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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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放心吧。”
“紅果是最能養元氣，人參都沒法比的。”
陸珩只是看著她笑，沒有說話，羅蘿道：“你別不信啊，真的是這樣的，我們以前從一夥人麻利打到過一根人參，那東西一點都不用，有一次一個兄弟病了，煮了那人參，接著就出鼻血止都止不住，還是吃紅果給治好的。”
陸珩只管笑：“嗯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現在是娘子給為夫換衣洗漱，還是為夫去叫外頭的丫鬟進來？”
羅蘿知道這是陸珩故意在逗自己，佯裝兇狠道：“你想得美，誰敢覬覦你的色相，我第一個揍你。”
陸珩疑惑道：“你為什麽打我，是別人覬覦我誒？”羅蘿走到陸珩近前，伸手握住了那處，勁勁一揉，陸珩的身子陡然一個激靈，身體一挺，攬住了羅蘿小細腰。
“你看別人怎麽知道別人在看你，我不許你看別人，也不準別人摸你，一根手指頭都不行，一個眼神都不行。”
“悍妒，這可犯了七出之條，要休妻的。”陸珩的手在羅蘿的腰上揉來移去，摸到了臀部。
羅蘿緊緊的湊了上去，故意緊貼著陸珩的身子，吊著眉梢道，抿唇笑道：“你舍得嗎？你要舍得我也沒啥好說的。”
陸珩被羅蘿此舉逗得興致高昂，而羅蘿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陸珩小腹微微一凹，氣息加重幾分，他低眸望了那一雙挺立的緊致，又看向主人，羅蘿的眉眼似乎褪去了青澀有了只有女人才會流露出來的嫵媚，英氣精致的臉盤，又帶幾分嫵媚這才是最要命的。陸珩手勁更甚：“小妖精，真以為爺的手傷了，就治不你了？”
羅蘿凝著陸珩咯咯的笑了。陸珩也跟著笑了，兩人緊緊相擁，陸珩說道：“收拾一下，我們去流雲閣看看你哥。”
“好。”
流雲閣的廂房內裏，陸珩和羅蘿兵分兩路，葉雪凝已經醒了，看到羅蘿就問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並質問羅蘿方棋是不是曾經的舊識。面對葉雪凝的質問，羅蘿在熟識的面前無從抵賴，畢竟葉雪凝曾經和方婳見過，於是，一一認了。
葉雪凝坐著，兩行淚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羅蘿嚇壞了：“雪凝姐，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哭起來了？”
而葉雪凝流著眼淚，呢喃道：“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吧。”
“誰。”
“你哥，他一定知道方棋就是當年的那個姑娘了吧。”
“……或許吧，因為那塊玉佩。”
羅新是在陸珩和羅蘿來了好一會兒才醒的，羅蘿看到哥哥慢慢睜開眼睛，喜極而泣：“哥，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水喝？”
羅新趴在床上，眨眨眼，勉強的笑了。是陸珩將水倒了一杯過來，用勺子餵與羅新喝下，羅新喝了一口，滋潤了喉嚨著想起一件事：“雪凝怎麽樣了？”
“她還好，能下床，只是背上的傷，要多養兩天。”羅蘿說道
羅新琢磨著妹妹的話，只道著，那就好那就好。借著羅新目前正清醒，陸珩便問及昨晚之事，才只道原來是徐以雋的手底下人出言不遜，羅新收拾完之後，被那人的同行之人看到，兩人還沒有回家就被幾個莽漢逮住了。至於怎麽到的聽雨樓的密室，不得而知，只曉得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那裏了。
羅蘿聽了這段，心有餘悸，說道：“哥哥在外頭要多加小心啊。昨天要不是有人與我們遞信，都不知道你們竟然已經被抓走了。”
羅新幽幽道：“一定是他。”
陸珩說道：“誰”羅新只看了看了羅新，沒有回答。萬俟蕭適時進門來，身後還跟著兩位弟子是專門伺候羅新傷病，羅蘿說道：“有勞萬俟公子，照顧我哥哥和雪凝姐。”
萬俟蕭擺擺手說道：“無妨，你是陸珩的娘子，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必跟我客氣。”眼睜睜看著弟子給羅新換今天的新藥。
羅蘿難得學以致用，像萬俟蕭行了個，周全妥帖的萬福禮。這讓陸珩覺得頗為意外，在萬俟蕭肩上拍了一個巴掌，自豪道：“看看，這是我媳婦兒第一次給人行禮呢。多大的面子！”
萬俟蕭受寵若驚，咧著嘴，尷尬的笑著。心道著這兩口果然絕配。
不一會兒葉雪凝也從隔壁過來，臉色慘白，羅蘿望到：“雪凝姐你好好休息，下來做什麽？”
葉雪凝笑了笑：“我聽見這邊挺熱鬧的，就過來看看了，再說躺在床上也怪難受的，下來走走。”說著走到羅新床前，因為弟子正在給羅新換藥，羅新埋著頭說道：“別看了。”
葉雪凝都不忍仔細去看傷勢，鞭子抽的皮膚沒有一處好肉：“徐以雋心狠手辣，一點都不顧多年的情分，竟然對你下這麽鐘的手。”
“他如果真顧情分，咱們也不會有今天。”
“徐以雋只要在容城，就會有辦法找到此人，你們放心，一見將人找到我會差人送到你們面前，讓你們自行處置。”
“多謝恩公。”
“多謝恩公。”
羅新和葉雪凝說道。
陸珩發現萬俟蕭都沒有反應，就推了推他，才發現萬俟蕭精神疲憊，似乎一宿沒有合眼的樣子，眼底青黑，雙目憔悴。陸珩將人帶到一旁，眼睛在萬俟蕭的身上打轉，說道：“你受傷了嗎？”
“沒有啊。”萬俟蕭莫名其妙的望著陸珩：“有毛病啊你。”
“有毛病的是你，你昨晚是不是沒有睡覺？”
萬俟蕭舉起兩手摸了摸臉：“你看出來了啊？”
“真沒睡 啊，你幹嘛去了？”
萬俟蕭放下手，奄奄道：“沒什麽。”說罷，他看了陸珩一眼，垂下眼睛，又看了看：“你娘子真的什麽都沒有告訴你？”陸珩聽了，甚是疑惑，推搡萬俟蕭一把道：“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萬俟蕭憐憫的望著陸珩搖搖頭：“真是太慘了，現在就你不知道。”萬俟蕭在陸珩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尤其還是關於女人的。於是，他打算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告訴陸珩昨晚發生的事，剛才拽人走，外頭就有弟子來報：“閣主，外頭有個小孩送了一包東西，還有一張字條，原話說是，你們當中有人看得懂。
萬俟蕭幾步邁出門外，去接了那一捧東西和信紙。羅蘿和葉雪凝聽到了，回頭就看到萬俟蕭打開了袋子，念道著：“這什麽東西？”陸珩伸手進去掏，於是就看到有兩個雞蛋大小的果子，羅蘿和葉雪凝眼前一亮：“紅果？！”
陸珩：“紅果？”望向二人，笑道：“娘子你今早還愁這紅果沒了呢，這不就是有了嗎？”
萬俟蕭對紅果沒興趣，倒是對信紙比較感興趣。他展開一看，就看到上面寫著：“見信如唔，紅果奉上。”
“見信如唔，紅果奉上。”
萬俟蕭又喃喃自語念了一遍，大家都聽見了，葉雪凝和羅蘿相視一眼，葉雪凝說道：“這麽大的紅果，至少也有一百年了，不會是有人專門去山上摘的吧？”
羅蘿搖搖頭：“不會的。”羅蘿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多年前，哥哥不顧先祖爬上的紅果樹的最高枝，摘了僅有的幾顆百年紅果。“是我哥吧，五年前，他走的時候，我哥特意摘來送給他的。”說著，兩人的目光移到羅新身上。而羅新還趴在上著藥，並不知道 發生了什麽。
