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燈火已經闌珊了，外面闌珊的燈火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今晚穿著的就是石榴紅的宮裝，那明黃的色彩落在了石榴紅的衣裳上，讓那紅色看起來好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一切的秘密都呈現了出來，一切不為人知的罪惡，在某一個節點都昭然若揭，她原本以為，這些事情，是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都沒有可能暴露出來的，但現在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早已經在鳳玄傲的掌控之中。

她憔悴的，處心積慮的去安排這些事情，到頭來才知道，自己簡直活成了一個笑話，她以為的一無所知，其實早已經無所不知，她現在失敗了，她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樣的。

未來應該是一個黑洞吧，未來，他應該會和自己分道揚鑣將楚河漢界給劃清楚吧，未來，未來……多麽充滿憧憬而美好的字眼啊，但現在呢，未來已經消失了，就那樣空花幻影似的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後悔的事情有很多，其中第一就是沒能殺了那個馬夫，要當初將馬夫殺了，馬夫成了刀下亡魂，那麽，想必事情就好處理的多了，畢竟空口無憑的事情，再怎麽武斷，說來也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但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想要找補已經沒有絲毫的機會了，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現在，鳳玄傲已經離開了，一片浩浩蕩蕩的人，裹挾著颶風也是去了，她這個失敗者才能起身。

“皇上，已經去了嗎？”等到腳步聲已經剝啄遠去了，她這才在一個嬤嬤的攙扶下，，慢吞吞的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來了，“娘娘，起來了，皇上已經去了，起來吧。”

“啊，皇上，皇上啊。”她瘋狂的伸手，想要挽留點兒什麽，但完全沒有能耐，他無論如何的伸手，都不能挽留什麽，只有冷颼颼的空氣，從他的手掌中一點一點的慢吞吞的流淌過去了。

但耳邊卻分明有腳步聲。

是馬夫，年輕的馬夫進來了，看著面有菜色的她，傅相思卻以為是皇上去而覆返了，立即伸手握住了馬夫的手，待到看到是馬夫以後，他震驚了，面上寫滿了驚恐與憤怒。

“你為何還沒有走，你這是等死嗎？你死也就罷了，你偏巧要連累我何和你連坐，你知道嗎？我現在是皇後娘娘，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啊！”

他不停的強調自己是皇後娘娘，不停的用金枝玉葉來提醒他，她是不可能和他離開的，盡管已經得到了鳳玄傲的放逐。

“相思，我是真心實意的愛你，而皇上呢，他喜歡的從來都是另外一個人啊，你和我走吧，之前的八面威風已經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和我才是一類人啊。”

“一類人！”她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用那勢利的眼睛不可置信的鄙夷的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的人，他是那樣衣冠樸素，簡直泯然眾人一般，除了那姿色，還有什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呢？

一類人，她傅相思乃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妻，怎麽能和這樣一個販夫走卒是一類人啊，她笑了，“給本宮出去，不然本宮也是會下令殺了你的，你害苦了本宮，本宮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呢。”

“相思，你忘記了之前，你畢竟忘記了你我之間的……我們的耳鬢廝磨我們的柔情蜜意啊，相思，我是愛你的，我用我的心來愛你啊。”他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胸口，那顆心熾烈滾燙，卻煎熬。

他多麽希望，經歷過了帝京冷漠的風花雪月以後，她會答應和自己歸隱，以後呢，和自己過那種安貧樂道的細水長流的生活，但面前的人呢，卻好像一個瓷瓶一樣，完全冷漠，以至於完全的無動於衷。

“我恨你，你離開吧，永遠不要出現在本宮的面前，不然本宮會真的殺了你的。”她警告一般的低咒，看都不看面前的馬夫了，“紅藥，還不快送客，讓此人留在這裏玷汙我的地板嗎？”

紅藥也覺得傅相思冷漠無情的很了，但畢竟傅相思是自己的主上呢，她這才如夢初醒似的到了馬夫的面前，說真的，下等人才更能體會下等人的苦楚，她心裏面畢竟也明白，這馬夫是對皇後動了真心了。

“還不快離開這裏，留在這裏等死嗎？現在是非常時期，莫要讓皇上知道你和娘娘還有什麽瓜葛，那麽，要人頭落地的不僅僅是你，還要連累無辜的人了，快走吧。”紅藥一面說，一面哀懇的拉住了馬夫的手腕。

“走啊，走！”而馬夫呢，那眼神始終都落在傅相思的身上，傅相思沒有理會馬夫，他知道，紅藥是有一千零一個辦法要這馬夫離開的。

她只需要等就是了，馬夫面上多了一抹羞慚的顏色。“我，我怎麽能走呢，現在我明明看到你這樣……我不能一走了之的，皇上已經答應了，說要我帶著你離開，你不走，我哪裏都不去。”

馬夫的態度是如此的堅定，她正在梳妝的手已經顫抖起來。“真是豈有此理，走，還不快走嗎，我已經提醒你很多次了，希望你能離開，你莫要將我的好心當做了驢肝肺啊。”

