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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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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宜蘭園的門口走了。“來人啊。”

元安瀾揚揚喊了兩聲,進來一個守夜的丫鬟正是小暖。

小暖福了福身子:“公主。”

元安瀾拉開了那把椅子,悠然坐下:“怎麽是你,素香呢?”

“素香姑姑還未起,奴婢這就叫她去。”話畢,就看聽到紅木鑲嵌貝殼花卉四條屏後面,有腳步聲。那人從外間進入裏間,先是隔著鏤空的浮雕請了個安:“公主萬安。”

正是素香,素香頂著露水寒氣進來,元安瀾看她急色沖沖的樣子,忙道:“怎麽了?”

素香看了小暖一眼,只管低著頭。元安瀾當即明白過來,遣了小暖下去。可小暖倆眼幽幽,我見猶憐的民運會,元安瀾豈會不明白,心裏也挺不落忍,就道:“你的事,容後再說,總有機會的。”

小暖點點頭,於是就心甘情願的下去了 。

如斯,屋子裏僅有主仆二人,素香說道:“奴婢已經吩咐管家的妻子沈姐了,她今天會幫著留意陸大爺的動向。還有我剛去廚房看了,老爺還是照舊帶了啊幾樣點心。但是早飯是在家裏用的。”

元安瀾疑惑道:“他在家裏用了飯,卻還提了食盒去,難不成給誰拎的?”

陸寧德到莊子的時候,繡坊裏已經有了幾位女工在上繃子,拉架子了。陸寧德一就看到了葉雪凝,見葉雪凝手裏捧著包子,眼睛還盯著冊子上的花樣。

陸寧德看到葉雪凝認真的模樣,沒忍心打擾她,就兀自開了食盒,對在場的人道:“你們家住的遠,有誰早飯沒夠,到我這兒來拿。”

繡坊裏的女人們大多都是嫁了人生了娃,為了生計出來賺點工錢,但隨著手藝的精進,工錢也水漲船高,雖說不會富裕,但是比在大街上練攤要強上數十倍,女人們聽了後,欣喜雀躍。有人就打趣道:“老板,你最近天天請我們吃點心,都把嘴給養饞了,一天到晚盡想著這些好吃的了。”

陸寧德笑道:“那有何難,你若真喜歡吃,我大可以把銀子換成點心,你看如何?”

“我才不幹吶。”說著,幾個女人哈哈大笑。

那食盒有兩層,大家一人一塊,也還有得分。陸寧德見葉雪凝的眼睛始終沒有往自己這裏看,就走了過去:“雪凝,雪凝啊,這裏有尚好的糕點,你也嘗嘗。”

葉雪凝擡頭打量他,笑了道:“老板真大方,總是請人吃東西。”說著,就伸手挑了個大的剔透的馬蹄糕。陸寧德道:“你喜歡吃馬蹄糕啊。”

葉雪凝道:“老板不也是麽,你每次請我們裏都有馬蹄糕。”說著,她幾口咽下,咂摸嘴:“嗯,飽了。”

陸寧德看葉雪凝的眼神,似覆雜又純粹,總之讓人琢磨不透。“老板,你能跟我說說這個花樣和這個花樣怎麽打嗎?”

葉雪凝吃完馬蹄糕後,轉而投入的鉆研的勁頭。陸寧德楞在那兒,須臾明白過來,就著葉雪凝不明之處,他俯了身,指教起來。

彼時陸府管家的沈姐到了莊子,一眼就看到了陸寧德和葉雪凝親昵靠近的樣子,和眾位姐妹打著招呼,都不忘給多看那兩人幾眼。沈姐是個管家的夫人,這裏的女人都知道,常言道,三個女人一臺戲,尤其是成了親的女人更是是非多,故而這裏也不盡清凈。

“老板最近挺照顧這個新來的丫頭的,今兒又給你們帶好吃的?”沈姐不動聲色的說著,將自己面前的繃子捋直了,又撣了撣虛無的灰塵。

沈姐瞥了一眼,繡娘紅姐手上的馬蹄糕。她聽他男人說過,老板喜歡幹脆化渣的點心,這馬蹄糕黏黏糯糯,老板打就不喜歡,更不要說吃了。沈姐笑了笑,道:“喲,回回都是這個。你們當中有人喜歡吃這個啊。”

