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霆和陳是回學校上課那天, 正好趕上董過發一模的準考證。喬冠宇瘋狂嘲笑道：“你倆也是可以的,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剛好趕上一模。”

陳是從白劉手裏接過準考證, 對班長道了聲謝，淡定地對喬冠宇說：“回來拿一下第一。”

輕松的口吻如同在說“回來隨便吃一頓飯”那樣，立刻讓喬冠宇的嘴角又垮了下去：“行了, 知道你是學神了，也不至於這麽虐我們凡人吧……”

“大宇, 別難過, 你要相信自己, 在單身年限這方面，你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是哥。”齊耀路過喬冠宇的座位，試圖安慰悲傷的哥們。

“耀子，你是不是想打架？”喬冠宇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憤怒地對齊耀說道。

一模就當做了高三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 由全市統一命題, 一切標準都按照高考來, 就連考場的座位都是打亂了新排的, 並不是以往按照成績那般依次排下來。為了讓大家重視，董過又一次在班級裏強調了考風考紀，希望A班的學生們能夠嚴以律己。

第二天上午九點，S市一模在全校高中統一開考，季連霆拿到試卷便忍不住笑了——語文卷子古詩文默寫部分內容考了一首《琵琶行》，他恰好在開考前剛糾正了需要填空的幾個錯別字, 這會兒看到題目便是格外親切，十分流暢地把正確答案填在了答題卡的橫線上。

盡管外出考試花去了十來天，但季連霆在備考美術的同時同樣沒有松懈文化課覆習，他以每天兩張卷子的手感保持著，此時面對考試卷也不至於感到生疏。

最後一門英語卷子出得意外簡單，許多人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整張卷子提前交卷走了。等季連霆檢查完選擇交卷的時候，整個考場上居然只剩下了他和另一個低著頭的妹子。

季連霆收拾好考試工具及準考證，放回透明文件袋裏，從座位上起身朝考場外走去。經過女生的時候，他忍不住好奇地扭頭打量了她一眼，這才發現位子上坐著的居然是李蕓蕓。

自推薦表事件過去後，李蕓蕓變得更加沈默寡言了，季連霆和她本就不在同一個班級，細細算來居然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她了。

此時坐在座位上的這個女生，蒼白而又瘦削，整個人顯示出營養不良的弱不禁風感，手頭那支水筆微微顫抖著，放眼望去卷子上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雖然兩人沒有一起做過卷子，但季連霆清楚這應該並不是李蕓蕓的正常水平，不過他也並沒有打算要關心這件事情，遂幹脆地收回視線，擡腿快步離開了考場。

季連霆背著書包走下樓去，看到李磊像往常一樣蹲在教學樓外的大樹下邊玩文曲星邊等著自己，他身邊卻多站了一個專心致志看著樓梯口方向的陳是。

陳是見季連霆從樓梯口出來，提著一個裝著食物的袋子便迎了上去：“先吃點東西，阿姨和我媽去接Harry了，晚上一起吃飯。”

“哐當”一聲，季連霆和陳是同時循聲望去，只見原本被李磊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裏的文曲星掉在了地上，而他本人則一臉震驚地看向兩人：“老、老大，你和是哥家長都見好了？”

季連霆接過陳是手裏的袋子，裏面裝著的果然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雞蛋糕，心滿意足地挑了塊大的狠狠咬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回答道：“雖然和你想的有點出入吧，但確實我們兩家父母都已經見過面了。”只是自家爸媽還不知道兩人的戀愛關系罷了。

李磊吸了口氣：“你倆這進展真的好快啊……”

“很快嗎？我不覺得啊，”季連霆道，“我們這都談了一年多了啊。”

居然這兩人都談了一年戀愛了嗎？李磊撿起文曲星，拍了拍上面的土又放回大衣口袋裏，感覺他們每天都甜得像剛戀愛似的，怎麽看都不像戀愛一年這麽久。

不過自己也不差啊。李磊摸了摸另一邊的手機，忍不住偷偷嘿嘿笑了兩聲。

“笑什麽呢？”季連霆見李磊一副思考問題的樣子，想著想著還傻笑出聲，感到奇怪。

李磊回過神來，咳嗽兩聲掩飾心中的不自然：“沒、沒什麽……”

好在季連霆也沒打算揪著不放，話題很自然地就岔到了剛結束的一模考試上。作為不喜歡對答案星人，三人都沒有對答案的習慣，只能討論考試卷的難易程度。

“都說一模是最接近高考難度的試卷，我覺得如果高考是這樣的話，可以接受，”季連霆一邊走一邊說道，“沒有特別偏門的題目，但壓軸題的確需要想一會兒。”

陳是點了點頭：“理綜卷沒有新的題型，去年的卷子還有一定參考價值。”

