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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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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我狠狠揍那小子一頓,替你解氣。”

“要我解氣,可以。”元安瀾還是那句話,從陸寧德懷抱出來,望著陸珩:“珩兒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娘,要麽寫休書,要麽……”說這話時,元安瀾還特意看了羅蘿一眼 :“要麽納妾。”

“不可能!”陸珩幾乎脫口而出,斬釘截鐵的說道。元安瀾冷冷一笑:“你先不要拒絕這麽這麽快,就不問問你媳婦兒的意思?”

陸珩不明白,羅蘿能有什麽意見,還不是和自己一樣反對。卻見她走到羅蘿跟前,他聽到她說:“就是這個如此疼愛你的男人,我悉心養育了近二十年,他有今天,都是因為有我。你不能太自私了。你若真的愛他,就不要害他,日後被人戳脊梁骨,說他是個逆子!你如果真的愛他,就應該為他著想,為陸府開枝散葉,而不是悍妒,阻礙他納妾。尹玉嫻,你知道的,我對你很失望。為了珩兒,我可以不休你,繼續讓你做正房,可是,你真的能坐的心安理得麽?你除了家世,哪一樣配得上他?!”

陸珩:“娘,別說了。”元安瀾扭臉警告道:“你給我閉嘴。”

一番話後,闃寂無聲。羅蘿眼睛殷紅,猶如泥塑,就見她點了一點頭,說:“那就納妾吧。”聲音很輕,卻清清楚楚鉆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陸珩側看向羅蘿,單薄的她,站在娘面前,整個人像蒙了一層灰,纖弱得仿佛此時若有一陣風來,都能吹散了她。

陸珩去握她的手,發現是冰涼濕膩的。陸珩說:“你不用答應娘,我根本不需要納妾。”羅蘿異常平靜的轉過來,望著陸珩:“陸珩啊,你不能為了我,做不孝子。納妾吧,我沒意見。”羅蘿幾乎是用氣音,將話送出喉頭。一說完,羅蘿直覺的胸中一陣氣悶絞痛。忽然,她整個視野顛倒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這一次,王大夫沒有走遠,及時被丫鬟拉了回來。診了脈象,表示道,不過是氣火攻心,一時間心氣難疏解。元安瀾聞言,一句話沒有說,兀自離開了。只留下陸珩,默默無言,守著她,看著她,如此便是一整天。

話說,方棋托人將那紅果送給羅新補身子,那個時候的他,也好不到哪裏去。背上的傷口倒是結痂了,卻不能大肆的做擡手的動作,一動就牽扯到傷口,睡的時候得趴著,不能翻身,醒了,就到院子裏走走。如此三天一晃而過,經過阿七悉心照顧,方棋背上的鞭傷大致不礙事了。這三日,父親沒有露面,只托貼身的仆從過來問候幾句,吩咐幾句。如此,便了了。方棋該處理莊子的日常事務,還處理事務,前幾日的驚濤駭浪,歸於寧靜,方棋覺得,這‘風輕雲淡’不是好兆頭。

也不知道羅新的傷勢怎麽樣了。因阿七的探到的消息,萬俟蕭安排羅新和葉雪凝離開流雲閣,被轉移到了一處農莊。方棋想去看看,但是二姨娘寧氏以及妹妹方瑤卻在此刻前來探望,方棋知其用意,只好與那母女倆說了一會子話,不做久留,就道自己要出去。那母女走了,方棋出了自己的院門,還未上長廊,父親的仆從匆匆而來。

“公子,莊主請您到書房一趟。”

“知道了。”方棋作揖,不敢怠慢,說道。他帶著阿七,兩人一同去了。方翎羽還坐在那萬書樓閣下,一個瘦精矍鑠的花白頭發的男人,伏在案前,手裏的狼毫在宣紙上揮舞。

方棋低眸,一如他的淡漠的性子,低聲喊了一句:“父親,您找我。”

方翎羽聞聲,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覆又垂下:“好些了麽?”