圍著她的女人都說,自己也沒吃過啥精致的點心,府裏的手藝自然都是好的,不過,比起馬蹄糕,她們大多喜歡蜜汁蜂巢糕,棗泥酥餅,以及蛋香酥。馬蹄糕的手藝,容城的婦人大多都會,雖然做的樣子不盡相同,但是味道出入不大,並不稀奇。

沈姐聽了,默不作聲的笑了:“還是你們有口福,我們家口子在府裏差也是不能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就在陸寧德悉心教導葉雪凝的時候,外頭有人進來找陸寧德要昨天出貨的賬單,以及需再次核算上面的總賬,陸寧德這廂指教的差不多了,又想起賬房上午不會來莊子裏,要去別處,就道:“雪凝,你會算盤,跟我去樓上,你和這位夥計,核一核賬目。”

葉雪凝道張皇道:“老板我不大會……”

陸寧德笑道:“現在四下也只有你一個人會寫字,會算盤,我從旁看著,技多不壓身,多學一點,總有好處。”

陸寧德將葉雪凝帶上了閣樓,這讓樓下的繡著花聊著天的女人驚得都忘了下針。

“這新來的是個什麽身份,竟然這麽受老板待見,我來了這兒一年,也就上去過一兩次,果然長的漂亮有優待呀。”又有人道:“可不是麽,自打這個小姑娘來之後,老爺整個人都變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枯木逢春,老板現在可不就是麽。好幾次,我都看見老板盯著她出神。”

話言盡於此,但對於女人來說,已經足夠。一刻後,那夥計下了樓但是樓上的兩個人卻不曾下來。這讓沈姐想起昨晚素香姑姑漏液前來找她說話。

“務必看緊了老爺,尤其是女人,和誰接觸最多。”

其實素香說那話的時候,沈姐就已經明白了。但是萬事不做沒把握的事,得有什麽切切實實的證據,就像送點心,都知道老板最近喜歡帶點心過來,有時候自己也吃,也分給大家吃,是老板的別有用心,還是專門為了誰,這可不能亂說。

沈姐手裏繡的是一副八駿圖,她凝視了這幅畫良久,隨手拿起自己的冊子,起身就走。有人問她:“沈姐去哪兒啊。”

沈姐揚揚手裏的冊子,蹙眉道:“呀,我得找找老板,昨個大家討論的花樣還沒著落呢,不然一會兒忙起來,老板走了就不好辦了。”

葉雪凝是個聰明剔透的,往往陸寧德只要一點撥她就能懂,就比如她手裏的賬本,葉雪凝能一眼就看出哪裏的銀兩兌錯了。陸珩滿眼都是欣賞,心裏像吹著春天最柔軟的風,酥酥的。

“不是雪凝聰明,是老板點撥得當。您的兒子有這麽一個有耐心的父親,真是幸事。”

陸寧德不料話題扯到了兒子,就在她周圍踱步道:“我兒子?算了吧,他不喜歡做生意,也不適合做生意。就是個木魚腦袋。”

葉雪凝捧著書,笑道:“陸少爺有怎麽會是木魚腦袋,父親這麽聰慧,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母親更是公主,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根基在這兒,陸少爺聽了可是會生氣難過的。”

陸寧德燦爛的笑起來,葉雪凝也不想配合他,目光在字裏行間游走,她合上書,兀自將屋子的好好打量一番,目光穩穩的落在後面的書架上。《計然篇》《陶朱公生意經》《盧氏本經》《士商類要》等等,生意經占了大半,賬本也摞了大半,那架子纖塵不染,一看便知有人勤於打理。葉雪凝匆匆掃了一圈,

指著一處問道:“老板那是什麽書?”

陸寧德順著目光看去問:“哪一本?”

葉雪凝饒有興趣的道:“就是那本啊。”

陸寧德只能站到她旁邊,因為確實不知道她指的那一本,兩人不知不覺就挨到了一起。葉雪凝目光坦然的看過來,倒是陸寧德一把年紀竟然先紅了臉。

“那本。”葉雪凝剛剛吃了馬蹄糕,呼吸之間是馥郁的馬蹄香氣,她望著陸寧德的表情忽然詭異的笑了起來。望著那冊書,說道:“哦,我看清楚了,那是詩經啊。真有點格格不入啊。”

陸寧德被這眼前的笑吸引住,葉雪凝的這個側臉,使得他恍惚間看到一個人。

“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老板覺得呢?”