葉雪凝望著手裏的大紅果子，笑得幾分難堪，放下果子，回房去了。羅蘿約莫知道了葉雪凝何以這樣，但是這件事並非表面上想的那般簡單，怎麽可能呢，婳姐姐現在……雖然一言難盡，但是現在羅蘿已經徹徹底底是個完整的女人了，以她的眼光，方棋除了那張臉略顯陰柔怎麽看都像個男人，舉手投足，就連喉結也不外如是。
“大家也跟把一切說清楚了。”萬俟蕭道：“陸珩叫你娘子出來。我有話問她。”
陸珩道：“你的話還沒有同我講呢。”
萬俟蕭率先出去，一邊道：“你在一旁聽著，就明白了。”
羅蘿和陸珩一起到了露堂，萬俟蕭正在那裏等著他們二人。羅蘿不明白萬俟蕭特意囑咐陸珩將自己教出來所為何事，然而還沒有開口，萬俟蕭轉過身子，說道：“羅蘿，你認識方棋對不對？”
陸珩：“……”
羅蘿覷了一眼陸珩，疑惑的望著萬俟蕭，這教她怎麽說呢。她答應過方棋不能將此事說出去的。
萬俟蕭繼續道：“你認識他，而且五年前就認識他。”
陸珩：“……”
萬俟蕭篤定的樣子，讓羅蘿頗感心虛。萬俟蕭又道：“方棋不是男人，是女子對不對？”
陸珩望著羅蘿：“……”
羅蘿：“你不要亂說，她不是。”
萬俟蕭冷冷一笑：“你急著否認那便是確有其事了，否則我之前問你的兩個問題，怎麽不見你辯解？”
羅蘿道：“他就男人，不是女子。”
“你還想替她遮遮掩掩？我都知道了，她就是當年的方婳，他哥死了，她爹為了讓翎羽山莊後繼有人，就讓她去了暹羅，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對不對？”
羅蘿徹底沒了底氣，大驚道：“暹羅……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了，也聽到了。”萬俟蕭盯著羅蘿，深潭裏覆雜的心緒如同冷冬的蕭索荒景。
任誰都看出來萬俟蕭有點異樣，何況是陸珩，陸珩終於明白萬俟蕭想跟自己說什麽，這是他第二次見到萬俟蕭如此失態的樣子，第一次是萬俟蕭的父親辭世，第二次是現在這個樣子。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一點都不正常。
那可是方婳啊，萬俟蕭心心念念的女子，她還活著。陸珩如何不能感同身後，他正想說聲恭喜，卻無從下口，一是萬俟蕭已經走了。二是當年的方婳變成了男人，這個、這個作何解釋？
“娘子，萬俟蕭兄說的是真的嘛？他真的變成男人了？”
羅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啊，他警告過我，這樣會害了他的。”
陸珩點點頭，發覺世上竟還有如此糟心的事：“變男人，那怎麽變啊。”
羅蘿往回走，不悅道：“都讓你不要說了。”
“不是啊娘子，你想啊，怎麽變啊，對了他不是後喉結來者麽，難道去了一趟暹羅那個地方也變了？”羅蘿心情很不好，一個肘擊擊中了陸珩，“叫你不要說了，還說，再說我就翻臉了啊。”陸珩嗷了一嗓子，揉著側胸口。“是是是，不說了。”
返回陸府的路上，羅蘿的心都是提著的，始終落不下來。“萬俟蕭不會加害她吧？”
陸珩：“……”
“他們倆都的那麽厲害，還有啊萬俟蕭走的時候，那樣子，是不是要逮著婳姐姐的把柄不放，趁機威脅啊。萬俟蕭不出這麽卑鄙的人吧？可是婳姐姐打了他呀，他倆不會真的會掐起來啦吧，啊？”羅蘿再次征求陸珩，但是陸珩不說話，就只是望著她，羅蘿不悅了：“我在問你話吶，你怎麽不說話啊。”
馬車馳驟，陸珩委屈道：“你不讓我說的嘛。”
“可我現在問你啊。”
“哦，其實萬俟蕭早就喜歡她了，不會掐起來的。”
“你說什麽？”這回換羅蘿遭雷劈了一樣，望著陸珩：“你再說一遍？”
陸珩很聽話的又在說了一遍：“我說，萬俟蕭其實很早之前就喜歡方棋，哦不方婳。既然你以前救過她，那便不知道她離開之前所發生的事吧。”羅蘿洗耳恭聽，一路上，陸珩徐徐就道：“萬俟蕭的方婳的爹和萬俟蕭的爹原是師從同門，後來因為嫌隙，兩人分下山，分道揚鑣，自此不相往來，後來兩方都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每年兩人都會到山上給師傅送年節禮，但是他們的師傅避而不見，直到他們各自有了兒子，有一年萬俟蕭的支使萬俟蕭去送禮，結果他們的師傅破天荒的開了門還收下年節禮，自此萬俟蕭就年年送，此事被方翎羽直到了，同樣讓兒子的仿效，年節禮果真收了。於是，往後的年節禮這倆個人就委托兩個孩子去送，但是五年前，這兩家在來時的路上遇見了，因為在江湖素來不睦，萬俟蕭和方棋更是如此，於是就發生了爭執，還動起手來，那條山路緊鄰懸崖，方棋對萬俟蕭下狠手，萬俟蕭也不示弱，用到刀子捅了方棋，結果她妹妹竄了出來，萬俟蕭為了收回刺出的刀，無可奈何只能拍方婳一掌以此化解，方婳倒在地上，流雲閣的仆從見到便誤會了，就要去殺方婳，萬俟蕭為了不傷及無辜，從仆從手底下救下方婳，兩人個人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滾下了山崖，按照萬俟蕭的原話說，幸好底下都是草木不是寸草不生的裸-露的大石，否則摔下去連骨頭渣都找不到。聽說兩人在山崖下待了兩日，有漁夫見到才將兩人救了的，方棋以前就久仰方婳的之名，但真正為之傾心，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然而等二人回去的時候，江湖大亂，方翎羽帶人殺入流雲閣討要說法，雙方刀刃相接，萬俟蕭的爹受了重傷，隔日突便發身亡，而翎羽山莊也死了人，死的是方家小姐。至於後來的事，便是你所知道的了。”
羅蘿默默聽完這一番話，背脊涔出冷汗，手腳冰涼：“所以當時死的不是婳姐姐，而是她的哥哥，那婳姐姐的爹還——”羅蘿細思極恐，仿佛會驚擾了誰，不敢再說下去，陸珩見狀，急忙將她摟在懷裏，撫著雲錦衣裏的單薄細長臂膀：“人活著本就不易，你有恩於她，她亦有恩於我，今後但凡她難，我必義不容辭。”羅蘿從他懷裏出來，問道：“何時她有恩於你的？”
陸珩點了點羅蘿的鼻頭：“傻瓜，因為你是我的啊。”
133
花廳裏，元安瀾拊胸蹙眉，手扶桌角，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廚子和丫鬟，再一次問道：“你們、你們說什麽？”
廚子五體伏地，帶著哭腔道：“小的該死，小的不該讓少夫人進廚房的。”
元安瀾照著廚子和丫鬟陳述的那樣，在腦海裏演練了一番，心驚肉跳。素香扶住站起來的她，就聽到元安瀾又急又尖銳的聲音在道：“那現在少夫人怎麽樣了，叫大夫了嗎？”
丫鬟戰戰兢兢的回答道：“這個，奴婢護送少夫人回房，少夫人精神頭很好，看著起來沒傷著。”
“硬生生的摔下去，怎麽沒有傷著！”元安瀾頓了一下，驚愕道：“呀！一定是內傷。快隨我去東苑看看，素香你去找劉大夫來。”
丫鬟伏在地上攔住了元安瀾的去路，說道：“回公主，少爺和少夫人出去了。”
元安瀾頓住：“出去了？她、她就這麽出門了？”
陸府花廳闃寂，廚子和丫鬟立在元安瀾的身後，大氣不敢喘一聲。素香為元安瀾沏了一壺菊花茶，因這茶有去火靜心之功效。元安瀾沈默的飲了幾口，因為她不說話，故而沒有人冒出一點雜音。
“公主，劉大夫的老伴死了，他無心經營，醫館前幾日今晚關了。”
元安瀾還是沈默，秀眉間陰雲沈沈。素香說道：“東街口的大夫一樣不錯，奴婢已經差人帶到了。”
元安瀾繼續飲茶，手中的白定茶碗脩然沒了一半茶湯，她隨手一放，碗底磕在桌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傳話給門口的人，少爺和少夫人若是回來，告訴他們，我在這兒等著。”
半個時辰之後，陸珩和羅蘿終於回到了陸府，一如元安瀾吩咐的那樣，一進門就被告知，立刻前去花廳。夫妻倆相視一眼，羅蘿憑感覺都知道不會有好事，每次這個婆婆鄭重其事的找她有事，那就一定有大事。