方棋依舊低眸:“有勞父親掛心。”

方翎羽手裏的狼毫筆,嵌進了紫檀筆山,拿起案上的紙,端詳了一番,鋪於右邊。才算有了要和方棋說話的意思。“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

方棋眉頭一皺,忙道:“是WO 技不如人,不能力敵那蒙面的兩大高手。”

方翎羽冷眼望著眼前的人,身子往後一靠。方棋從始至終都沒有承認,是他放走了羅新和葉雪凝,這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幫助羅新的人,不言而喻,除了獨孤霸和夜千行還有誰?能讓方翎羽頭痛這麽多年,他區區一個方棋,自然不在話下。

方翎羽的眸底幽幽,他想不起出自己的‘兒子’有什麽理由,能將胳膊肘往外拐。

“因為你的疏忽大意,王爺甚為震怒。翎羽山莊和王爺府福禍相依,一旦大難臨頭,第一個死的不會是後者,我雖為王爺辦事多年,從未出過差錯,這一次,你讓爹的臉面無處安放。你自從暹羅回來,我還未試過你的武功,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數月後的舞林大會,你讓為父如何放心將位置交給你。”

方棋即道:“我會努力的。”

“罷了,你再努力,可在底子在那兒,武功也不如你哥——”方翎羽意識到了不對,硬生生將哥字咬斷,臉色也不自然起來。而方棋,垂著的眼眸,蓄起了一塘沈沽。

方翎羽兀自有尋了一個話頭:“夜千行的身份,如今已確認,真沒想到,原來這麽多年跟王爺作對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方棋聞言:“人找到了?”方翎羽回答道:“嗯,這個人你認識。天下第一綢緞莊的少東家,安瀾公主的兒子,王爺的外甥,陸珩,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

那豈不是說,羅蘿的相公就是父親和王爺的仇人了?方棋暗暗吃驚,這下就麻煩,他必須找一個契機告訴羅蘿,假他人之手,終歸不如自己去一趟放心。方棋面不改色,只當父親在王爺哪裏受了委屈,一一將這些牢騷與吩咐,聽進耳朵裏,總而言之,父親是不會放過陸珩的。

“陸珩自小身子骨就弱,他娘安瀾公主管教嚴厲,一手遮天,人人都道他是個對母命唯命是從的紈絝子弟,沒想到人看著書生氣,卻是武功高強深藏不露。為父很好奇,他那一身武功,到底師承何人?”方翎羽話裏有話,望向方棋。

方棋搖搖頭。“父親不知,我就更不知了。”

方翎羽重新取了宣紙鋪於案上,執起筆山上的狼毫筆,飽蘸了墨水,提於紙上揮毫一番:“元安瀾性子跋扈驕奢,受皇室養育,熟讀詩書,欣賞文人,武生自是入不了她的眼,所以,要想她請高手栽培陸珩,必是不能。只有一個可能,陸珩的師傅,必定是他認識的。普天之下,有此武功的,關系又較好的,除了流雲閣再無其他。逮著夜千行,害怕逮不到獨孤霸嗎?”

方棋:“爹,你的意思的?”

方翎羽坐在輪椅上,面色如常,但是一雙眼睛依然騰騰蓄起的殺意。他詭譎的笑了笑,扶起紙張,方棋隱隱約約看到那透著的輪廓黑字,分明是個‘殺’字。方翎羽淡道:“什麽意思。夜千行是陸珩,而跟他最要好的人不就是萬俟蕭嗎?獨孤霸,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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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穿過游廊 ,腳步輕快,按照丫鬟的傳話,他來到了前院的露庭,遠遠的就看見父親坐在石凳上,一只手忽起又慢慢而落,不知道是在幹什麽。但看這個架勢,將他叫到這個不常來的地方,看來父親是有和自己長聊一番的打算。

陸珩抻了抻衣角,順著臺階下步而去,喊了一聲:“爹。”

陸寧德沒有回身,只是微微側了頭,後面的人已然站到石桌對面,陸寧德擡頭望了一眼,點一點下巴:“坐吧。”

陸珩撩起衣衫,落了座。倆父子無話,陸珩正襟危坐,心想事情都過去三天,爹該不會抓還揪著那件事不放吧?