陸寧德凝著她,眸底猶如雲頭翻湧,怔楞住:“你……你……”

沈姐輕手輕腳上了樓,她來此門口,只偷覷到陸寧德的背影,和被陸寧德略略擋住的葉雪凝,兩人四目相對,沈姐就看到陸寧德手,慢慢的搭在了葉雪凝的肩上。她一個下人哪裏能直視這個場面,忙不疊躲在樓梯口,聽到裏屋的人的模糊不清的聲音,沈姐按捺住噗通直跳的心肝,得去告訴素香姑姑,有事,真有事。沈姐面不改色下了樓,沒人知道她看到了什麽,而她什麽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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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沈姐在往府裏趕的時候,元安瀾已經將宜蘭園砸了個天翻地覆。

陸老太和陳氏李氏從來沒有見過元安瀾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像瘋了 一樣,倆眼通紅,大到櫃子上擺放的名器珍品,小到桌子擺放的瓜果盤子茶。

陸老太是最後趕來的,當時一個盤子在面前開了花,可把老太太給嚇壞了。

“呀。三媳婦兒,這是出什麽事了啊。”

元安瀾的眼淚蓄在眼底打著轉,她是公主,她是不允許自己掉眼淚的。她冷冷望著陸老太,從素香手裏抓過那張紙,忍著眼淚在開口的時候,脩然落下:“婆婆,你看看陸寧德幹的好事!”

陸老太一頭霧水。

陳氏和李氏更是伸長了脖子,湊過來:“什麽啊。”

但當三個女人看到紙上是個女人的時候,起先是一驚,而後,相視一眼,竟是個無話可說的模樣。元安瀾說道:“這幅畫像,是陸寧德悄悄放在書架裏的,我就說他怎麽近日不論多晚回來,都要在書房待一下,原來是睹物思人啊。我元安瀾貴為大瑨公主,當初陸寧德娶我的時候,就答應過絕不納妾。可現在珩兒長大了,也成親了,他的心也跟著越活越年輕了!”

陸老太手裏攤著紙上的畫像,欲言又止,正想說,陸珩和羅蘿聞訊匆匆趕來,一如大家起初的看到眼前的一樣。目瞪口呆。臉羅蘿都楞住了。

她心道著:我的天,這麽貴的東西,不要給我啊……

滿地的碎瓷片,陸珩幾乎是尖著腳挑地兒走到元安瀾的面前,心疼的抱著道:“娘出什麽事了,生這麽大的氣。大夫說了,您不能生氣的。”

元安瀾一看到陸珩,眼裏淚水決堤,止都止不住,抱著他就一頓嚎啕:“珩兒啊,你爹他混賬,混賬啊。”元安瀾哭訴著,拳拳到肉,打得陸珩只能硬身挺住:“娘,你說爹怎麽對不起你了,你和我,我找爹去。”

“哎喲我的好兒子誒。我以為你聽你媳婦兒的話,都不給我撐腰了。”然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指著陸老太的手裏的畫像道:“你爹啊,也不知道被哪個狐貍的迷住了,這幅畫像的邊緣都磨絨了,定是不知看了多少次,我一心一意嫁給他,他卻對我並未真心實意,而是另有他人,你堂堂瑨國公主,竟然不如這個小狐貍精,豈有此理!”

陸珩聽了,目前單憑母親的一面之詞,他不信也得信,信了,說生氣那是假的,他沈吟道:“是,我這就去找他。”

陸珩說罷,拔腿就走,依舊尖著腳尖,挑著地。他發現羅蘿在看那畫像的表情十分怪異,也生出好奇,想要看看迷住老爹的人究竟是誰。

羅蘿的身子一蕩,陸珩穩穩接住她,兩口子手牽著手,都是冰涼的。

四目相對,無聲勝有聲。

“怎麽會是雪凝姐?”

“怎麽會是葉姑娘?”