李磊想了想自己憑運氣做完的多選，決定還是不要參與聰明人的對話了。

三人聊著向校門口走去，李蕓蕓低著頭匆匆地從他們身邊路過，因為速度太快還踉蹌了幾步，但又立刻幾乎以跑的速度往校門外沖去了。

李磊是三個人中留在學校時間最長的，對於推薦表事件也一無所知，此刻看到李蕓蕓，不免一聲嘆息：“哎，這位學霸姐姐真的慘。”

“怎麽？”季連霆看李蕓蕓的確是不在狀態的樣子。

李磊說：“自從那次生病錯過了自主招生報名時間之後，她整個人感覺都不太對了。老大你沒發現上個月的月考排行榜上她的名次都快到十名開外了嗎？”

“我關心她的名次幹嘛？”季連霆覺得莫名其妙，“她和我沒關系啊。”

當年只看得到排在前面一位的陳是，現在幹脆就目空一切了。李磊小小地吐槽了一下老大的“陳是濾鏡”，還是很負責地繼續說八卦道：“總之就是，她最近幾個月的月考排名一次比一次低，據B班的同學說，她已經好幾次作業交上去全是空白的了。”

看來那一次事件的確在她心裏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對她的正常學習生活都造成了影響。

可這又能怪誰呢？季連霆只覺心情覆雜無比——畢竟如果那一次自己真如她所願交出了她想要的推薦表，她怕是心中也仍然會為此惴惴不安直到今日。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做錯了一件事情之後的愧疚心情，的確會壓垮一個人。

一模卷傾盡全市老師的力量集中批改，兩天之內各科成績便全部出來了。這一次陳是參加了全年級和全市的排名，又一次無可爭議地獲得了雙第一。

“有些人，果然是只能用來仰望的啊。”沈昆興沖沖地提前溜去辦公室看了排名，回來之後面色深沈地對同學們說道。

好在同學們已經很習慣這樣的仰望了，揪著沈昆關心起了自己的成績。

季連霆倒是沒有湊過去，而是直到董過進教室報了排名才知道，自己這一次考了年級段第三，第二則是勤勤懇懇的老實人班長白劉。讓季連霆高興的是，自己這一次的排名比起高二期末那次要高上五名，排在了全市的第十名，也算是擠進了全市的理科金榜。

董過一反常態，沒有批評成績下滑的部分同學，語重心長地對大家說道：“同學們，上了高三之後，拼的不是智力，而是你的心理素質能力，你一旦覺得自己心理上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千萬要告訴老師，不要自己憋著，知道嗎？”

“心態有時候也能決定一個人的高度，”董過繼續道，“你們要做的是調整心態，不要執著於這一次兩次的失利，因為我們真正拼的是6月的那一次。”

董過在臺上慷慨激昂，莫幹山偷偷地在草稿紙上寫了一排字遞給季連霆看：董哥這是在說李蕓蕓吧，聽說她這一次英語考試連試卷都沒有做完。

這一次的英語卷子簡單，提前交卷的人多，季連霆又想起了自己走出考場時女生握在手裏那桿微微顫抖的筆以及卷子上大片大片的空白。

成績單下發後，高三生便迎來了短暫的寒假，從這一天到正月初七，短短的十天裏還布置了一背包的卷子，老師們生怕這十天過完學生們又把大腦給清空重啟了。

第二天就是假期，喬冠宇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抓緊時間拉人去籃球場上進行了一場“男人的浪漫”比賽，慣例是籃球隊6人打3V3，李磊負責坐在場邊打CALL。

許久不打籃球，眾人的球技都有些生疏，但畢竟不是什麽正經比賽，六個人隨便打打也挺有樂趣，玩了一個多小時才決定乘興回家。

季連霆背著書包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自己把才發下來的成績單隨手扔進了課桌裏，只好讓眾人先走，自己則拉著陳是又往教學樓的方向折返回去。

等季連霆拿了成績單從教室裏出來後，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學校幾條主道上的路燈全都亮了起來，黃澄澄一片很是溫馨。他看了一會兒路燈，想起陳是還在樓下等著自己，趕緊收好成績單往樓下跑。

走到三樓下二樓的平臺時，季連霆突然聽到了有微弱的抽泣聲從二樓那間用來堆放衛生工具的雜物間裏傳來，聲音打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詭異中帶著幾絲淒涼。

作為一個探究欲旺盛的青春期少年，季連霆倒不信這是什麽校園傳說，他循聲小心翼翼地走到雜物間門外，一把拉開了雜物間的大門，沖著裏面道：“是誰在裏面？”

拉開門的那一瞬間，他看到李蕓蕓蹲在雜物間的角落裏，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滿臉是淚看向門開的方向，眼神中帶著濃郁的悲傷和被人發現的驚恐。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我們知道了，要做一個好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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