“怎麽手出這麽多的汗？”陸珩牽著羅蘿的手，沿路彎彎繞繞，時不時回頭說道。羅蘿道：“你說你娘找我們會是什麽事啊？”
陸珩雙手負著，將羅蘿牽在身後，閑適望著院內的風景，說道：“你最近又沒有犯錯，還有肚子裏這個金疙瘩護著，娘現在哪裏敢挑你的錯處？”
“話雖如此……”羅蘿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好像是這麽回事，她這肚子的金疙瘩，就跟皇帝的尚方寶劍一樣，的確沒啥可怕的。
花廳外立著仆從，見到陸珩和羅蘿遠遠的來了，他立刻進去，向元安瀾如實匯報，元安瀾側頭一點，素香會意即刻前去偏廳請了王大夫。
陸珩和羅蘿手牽手一進門，發現元安瀾端坐於主席，一雙美目望著羅蘿，羅蘿感覺到脖子裏似乎鉆進了涼風。“給娘請安。”
“給娘請安。”元安瀾的道了一句起來，丫鬟便俯身相扶，羅蘿這才看到元安瀾後面站著廚子，而身邊的這個，正是東苑的丫鬟。羅蘿忐忑的落了座。
“娘，您找我們來為了什麽事啊？”陸珩說道。
元安瀾只管盯著羅蘿的肚子，並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話，只對羅蘿說道：“你身子有沒有不舒服？”
羅蘿口中不言，心中躊躇，想起今晨自己在廚房摔了一跤。這些狗腿子傳話傳的真快啊。
“什麽？”元安瀾似乎聽得羅蘿在嘀嘀咕咕。羅蘿立時面帶微笑，咧出一口白牙：“回婆婆的話，媳婦兒的身子還好，不勞婆婆費心的。”
元安瀾把臉一短，沈色道：“出這麽大的事，你們也不告訴我。玉嫻啊，你要搞清楚你現在的身子不比以前了呀，你摔這一跤，萬一傷到我的孫子，可怎麽得了？”
羅蘿低頭不語，心中腹誹：八字都沒一撇，怎麽就知道兒子，萬一要是女兒呢？
“也不請大夫看看，如果不是下人告訴我，我甚至都不知道出了這麽大事。”說罷，又望著陸珩，補了一句：“珩兒你也是，玉嫻現在肚子裏可是你的骨肉，你也不仔細點，還帶著她到處跑。你們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如何不計後果， 你讓娘怎麽放心？”
陸珩搔搔頭和和羅蘿對視了一眼，作揖求饒道：“是是是，娘責怪的是，是我錯了，沒能及時告訴娘，娘消消氣。”陸珩盡得陸寧德的真傳，哄起人來自有一套：“當時娘子的確沒什麽大礙，兒子就帶她去醫館了。大夫說了，大人和孩子都好好的。”
元安瀾美目一眨眼，側頭望著兒子：“醫館？哪個大夫看的？”
“呃……”陸珩支支吾吾，元安極有眼力見，見陸珩的視線穿過自己，往旁邊一瞟，元安瀾站起來，盯著陸珩：“問你話呢，哪家的醫館，哪個大夫？”
“還是那個劉大夫啊。”
女人對女人的是最了解的，羅蘿見到元安瀾的神色不對勁，就想制止陸珩繼續信口胡謅。然而元安瀾卻說道：“劉大夫？你以為為娘不知道最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不知道劉大夫的已經閉館了嗎？珩兒啊，你現在連為娘都敢糊弄！”
元安瀾一甩雲袖，即道：“素香，叫大夫進來。”
陸珩頭皮一陣發麻，眼睛追著素香，張皇道：“娘，鳥巢什麽時候叫的大夫？”羅蘿如臨大敵，這大夫一來，那讚成假懷孕的事不穿幫了才怪。
元安瀾冷眼望著小兩口張皇無措，這個時候，她壓根兒不知道後面還有更糟糕的事。陸珩在一旁聒噪不消停，左不過是在說，什麽人物聽都沒有聽過，醫術不可靠。元安瀾根本不理會他。王大夫攜了醫藥箱，繡帶朱履，外罩雲錦衣，進門給元安瀾請了個安，又對羅蘿和陸珩行了個禮。羅蘿連跑的機會都沒有，傍著陸珩，她在發抖。這種感覺就跟當初被官府追殺的感覺是一樣的，陸珩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想要苦口婆心，然娘子一口口。就被元安瀾不耐的一聲‘好了’，給打了回來。
王大夫的扮相一點都不像大夫，倒像個挺會捯飭自己的員外。此人自打在偏廳候著的時候，聽到陸少爺對自己諸多懷疑，他不卑不亢，將自己的本事悉數道來：“回少爺少夫人，小的不才，一身醫術迄今已有二十餘年，先是崇州駐地十五年，再至容城不過五年，聲名在外，雖不及容城的各大小的醫者，但經小的之手治愈的人，不下數千人……”
陸珩和羅蘿相依相傍，面對王大夫口若懸河，自吹自擂，兩人是一個字都沒聽不進去。牽著手，我捏捏你，你捏捏我，眼下是被逼到絕路了。
元安瀾和王大夫提及兒媳婦摔了一跤，知其有孕在身，忙正色道：“少夫人快快坐下，小的為您診脈。”
“玉嫻，你發有什麽楞啊。”
彼時，陳氏和李氏聽說少夫人在廚房摔了一跤，還不輕，繼而引得元安瀾在花廳大發雷霆，故而攦手洋洋，相攜而來，看看熱鬧。只見二人兩腳跨進門，陳氏和李氏行了個萬福，尊了一聲：“公主萬安。”又看了羅蘿的肚子一樣，陳氏的尖細嗓吊拔高：“喲，玉嫻在診平安脈啊？這不是東街的王氏醫館的王大夫麽？王大夫的醫術了得，聽說半個月前，廷尉大人的三夫人已有滑胎之險，尋了多少醫術高明的大夫都不見效，還是王大夫，不用藥，以針刺半個時辰，便好轉跡象，如今聽說胎像平穩，現在城中都稱王大夫為容城聖手呢。”
李氏在和陳氏這一趟來，是別有用心，那日在院子的長街聽到羅蘿所說的話，她們覺得著裏面大有問題。摔了一跤，如果真的照著下人所述那般，別說走路了，人爬不起來。
但見羅蘿氣色極好，面若桃紅， 身量纖纖，一點都沒有害喜的癥狀，故而李氏和陳氏篤定，重新請一個大夫，勢在必行。
王大夫畢恭畢敬來到羅蘿跟前：“少夫人請坐，小的現在您把脈。”羅蘿不敵眾目睽睽，投去求救的目光，不想被元安瀾‘截胡’，是個故意把小兩口隔開的架勢，羅蘿極不情願的伸出手，亮出洗白的手腕子，有丫鬟給王大夫搬了杌子，他就近安坐。王大夫沒有胡須，四個手指手搭著羅蘿細白手腕子，擰著濃眉，偏腦袋，還時不時偷覷羅蘿倆眼，眉頭更漸緊鎖。
羅蘿看著王大夫，沒敢當著眾人的面，求他放自己一馬，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她鬢發裏起了許多汗珠子。陸珩看不下去了，近前正要招呼王大夫，卻被元安瀾拉住：“別動，王大夫在診脈呢。”
王大夫深深的看了羅蘿，取回手腕子上的帕子，詢問道：“小的鬥膽請問，上次少夫人診喜脈的是何人？”
元安瀾說道：“是劉氏醫館的劉大夫。”
王大夫將帕子收好，放進箱子裏。起身恭恭敬敬向元安瀾稟明道：“公主，劉大夫怕是老了，老眼昏花，連腦子也糊塗了，少夫人哪裏有喜脈，明明就沒有嘛。”
此話一出，噎得元安瀾一瞬間該說什麽：“這，怎麽可能呢？沒有喜脈啊？”元安瀾不敢置信，想要再確認一次，但是王大夫只看到略表遺憾的搖搖頭。
無孕之事，已經板上釘釘。
素香送走王大夫，元安瀾抓著椅扶手，拍了一掌：“這劉大夫，腦子是 朽了麽？喜脈都能誤診！”
陳氏陰陽怪氣道的補充說：“劉大夫在城中經營醫館數十年，今番誤診又有閉館，怕是再也不會重出江湖了。”
元安瀾沈了臉色，醞釀了一番，她對素香道：“去把劉大夫人找來，本宮要問個清楚。”
聲音不大不小，透著權威，不容商量的氣勢。陸珩知道，娘這回是真的很生氣了。可是劉大夫哪有什麽錯，人家沒錯，錯在他們兩個人。
素香應聲，隨去了。羅蘿望著素香走的極快，像攜了一陣風似得的，電光火石之間，她為何陸珩商量，就急忙拽住了素香，素香身子猛的向前一傾，回頭看道：“少夫人？”
羅蘿咬著後槽牙，也沒敢看陸珩，知道陸珩現在也跟自己一樣為難。索性，還不如自己坦白算了，也總比被別人拆穿了強。
“那個，劉大夫一定是糊塗了，可能真的診錯了。”
陸珩走過來，擁著羅蘿的肩膀，也道：“或許真的診錯了，我就說嘛，她這身體，不長肚子光長肉去了。”說完，嘿嘿連笑，十分尷尬。
元安瀾何等聰明，看到這裏，她已經全明白了。她站起來，學著兒子一起笑，有模有樣。陸珩見狀，心涼了半茬。陸珩咧著嘴，要笑不笑的樣子。羅蘿看在眼裏，舌尖抵著牙下，緊抿著唇，索性閉上眼，不看。