陸珩躊躇著要不要去興師問罪,他直這種事,怎麽都不可能。葉雪凝清高聰慧,斷然不上漲看上爹這樣的生意人,再說葉姑娘已經有心上人了。這事極有可能是爹一個人的單相思。陸珩正躊躇著,門外有人怯生生的通報,原是沈姐來了。素香心情沈重的腳尖著地,挑地兒出去,今兒沈姐打了照面,兩人在門口埋頭說了會子話,素香憂心忡忡的往裏屋看了一眼,將人帶了進去。

沈姐是奴婢,見了元安瀾的這樣的‘主子’是要行跪拜禮的,但是——她只能福了福身子,如實稟告道:“公主,奴婢在莊子裏面看到老爺……和新來的一個葉姑娘行為親密。”

元安瀾的美目鋒利,側目道“葉姑娘?那個葉姑娘?”

沈姐渾身一凜,心肝突然一跳:“是、是新來的,叫葉雪凝。”

元安瀾的腦子一陣冷一陣熱,心口像被人狠狠揪著不撒手,上氣不接下氣。看到沈姐猶猶豫豫提了一句“不知當說不當說。”元安瀾知道這裏面有文章,她現在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當她聽完事情的經過之後,元安瀾心底的火山蠢蠢欲動,她望著滿地狼藉,擡了手指,指向陸老太,剛剛還嘹亮的聲音一下子,喑啞了:“你去認認。”

沈姐過去認了,點了個頭:“就是這個人。”

陸珩和羅蘿的心陡然間就涼了。“這——”不可能。陸珩猛地拉住了她,拼命的使眼色:“娘子就別添亂了。”羅蘿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如何不知道現在的事已經不是三言兩語的就解釋的清的。

“珩兒啊。”

“在的娘。”陸珩咽了一口唾沫,直勾勾的望著母親。

“叫你爹回來。立刻 !”

“是!”

羅蘿不假思索道:“我也去!”

元安瀾難得把羅蘿看上眼,斜睨冷道:“你就給我安分待在這兒,有了身孕還到處亂跑,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呢。”

“乖,在這兒等我,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陸珩拍了拍羅蘿的手,羅蘿憂心忡忡目送他裏離開。

“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陸寧德呢喃著,盯著眼前的女子,發覺自己的真要魔怔了。詩經裏,這一句,她竟然……

葉雪凝望著他淺淺的笑開來。無謂也無畏。

陸寧德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他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你姓葉, 那你母親的名字是?”葉雪凝依舊無謂,無畏望著他,正欲她開口之際。

樓梯密集的進步生致使葉雪凝沒能開那個口,陸寧德依舊深深的凝望著她,才她的表情上,他似乎猜到了,但是,卻又不敢相信,除非她親口說出來。

“爹!爹啊!”

陸寧德正值心情極度郁悶的時候,回頭就是一頓呵斥:“你爹沒死了,喊什麽喊!”

陸珩冷不丁挨了罵,望著屋子裏的還有一個葉雪凝:“那個……娘、娘讓我教你回去。”

“回去幹嘛啊,她也成天到晚沒事閑得慌嗎?叫我回去聊天啊。”陸寧德叉著腰,他現在腦子很亂,一點空間都無法留給生活瑣事。

陸珩低頭,艱難道:“爹,你書房裏的畫像是怎麽回事啊?”說著偷偷拿眼瞧父親,又看了看葉雪凝,葉雪凝的那張臉和畫像上的人像若是重疊,幾乎無異,有異的不過是衣著發飾罷了。

陸寧德聞此,一改該剛才模樣,圓睜二目:“畫像?”

“是啊,你那畫像,我娘看了出幅畫,把家給砸了。”

“什麽???”

