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夜，圓月未滿。

程雲磊自西山之上遙望入夜的宛邑，司令部、帥府、城西商會分布於橫街之上，只餘零零星星的光點，與宛江幾大渡口的漁燈遙相呼應。

程雲磊擡頭，夜風吹起他的玄色風衣獵獵作響，他兀自按住腰間短劍。

生死榮辱，在此一役。

“報告少帥，最後一隊影衛清點完畢。”

“平明開城之時，按照先前幾隊的方法喬裝進城。”

“是。”

人影立正行禮，藏青軍裝隱於黑夜之中。

平明時分，賓客未至，秋府已是一番忙碌景象。

幾名廚娘仔細核對原料菜品，丫鬟仆役則在廳堂中院布置陳列，秋白不時奔波於祠堂、後門，安排祭祀司儀，禮樂儀仗諸多瑣事。

程雲磊回到秋府，秋白迎上前來，道：“少帥早，小姐在房間等著呢。”

秋氏雖沒有那麽多因循守舊的規矩，卻對儀式尤其重視，程雲磊已是三天未見秋水瑤，竟有種小別勝新婚之感。

他推開房門，秋水瑤一襲紅衣端坐鏡前，錦服繁覆，蘇繡璀璨，勾勒出鳳凰金烏的圖案。她轉身回眸一笑，美得如此驚艷，襯得發髻雲鬢金翠珠飾黯然失色。

程雲磊不由得楞在門口，眉眼間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悲傷。他將墨色風衣遞給璃珠，換上深紅軍裝樣式的禮服，對著妝鏡整飭儀容。

“難怪你會選紅色禮服，即便是沾了血色，大抵也是看不出的。”

鏡中二人皆著吉服，卻依舊少了些許新婚之喜。

“走吧。”

秋水瑤起身，將手搭在他手上。繞過內院庭廊，秋氏宗祠之前，禮兵丫鬟手持貢品列隊等候。秋水瑤焚香祭拜過後，二人跪坐在祠堂前。

程雲磊握住秋水瑤的手，心頭微微涼了一下，貼近她耳邊低聲道：“儀式之後，你暫且回內院，若有變故，不必管我。”

秋水瑤反手緊緊抓住他的手，道：“我說過，生死榮辱，我都願意陪著你。”

二人起身，程雲磊低聲肅穆道：“你在，我會分心。”

秋水瑤目光低垂，低聲應了句：“好，但是，別忘了那夜約定。”

儀仗隊列陣秋府後門，吉時已至，炮竹禮樂齊鳴。程雲磊跨於一匹高頭黑馬之上，紅黑的色調平添了幾分凝重。他對著身側的楊如山正聲道：“出發。”

送親隊伍漸次行進，浩浩湯湯，迤邐開來，引得無數百姓駐足，街邊店鋪，茶樓，擠滿了觀禮人群，時人皆道程軍少帥與秋氏小姐天賜良緣，像是忘卻了先前那些流言蜚語一般。

秋水瑤手捧玫瑰坐在黑色的轎車裏，跟在新郎馬後。她透過車窗望著程雲磊深紅禮服的金鏈流蘇，瑯瑯琤琤，搖搖晃晃，竟不覺盼著這時間慢些流過。

恍然間，程雲磊回眸，目光與秋水瑤相撞，她驟然一驚，微微低下頭，他淡淡一笑，突然覺得即便是一切就此為止，也如此值得。

秋水玥一身精致襖裙坐在秋水瑤身邊，調笑道：“怎麽，是姐夫今日過分英俊瀟灑，才看一眼，就忽然害羞起來了？”她拉起秋水瑤的手，感到她在微微顫抖，“姐，今天是大喜之日，你緊張什麽？”

秋水瑤抽手，笑道：“沒有，有點冷。”

不覺間隊伍繞過大半個宛邑，回到秋府前門，二人相攜走進秋府大門。此時，秋府廳堂已是高朋滿座，程軍諸將、宛邑政要、商會代表、報社記者言談甚歡，融融洩洩。秋水瑤不由得回想起帥府除夕之時，亦是這般光景，只是今日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她的手心滲出冷汗，程雲磊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似是安慰一般。二人未曾對視，只並肩向前緩步走進廳堂。

秋水瑤聽著自己的心跳，仿佛從這時空中抽離，周遭賓客的喧嘩、道賀、祝福之聲皆成了可有可無的陪襯。直到司儀方慎明老先生那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喜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詩詠關雎，雅歌麟趾。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首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程雲磊拉起秋水瑤的手，鉆戒穿指而過。婚箋筆落，儀禮既成，二人向賓客三鞠躬。攝影師的鎂光燈頻頻閃爍，晃得秋水瑤微微目眩。