桌子上坐著一尊小火爐,紫砂茶壺,一把竹夾子和一個匣子,匣子的抽屜沒關好,能看到裏面的銀綠隱翠,微風撩過,還帶著一股花果香味,不用嘗都知道,應該是皇宮特意給娘送來的貢品碧螺春。陸寧德將人叫來,卻並不急著說話,小火爐上煨著茶,陸寧德收好夾子,又將匣子推進去,火爐上,蓋子一起一伏撐起蓋子,陸寧德將誰,倒入紫砂壺,等了須臾,先為兒子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陸珩雙手扶住杯子,忐忑道:“爹,您找我什麽事啊?你不是不常來這兒喝茶的嗎?”他小心的窺著父親,發現今天父親看上去,不大對勁。

陸寧德小啄一口,歪了腦袋,呢喃道:“火候不夠。將就吧。”又扭頭看了四周,目光鎖定一旁侍候的丫鬟,招招手。那丫鬟阿忙不疊上來,是以為陸寧德要仔細吩咐一番。

“你們所有人都下去。我和少爺有話要說,不要讓人隨意過來。”這一說,陸珩心裏攙起更加沒底了。及至丫鬟領著那些丫鬟仆從離開。陸寧德緩緩開了口。

“我知道她住的地方,離綢緞莊不遠,可是我去小院找她,卻聽人說,她已經搬走了。她去哪兒了,你可知道?”

原來父親的為的是這事。陸珩還以為父親是要和自己掰扯娘子假懷孕的事,繃緊心弦,頓時松懈了。“爹你去找她了?娘知道了又該不高興了。”

“所以我才叫你來這裏。宅子的事,你沒有告訴她嗎?”

陸珩如實對答:“兒子與她說了,可她並不想要。”

陸寧德一聽,身子驀地往後一挪,聲調拔高:“她不要?為什麽?”

陸珩給父親使眼色:“爹你小點聲。”垂下眸子,望著面前的杯子:“爹,說真的,要是換成我,我也不一定接受。她是個有傲骨的女子,這麽多年不受您照拂,一座宅子若能彌補的話,她就不會再銅鑼山待這麽多年了。”

陸寧德悶悶嘆了一口氣:“我給她買一座宅子有何不好?她現在獨身一人,有一座宅子,好歹有一個家。縱然我想接她入府,你娘不會同意,她也未必肯委身。所以我不指望她們能和睦共處,只求井水不犯河水。既然她依然來到我身邊,我身為父親,總不能對她袖手旁觀。將來再給她尋一個好夫婿,一生過得安穩幸福,沒什麽比這個更重要了。怪我,怪我,我應該親自去與她說的。”他扶著茶杯,要喝不喝,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銅鑼山山不是有一幫山賊麽?”陸珩默默地看著他,陸寧德心道不妙:“難不成這麽多年,她竟然那幫山賊住在一起?那銅鑼山不是官府被圍剿了麽?那她——”

陸珩下意識往四周看去,確定沒人。“其實有些話,兒子早就想說了,就看爹你,願不願意聽了?”陸寧德將茶杯扶到旁邊,身子前一挪,鄭重其事道:“你說。”

陸珩:“我說倒是容易,但是你得保證不能生氣,而且,要替兒子保密。”陸寧德深吸一口氣,拇指的玉扳指在食指在摩挲:“是有關於雪凝的嗎?”

陸珩面色凝重道:“都有吧。兒子也不想再隱瞞了。對,當年救了雪凝姐的人, 就是銅鑼寨的山賊,而這個山賊,其實就是娘子的父親。”

陸寧德擡手制止:“你等會兒,我咋聽不明白呢?你娘子的父親,你娘子的父親不是尹閣老嗎?”

陸珩良久無話,只是默然。露庭裏,陸寧德楞在當場,腦子猶如一陣狂風卷落葉,七零八落,嘴都變磕巴了:“兒子啊,你說的、是真的?”

陸珩點頭,視線落在火爐上:“她叫羅蘿,她父親羅大又,正是當年救了雪凝姐的恩人。此番嫁到陸府,純屬偶然,銅鑼寨被官府圍剿,誣陷他們劫了娘的鏢車,其實這都是攝政王一手策劃的,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銅鑼山的寶藏。銅鑼山除了內鬼,和官府裏應外合,血洗山寨,裏面的呃死的死,傷的傷,所幸她們福大命大逃下了山。至於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那、那真的尹玉嫻哪兒去了?你們把新娘子給弄丟了嗎?”

說到這,陸珩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咬牙道:“跑了。”

“跑哪兒去了?”