陸寧德和兒子陸珩馬不停蹄的感到家門,陸府今天熱鬧了,上上下下連帶看門的都知道裏屋翻天了,恨不能當場看一個清楚。

屋子裏的碎片被數名丫鬟掃的一幹凈,當然,桌子上、櫃子上、也相當的幹凈。陸老太惴惴不安,在三兒子趕回來之前,她努力修補元安瀾的情緒,但是元安瀾猶如四季豆,油鹽不進,閉口不言其他,一切只等陸寧德回來再說。陸老太沒有法子,只能和陳氏李氏使眼色,畢竟這事,她還算清楚。

陸老大和陸老二並排而坐,眼睛入梭子一般打量著屋子,表情無不表達內心的痛楚,倆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左不過是“多好的瓷瓶兒啊,那得值好幾百兩吧。”“可不是嘛,砸了多可惜,真是敗家,有銀子也不能這麽使啊。”“要我說,砸之前不如給我們了,拿去賣了好歹還有兌成銀子,現在爛了一毛不值。”

陳氏鐵青著臉:“你們倆個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嘿,我說你長本事了啊,敢教訓老子了。”

陸老太一跺龍頭拐杖,喝道:“你有多老,兔崽子!”

陸寧富果然奄了。瞪了陳氏一眼:“我跟你說啊,我不是三弟,也不是公主,少拿那套壓我,我可不吃。”

此話一出,將陳氏的喉頭堵了個結結實實:“現在什麽場合,你說話註意點,人家公主高興喜歡砸,你看看你,你有砸的嗎?什麽都拿出去賣,那是不是以後過不了,你也把我給賣了?”

陳氏顯然是生氣了,因為上次兩夫妻吵架一直沒和好,現在火星子一點,陳氏立刻就炸了。李氏勸著:”算了算了,大家少說兩句。”

陸寧富伸長脖子斥道:“我賣你?白給都給不出去啊。你看看你,要身段沒身段,腰上還有一堆肥肉,眼皮耷拉,還在你要塗脂抹粉你就抹均勻一點,別跟買包子揉面似得,這一坨那一坨的。賣你,我可能還的倒貼銀子呢!”

元安瀾緊繃的臉,忽然撕出了口子,正是臣所有人都沒有註意的時候笑了一下。而後有恢覆嚴肅臉,不耐道:“好了,好了,別說了。”再說,她可真就繃不住了。

是陸老太的聲音,一聲寧德,元安瀾一下子冷面冷心了起來。她望著陸寧德,陸寧德凝重的望著她,兩夫妻生活的久了,會有一種默契,那就是那幅畫,顯然陸寧德已經知道,那那種猜測,不會錯的。

陸寧德立在眾人中間,陸老大和陸老二若不是屈於元安瀾的淫威,只怕會搖旗吶喊,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就跟吃飯穿衣一樣稀松平常,丈夫的尊嚴全都被這個女人給抹殺了。

然而,現在,兩人夾著尾巴,只能暗暗弟弟一臂之力。

“她是誰?”元安瀾懶得看人,側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郁。素香遞畫,陸寧德接過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張畫。

葉心的畫像,是陸寧德和葉心分開之後畫的。

本來的畫像,已經被那天闖入的毛賊給偷走了。這一偷,仿佛把他所有的念想都給偷沒了,在那之後,他只記得葉心大概的樣子。已經話不是了,原來時間真的會使人慢慢忘記從前,那些令人深痛的滋味,以及愛過的面容,其中的一些細節,僅憑著那幅畫的消失,許多都已經記不得了。直到但是後來遇見了葉雪凝,葉心面貌點點被重新勾勒。陸寧德目光低垂,他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

他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便瞞著你了。她是葉心,是我從前與我定親的姑娘。”

“葉心?”元安瀾忽然笑了,她早該想到,早該想到的啊。她站起來,走下來,逼視道:“你到現在還忘不了她,陸寧德你和我過了這麽多年,你依然忘不了她?你把我置於何地,你當初跪在我父王面前,你是怎麽說的?”

陸寧德喉頭湧動,望著元安瀾步步逼近,他緩緩開口道:“草民陸寧德不才,承蒙公主厚愛,草民自知與公主雲泥之別,之恩,之情無以為報,草民無權無勢,暫不能與予主葺金屋,飲玉盞,但身為錚錚男子,必得是心愛之人為上,珍視再之,王爺,草民不怕手受屈辱,草民只一句,來日方長,天地可鑒,草民對公主之珍視,不比王爺身為人父。萬望,成全。”

元安瀾的眼淚脩然從眼眶跳出:“你記得?”

“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被你爹打了二十板子,怎麽不記得?”

“可是,葉心在你的心裏更重要不是嗎?”

“她是重要。”

元安瀾被刺激到了,猛的後退:“你終於說了,你終於說了!”