開宴之後，二人先向證婚人方慎明敬酒。方慎明趁著眾人未留意，將一只小巧的紫檀木匣悄悄送到秋水瑤手中。秋水瑤疑惑不解，望向方慎明，只見他滿目慈祥，對一桌子的政客文士笑道：“你們皆知小瑤是我的外孫女，卻不知雲磊幼時曾受教於我，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這證婚人，當的值得！”

不僅是桌上諸位，秋水瑤聞言亦是頗為詫異，未曾想到程雲磊與宛邑淵源如此之深。程雲磊端起酒杯道：“方先生桃李滿天下，雲磊有幸得先生教誨，最得意的弟子實在不敢當。”

眾人一齊舉杯，方慎明捋著短須，眸中精光一閃，大笑道：“若是我說，小瑤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可服氣？”

秋水瑤受寵若驚，忙為方慎明斟酒，卻聽程雲磊笑道：“自然服氣，娶妻如此，夫覆何求？”

眾人大笑，秋水瑤羞赧低頭，拉著程雲磊往旁邊一桌而去。

二人為馮雨時、餘敬義等程軍將領敬酒。程雲磊道：“本想在平江設宴，未想到吳帥胞妹秋夫人先到了宛邑，只得辛苦二位到移步宛邑觀禮了。”

馮雨時道：“無妨，只遺憾大帥無得見此景了。”

二人又向宛邑商會諸人，吳連眉、秋水玥一桌敬酒。

之後，秋水瑤暫辭離席。行至中院，見楊如山帶著一隊禮兵迎面而來，楊如山立定行禮，秋水瑤向楊如山微微點頭，錯肩而過。

隨後，兩名仆役跟上禮兵隊伍，邊走邊道：“這街附近多了好多士兵啊。”

“可不是嘛！我們這姑爺是程軍少帥，請了好多程軍大將，帶著軍隊來護衛也理所當然。”

“可是怎麽沒聽說哪位將軍帶這麽多兵來啊？帶來的兵管家都安排招待了。”

“你管那麽多！不讓我們安排不是更好！真是……”

楊如山驀然回頭，竟不見那兩仆役的蹤影，神色開始緊張起來。

此時的前堂，程雲磊緩步走到馮雨時一桌之中，為馮雨時斟滿酒，二人對飲之後，程雲磊道：“前段時間雲綺回門，馮叔父曾許諾，待雲磊大婚之後，將程軍事務交於雲磊。雲磊敢問，伯父何時兌現諾言？”

馮雨時聞言微訝，心道程雲磊這小子莫不是想要回兵權，今日眾將皆在，當真不好搪塞。正思索如何應對，餘敬義霍然起身，道：“大帥病重之時，少帥無心過問軍務，故而大帥已將程軍上下托付馮司令，如今少帥突然想要交接，是否過問大帥？”

程雲磊端起酒杯，斟上一杯自飲，又對餘敬義道：“雲磊只是一問，餘大哥不要如此心急！倒是讓我想起那日雲磊交讓兵權，情景真是太過相似了。”

馮雨時肅聲道：“少帥這是何意？”

席間眾將寂然無聲，程雲磊亦是笑而不語，餘敬義慌然失措，急道：“程雲磊！你這是要弒父奪權？大帥不給，你便要搶？”

程雲磊摔杯拔槍，抵住馮雨時額頭，斂去笑意，肅然狠厲道：“若說威逼奪權，雲磊當真不及二位萬分之一。那夜平江指揮部，若是雲磊道錯一句話，說錯一個字，怕是早被門外埋伏的士兵打成篩子，大概是連你們這般詭辯的機會都沒有吧？”

“信口胡言！”馮雨時緊盯槍口，大吼：“來人！來人！”

眾多穿著藏青軍裝的士兵瞬間圍了上來，堂上槍械之聲陣陣，整屋宴席皆寂靜下來。眾人不明所以，吳連眉忙大聲道：“今個大喜的日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搞得劍拔弩張？”

可惜程軍一桌間，無人聽她一言。吳連眉渾身顫抖，方慎明眼中精光熠熠，夏立平神色亦有張皇，橋清筠等人嚇得面如死灰，唯有秋水玥安然自若吃著幹果。眾人面面相覷，已是了然幾分，這程軍兵變，正是今日，只是這結果，尚未可知。

馮雨時見士兵入內，忙吩咐道：“拿下這豎子！”

卻說那闖進來的程軍士兵，竟然絲毫不動，程雲磊端著□□悠然笑道：“你且看看，這些是你的人麽？”

馮雨時、餘敬義二人方才驚覺，自己帶來為數不多的士兵為秋府“款待”，早已不知去向。

馮雨時語氣軟了下來，訕笑道：“少帥若想要回兵權，也不急於這一時，回去我們好好商量未嘗不可。”