“跟人私奔了。”

“什麽?!”陸寧德噌的一聲站起來,猶如雄雞頃刻間就炸了毛,陸珩忙起身,將他往下拽,壓低聲氣說道:“爹,你小點聲。說好別生氣的,我都不生氣,你就別氣了。”

陸寧德胸口劇烈起伏,罵罵咧咧:“尹閣老這是如何管教的,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廉恥,大逆不道的事,他爹還以為人已經在咱陸府了,這要是那天尹府的人前來彈琴,還不得鬧的翻天覆地,說我們把她女兒給弄丟了。”陸寧德如臨大敵道:“兒子啊,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後患無窮,後患無窮啊。”陸寧德兩手支起身子,心急火燎得來回踱步。

陸珩就盯著他,腦袋也隨之左右:“其實現在告訴爹也不晚。”陸寧德負手站住,側頭望道:“那我是不是如果不問,你就打算一直瞞著我們?”

陸珩搔搔頭,不置可否,報以歉笑。陸寧德一手高舉頭頂,沖過來,佯裝要打人,陸珩見此,就很是配合的躲一下,父子倆一番齟齬,便是,將此事揭過去了。

望得父親重新落了坐,陸珩將腦袋湊上去,小心道:“爹你可得保密啊,要是讓娘知道了,這天可就塌了。”陸珩豎起一根手指,沖天指了一指。

陸寧德的唇牽成一條直線,心中腹誹與不滿,一應堆積在兩腮旁:“你呀,我就說這孩子怎麽不對勁,相處這麽久,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我就琢磨著尹閣老是怎麽管教女兒的,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話說回來,你媳婦兒和雪凝這些年很要好?”

“親如姐妹吧。”

陸寧德感到惆悵也欣慰:“行,你媳婦兒一家子,既然是雪凝的救命恩人,以後若是東窗事發,爹替你們兜著。”

“爹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我是那種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麽,既然話已經說開,你與我一道去雪凝的新住處去吧。我還是想和她說說宅子的事情。”

陸珩現在和父親說開了,也就無可顧忌了,袖手一揮,他扶起茶杯,呷了一口,說道:“沒事的爹,她現在和阿蘿的哥哥住在一起,現在非常時期,有人要暗算他們,兒子已經派人妥當安置他們了。”

陸寧德聽到女兒竟讓和男人住在一起,當即又怒了,是以一個姑娘家,怎能和男人住在一起,但當陸珩說道:“是啊,她這麽多年,就是這樣過來的。”說罷,陸寧德就不說話了,陸珩又補了一句:“爹,你放心,阿蘿的兄長是斷斷不會對雪凝姐做出出格的事來,他們之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陸寧德扶起茶杯,明明並不渴,可他還是將茶喝見了底,手背一抹嘴:“王爺這是要對他們趕盡殺絕啊。究竟是為什麽?”

陸珩沈吟道:“銅鑼山地勢險惡,又有毒草迷障,知曉山頭解藥的人非他們莫屬。所以勢在必得。”

陸寧德後知後覺,重重點一點頭:“是,形勢嚴峻,可不能遭了攝政王的道。不過兒子啊,你張羅此事,須得萬事要小心。哪裏需要爹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陸珩羞赧的笑了笑,知道終於切到正題:“其他的,問題倒不大,就是,爹你能不能勸勸娘,不要逼我納妾啊……”陸寧德以手支頤。沈吟道:“這個……你娘想替你納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她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其實娶也無所謂,人一進門,你好吃好喝的待著就是了。”甫一擡頭,陸寧德對上陸珩的冷淡的眸子,陸寧德在裏面看到了兩個字——威脅。他低下頭,斟茶道:“行行行,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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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醫術再是精湛,也能沒為羅蘿診出所以然來。自打那一天昏過去之後,羅蘿每天渾身乏力,腰膝酸軟,一到中午,吃飽了飯,就想午睡。用陸珩的話來說,睡了吃,吃了睡,整個人油光水滑,越發嫩氣了。

這一大早,羅蘿盥洗後,丫鬟照理將早飯送到房裏,羅蘿雙手舉過腦勺,別著發釵,就見到丫鬟托盤依舊是饅頭和鹹菜,以及海米粥,她走過去,終於忍無可忍了道:“怎麽又是這個?”最近連著三天都是這些才,連鹹菜和饅頭怎麽擺盤的,她都記得了。

丫鬟粉面含笑,也不看人,專心布菜,嬌軟的嗓子說道:“公主說了,少夫人前些日子吃的太過滋補,如今食用些清淡的,好刮刮肚裏的油水。”