陸寧德聲音不高反而低,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她死了,是因為我而死的。我對她,虧欠,自責,我和她註定沒有緣分,就算重來也沒有。”

“那你還拿著那幅畫。”

“那畫已經在你手裏了。你大可隨意處置。”

元安瀾沒想到陸寧德竟然這麽豁達,她嘶聲力竭道:“我處置,可你心裏還有她,有一副就有第二幅,第三幅,我處置的完嗎?”

“夫人,沒有她就不會有我們在某地,你沒必要恨她,她已經不在了。”陸寧德無奈道。

陳氏和李氏連忙咳嗽,然而元安瀾果然聽進去了,她心裏的小火山剎那間猶如煙火般炸裂開來,五光十色,刺目駭人。

“我不應該恨她?我不應該恨她?難道我還要感謝她,人都死了,還能在你的心裏留存了這麽多年?陸寧德,你既然忘不了她,為什麽要來招惹我,我全心全意的對你,你是怎麽對我的?你就是個騙子。”

元安瀾的氣到深處,早已經忘卻了自己的身份,她揮起秀拳就在陸寧德胸膛在砸,聲淚俱下:“你這個騙子,你騙的我好苦。我以為葉心在你心裏已經沒有位置了,我以為我能取代她,原來這麽年我就是笑話,我為你生下了珩兒,你把我當什麽,當什麽?!”

屋子裏鴉雀無聲,元安瀾拳拳到肉,而陸寧德也不躲避,陳氏和李氏想要去勸,都被陸老太斥逐:“讓他們吵讓他們鬧,不吵不鬧兩個人就永遠過不好,我寧願他們這樣,趁現在大家把話說清楚。”於是大家不勸了,就眼睜睜的看著元安瀾哭得厲害,什麽都不能做。

當然最難受的還是陸珩,陸珩作為兒子,看到父母吵架心裏又怎會開心,平日父母只是拌嘴,父親也都忍得讓的,家和萬事興。但是他料到的是,父親如今對母親的控訴以及埋怨,可以做到視若無睹。任憑母親都哭成這樣,也不見他安慰。陸珩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父母之間不會真的因為此事而過不下去了吧……

陸寧德由著她打,元安瀾心裏氣啊,打了這麽久,他一字不辯解,也沒有一句寬慰,就這麽硬=挺=挺地挨著,難道他的心已經變成了石頭,用眼淚都融化不了了。

元安瀾的聲音斷斷續續,嚎啕聲淒哀不已,她放棄了,這個男人,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在斧王面前發誓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了。

她是大瑨的公主,她的自尊和驕傲,怎麽能這個男人如此輕視。於是元安瀾收了拳頭,猶如暴風雨突然離開,一起莫名的平靜。

她還未開口。人已經跌入了陸寧德而懷。

“你可算停手了,我都要內傷了。”

元安瀾麻木,覺得這話一點都不好笑。陸寧德的肩膀像一座山,而她在山腳,根本看不到那山後面的風景。

“安瀾啊……咱們都幾十歲的人了,還鬧別扭那不是讓別人看笑話嗎。我若不愛你,我何以會娶你?你和葉心不能比。我以前不是對你說過嗎,我對她更多的是愧疚,就算重來,我和她依然沒有緣分,她是我的親人,而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安瀾啊,我們是要共度一生的。是,這畫像的存在,是我不對,以前的事,就讓他過去了,翻篇兒了,往後我盟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人一輩子,就這麽幾十年,誰知道明天會怎麽,不要把有限的時間都拿來打人磨嘴了。你說是不是?”

元安瀾繃緊的面容,終於稍漸緩和,於是陸寧德又補了一句:“再說了,玉盞雖然給用上了,但是金屋還差銀子呢,我不得拼命給你掙銀子啊。”

元安瀾驀地破涕而笑。陸老太隨著笑逐顏開:“這不就好了嘛,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

元安瀾的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你說的,我倆眼睛盯著你看你做不做得到。”陸寧德知道元安瀾的性子,她嬌生慣養了,臺階得鋪長一點才能下,他也不介意,他的脾氣早就在年輕的時候就眼前這個人給磨沒了。

陸寧德和元安瀾算是和好了,陸珩安安了舒了一口氣。羅蘿牽著陸珩的手,低聲道:“不要擔心,沒事了。”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不合時宜的嘈雜聲,似乎有丫鬟在大聲叫嚷。宜蘭園的規矩向來是最嚴,元安瀾輕推開陸寧德,對素香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你是誰啊?沒有通報不得入內的!”