元安瀾的眼角擠出了幾道魚尾紋，伸手捏捏兒子的臉蛋，她說：“呵呵呵呵，是他老人家診錯了，還是有人指使，讓他動手腳啊？”
陸珩望著元安瀾，連嘴型兒都咧不出來了；而羅蘿更是把臉別過去，此情此景，教人難堪。
小倆口這幅狼狽樣子，讓陳氏和李氏逮著了笑柄，羅蘿看在眼裏，心裏明白，但是卻沒有辦法。在元安瀾質問了第三遍，究竟假懷孕是不是他們搞的鬼，陸珩還是不吱聲，羅蘿就更不敢吱聲了。
元安瀾本想等著羅蘿自己招認，但是當她一邊質問，一邊逼近，兒子就將其護在身後，這個舉動，傷了她的心。她辛苦懷胎十月的兒子啊，現在真成別人的了。越想越氣不過，伸手將陸珩使勁兒拽到自己身側，吼道：“你給我過來，你就慣著她吧，我待會兒收拾你。”又轉向羅蘿，元安瀾表情冰冷，目光炯炯，仿佛燒了火。盯著羅蘿良久，胸腔子一起一伏，仿佛裏面存了火焰，燒得只差最後一張皮。元安瀾一開口，聲音忽然就喑啞了：“尹玉嫻，你進門這才多久，我那聽話的兒子，就被你迷惑成這樣，不單撒謊，連我都敢糊弄了。還勾結外人，來騙我，你們居然騙我？素香，取藤條！”
134
在元安瀾的淫威之下，羅蘿在陸珩的幫助之下，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家法。這一次，陸珩要替她挨，她拒絕了。
一個鞭子，一個鞭子打下去。羅蘿爬在長椅上，一聲不吭疼。下手的素香，而陸珩，被元安瀾控制住了，她說：“你要是敢替她挨，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出了什麽事，你自己負責。”
而羅蘿在此之前跟他說：“打在我身上，疼在你心裏，這就夠了。我們是夫妻，要想從今以後走的長遠，你只當沒有看見。”
陸珩被元安瀾無情的拽著了胳膊，他看著素香的手高高舉起，重重落下，而花廳裏的人，看得津津有味，他
的眉毛恨不得擰成兩股繩子，負手而出，他摸到了盆栽裏的覆在泥上的小石子，就摸了一顆，握在手心，素香的鞭子已經打了第十一下，就在第十二下，陸珩的屈指一彈，素香捂著手腕子唉喲了一聲，手裏的藤條應聲掉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元安瀾不悅道。素香扭曲著臉，看了手腕子上的淤青：“公主，奴婢剛才好像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
“打了一下？”元安瀾幾步上前，看了看素香手腕子上，無端出現的淤青，她忽然想起了什麽，繞到凳子前，指著羅蘿咄咄道：“是你使的計？”羅蘿低著頭，什麽都沒有說，她只感覺到下肢皮開肉綻的疼，根本顧不得說話。元安瀾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以為這樣就難住我了？”她平伸出手，不用說，素香極有眼力見，從地上撿起藤條，穩穩送到她的手中，元安瀾說道：“好，那就讓我親自來，你還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
陸珩一個堂堂大男人，哪裏舍得，他不舍得。但是為了成全的羅蘿的意願，他強忍著沒有出手，但是現在他忍無可忍了。兀自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劉大夫的這麽做的，娘為什麽不打我。”
元安瀾回轉身子，晃了一把手裏的長藤條，瞪道：“我有說不打你麽。我教訓了她，我再來收拾你，著什麽急？！”
“可是這事，是我一人挑起的，就算有錯，娘子也只是從犯，我才是主犯。娘，別生氣了，別打了。”
“你要不是我兒子，我能生這麽大的氣嗎。我辛辛苦苦養育你，你從小到大，哪一件事不是要娘操心，懷胎十月，艱難不易，我都歷歷在目。你小時候身子弱，胃口差，你娘我貴為公主，不假他人之手，為你烹調一日三餐，直到你十二歲身子有所好轉。你發高熱，我守著你兩天兩夜，眼睛都沒敢合攏，生怕你有個閃失。還有你小時候，但凡你喜歡的事，我都成全你了。娘為了你，嘔心瀝血，我為了什麽？你說我為了什麽？你還飽讀聖賢書，這個中的道理，你都讀到哪裏去了。”元安瀾說著，嘴一憋，竟然嚶嚶哭了起來。
陸寧德恰逢其時，剛好見到這一幕，元安瀾在哭，而堂中兒媳婦兒尹玉嫻正坐在地上。他扶住元安瀾說道：“怎麽了？珩兒你們又惹你娘生氣啊。”
“爹你怎麽回來了？”陸珩發覺每一次家裏出事，爹總會及時趕到。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總之有人給我報信。說，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趁我不在，你們夫妻倆又欺負我媳婦兒。”陸寧德發了一頓飆，轉過臉，十分溫柔的安慰著元安瀾嘴裏道著：“沒事，相公回來了，他們倆不懂事，有什麽事，你告訴我，我收拾他們倆個。”
元安瀾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越說越激動，情緒一激動起來，說話就沒有條理，做一下右一下，陸寧德聽明白了，重重的點了個頭，臉色也沈的厲害。陸珩將羅蘿扶到一旁，自己走到二老面前，噗通一聲跪下：“娘。”陸珩是硬生生的跪下去，不給自己的膝蓋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娘，您的養育之恩，兒子不敢忘。可是，兒子長大了，您不能，您不能總拿兒子當小孩兒看。此舉實屬下策，但也是事出有因，當時，您和娘子鬧的不可開交，如果不這麽做……”
“所以你為了穩住你娘，就編出這個謊話騙我們？”
“兒子這麽做，真的是情非得已！”
元安瀾纖纖玉指指著陸珩的腦門：“你就知道和外人合起夥來騙我。那孩子的事騙我們，就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麽？”
“那就是了。”陳氏搖了搖手裏的絹子，及至瞟到元安瀾的目光看了過來，她幽幽道：“珩兒啊，自打沒有娶這個女人之前，真真兒是個好孩子，常言道啊，娶妻要娶賢，你們自己說說，自打這個玉嫻一進門，家裏發生了多少事。”
陸寧德臉上陰沈沈的，陳氏的話無疑像是一把刀，在大家的心上狠狠的劃了一下。
陸寧德拍了拍懷裏的人的單薄的雙肩：“這事的確是你們倆個做錯了。但是，玉嫻也挨了罰，念在你們改過自新的份上，這件事，就算了。”
元安瀾身子一抖，甩開了陸寧德手，望道：“算了？做錯事了這麽算了？你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呢。”陸寧德一聽，不了樂意了，拔高嗓門道：“你成天跟這個算不了，跟那個算不了，揪著不放有何意義？”他走了幾步，回頭對面前的人又補了一句：“得歲月，延歲月，得歡悅，且歡悅，萬事乘除總在天，何必愁腸千萬結，放寬心，莫量窄，粗衣淡飯足家常，養得浮生一世拙啊。”陸寧德說完這番話，發現元安瀾看著自己，眼眶的淚水打轉。他知道，她又要說，難道是我錯了？
“難道是我錯了？”
果不其然。
陸寧德低嘆一聲，將人攬在懷裏，回頭給兒子使眼色：“夫人啊，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忘了前半月，莊子裏年紀輕輕的小李突然生了病疽而死麽，人生世事無常啊。若非天降大災，亦或皇上怪罪，其他的事，不過是庸人自擾的小事罷了。你且看看我們都是什麽歲數的人了，犯不著為孩子們置氣，你也不必將他們看得太緊，兒孫自有福。”
元安瀾伏在陸寧德肩頭，哭訴道：“你這個不孝子啊，我要是不管教，真是氣死我了。”