說完撤了盤子,福了福身子,丫鬟說道:“少夫人請慢用。”丫鬟扭著楊柳腰,扭出了房門,羅蘿也不知道哪裏就竄上了一股子邪火,抓起饅頭,沖著丫鬟的流水肩就扔去。

但還是忍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饅頭在羅蘿的手裏成了球,她張嘴,狠狠咬了一口,恨不得這饅頭就是那丫鬟,將她生嚼活吞了。這年頭,少夫人都能被丫鬟擠兌,看來話本上的故事,也不盡是真的。

羅蘿一個人吃東西的時候,是沒有坐相的,擡起一只腳踩在凳子凳子沿,活脫脫一個山野漢子。羅蘿知道自己受這待遇,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故而也不再郁悶。饅頭海米粥也不錯,陸府的廚子,就算是饅頭。也做的比外頭買的好吃。

於是,不知不覺,兩個饅頭相繼下了肚,海米粥和鹹菜,也都光盤光碗,見了底。彼時陸珩長腿跨進門,羅蘿耳朵敏銳,知道有人進來,凳子上的腳立馬老實的放下來。“呀,你怎麽回來了?”

“剛去了一天娘的院子。”

羅蘿略顯尷尬的望著眼前,桌子上一個幹凈的空碗,但是海米粥已經沒有了。“那你一定還沒有用飯吧?”羅蘿抹抹嘴,起了身局促道:“我不知道你會回來 ,就都吃了。”陸珩湊到她跟前,抿唇含笑,唇峰鮮明,瞳仁黑明亮,宛若星辰,嘴角旁,一對若隱若現的酒窩。隨著笑容漸漸拉大,終於不見。

“沒事,我在娘的房裏用過了。”

“看來吃的不錯啊。”羅蘿幽幽望眼前的人,這酒窩還真是神出鬼沒呢。羅蘿只要見到一雙酒窩,就能知道陸珩此時的心情一定很好。她喜歡看到他笑的樣子,於是就忍不住投懷送抱。

“相公。”羅蘿嬌滴滴喊了一聲。陸珩卻伸長手臂,將自己與來者隔絕。羅蘿一楞,發現自己竟然還在原地,她詫異的望著陸珩,就見陸珩深情的望著自己,忽一伸手,在她臉上輕輕一撓。

“什麽東西?”羅蘿看到陸珩手指上一粒白乎乎的東西,知道自己沒有將最擦幹凈,就擡起手,胡亂的用袖子一揩嘴,

他認真道說:“又吃饅頭啊?”

“對啊。饅頭,還有鹹菜和海米粥。午飯是雞絲粥,加鹹菜,晚飯是青菜湯加鹹菜。”

陸珩不笑了:“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落落紮眨巴眨巴眼:“真的啊,我真的是這麽吃的。”陸珩知道,這一定又是娘的註意:“你怎麽不早跟我說。你想吃什麽,我現在讓人開小竈,馬上做給你吃?”羅蘿搖搖頭,擺擺手:“不用了。你娘說的對,正好前些日子,我吃的太好,現在吃清淡一點,好刮刮肚子裏的油水。不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每次一吃飽飯就想睡覺。”

陸珩頗有含義的笑了一笑:“興許前些日子,睡的太少了。”

羅蘿美目一蹬,向著縱身一跳,像只八爪魚似得,掛在了陸珩身上,陸珩伸手摟住的羅蘿的下肢,不讓她掉下去:“是你不讓人家睡。”

兩人鼻子摩挲鼻子,陸珩笑道:“不過,我覺得你近日睡得夠多了,早就回本了吧。”羅蘿哼道:“你想什麽主意?”陸珩佯裝思考,嗯了一聲。垂下的眸子,落在了胸脯四兩上:“我打什麽主意,我打什麽主意,你不是很清楚嗎。”羅蘿沒繃住,羞赧的把臉往陸珩的懷裏鉆去,拱了一拱:“討厭。”

陸珩偏著腦袋,兩人的腦袋相互依偎,陸珩說道:“要不要出去,一會兒做府裏的馬車到莊子裏,等我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就一起去看看你哥。”

羅蘿將臉胸膛裏擡出來,笑嘻嘻道:“好啊。最近你老不在家裏,可把我憋壞了。”

兩人又一陣耳鬢廝磨,陸珩這才先行一步,出發去天下第一綢緞莊了。羅蘿賦閑在府,雖然感到昏聵,但是一聽說可以出門,整個人沒有由來的,精神百倍。

羅蘿在花廳小徑岔路,遇到了陳氏和李氏,羅蘿知道這倆個娘們不懷好意,但為了不落人口實,她還是福了福,沒有一個字的廢話,起身就走了。陳氏和李氏見到她,有些話自然是信手拈來,只是沒想到,此人竟然都沒有給她施展的機會。二人來到元安瀾面前,請了個安,自然要將剛才的事,添油加醋,覆述一遍。陳氏拂袖:“咱們這真拽上了,臉皮也是真夠厚的,等以後小妾進了門,我看她還怎麽拽!”