“我看見她是從房頂上跳下來的。是賊,一定是賊。”

素香出來,就看到幾個丫鬟抓著一個面生的姑娘,那姑娘眉目清秀,唇紅齒白,身量高挑,著一身玫紅衣裳,襯得膚色細膩嬌艷欲滴,笑盈盈望著她。

一看就知道精心打扮過的。

素香望著那張臉,腦子陡然想起那張畫像。怒道:“放肆,不知廉恥的賤人,誰允許踏入陸府的!來人,把守把今天守衛的都叫進來!”

丫鬟領命忙不疊的甌跑出去了。

素香的聲音落入到元安瀾耳中,她覺得不對勁,兀自提了裙角,繞開陸寧德出去了。元安瀾這一出去,大家也都跟著出去,一看究竟。

然而看到屋檐下立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時,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陸府的主子們一個個已經目瞪口呆,語無倫次:“這不是那誰?”

“哦,那畫像上的人是不是她啊?”

“怎麽進來,誰允許她進門的?”

最愕然的還屬羅蘿,她楞生生喊了一聲:“雪凝姐??”於是,大家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羅蘿。元安瀾盯著羅蘿,視如芒刺般警戒:“你認識?”

羅蘿暗道糟糕,哪裏敢正面回答。說是還是不是呢,低頭瞅了葉雪凝一眼,發現葉雪凝完全不 看她,羅蘿心裏急,她完全弄不懂,葉雪凝姐怎麽會往刀尖上撞,還有那幅畫,竟然怎麽如此相像。她直覺有大麻煩。羅、蘿就不開口,陸珩全都看在眼裏,他道:“娘,其實、”

“你閉嘴!”元安瀾呵斥道:“陸寧德,這位是誰啊?”

陸寧德沒料到葉雪凝會來,忐忑又惱恨道:“雪凝,你怎麽進來的?”

葉雪凝立在庭墀,盈盈微笑:“我來過幾次認得路。想來就來了啊。”

素香看不慣這個女子,呵斥道:“放肆!竟敢狂言,這裏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仔細將你丟到官府去。”

葉雪凝嬌媚又凜然地望著元安瀾,輕笑道“把我丟官府?怕是陸老爺舍不得呢?”

羅蘿在庭墀上心痛的望著葉雪凝,今天的她猶如變了一個人,那頻頻一笑的樣子,讓她覺得背脊惡寒。

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半老徐娘的交鋒,身為後者的那個,往往是最氣的。元安瀾的牙咯咯直響。陸寧德尤是察覺到葉雪凝的反常的之處,他急忙安撫元安瀾,說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樣,一面兀自下了庭墀,說道:“你怎麽來了,你不在莊子裏,在這裏幹什麽,快回去。”

元安瀾:“不準回去!”

葉雪凝:“為什麽要回去?”

葉雪凝神色悠然,不疾不徐的樣子,才是最讓人琢磨不透的。就見她緩緩踱步,上了庭墀,似乎要登堂入室,元安瀾揪住她的胳膊,想要將這個狂妄的女人給推下去,然而不料葉雪凝會武功,她都不用回頭,僅憑一只手便化解了元安瀾的糾纏 。元安瀾後知後覺,剛才是抓了一條魚麽?

“來人給本宮拿下。”

陸珩首當其沖,沖在前面。他對葉雪凝道:“我不知道你是何目的,但是看往日的情分上,就此作罷好嗎?”