“是是，他是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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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果是最能養元氣，人參都沒法比的。”
陸珩只是看著她笑，沒有說話，羅蘿道：“你別不信啊，真的是這樣的，我們以前從一夥人麻利打到過一根人參，那東西一點都不用，有一次一個兄弟病了，煮了那人參，接著就出鼻血止都止不住，還是吃紅果給治好的。”
陸珩只管笑：“嗯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現在是娘子給為夫換衣洗漱，還是為夫去叫外頭的丫鬟進來？”
羅蘿知道這是陸珩故意在逗自己，佯裝兇狠道：“你想得美，誰敢覬覦你的色相，我第一個揍你。”
陸珩疑惑道：“你為什麽打我，是別人覬覦我誒？”羅蘿走到陸珩近前，伸手握住了那處，勁勁一揉，陸珩的身子陡然一個激靈，身體一挺，攬住了羅蘿小細腰。
“你看別人怎麽知道別人在看你，我不許你看別人，也不準別人摸你，一根手指頭都不行，一個眼神都不行。”
“悍妒，這可犯了七出之條，要休妻的。”陸珩的手在羅蘿的腰上揉來移去，摸到了臀部。
羅蘿緊緊的湊了上去，故意緊貼著陸珩的身子，吊著眉梢道，抿唇笑道：“你舍得嗎？你要舍得我也沒啥好說的。”
陸珩被羅蘿此舉逗得興致高昂，而羅蘿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陸珩小腹微微一凹，氣息加重幾分，他低眸望了那一雙挺立的緊致，又看向主人，羅蘿的眉眼似乎褪去了青澀有了只有女人才會流露出來的嫵媚，英氣精致的臉盤，又帶幾分嫵媚這才是最要命的。陸珩手勁更甚：“小妖精，真以為爺的手傷了，就治不你了？”
羅蘿凝著陸珩咯咯的笑了。陸珩也跟著笑了，兩人緊緊相擁，陸珩說道：“收拾一下，我們去流雲閣看看你哥。”
“好。”
流雲閣的廂房內裏，陸珩和羅蘿兵分兩路，葉雪凝已經醒了，看到羅蘿就問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並質問羅蘿方棋是不是曾經的舊識。面對葉雪凝的質問，羅蘿在熟識的面前無從抵賴，畢竟葉雪凝曾經和方婳見過，於是，一一認了。
葉雪凝坐著，兩行淚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羅蘿嚇壞了：“雪凝姐，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哭起來了？”
而葉雪凝流著眼淚，呢喃道：“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吧。”
“誰。”
“你哥，他一定知道方棋就是當年的那個姑娘了吧。”
“……或許吧，因為那塊玉佩。”
羅新是在陸珩和羅蘿來了好一會兒才醒的，羅蘿看到哥哥慢慢睜開眼睛，喜極而泣：“哥，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水喝？”
羅新趴在床上，眨眨眼，勉強的笑了。是陸珩將水倒了一杯過來，用勺子餵與羅新喝下，羅新喝了一口，滋潤了喉嚨著想起一件事：“雪凝怎麽樣了？”
“她還好，能下床，只是背上的傷，要多養兩天。”羅蘿說道
羅新琢磨著妹妹的話，只道著，那就好那就好。借著羅新目前正清醒，陸珩便問及昨晚之事，才只道原來是徐以雋的手底下人出言不遜，羅新收拾完之後，被那人的同行之人看到，兩人還沒有回家就被幾個莽漢逮住了。至於怎麽到的聽雨樓的密室，不得而知，只曉得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那裏了。
羅蘿聽了這段，心有餘悸，說道：“哥哥在外頭要多加小心啊。昨天要不是有人與我們遞信，都不知道你們竟然已經被抓走了。”
羅新幽幽道：“一定是他。”
陸珩說道：“誰”羅新只看了看了羅新，沒有回答。萬俟蕭適時進門來，身後還跟著兩位弟子是專門伺候羅新傷病，羅蘿說道：“有勞萬俟公子，照顧我哥哥和雪凝姐。”
萬俟蕭擺擺手說道：“無妨，你是陸珩的娘子，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必跟我客氣。”眼睜睜看著弟子給羅新換今天的新藥。
羅蘿難得學以致用，像萬俟蕭行了個，周全妥帖的萬福禮。這讓陸珩覺得頗為意外，在萬俟蕭肩上拍了一個巴掌，自豪道：“看看，這是我媳婦兒第一次給人行禮呢。多大的面子！”
萬俟蕭受寵若驚，咧著嘴，尷尬的笑著。心道著這兩口果然絕配。
不一會兒葉雪凝也從隔壁過來，臉色慘白，羅蘿望到：“雪凝姐你好好休息，下來做什麽？”
葉雪凝笑了笑：“我聽見這邊挺熱鬧的，就過來看看了，再說躺在床上也怪難受的，下來走走。”說著走到羅新床前，因為弟子正在給羅新換藥，羅新埋著頭說道：“別看了。”
葉雪凝都不忍仔細去看傷勢，鞭子抽的皮膚沒有一處好肉：“徐以雋心狠手辣，一點都不顧多年的情分，竟然對你下這麽鐘的手。”
“他如果真顧情分，咱們也不會有今天。”
“徐以雋只要在容城，就會有辦法找到此人，你們放心，一見將人找到我會差人送到你們面前，讓你們自行處置。”
“多謝恩公。”
“多謝恩公。”
羅新和葉雪凝說道。
陸珩發現萬俟蕭都沒有反應，就推了推他，才發現萬俟蕭精神疲憊，似乎一宿沒有合眼的樣子，眼底青黑，雙目憔悴。陸珩將人帶到一旁，眼睛在萬俟蕭的身上打轉，說道：“你受傷了嗎？”
“沒有啊。”萬俟蕭莫名其妙的望著陸珩：“有毛病啊你。”
“有毛病的是你，你昨晚是不是沒有睡覺？”
萬俟蕭舉起兩手摸了摸臉：“你看出來了啊？”
“真沒睡 啊，你幹嘛去了？”
萬俟蕭放下手，奄奄道：“沒什麽。”說罷，他看了陸珩一眼，垂下眼睛，又看了看：“你娘子真的什麽都沒有告訴你？”陸珩聽了，甚是疑惑，推搡萬俟蕭一把道：“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萬俟蕭憐憫的望著陸珩搖搖頭：“真是太慘了，現在就你不知道。”萬俟蕭在陸珩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尤其還是關於女人的。於是，他打算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告訴陸珩昨晚發生的事，剛才拽人走，外頭就有弟子來報：“閣主，外頭有個小孩送了一包東西，還有一張字條，原話說是，你們當中有人看得懂。
萬俟蕭幾步邁出門外，去接了那一捧東西和信紙。羅蘿和葉雪凝聽到了，回頭就看到萬俟蕭打開了袋子，念道著：“這什麽東西？”陸珩伸手進去掏，於是就看到有兩個雞蛋大小的果子，羅蘿和葉雪凝眼前一亮：“紅果？！”
陸珩：“紅果？”望向二人，笑道：“娘子你今早還愁這紅果沒了呢，這不就是有了嗎？”
萬俟蕭對紅果沒興趣，倒是對信紙比較感興趣。他展開一看，就看到上面寫著：“見信如唔，紅果奉上。”
“見信如唔，紅果奉上。”
萬俟蕭又喃喃自語念了一遍，大家都聽見了，葉雪凝和羅蘿相視一眼，葉雪凝說道：“這麽大的紅果，至少也有一百年了，不會是有人專門去山上摘的吧？”
羅蘿搖搖頭：“不會的。”羅蘿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多年前，哥哥不顧先祖爬上的紅果樹的最高枝，摘了僅有的幾顆百年紅果。“是我哥吧，五年前，他走的時候，我哥特意摘來送給他的。”說著，兩人的目光移到羅新身上。而羅新還趴在上著藥，並不知道 發生了什麽。