餘敬義卻輕蔑道：“少帥到底還是年輕氣盛，這兵豈是那麽容易帶的？”

程雲磊曼聲冷笑：“哦？這麽說，英格蘭桑赫斯特畢業，三年之間蕩平江南六郡的只是一個黃口小兒，不及餘大哥二十年碌碌無為的從軍之路？”

當場竟有人笑出聲，餘敬義羞憤至極，嗔怒道：“程雲磊你莫要得意！且不說你流連女色，連身世都難以言說，若不是大帥失了雙子，又豈會找回你這戲樓賤婢在外所出？”

程雲磊眉峰隆起，雙眼微迷，對著餘敬義頭頂扣下扳機。餘敬義見狀緊閉雙眼，卻只聽見身後花瓶碎裂之聲。

眾賓客驚慌間四下奔逃，此時廳堂響起一悠揚男聲：“大家別慌，有序離場！你們幾個，保護賓客的安全。”

定睛瞧去，竟是黎錦帶著一列士兵紛至而來。士兵紛紛上前，引導眾賓客向秋府偏院而去。

再看餘敬義趁亂一個上步，一腳踹飛了程雲磊手中的□□，正欲伸手擒拿，卻被程雲磊側身閃過。餘敬義摸出腰間□□，程雲磊拔出短劍向上一挑，在餘敬義手腕上割開一道傷口，□□隨之落地。

餘敬義自知拳腳功夫比不過程雲磊，掀了桌子轉身向外逃竄。程雲磊向後避閃，隨即追了上去，二人在前廳纏鬥不休。

程雲磊槍口松懈，馮雨時得了空閑，轉身奔逃，卻撞上張守一的槍口。張守一拿槍逼著馮雨時，道：“若不是黎副官冒死前來，我竟不知你等密謀篡權。馮雨時，你勿要幻想，宛邑已在少帥掌控之下，今日便是清君側之時！”

屋外已響起眾多士兵的腳步聲，秋水瑤立於窗前，雙手緊緊相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憂心。她多想與他一起面對如今的局面，又怕自己會讓他分神。她突然想起方慎明悄悄遞給她的木匣，便坐在妝鏡前打開。

木匣裏躺著兩只做工繁覆的同心結，中心分別鑲嵌半只精雕白玉環，兩只同心結剛好可以拼接成一只完整的白玉。匣底壓著一枚紅箋，上書一首小詩：

雲璧彩絲，磊石難轉，水波靈動，瑤玉生情。

永世之盟，結締之約，同稱匹配，心悅兩人。

沒有署名，看字跡是出自尹少棠之手。

秋水瑤啞然失笑，卻忽然被推門而入的人嚇了一跳。

只見楊如山惶惶而入，一把□□直抵秋水瑤額頭。

秋水瑤笑了，笑容美得讓楊如山目眩，言語卻是淩厲，道：“楊副官，這玩笑，你可開得起？”

楊如山冷言道：“你們想做之事，我已猜出七八分，料少帥已懷疑於我，我今日只想全身而退。”說罷他將秋水瑤反手捆住，用槍抵住她，道：“少夫人，得罪了。”

秋水瑤只得任由他逼迫，向前堂走去。

前堂之中，眾賓被士兵護送至秋府偏院，程雲磊已將餘敬義、馮雨時擒下。

“程雲磊你這豎子，你眼裏還有父兄嗎？！”馮雨時怒目圓睜，身子雖被士兵制住，卻不住前傾，似要猛撲上去。

程雲磊用□□指著他，示意士兵道：“送馮叔父、餘大哥回帥府，好生照料。”

眾士兵正欲撤下，卻聽前堂屏壁後，有人高聲呵道：“且慢！”

眾人轉身側目，見楊如山挾持秋水瑤而入，□□對準程雲磊的胸口，瞬間，數支槍械對準了

楊如山和秋水瑤之處。楊如山並無絲毫懼色，道：“把槍放下！否則我開槍了！”

程雲磊示意眾將士收槍退後，語氣陰鷙：“果然是你。”

楊如山愕然，卻轉瞬明白這原是程雲磊與秋水瑤誘他現身之計，被玩弄的憤怒讓他勒緊了秋 水瑤脖頸的手臂，□□也抵在了秋水瑤的頭上。

秋水瑤感到一陣窒息，本能掙紮起來，叫道：“放開。”

楊如山手下稍松，槍口卻寸步不讓。

程雲磊道：“楊如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既然早已疑心，又何必如此設計！”楊如山抵著秋水瑤的□□已經有所顫抖，他步步後退，道：“放我走！都不許跟著！”

說罷挾持著秋水瑤繞過屏壁，秋水瑤低聲道：“秋府後園有密道，你放開我，我帶你去。”