元安瀾執了一根銀扡子,一手扒著挑香爐頂,一邊用扡子在裏面撥弄,哼道:“若不是珩兒求情,我早就將人送回尹府了。”

李氏道:“那跟咱們珩兒納妾,公主可想好人選?”

元安瀾道:“有是有,起先意屬小暖,到底服侍了珩兒多年。”

陳氏一聽元安瀾的“丫鬟,那不成,咱們陸府是在城中舉足輕重,要娶也得是大家閨秀,出身名門不可。”李氏繡帕捂住臉,給陳氏使眼色,陳氏立時明白。元安瀾何嘗不知道陳氏的話,有些過頭,就說破道:“大家閨秀出身名門,既然有此身家,哪裏有肯做妾的道理。這一次納妾,我須得好好慎重,坊間的傳言,不足為信,還是眼見為實為好。至於小暖,她到底不曾多讀過多少詩書,就姑且等一等吧,等為珩兒安排了這一次,再將她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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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新和葉雪凝所在的地方較為荒僻的農院,雖說較為偏遠遠,但好歹在皇城根兒下,衙役官府也不會太為難,除了要納稅錢來一次,其餘的時候,鬼影子都沒有一個。羅蘿在小院待了好一陣,院子三人合抱的來粗老槐樹下,有許多男人女人正在合力曬谷子,谷子黃澄澄鋪了大院滿滿一地,羅蘿打小在山上長大,米和紅薯混著吃,不曾見過有這麽多谷子。有婦人看見穿著綾羅綢緞的羅蘿,正看著自己,就露出笑容點了個頭,羅蘿目測,那皮膚黝黑婦人應該就是房東,報以微笑回敬。看來這裏的人都老實淳樸,不是多事之人。笑逐漸放下,和陸珩一起進屋。

陸珩愛屋及烏,關照大舅子不在話下。羅蘿才知道原來陸珩是有備而來,怪不得要求和她分開走,原來陸珩先行的時候,就帶了許多東西上了馬車。這要是和她出門帶這麽多東西,傳到元安瀾耳朵裏,又會淪為口舌。

包袱裏東西,大多都是給葉雪凝,用陸寧德的話說‘雪凝是姑娘家,吃穿用度本就不方便。不比羅新是個糙漢子,你給他隨便帶一點,用不著太精細。”陸珩就拉著葉雪凝,一一介紹怎個用法,趁此機會,傳達起父親的意思。

羅蘿知道陸珩的良苦用心,所以不去打擾二人。

如此,便是兩個時辰,簾影西移。羅蘿特意叮囑一番二人:“沒事不要出去,外頭風聲還緊著。你們不用送了。”

馬車是陸珩在趕,羅蘿坐在靠門簾的位置,搖搖晃晃,和他閑話。“相公,我不要回府,我想要在外面吃飯。”

陸珩專心趕馬車,想起羅蘿自打到了羅新哪裏,嘴巴就沒有停過,這才幾個時辰。他側頭問道:“不是吧娘子,你吃那麽多,又餓了?”

羅蘿嘟囔道:“我哪有吃那麽多。”

陸珩笑道:“我給他們帶去的糕點,你倒是吃了一半,還吃了兩個果子,花生瓜子還有飴糖。你也就進門和出門的時候,嘴是閑著的。喏,還有現在。”

羅蘿用手拍了拍小腹,講道理,吃了那麽多,還是餓。她鼻子甕聲甕氣道:“現在廚房連油都不給放了。肚子沒有油水,當然吃了一會兒就餓了。”

馬車行的不快,握著韁繩的手,手指驟然收攏,陸珩嘴唇抿成一條線,蹙眉一嘆,媳婦兒受的委屈,還不都是自己惹出來的。“行,以後只要娘子想吃了,為夫就帶你出來吃,走,我們上芙蓉樓!”