葉雪凝望著手裏的大紅果子，笑得幾分難堪，放下果子，回房去了。羅蘿約莫知道了葉雪凝何以這樣，但是這件事並非表面上想的那般簡單，怎麽可能呢，婳姐姐現在……雖然一言難盡，但是現在羅蘿已經徹徹底底是個完整的女人了，以她的眼光，方棋除了那張臉略顯陰柔怎麽看都像個男人，舉手投足，就連喉結也不外如是。
“大家也跟把一切說清楚了。”萬俟蕭道：“陸珩叫你娘子出來。我有話問她。”
陸珩道：“你的話還沒有同我講呢。”
萬俟蕭率先出去，一邊道：“你在一旁聽著，就明白了。”
羅蘿和陸珩一起到了露堂，萬俟蕭正在那裏等著他們二人。羅蘿不明白萬俟蕭特意囑咐陸珩將自己教出來所為何事，然而還沒有開口，萬俟蕭轉過身子，說道：“羅蘿，你認識方棋對不對？”
陸珩：“……”
羅蘿覷了一眼陸珩，疑惑的望著萬俟蕭，這教她怎麽說呢。她答應過方棋不能將此事說出去的。
萬俟蕭繼續道：“你認識他，而且五年前就認識他。”
陸珩：“……”
萬俟蕭篤定的樣子，讓羅蘿頗感心虛。萬俟蕭又道：“方棋不是男人，是女子對不對？”
陸珩望著羅蘿：“……”
羅蘿：“你不要亂說，她不是。”
萬俟蕭冷冷一笑：“你急著否認那便是確有其事了，否則我之前問你的兩個問題，怎麽不見你辯解？”
羅蘿道：“他就男人，不是女子。”
“你還想替她遮遮掩掩？我都知道了，她就是當年的方婳，他哥死了，她爹為了讓翎羽山莊後繼有人，就讓她去了暹羅，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對不對？”
羅蘿徹底沒了底氣，大驚道：“暹羅……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了，也聽到了。”萬俟蕭盯著羅蘿，深潭裏覆雜的心緒如同冷冬的蕭索荒景。
任誰都看出來萬俟蕭有點異樣，何況是陸珩，陸珩終於明白萬俟蕭想跟自己說什麽，這是他第二次見到萬俟蕭如此失態的樣子，第一次是萬俟蕭的父親辭世，第二次是現在這個樣子。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一點都不正常。
那可是方婳啊，萬俟蕭心心念念的女子，她還活著。陸珩如何不能感同身後，他正想說聲恭喜，卻無從下口，一是萬俟蕭已經走了。二是當年的方婳變成了男人，這個、這個作何解釋？
“娘子，萬俟蕭兄說的是真的嘛？他真的變成男人了？”
羅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啊，他警告過我，這樣會害了他的。”
陸珩點點頭，發覺世上竟還有如此糟心的事：“變男人，那怎麽變啊。”
羅蘿往回走，不悅道：“都讓你不要說了。”
“不是啊娘子，你想啊，怎麽變啊，對了他不是後喉結來者麽，難道去了一趟暹羅那個地方也變了？”羅蘿心情很不好，一個肘擊擊中了陸珩，“叫你不要說了，還說，再說我就翻臉了啊。”陸珩嗷了一嗓子，揉著側胸口。“是是是，不說了。”
返回陸府的路上，羅蘿的心都是提著的，始終落不下來。“萬俟蕭不會加害她吧？”
陸珩：“……”
“他們倆都的那麽厲害，還有啊萬俟蕭走的時候，那樣子，是不是要逮著婳姐姐的把柄不放，趁機威脅啊。萬俟蕭不出這麽卑鄙的人吧？可是婳姐姐打了他呀，他倆不會真的會掐起來啦吧，啊？”羅蘿再次征求陸珩，但是陸珩不說話，就只是望著她，羅蘿不悅了：“我在問你話吶，你怎麽不說話啊。”
馬車馳驟，陸珩委屈道：“你不讓我說的嘛。”
“可我現在問你啊。”
“哦，其實萬俟蕭早就喜歡她了，不會掐起來的。”
“你說什麽？”這回換羅蘿遭雷劈了一樣，望著陸珩：“你再說一遍？”
陸珩很聽話的又在說了一遍：“我說，萬俟蕭其實很早之前就喜歡方棋，哦不方婳。既然你以前救過她，那便不知道她離開之前所發生的事吧。”羅蘿洗耳恭聽，一路上，陸珩徐徐就道：“萬俟蕭的方婳的爹和萬俟蕭的爹原是師從同門，後來因為嫌隙，兩人分下山，分道揚鑣，自此不相往來，後來兩方都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每年兩人都會到山上給師傅送年節禮，但是他們的師傅避而不見，直到他們各自有了兒子，有一年萬俟蕭的支使萬俟蕭去送禮，結果他們的師傅破天荒的開了門還收下年節禮，自此萬俟蕭就年年送，此事被方翎羽直到了，同樣讓兒子的仿效，年節禮果真收了。於是，往後的年節禮這倆個人就委托兩個孩子去送，但是五年前，這兩家在來時的路上遇見了，因為在江湖素來不睦，萬俟蕭和方棋更是如此，於是就發生了爭執，還動起手來，那條山路緊鄰懸崖，方棋對萬俟蕭下狠手，萬俟蕭也不示弱，用到刀子捅了方棋，結果她妹妹竄了出來，萬俟蕭為了收回刺出的刀，無可奈何只能拍方婳一掌以此化解，方婳倒在地上，流雲閣的仆從見到便誤會了，就要去殺方婳，萬俟蕭為了不傷及無辜，從仆從手底下救下方婳，兩人個人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滾下了山崖，按照萬俟蕭的原話說，幸好底下都是草木不是寸草不生的裸-露的大石，否則摔下去連骨頭渣都找不到。聽說兩人在山崖下待了兩日，有漁夫見到才將兩人救了的，方棋以前就久仰方婳的之名，但真正為之傾心，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然而等二人回去的時候，江湖大亂，方翎羽帶人殺入流雲閣討要說法，雙方刀刃相接，萬俟蕭的爹受了重傷，隔日突便發身亡，而翎羽山莊也死了人，死的是方家小姐。至於後來的事，便是你所知道的了。”
羅蘿默默聽完這一番話，背脊涔出冷汗，手腳冰涼：“所以當時死的不是婳姐姐，而是她的哥哥，那婳姐姐的爹還——”羅蘿細思極恐，仿佛會驚擾了誰，不敢再說下去，陸珩見狀，急忙將她摟在懷裏，撫著雲錦衣裏的單薄細長臂膀：“人活著本就不易，你有恩於她，她亦有恩於我，今後但凡她難，我必義不容辭。”羅蘿從他懷裏出來，問道：“何時她有恩於你的？”
陸珩點了點羅蘿的鼻頭：“傻瓜，因為你是我的啊。”
133
花廳裏，元安瀾拊胸蹙眉，手扶桌角，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廚子和丫鬟，再一次問道：“你們、你們說什麽？”
廚子五體伏地，帶著哭腔道：“小的該死，小的不該讓少夫人進廚房的。”
元安瀾照著廚子和丫鬟陳述的那樣，在腦海裏演練了一番，心驚肉跳。素香扶住站起來的她，就聽到元安瀾又急又尖銳的聲音在道：“那現在少夫人怎麽樣了，叫大夫了嗎？”
丫鬟戰戰兢兢的回答道：“這個，奴婢護送少夫人回房，少夫人精神頭很好，看著起來沒傷著。”
“硬生生的摔下去，怎麽沒有傷著！”元安瀾頓了一下，驚愕道：“呀！一定是內傷。快隨我去東苑看看，素香你去找劉大夫來。”
丫鬟伏在地上攔住了元安瀾的去路，說道：“回公主，少爺和少夫人出去了。”
元安瀾頓住：“出去了？她、她就這麽出門了？”
陸府花廳闃寂，廚子和丫鬟立在元安瀾的身後，大氣不敢喘一聲。素香為元安瀾沏了一壺菊花茶，因這茶有去火靜心之功效。元安瀾沈默的飲了幾口，因為她不說話，故而沒有人冒出一點雜音。
“公主，劉大夫的老伴死了，他無心經營，醫館前幾日今晚關了。”
元安瀾還是沈默，秀眉間陰雲沈沈。素香說道：“東街口的大夫一樣不錯，奴婢已經差人帶到了。”
元安瀾繼續飲茶，手中的白定茶碗脩然沒了一半茶湯，她隨手一放，碗底磕在桌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傳話給門口的人，少爺和少夫人若是回來，告訴他們，我在這兒等著。”
半個時辰之後，陸珩和羅蘿終於回到了陸府，一如元安瀾吩咐的那樣，一進門就被告知，立刻前去花廳。夫妻倆相視一眼，羅蘿憑感覺都知道不會有好事，每次這個婆婆鄭重其事的找她有事，那就一定有大事。
“怎麽手出這麽多的汗？”陸珩牽著羅蘿的手，沿路彎彎繞繞，時不時回頭說道。羅蘿道：“你說你娘找我們會是什麽事啊？”
