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蕓蕓？”季連霆吃了一驚, 忍不住皺眉走進了雜物間, “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家？”

李蕓蕓嗚咽一聲, 把自己縮得更緊了，她怔怔地盯著雙腳前面的那一小塊空間，喃喃道：“不能回家……媽媽會失望的。”

季連霆想起了課上莫幹山偷偷傳過來的小紙條, 看李蕓蕓現在的表現，他也不忍再苛責什麽, 便只是勸道：“先回家去, 等會兒保安要過來鎖門了, 那你就真的出不去了。”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李蕓蕓縮了縮腳，看著眼前高大的少年，試圖從他臉上看出厭惡嫌棄的表情，“費盡心思只為了一張F大的推薦表，最後反倒錯過了招考報名時間。”

但是李蕓蕓註定是要失望了, 季連霆臉色平靜地看著她, 只是在看再普通不過的同學。

季連霆道：“我不覺得, 雖然這麽說很傷人, 但我還是要說——你並不值得我想。”

李蕓蕓身體一震，帶著不可置信盯著少年的臉龐。

“家人、朋友、值得尊敬的對手，以及努力拼搏的過程，這些是值得我放在心上的東西，”季連霆雙手插兜緩緩向後退了一步，走廊燈在他背後柔化出了一片光暈, 人的輪廓便有些模糊不清了，“你曾經也算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但很可惜，你自己親手把它毀了。”

“犯錯誤的人始終只有你一個，我為什麽要揪著你的錯誤讓我自己不愉快呢？”

話說得足夠重，李蕓蕓消化了許久，從抽泣的狀態平和下來：“我這半年過得一點都不好……起初是擔心你們把這件事告訴同學們，同學們會看不起我，後來我發現你們什麽都沒有說……你們怎麽能什麽都沒有說呢……”

“因為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報覆你並不在我們的計劃之內。”

季連霆後退一步，腰上橫過一只手，把他攬入了懷抱中。

陳是在樓下等了許久不見季連霆下來，就走上來尋人，才走到二樓便聽見了雜物間裏傳來了自家男朋友慷慨激昂的演講聲，走過來便看到了李蕓蕓失魂落魄分析自己的場景。聽她質問季連霆“你們怎麽能什麽都沒有說”，便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你感到愧疚，是因為你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事情，”陳是繼續道，“看不起你的一直都只有你自己罷了。”

李蕓蕓環抱在膝頭的手松開了，徒勞地垂到地上，手中被汗水和淚水打濕的成績單已經皺得面目全非，根本辨析不出上面的字跡。

“除了自招考試，通過普通高考進入F大的才是大部分人，”臨走前，季連霆想了想，還是對李蕓蕓說道，“以你從前的水平，其實不需要那張推薦表考F大也沒什麽問題。”

兩人離開雜物間的時候，季連霆特地找了根楔子墊在了門下面，好讓走廊燈透進門裏，也能讓巡夜的保安不至於發現不了裏面還有人。做完這些，他才拉著陳是的手腕離開了學校。

兩人站在清清冷冷的街道旁等宋叔過來，季連霆看著沒有星星的夜空，朝陳是身邊湊了湊，輕輕喚了他一聲：“阿是。”

“嗯？”陳是感覺季連霆貼了上來，動作熟練地伸手攬過他的肩膀。

季連霆認真地說道：“謝謝你成為我的目標。”

想要超越你成為第一名，想要和你一起去Q大，想要和你一起創造美好的未來，每一個有你的目標都足夠熱血沸騰，也足夠光明磊落。

陳是的嘴角向上微揚：“也謝謝你成為我的目標。”

寒假伊始便已是臘月廿八，雖然現在的年過得不像從前那麽隆重，但起碼的年貨還是得置辦，於是季連霆第二天一早就被莫麗華從床上叫起來，跟著季雲生去超市裏買堅果年貨。

“爸，你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師了，還讓我媽差著出來買小核桃啊？”季連霆沒睡飽，推著車偷偷和季雲生發牢騷道，“不應該一個電話分分鐘有人把東西送家裏嗎？”

季雲生把手機塞到兒子手裏：“你爸又不是小有名氣的超市管理員，別人給我送年貨幹嘛？喏，你倒是可以試試打超市外賣電話，這會兒超市排長隊，別人送過來不如咱們自己買。”

說歸說，季連霆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著莫麗華開的清單，把上面的東西一樣不落地買完搬回了家裏。接著全家一起同手貼好春聯，又在房門上掛上中國結，溫馨的小家中年味十足。

季連霆一邊貼一邊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男朋友家。去年這會兒，陳是家因為陳是的學業和情感問題沒有過一個好年，最後差點連陳是都要被送出國去了。

