。如果僅僅是寫得漂亮,那他還不會太當回事。但這個人曾經在城隍廟替人家寫過書信!所以,認識他的字的人其實很多。當然,陸準所覺得認識他字的人,絕不會是請他代寫過書信的人,因為那些人根本就不識字!更遑論能看出什麽東西來?因為他字寫得好,陸準篤定,他代寫書信時,會有很多懂行的人圍觀。

而只要焦文桀想到字跡這一條,他去打聽一下,應該就能夠打聽到這封信是何人所寫。就算他最終還是意識不到,那也沒關系,陸準自然會命陽九安排人,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他。

得到消息的焦文桀果然急切地去找丁松奇,而丁松奇則因為孫橋的突然造訪而‘恰巧’在家。見到焦文桀敲門進來,原本就沒有什麽事情而只是胡天海地沒話找話的孫橋立即選擇了告辭,將時間留給兩人。

“聽竑兒說,你是他的學兄?我是他的父親,叫你一聲樹瀚,你不會介意吧?”

丁松奇對焦文桀的莫名造訪很奇怪,他與焦竑也沒有那麽親密,而且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見過了。但丁松奇此人生於優渥,書香世家,如果不是家道中落,怕是早已中了進士。從小受詩書禮教,對於禮儀很是重視。人家既然找上門來,就不能無理的對待。

於是,藏起心中的疑惑,丁松奇笑道:“當然,您是焦學兄的父親,自然就是松奇的長輩,稱呼表字理所應當。來,焦伯父,您請坐,有什麽事情,您坐下來,慢慢的說。”

焦文桀只得耐著性子坐下來,但剛一坐下,他便還是急性子的掏出了那封書信,對丁松奇問道:“不瞞樹瀚,我今日來,是為了這封信。這是旗手衛指揮使張大人交給我的,與我的一個後生晚輩的失蹤案有莫大的關系,還望樹瀚不要隱瞞,如實告知!”

“唔,這字……”畢竟才寫過沒有多久,丁松奇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字跡,“這封信,的確是晚輩所寫。只不過,卻是受人所托。”

“不知何人所托?”焦文桀趕忙追問道。

“謔,真是不巧得很!”丁松奇笑道,“你們兩個剛剛還碰了面的,就是那位剛剛離開的,他是公平當的掌櫃,名叫孫橋。不瞞伯父說,那可真是個急公好義之人吶!晚輩家道中落,在城隍廟替人寫書信、狀子,勉強糊口而已。本以為以晚輩的微薄收入,今生必定是科考無望了。因家境貧寒,而不能登進士及第,實在是我輩讀書人莫大的遺憾。但就在月前,公平當主持售賣了一批古玩字畫,緊接著就向寒門舉子借錢,說是可以典當才華!供應衣食,資助科考,而且一旦考中,不索取利息,只求本金。若不能考中,也不過是打三年的白工,左右科考三年一次,這三年間,也不至於因為沒有銀子養家糊口而舍棄前程。這樣的好心人,真是不多了啊!”

說起孫橋,丁松奇滿眼都是敬佩。

他從前也以為商人逐利,但真的遇到了這樣急公好義的善人,卻也是異常敬佩的。說起來,就止不住了。讓焦文桀心中叫苦不疊,卻又不能就這麽離開。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