芙蓉樓是容城貴族青睞之地。出入來往,身份皆不凡。芙蓉樓不光菜品珍饈美味,裏面的藝妓也身懷絕技,從前萬俟蕭拉著他沒少來這裏。陸珩許久沒有來這裏了,竟然還有姑娘認識他。那姑娘一身輕衣,粉紅下壓著白色長裙,懷抱一只琵琶,一張臉蛋土的明艷,經過間,福了身子,嬌聲聲聲陸公子。本能對這裏的鶯鶯燕燕感到厭惡,羅蘿脖子一圈如果有毛的話,她已經炸了。

“相公,這不是酒樓麽,怎麽有姑娘?”羅蘿橫眉瞪眼,暗暗掐了一把陸珩的屁股說道。

陸珩朝姑娘點了個頭,忍著痛,摟著羅蘿拐進了廂房。關上門,陸珩當即坦白,將自己摘了個幹幹凈凈:“娘子,我發誓這裏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的姑娘都是唱曲的,不是任人輕薄的那種青樓女子。”

羅蘿瞇了眼睛:“你居然這麽清楚?”

陸珩當即豎起兩根手指,一本正經說道:“真的,我攏共來過兩次,還是萬俟蕭帶我來的。你知道我也不挑食,吃什麽都可以。何必非要上這兒來。萬俟蕭挺喜歡那姑娘,每次來,都點她唱曲,可能就記住我了。不過我倒忘了。”

羅蘿也不是不講道理,陸珩說的一板一眼,不像是說謊話的樣子。如此作罷。陸珩點的菜,片刻後小二托著盤子呈了上來。羅蘿肚子裏早沒了葷腥,在銅鑼山的時候,她一個人能吃三碗飯,一斤肉。現在到了陸府,節衣談不上,但是縮食,可真是把她的胃給委屈慘了。

一盤菜上來,用風卷殘雲來形容都不為過。陸珩是領教過她的陣仗,但是,還是執起筷子,沒舍得跟她其正面沖突。小二出去又進門,不過須臾,第一盤見了白底,躺了寫湯汁。菜都不是絕味佳肴,也是陸府都的廚房能做出來的,雖說羅蘿才幾天沒見油水,但這幾天漫長的仿佛像一年。

小二進門嚇了一跳:這倆人得多餓啊。

接連又上了五六盤的,還有一大碗湯,羅蘿吸溜的幹幹凈凈,碗都不帶剩的;陸珩吃了個半飽,筷子懸在半空,看著羅蘿心滿意足的樣子,陸珩笑著,放下了筷子。

“娘子吃好了嗎?”

羅蘿拍拍肚皮,將身子笨拙的往後一靠,露出笑臉來:“吃飽了。”說完,她忍住了一個激動的嗝。

陸珩扯了廂房裏的鈴鐺,小二在門外侍候,聽到鈴鐺推門而入,連帶的一個女人淒厲的哭聲也隨之入內。陸珩和羅蘿都聽到了,不由伸出腦袋往外看,正見小二合上門,洋洋一張笑臉,掃了一眼桌子,拘著身子道:“客觀還需要再點什麽嗎?”

陸珩:“不用了,你算算賬。對了,外頭什麽事啊?”

小二掏出身上的冊子,舌尖蘸了一直毛筆,身子一側,腦袋一偏,一算起賬來:“外頭也沒什麽大事,老客官費心了。就是一位大爺非要咱們芙蓉樓的姑娘陪酒,姑娘不願意,鬧性子呢。”

羅蘿順道提了一句:“那你們這兒的姑娘到底陪酒不陪酒?”

小二:“照理說是不陪的,姑娘們只管唱曲助興。想必那大爺第一次來,不知道她們和青樓的女子不同。”

羅蘿美目望著陸珩,嘴角勾起笑來。看來陸珩沒有騙自己。陸珩付了賬,倆人相攜出門。一出門,豈知門口全都堵滿了人,都是看熱鬧的。

視線中中心,一個魁梧身段的漢子,拽著輕易女子的細嫩的手腕子,言辭激烈道:“我家主子看上你,你是的福氣,出來賣場還不是一樣的賣,裝什麽清高的樣子,你以為自己是閨閣大小姐麽。走!”