“相思，我必須要帶你走，這裏是罪惡的淵藪，這裏的一切冷冰冰的，雖然富貴以及，但這些果真是你想要的嗎？你……”馬夫看到她這般的冥頑不靈，簡直氣得臉色都鐵青了——“你捫心自問一下。”

“你捫心自問啊，相思，這果真是你想要的生活嗎？收手吧，他僅僅是將你當做了一個武器罷了，一個道具，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皇上的心思千回百轉，現在能饒恕你，已經是你的造化了，你何故還要自討苦吃呢？”

“你大概是忘記了，本宮……”傅相思悲催的嘆息。“本宮是皇後娘娘啊，你知道皇後娘娘是什麽嗎？皇後娘娘是皇上唯一欽點的啊，本宮位高權重，怎麽能和你私奔呢，你去吧，你去吧。”

“你——”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面前的傅相思，知道想要說動傅相思已經沒有什麽可能了。

他只能痛苦的嘆息一聲，面容扭曲了一下，終究還是恢覆了常態。“我該說的已經都說了，明日裏我會在十八裏鋪等著你，我們好生聊一聊，這裏人多口雜的。”他一邊說，一邊依依不舍的就要去了。

“十八裏鋪？”傅相思看著他，他呢，立即點頭。“你知道的，那裏有一株巨大的桂花樹，哪裏的桂花可香了，記得小時候嗎？我是府上的牧童，我們就是在那裏第一次相遇的，那一次……”

“我舉著一本《論語》在看，我是不知道的，你是府上的二小姐，你告訴我很多生字究竟應該如何去念，我學會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我去了，希望你迷途知返啊，相思，你僅僅是相爺的二小姐罷了，你不是皇後，你不是。”

他氣鼓鼓的說完，已經揚長而去了，等到馬夫去了以後，紅藥才嘆口氣。

“你想必覺得我心硬了，這帝京誰人不心硬呢，我要心腸軟，早已經死了一百次了，好了，不用規勸我了，我是真的困了，我要休息了。”她一邊說，一邊掩飾一般的擦拭了面上的淚水。

淚水擦拭完畢，紅藥也去鋪床了，這一晚，她睡得並不怎麽好，夢中都是各種的猛獸，有的張牙舞爪，有的青面獠牙，總是想要撲過來咬噬她的，她睡得那樣膽戰心驚。

第二天，這消息已經不脛而走，不很久，就傳到了傅朝夕的耳朵中，傅朝夕一開始總以為那孩子是鳳玄傲與小妹的，卻哪裏知道，那孩子並不是，她一怔，面上有了百轉千回的神氣。

“果真不是皇上的孩子？”他不可置信，瞧瞧吧，帝京用一個孩子就醞釀出來一場讓人猝不及防的血雨腥風啊，這事情要讓季雲嵐知道了，又不知道季雲嵐會情何以堪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鳳玄傲算計之中的，傅相思僅僅淪為了這棋盤上的一個棋子罷了，不，還是棄子。她想到這裏，不寒而栗起來，他們算到頭，誰得到了好處呢？都是兩敗俱傷呢！

錦繡被傅朝夕這麽一問，立即說得頭頭是道起來，傅朝夕將昨晚的事情也是弄了一個大概其，一邊惋嘆妹妹的無情無義，一邊讚美馬夫的作為，但畢竟沒有說到一個關於鳳玄傲的字眼。

“皇上的意思，讓那馬夫帶走她就是了，皇上呢，會昭告天下，皇後娘娘已經鳳駕歸天了，其實這也是最好的安排，但二小姐呢，才不要和馬夫去過那種安貧樂道的生活呢。”

“是啊，一個從小就在蜜罐中長大的孩子，怎麽可能接受那種落差呢？”傅朝夕又道：“想不到，二小姐也是可憐人。”

“皇上不會愛人，他是那種愛無能的人，為了江山社稷，皇上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但為了江山社稷呢，皇上也是會不愛任何一個人，這就是帝王的愛啊。”錦繡分析的很好。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二小姐呢？”

“還是不要了，出了那種事情，二小姐那種心高氣傲的人，一定會覺得我們是過去看熱鬧的，看笑話的，與其這樣，不如等她自己過了心裏的那道坎兒再說吧。”錦繡說。

“近來，你愈發的沈穩利落了，這其實也是我的意思。”傅朝夕笑了，摸一摸自己的小腹。“我也真想要離開這裏呢，離開這裏到……”

她開始設想起來。“到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然後我栽種很多花樹，到了春夏之交呢，我那小院子就繁花似錦，到了秋天呢，我能煮茶烹茗，到了冬天啊，我還能圍爐夜話呢，知己不要多，那麽兩三個就好……”

“啊，小姐，您這覺悟真好。”

“這不是覺悟，錦繡，這也不是設想，是我原本就想要的生活呢。”傅朝夕笑瞇瞇的看著錦繡，錦繡也抿唇一笑。“是，您的確與眾不同，要二小姐也能和您一樣想，大概也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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