轉眼一年過去了，陳景松和蘇嵐雖然做出了不小的改變，但季連霆總疑心他們家去慣了冷清高端的商業酒會，家裏面連春聯都沒有準備。

季連霆想了想，轉身從袋子裏取出了方才買多的春聯，細細卷好放入帆布袋裏，提著袋子沖還在打掃屋子的莫麗華喊道：“媽，我去給阿是家送春聯啊。”

莫麗華一聽季連霆要去陳是家，轉身又從購物袋裏拿了好幾只買年貨送的大紅色生肖娃娃給他塞進了袋子裏：“這個給Harry的，幫媽提前和他們家說聲新年快樂啊。”季連霆看著憨態可掬的毛絨玩具，想象得出Harry看著玩偶那亮晶晶的眼神，有幾分吃味地對莫麗華道：“媽，你對Harry可比對我好多了啊。”

“說什麽呢，你和Harry爭什麽？”莫麗華嗔怪地瞪了季連霆一眼，“再說了，阿是媽對你不好嗎？我看她對你也比對親兒子要親。”

——在兩家為數不多的會面中，蘇嵐對季連霆一直溫和無比，甚至到了無條件縱容的態度，季連霆隨口提一句某件東西好看，離別時這件東西總會不經意地出現在季連霆的包裏。

季連霆說不過莫麗華，只能幹咳一聲，默默地拿回袋子出門去打車。

去的時候，季連霆沒有提前聯系陳是，想要給他和Harry一個驚喜。結果當他按響了門鈴，門打開後才說出“鏘鏘”二字，便被出現在門後面的陳景松嚇得把話噎了回去。

陳景松見季連霆舉著個大袋子站在門口，臉漲得通紅，輕輕咳了幾下憋回笑聲，假裝沒有看到那般淡定地轉頭沖客廳裏道：“阿是，霆霆來了。”

陳是正在陪Harry打電動，讓了弟弟一只手，還要留心漏幾個小怪讓讓弟弟，聞言放下手柄走向玄關，果然看到了一臉局促的季連霆。

“霆霆來了啊，”蘇嵐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從樓上下來，笑著對季連霆道，“那多留一會兒，吃完晚飯再讓阿是送你回去吧。”

陳是年初過完十八歲生日，也很快便考了駕照，單獨上路不成問題。

季連霆漲紅著臉擺手道：“不、不用了……我就是來送春聯的……”說著把裝著春聯和生肖公仔的帆布袋遞了出去。

陳是接過袋子，另一只手自然地扣住了季連霆的手腕，把人拉進屋子裏來：“外面冷。”

季連霆本來還想再推拒兩句，Harry也聽到了最喜歡的霆霆哥哥的聲音，放下手柄邁著小短腿從客廳裏跑出來，一把抱住了季連霆的大腿，笑瞇瞇地說道：“霆霆哥哥，陪我玩呀。”

意志不堅定的季連霆在萌萌的笑容攻擊之下立刻就繳械投降了。

三人在客廳裏玩了一下午電動，陳景松和蘇嵐在書房裏處理公務，別墅裏眾人互不打擾，也算安馨。為了平衡實力，陳是一個人一隊，季連霆和Harry一隊，把在電視櫃下積了灰的游戲光碟全都玩了個遍，玩到最後，興奮的小朋友先一步能量耗盡在季連霆懷裏睡了過去。陳是見狀，動作輕柔地把弟弟從季連霆懷裏抱了起來，抱到樓上他的房間裏睡下。

輕輕關上房門後，走廊上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陳是低下頭看著臉上微泛紅暈的季連霆，上前一步把他攏在懷裏：“怎麽今天突然過來了？”

季連霆道：“本來是想GANK你家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今天你家人全在啊。”

陳是吻了吻季連霆的發頂，認真道：“你什麽時候過來都可以。”

“那在你睡覺的時候呢？”季連霆揪了揪陳是衛衣上的帶子，開玩笑道。

陳是捉住了季連霆作亂的手，溫柔地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間：“可以。”但更希望睡醒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

兩人去琴房裏坐了一會兒，陳是手把手教季連霆彈了首簡單的曲子，很快就天黑了。

在陳是家吃過晚飯，陳是開車把季連霆送回家。小區門口的輔警已經對這車熟悉非常了，見開車的人成了陳是，還笑著打了聲招呼：“駕照考出啦？”

車子停在樓下，陳是下了車把季連霆送上樓。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兩人又不舍了。

季連霆拉住陳是的手，拼命搜刮話題：“對了，我媽讓我說新年快樂來著，我忘了。”

“那就等我們來拜年的時候，你當面再說吧，”陳是反握住他的手道，“但是，我能不能先要個新年禮物？”

“什麽禮物？”季連霆傻傻地看著陳是。

陳是俯下身來，溫暖的唇碰上季連霆的唇角，感情透過唇舌傳達至兩人心間，足以溫暖二月的寒風與結霜的屋檐。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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