約莫是店家的掌櫃在一旁陪著笑臉:“阮阮,你就陪大爺喝一壺嘛,我給你加銀子。”

青衣女子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可憐見的臉蛋,明艷可人,粉雕玉琢,舉手投足,如弱柳扶風,真真是個美人,連羅蘿都被看了,想要出手呵護。

那青衣女子抵死要甩開漢子的手,可是嫌隙的手腕子似乎越發被人抓的緊了。“掌櫃,他家主子對我毛手毛腳,我是斷然不會從的。”

掌櫃眼睛陣仗弄大,達官顯貴們都出來看熱鬧,著實影響不好。和悅的臉色陡然沈了起來,將青衣女子推入漢子的懷裏,抵住說道:“識相點,你看你鬧出的好事,以後還想不想混了。陪大爺喝一壺,有不會掉一塊肉,再說這裏不是青樓,你擔心個什麽。”

青衣女子含淚瞪著掌櫃:“可你之前不是這麽跟我說的。”說沒有說完,魁梧的漢子哈哈一笑,手臂一曲,輕輕將青衣女子一帶:“走吧,不就是為了銀子麽,伺候好我家主子,不必你把嗓子唱啞了,賺得多。”

羅蘿胳膊肘輕輕一碰陸珩:“相公,這人太欺負人,你去幫幫她。”

陸珩楞道:“我?”

羅蘿抄著手說道:“是啊,還不快去。”

陸珩哦了一聲,勉為其難的上去。其實他早就想這麽做了,只是礙於羅蘿會以為自己的英雄救美。

“等等,這位兄臺。”

那漢子不悅被叫住,轉頭看看是誰出聲,就從上到下打量陸珩,發現陸珩的衣著講究,儀態斯文,氣度自華,輕慢的態度收斂了一二,但還是頗為不爽:“什麽事啊。”

青衣女子,垂淚望去,見到陸珩的時候,她的眼淚止住了。就看到陸珩笑容謙和道:“這姑娘自己都不願意了,你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漢子一聽更不樂意了:“芙蓉樓的掌櫃都沒默認了,你是從哪兒跳出來的,怎麽就不允許了,她是你娘子嗎,要是你的就領回去,不是老子就帶走了。”說罷,果然拎著青衣女子就走了。

“公子救我,救我……”青衣女子回頭呼喊,人被拖行,長發隨著衣袂入流水似的。陸珩只要做出反映,豈知,羅蘿已經沖到了前面,單腳跳上扶廊,在那漢子前頭立住,漢子猛的停下腳步,看鬼似的看著羅蘿。“你想幹嘛!”

陸珩當即大喝,手指向魁梧大漢:“你敢吼我媳婦兒!?”不過轉眼間,就杵到大漢面前,和羅蘿並肩而立。

陸珩始終盯著大喊,說道:“掌櫃的,你聽清楚了。你今天要是壞了規矩,就不要怪大家以後都不遵規矩,今後任何人都能抓了姑娘進去陪酒,以後著臺子上,可就沒人唱曲了。”

“自己立得的規矩,都能隨意打破,在著江湖上還有什麽信義可言?要麽把人放了,要麽我就把你芙蓉樓拆了。”

陸珩心咯噔一聲,扯了羅蘿的袖子,耳語道:“不是吧,玩這麽大?”

羅蘿小聲回道:“你是大俠,能見死不救?”

青衣女子動容道:“公子夫人救我。”

掌櫃急吼吼的往前來,狠狠瞪了一眼青衣女子:“你看你惹出來的好事。”

樓下臺子上的彈琵琶的姑娘都停止了音律,齊刷刷昂起頭往二樓上看,掌櫃知道自己剛才息事寧人,引起了閑言碎語,有人在跟著起哄,說底下的姑娘都不賣藝了,改賣身得了。掌櫃聽了臉紅紅的。對大漢說道:“這位爺,您大人有大量,這事就這麽算了,您主子那一桌子的酒錢,我包了。”

漢子一聽,怒了:“我家主子有的是錢,稀罕你那點酒錢?我就要這個姑娘,你要是不給,明天我家主子就帶兵封了你家的芙蓉樓。”

掌櫃臉色煞白。正要說話,卻被陸珩截了話頭:“原來是狗仗人勢啊。”

那漢子的手指著陸珩的面門:“你小子說什麽呢,你再說一遍?!”

陸珩冷冷道:“我就問你,你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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