葉雪凝的眼睛幽幽的閃著光,她勾起唇角,兀自尋了一把椅子坐下,正是元安瀾的常坐的那把紅木椅子。

素香沖上了上來,想要將葉雪凝揪起來。但是葉雪凝看都不看她一眼,提起一腳猛踹對方的膝蓋,素香頓時就跪下去了,摟著膝蓋嗚呼哎喲的嗔喚。葉雪凝收了腳,看到桌子上還有一張畫像,她拿起來一看,明媚的笑了:“你又畫了呀。”

當葉雪凝拿起幅畫畫像的時候,所有人都毛骨悚然。陸寧德更是如此。尤其是葉雪凝的那句“你又畫了啊。”

他猛然想起之前的那個晚上,有人入府,搶走了他手裏的畫像,並還和那蒙面黑衣人對視過。那雙眼似曾相識。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葉雪凝三兩下就化解的元安瀾的糾纏,和對素香淡然的處置。他幾乎不敢相信,葉雪凝會武功。

一個個猜測,心裏像有什麽就要突破而出。陸寧德極盡癲狂的道:“你到底是誰?”

葉雪凝依舊嫣然笑著,舉著畫像個陸寧德看,也似是給眾人看:“我娘和我是不是很像?”

屋子的人立刻呈合圍狀,將這個不速之客包在內裏。

陸寧德的頭頂上方響起了炸雷,他腦子嗡嗡響,一片空白。而陸老太已經顫顫巍巍,情緒十分激動。而羅蘿望著眼前,忽然想起在話本上聽的大戲,亂,太亂了。

“你爹呢?”

葉雪凝凝著陸寧德半晌,冷笑道:“我有兩個爹,你指的是哪個?”

陸寧德忽然一下子就蒼老了,他的眼睛不再清澈,而是眼淚的渾濁:“你如今多大了。”

“十九零八個月。”

陸寧德聽完,立在原地,就在大家以為沒下文的時候。半空中忽然出現了紅霧,正是陸寧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立刻萎靡倒地。這一倒,嚇得元安瀾差點丟了魂,顧不上算賬,她扶著陸寧德就喊快去叫大夫。

葉雪凝看到陸寧德被人團團圍住,臉上的表情始終不變,她嫣然笑著,眼神冰冷令人生畏。陸珩現在大抵知道了情況,對葉雪凝大聲道:“葉姑娘,如果你今天是要找我爹算賬,好,要打要罵,你沖著我來,我爹上了年紀,還有心病,受不起折騰。”

葉雪凝悠然的靠在椅子上:“我沒有折騰他啊,你看我對他動手了嗎?我只說了一部分,他就這樣,那他要是全都知道,那不是就得下去陪我娘了?”

元安瀾嘶聲力竭道:“你放肆!來人,怎麽還不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本宮綁了!”

“不、不要。”陸寧德捂著心口,硬抗住心頭的絞痛,咬牙說道:“安瀾,讓她說,讓她說。”元安瀾的手腳冰涼,她不願聽,也不想聽!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這葉雪凝分明就是——

葉雪凝站起來,踱著步,眼看四周:“瞧瞧你們一家子,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多好的一家人啊。我娘要是知道我來找你,不知道是難過還是開心呢。我在房梁上,聽到你說的話了。其實我也覺得我娘不值得同情,多傻啊,為了這麽一個人,分離之後,她卻執意要生下那孩子。但是的她嫁給了一個老頭,成了七夫人,生了孩子之後,那老頭有事沒事的折磨她,好不容易死了,她終於成了寡婦。她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卻得了頑疾去世。那時候,孩子才六歲,侵占家常的叔伯為了鏟除後患,將孩子賣給了牙子,所幸牙子在經過銅鑼山的時候,被虎豹吃了,那孩子也承蒙上天眷顧,被銅鑼山寨的人所救,才能活到現在。陸寧德,你不過吐了幾口血,和我娘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125

葉雪凝走了。

她一個人走出陸府的宅門,迎面是風和日麗,她忽然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踉踉蹌蹌的往東邊去了。

羅新的面攤子,因為味道好,已經有了客人青睞。這不,剛剛送走了客人,羅新賣力的呀帕子擦著桌子,他不經間想了一想,自己以後該不會賣一輩子的牛肉面的吧?遙想自己記事以來,都是刀劍的,再看看現在手裏的帕子,無奈的笑了。

一道長影壓來,羅新沒有擡頭,張口就是一句:“裏面請客觀,小店有清湯牛肉面,麻辣牛肉——是你啊?”

葉雪凝眼睛殷紅,幽幽的望著羅新。羅新見狀忙道:“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然而葉雪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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