楊如山冷笑道：“少耍花樣！你們逼我至此，又豈會輕易放過？”楊如山面向庭院，見兩側回廊士兵皆持械相對，高聲道：“讓你的士兵退出秋府！”

程雲磊看不見屏壁背面的情況，並未下令。

楊如山向天鳴槍，槍聲在耳邊響起，秋水瑤覺得心跳好似漏了一拍，不由得驚叫一聲跪坐在地。

程雲磊即刻跟上，示意院中回廊士兵放下槍械，退出庭院。又道：“楊如山，把小瑤放了，我來做人質！”

“少帥！”

“不要！”

秋水瑤和黎錦同時驚呼。秋水瑤忙道：“我帶你走！雲磊，快讓他們都撤了！”

楊如山將秋水瑤拽起來，用槍抵著她向後園走去，槍口的餘熱讓秋水瑤瑟縮了一下，她回頭望向程雲磊，頭上金翠玲玲作響，微微點了點頭。

程雲磊登時了然，便下令眾士兵退下。

楊如山脅迫秋水瑤到了內院，沈聲威脅道：“說實話，小心我斃了你。”

秋水瑤心下緊張，表面不動聲色，鎮定道：“你也知此次行動是險中求勝，我又怎會不為自己留有退路？”

“那你說，密道在哪？”子彈上膛，槍口對準了秋水瑤的心口。

“入口只有我一人知曉，就在後園假山之中。”秋水瑤見他將信將疑，又道：“你知道的，秋府假山是宛邑有名的迷陣，就算是我告訴你入口的具體位置，你也未必走得出去。”

楊如山想起初到秋府那夜，的確有仆役逃入假山之中，蹤跡難尋，便相信了秋水瑤的話，示意她在前方帶路。

秋水瑤帶他走入假山，由於紅色禮服裙擺繁覆，加之雙手反綁，行動十分緩慢。假山之中怪石嶙峋，路轉難辨，楊如山雖疑慮秋水瑤刻意拖延，卻也著實無可奈何。大約走了半個多鐘頭，天上下起了小雨，楊如山更加煩躁，推了秋水瑤一把，怒道：“快點！”

秋水瑤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忙道：“前一個石洞就是了。”

楊如山拽起她，進了石洞。秋水瑤道：“給我松開，需要開機關。”

見楊如山略有遲疑，秋水瑤又道：“怎麽，你舉著槍，還怕我跑了不成？”楊如山這才為她松綁。

秋水瑤揉了揉膝蓋和腳踝，痛感即刻傳來，當真摔得不輕。她踉蹌著四下摸索，終於找到一處轉盤，機關啟動，石桌下方出現一條向下的通道，似是通往湖底。

楊如山道：“夫人請吧。”

秋水瑤忍痛，緩步走進甬道。甬道狹窄，僅供兩人並排通行，先是向下一段，之後有階梯緩緩向上，不多時便到了盡頭，只餘一條直上通道，看樣子應是某處井口。

秋水瑤道：“從此處上去，便可出府。”

楊如山攀上鐵梯一步，便又退下，道：“請夫人先行。”

秋水瑤道：“我腳踝受傷了……”楊如山又用槍口對著她，道：“我又怎知，上面是何情況？”

秋水瑤無奈，艱難攀上鐵梯，爬出井口時已力竭，癱坐在地，隨後楊如山亦從井中爬出，竟到了一處柴房，旁邊便是秋府院墻，墻下開著一扇小門。

忽聞四下整齊的槍械之聲，柴房小院四周即刻圍滿士兵，秋水瑤慌忙起身，閃退到程雲磊一旁，齊刷刷的槍口對準了楊如山。

楊如山自知中計，卻也來不及再度挾持秋水瑤。他眼中暴戾之氣閃過，子彈上膛，對著秋水瑤扣下了扳機。

“小瑤！”

千鈞一發之際，程雲磊側移半步，將秋水瑤推開一邊。子彈穿入胸膛的一瞬間，時間仿佛靜的出奇，程雲磊感到被重擊了一下，隨即左胸滲出殷紅血色，浸染了深紅禮服，如同劇烈的疼痛蔓延開來，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秋水瑤失聲驚叫。

“雲磊！”

秋水瑤感到天地都失色了，冰涼的雨珠打在臉上，精致的妝容花了大半，心中好似空了一般，不知是恐懼抑或憤怒，她麻木的舉起一直藏在禮服中的勃朗寧。

上膛，砰——

楊如山尚未從錯愕驚惶中清醒過來，已被子彈貫穿頭顱，他應聲倒地，鮮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漸漸漾開。

秋水瑤雙手劇烈顫抖，□□滑落。驚懼的迷失感讓她跌坐在地，大紅喜服披散開來，一如血色，蜿蜒而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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