陸珩雙手負著，將羅蘿牽在身後，閑適望著院內的風景，說道：“你最近又沒有犯錯，還有肚子裏這個金疙瘩護著，娘現在哪裏敢挑你的錯處？”
“話雖如此……”羅蘿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好像是這麽回事，她這肚子的金疙瘩，就跟皇帝的尚方寶劍一樣，的確沒啥可怕的。
花廳外立著仆從，見到陸珩和羅蘿遠遠的來了，他立刻進去，向元安瀾如實匯報，元安瀾側頭一點，素香會意即刻前去偏廳請了王大夫。
陸珩和羅蘿手牽手一進門，發現元安瀾端坐於主席，一雙美目望著羅蘿，羅蘿感覺到脖子裏似乎鉆進了涼風。“給娘請安。”
“給娘請安。”元安瀾的道了一句起來，丫鬟便俯身相扶，羅蘿這才看到元安瀾後面站著廚子，而身邊的這個，正是東苑的丫鬟。羅蘿忐忑的落了座。
“娘，您找我們來為了什麽事啊？”陸珩說道。
元安瀾只管盯著羅蘿的肚子，並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話，只對羅蘿說道：“你身子有沒有不舒服？”
羅蘿口中不言，心中躊躇，想起今晨自己在廚房摔了一跤。這些狗腿子傳話傳的真快啊。
“什麽？”元安瀾似乎聽得羅蘿在嘀嘀咕咕。羅蘿立時面帶微笑，咧出一口白牙：“回婆婆的話，媳婦兒的身子還好，不勞婆婆費心的。”
元安瀾把臉一短，沈色道：“出這麽大的事，你們也不告訴我。玉嫻啊，你要搞清楚你現在的身子不比以前了呀，你摔這一跤，萬一傷到我的孫子，可怎麽得了？”
羅蘿低頭不語，心中腹誹：八字都沒一撇，怎麽就知道兒子，萬一要是女兒呢？
“也不請大夫看看，如果不是下人告訴我，我甚至都不知道出了這麽大事。”說罷，又望著陸珩，補了一句：“珩兒你也是，玉嫻現在肚子裏可是你的骨肉，你也不仔細點，還帶著她到處跑。你們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如何不計後果， 你讓娘怎麽放心？”
陸珩搔搔頭和和羅蘿對視了一眼，作揖求饒道：“是是是，娘責怪的是，是我錯了，沒能及時告訴娘，娘消消氣。”陸珩盡得陸寧德的真傳，哄起人來自有一套：“當時娘子的確沒什麽大礙，兒子就帶她去醫館了。大夫說了，大人和孩子都好好的。”
元安瀾美目一眨眼，側頭望著兒子：“醫館？哪個大夫看的？”
“呃……”陸珩支支吾吾，元安極有眼力見，見陸珩的視線穿過自己，往旁邊一瞟，元安瀾站起來，盯著陸珩：“問你話呢，哪家的醫館，哪個大夫？”
“還是那個劉大夫啊。”
女人對女人的是最了解的，羅蘿見到元安瀾的神色不對勁，就想制止陸珩繼續信口胡謅。然而元安瀾卻說道：“劉大夫？你以為為娘不知道最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不知道劉大夫的已經閉館了嗎？珩兒啊，你現在連為娘都敢糊弄！”
元安瀾一甩雲袖，即道：“素香，叫大夫進來。”
陸珩頭皮一陣發麻，眼睛追著素香，張皇道：“娘，鳥巢什麽時候叫的大夫？”羅蘿如臨大敵，這大夫一來，那讚成假懷孕的事不穿幫了才怪。
元安瀾冷眼望著小兩口張皇無措，這個時候，她壓根兒不知道後面還有更糟糕的事。陸珩在一旁聒噪不消停，左不過是在說，什麽人物聽都沒有聽過，醫術不可靠。元安瀾根本不理會他。王大夫攜了醫藥箱，繡帶朱履，外罩雲錦衣，進門給元安瀾請了個安，又對羅蘿和陸珩行了個禮。羅蘿連跑的機會都沒有，傍著陸珩，她在發抖。這種感覺就跟當初被官府追殺的感覺是一樣的，陸珩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想要苦口婆心，然娘子一口口。就被元安瀾不耐的一聲‘好了’，給打了回來。
王大夫的扮相一點都不像大夫，倒像個挺會捯飭自己的員外。此人自打在偏廳候著的時候，聽到陸少爺對自己諸多懷疑，他不卑不亢，將自己的本事悉數道來：“回少爺少夫人，小的不才，一身醫術迄今已有二十餘年，先是崇州駐地十五年，再至容城不過五年，聲名在外，雖不及容城的各大小的醫者，但經小的之手治愈的人，不下數千人……”
陸珩和羅蘿相依相傍，面對王大夫口若懸河，自吹自擂，兩人是一個字都沒聽不進去。牽著手，我捏捏你，你捏捏我，眼下是被逼到絕路了。
元安瀾和王大夫提及兒媳婦摔了一跤，知其有孕在身，忙正色道：“少夫人快快坐下，小的為您診脈。”
“玉嫻，你發有什麽楞啊。”
彼時，陳氏和李氏聽說少夫人在廚房摔了一跤，還不輕，繼而引得元安瀾在花廳大發雷霆，故而攦手洋洋，相攜而來，看看熱鬧。只見二人兩腳跨進門，陳氏和李氏行了個萬福，尊了一聲：“公主萬安。”又看了羅蘿的肚子一樣，陳氏的尖細嗓吊拔高：“喲，玉嫻在診平安脈啊？這不是東街的王氏醫館的王大夫麽？王大夫的醫術了得，聽說半個月前，廷尉大人的三夫人已有滑胎之險，尋了多少醫術高明的大夫都不見效，還是王大夫，不用藥，以針刺半個時辰，便好轉跡象，如今聽說胎像平穩，現在城中都稱王大夫為容城聖手呢。”
李氏在和陳氏這一趟來，是別有用心，那日在院子的長街聽到羅蘿所說的話，她們覺得著裏面大有問題。摔了一跤，如果真的照著下人所述那般，別說走路了，人爬不起來。
但見羅蘿氣色極好，面若桃紅， 身量纖纖，一點都沒有害喜的癥狀，故而李氏和陳氏篤定，重新請一個大夫，勢在必行。
王大夫畢恭畢敬來到羅蘿跟前：“少夫人請坐，小的現在您把脈。”羅蘿不敵眾目睽睽，投去求救的目光，不想被元安瀾‘截胡’，是個故意把小兩口隔開的架勢，羅蘿極不情願的伸出手，亮出洗白的手腕子，有丫鬟給王大夫搬了杌子，他就近安坐。王大夫沒有胡須，四個手指手搭著羅蘿細白手腕子，擰著濃眉，偏腦袋，還時不時偷覷羅蘿倆眼，眉頭更漸緊鎖。
羅蘿看著王大夫，沒敢當著眾人的面，求他放自己一馬，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她鬢發裏起了許多汗珠子。陸珩看不下去了，近前正要招呼王大夫，卻被元安瀾拉住：“別動，王大夫在診脈呢。”
王大夫深深的看了羅蘿，取回手腕子上的帕子，詢問道：“小的鬥膽請問，上次少夫人診喜脈的是何人？”
元安瀾說道：“是劉氏醫館的劉大夫。”
王大夫將帕子收好，放進箱子裏。起身恭恭敬敬向元安瀾稟明道：“公主，劉大夫怕是老了，老眼昏花，連腦子也糊塗了，少夫人哪裏有喜脈，明明就沒有嘛。”
此話一出，噎得元安瀾一瞬間該說什麽：“這，怎麽可能呢？沒有喜脈啊？”元安瀾不敢置信，想要再確認一次，但是王大夫只看到略表遺憾的搖搖頭。
無孕之事，已經板上釘釘。
素香送走王大夫，元安瀾抓著椅扶手，拍了一掌：“這劉大夫，腦子是 朽了麽？喜脈都能誤診！”
陳氏陰陽怪氣道的補充說：“劉大夫在城中經營醫館數十年，今番誤診又有閉館，怕是再也不會重出江湖了。”
元安瀾沈了臉色，醞釀了一番，她對素香道：“去把劉大夫人找來，本宮要問個清楚。”
聲音不大不小，透著權威，不容商量的氣勢。陸珩知道，娘這回是真的很生氣了。可是劉大夫哪有什麽錯，人家沒錯，錯在他們兩個人。
素香應聲，隨去了。羅蘿望著素香走的極快，像攜了一陣風似得的，電光火石之間，她為何陸珩商量，就急忙拽住了素香，素香身子猛的向前一傾，回頭看道：“少夫人？”
羅蘿咬著後槽牙，也沒敢看陸珩，知道陸珩現在也跟自己一樣為難。索性，還不如自己坦白算了，也總比被別人拆穿了強。
“那個，劉大夫一定是糊塗了，可能真的診錯了。”
陸珩走過來，擁著羅蘿的肩膀，也道：“或許真的診錯了，我就說嘛，她這身體，不長肚子光長肉去了。”說完，嘿嘿連笑，十分尷尬。
元安瀾何等聰明，看到這裏，她已經全明白了。她站起來，學著兒子一起笑，有模有樣。陸珩見狀，心涼了半茬。陸珩咧著嘴，要笑不笑的樣子。羅蘿看在眼裏，舌尖抵著牙下，緊抿著唇，索性閉上眼，不看。
元安瀾的眼角擠出了幾道魚尾紋，伸手捏捏兒子的臉蛋，她說：“呵呵呵呵，是他老人家診錯了，還是有人指使，讓他動手腳啊？”
陸珩望著元安瀾，連嘴型兒都咧不出來了；而羅蘿更是把臉別過去，此情此景，教人難堪。
小倆口這幅狼狽樣子，讓陳氏和李氏逮著了笑柄，羅蘿看在眼裏，心裏明白，但是卻沒有辦法。在元安瀾質問了第三遍，究竟假懷孕是不是他們搞的鬼，陸珩還是不吱聲，羅蘿就更不敢吱聲了。
元安瀾本想等著羅蘿自己招認，但是當她一邊質問，一邊逼近，兒子就將其護在身後，這個舉動，傷了她的心。她辛苦懷胎十月的兒子啊，現在真成別人的了。越想越氣不過，伸手將陸珩使勁兒拽到自己身側，吼道：“你給我過來，你就慣著她吧，我待會兒收拾你。”又轉向羅蘿，元安瀾表情冰冷，目光炯炯，仿佛燒了火。盯著羅蘿良久，胸腔子一起一伏，仿佛裏面存了火焰，燒得只差最後一張皮。元安瀾一開口，聲音忽然就喑啞了：“尹玉嫻，你進門這才多久，我那聽話的兒子，就被你迷惑成這樣，不單撒謊，連我都敢糊弄了。還勾結外人，來騙我，你們居然騙我？素香，取藤條！”
134
在元安瀾的淫威之下，羅蘿在陸珩的幫助之下，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家法。這一次，陸珩要替她挨，她拒絕了。
一個鞭子，一個鞭子打下去。羅蘿爬在長椅上，一聲不吭疼。下手的素香，而陸珩，被元安瀾控制住了，她說：“你要是敢替她挨，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出了什麽事，你自己負責。”
而羅蘿在此之前跟他說：“打在我身上，疼在你心裏，這就夠了。我們是夫妻，要想從今以後走的長遠，你只當沒有看見。”
陸珩被元安瀾無情的拽著了胳膊，他看著素香的手高高舉起，重重落下，而花廳裏的人，看得津津有味，他
的眉毛恨不得擰成兩股繩子，負手而出，他摸到了盆栽裏的覆在泥上的小石子，就摸了一顆，握在手心，素香的鞭子已經打了第十一下，就在第十二下，陸珩的屈指一彈，素香捂著手腕子唉喲了一聲，手裏的藤條應聲掉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元安瀾不悅道。素香扭曲著臉，看了手腕子上的淤青：“公主，奴婢剛才好像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
“打了一下？”元安瀾幾步上前，看了看素香手腕子上，無端出現的淤青，她忽然想起了什麽，繞到凳子前，指著羅蘿咄咄道：“是你使的計？”羅蘿低著頭，什麽都沒有說，她只感覺到下肢皮開肉綻的疼，根本顧不得說話。元安瀾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以為這樣就難住我了？”她平伸出手，不用說，素香極有眼力見，從地上撿起藤條，穩穩送到她的手中，元安瀾說道：“好，那就讓我親自來，你還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
陸珩一個堂堂大男人，哪裏舍得，他不舍得。但是為了成全的羅蘿的意願，他強忍著沒有出手，但是現在他忍無可忍了。兀自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劉大夫的這麽做的，娘為什麽不打我。”
元安瀾回轉身子，晃了一把手裏的長藤條，瞪道：“我有說不打你麽。我教訓了她，我再來收拾你，著什麽急？！”
“可是這事，是我一人挑起的，就算有錯，娘子也只是從犯，我才是主犯。娘，別生氣了，別打了。”
“你要不是我兒子，我能生這麽大的氣嗎。我辛辛苦苦養育你，你從小到大，哪一件事不是要娘操心，懷胎十月，艱難不易，我都歷歷在目。你小時候身子弱，胃口差，你娘我貴為公主，不假他人之手，為你烹調一日三餐，直到你十二歲身子有所好轉。你發高熱，我守著你兩天兩夜，眼睛都沒敢合攏，生怕你有個閃失。還有你小時候，但凡你喜歡的事，我都成全你了。娘為了你，嘔心瀝血，我為了什麽？你說我為了什麽？你還飽讀聖賢書，這個中的道理，你都讀到哪裏去了。”元安瀾說著，嘴一憋，竟然嚶嚶哭了起來。
陸寧德恰逢其時，剛好見到這一幕，元安瀾在哭，而堂中兒媳婦兒尹玉嫻正坐在地上。他扶住元安瀾說道：“怎麽了？珩兒你們又惹你娘生氣啊。”
“爹你怎麽回來了？”陸珩發覺每一次家裏出事，爹總會及時趕到。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總之有人給我報信。說，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趁我不在，你們夫妻倆又欺負我媳婦兒。”陸寧德發了一頓飆，轉過臉，十分溫柔的安慰著元安瀾嘴裏道著：“沒事，相公回來了，他們倆不懂事，有什麽事，你告訴我，我收拾他們倆個。”
元安瀾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越說越激動，情緒一激動起來，說話就沒有條理，做一下右一下，陸寧德聽明白了，重重的點了個頭，臉色也沈的厲害。陸珩將羅蘿扶到一旁，自己走到二老面前，噗通一聲跪下：“娘。”陸珩是硬生生的跪下去，不給自己的膝蓋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娘，您的養育之恩，兒子不敢忘。可是，兒子長大了，您不能，您不能總拿兒子當小孩兒看。此舉實屬下策，但也是事出有因，當時，您和娘子鬧的不可開交，如果不這麽做……”
“所以你為了穩住你娘，就編出這個謊話騙我們？”
“兒子這麽做，真的是情非得已！”
元安瀾纖纖玉指指著陸珩的腦門：“你就知道和外人合起夥來騙我。那孩子的事騙我們，就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麽？”
“那就是了。”陳氏搖了搖手裏的絹子，及至瞟到元安瀾的目光看了過來，她幽幽道：“珩兒啊，自打沒有娶這個女人之前，真真兒是個好孩子，常言道啊，娶妻要娶賢，你們自己說說，自打這個玉嫻一進門，家裏發生了多少事。”
陸寧德臉上陰沈沈的，陳氏的話無疑像是一把刀，在大家的心上狠狠的劃了一下。
陸寧德拍了拍懷裏的人的單薄的雙肩：“這事的確是你們倆個做錯了。但是，玉嫻也挨了罰，念在你們改過自新的份上，這件事，就算了。”
元安瀾身子一抖，甩開了陸寧德手，望道：“算了？做錯事了這麽算了？你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呢。”陸寧德一聽，不了樂意了，拔高嗓門道：“你成天跟這個算不了，跟那個算不了，揪著不放有何意義？”他走了幾步，回頭對面前的人又補了一句：“得歲月，延歲月，得歡悅，且歡悅，萬事乘除總在天，何必愁腸千萬結，放寬心，莫量窄，粗衣淡飯足家常，養得浮生一世拙啊。”陸寧德說完這番話，發現元安瀾看著自己，眼眶的淚水打轉。他知道，她又要說，難道是我錯了？
“難道是我錯了？”
果不其然。
陸寧德低嘆一聲，將人攬在懷裏，回頭給兒子使眼色：“夫人啊，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忘了前半月，莊子裏年紀輕輕的小李突然生了病疽而死麽，人生世事無常啊。若非天降大災，亦或皇上怪罪，其他的事，不過是庸人自擾的小事罷了。你且看看我們都是什麽歲數的人了，犯不著為孩子們置氣，你也不必將他們看得太緊，兒孫自有福。”
元安瀾伏在陸寧德肩頭，哭訴道：“你這個不孝子啊，我要是不管教，真是氣死我了。”
“是是，他是做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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