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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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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得萬俟蕭當場放他房他們離開。

方棋的皮膚不算白,但是五官深邃陰柔,薄唇紅唇,不說話的時候有一種清絕氣度逼人,拒人於千裏之外。陸珩心裏想到。見鬼了,他這樣算什麽意思?萬俟蕭沒有斷袖之癖,但是那一瞬間,使他有些恍惚,方棋這個是個男人,有喉結有平坦的胸,可他偏偏發現一點女兒端倪。

萬俟蕭當即斷了念頭,大熱天的他,打了寒顫。訝異自己竟然有了一些其他想法想法,太詭譎了。

“方棋,我發現你去了趟暹羅,回來果然不一樣了。”

萬俟蕭沒頭沒腦說了這麽一句話,方棋先是一楞,臉上的浮著笑容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聽說那裏的人妖很不錯,你是不是也有受高人點撥啊?”

話音落,萬俟蕭眼前黑影撲來,正是方棋,兩人離有咫尺至今,能夠清晰的看面前的人臉上的任何細節,眾人對萬俟蕭說的話,以及挨的打,一頭霧水,方棋氣沖沖的走了。、

看熱鬧的人哄然喧鬧,意興闌珊。

萬俟蕭凝著那人一點點被樓梯吞沒,腦子還回響著方棋剛才說的話。一字一句,眼裏滿是肆無忌憚的憤怒。

“你讓我太失望了。”

四目相對,萬俟蕭就真的在他眼裏看到了失望的情緒。這該從何說起呢?他們倆個本來就是死對頭,從前的過節,他可一點都沒有忘,哪怕是一丁點。

一陣風來,萬俟蕭嗅到風中一股寡淡的幽香。

這味道似熟悉。

羅蘿親眼方棋下樓離開,從茶堂走到門口,羅蘿沒有出聲。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萬俟蕭怎麽就無緣無故的挨了打呢?眾人給方棋讓開了路,他的背影堅決,衣袂翩翩,他一次頭也沒有回。

羅蘿就又去看萬俟蕭,就看到萬俟蕭扭著身子,側頭一臉茫然的望著方棋的背影。

陸珩訝異萬俟蕭居然不還手,搖著頭,喃道:“中邪了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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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正式面見自己的大舅子,可謂早有準備,隨行的禮物,用了一輛馬車才載完。若不是現在羅新處於非常時期,否則陸珩尤顯不夠。

開門的是葉雪凝,因為第一眼看到的是陸珩,她一楞,說道:“公子走錯了。”

羅蘿中陸珩的腋窩下鉆出腦袋,嬉笑道:“雪凝姐是我。”

葉雪凝把日子過得僅僅有條,住在這兒小院子裏, 拿出在山上的生活的本事,竹竿子被劈成了曬衣服的桿,上面不光有衣裳,還有各種各樣的菜,以及肉。以前在山上就是這麽做的,吃不完的,要麽拿腌漬,要麽曬幹。

陸珩自打進門,說明來意之後,羅新就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打探他。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但是在羅新面前陸珩覺得沒了那曾面具,就莫名緊張起來,連屁都不好意思放。

“你就是陸珩?”

“在下,見過大舅子。”陸珩的態度端正,很是妥帖,謙恭有禮,任誰看了都明白這是個謙謙君子。

葉雪凝在一旁看著,拉了羅蘿過來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啊,不是說不跟人家過日子了嗎。”羅蘿臉上兜笑容,小聲的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葉雪凝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搖頭撇嘴。

羅新的一雙眼招子就此生生的掛在了陸珩身上。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兩兄妹沒有爹娘,羅新身為兄長,認為自己的肩頭多了一份責任,故而打量起陸珩心裏也多了幾分小心,謹慎——哪怕兩人現在已經有了名分的上的事實。

“坐下說吧。”

陸珩謝了座,眼睛趁此機會四處望了望,果然兩人把日子過的挺好。

羅新知道‘陸珩’這個人還是通過夜千行,畢竟他那個傻妹妹什麽都不肯說。起初夜千行把陸珩吹得天花亂墜,如今一看嘛……還算那麽一回事。精瘦高挑,一身剪裁精良的月白倒也不負這身衣架子,整個人看著清清爽爽,頭發也一絲不茍,一看就知道出門的時候精心捯飭過。

羅蘿心裏忽然有了一些安慰,還尊飯桌子上堆滿的禮品,證明妹妹在這個人心裏還是有分量的。

陸珩不說話,眼裏帶著微微的笑。羅新雖然沒有學過相術,但是幹的是刀尖上舔血的買賣,故而看人喜歡看眼睛,是好人是壞,眼裏總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顯然陸珩屬於前者。

或是因為夜千行在自己面前鋪墊了那麽多好話,或許看了眼前的人,也的確是那麽回事,羅新起先強硬的態度,稍稍微放緩了一些。但是又沒有全放,畢竟是大舅子,第一次見面,還有得有自己的性格,免得以為娘家的人的性子都是軟柿子,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忘乎所以了。

羅新還是不說話,端了水杯就喝,反覆幾次,一大杯水不見了一半。羅蘿覺得氣氛忒怪異就說道:“哥你們倒是說話啊。”

想扔出去的石頭,沈入大海。

羅蘿只好扯扯陸珩的袖子:“他不說話,你倒是說啊。都不說急死了。”

“今兒這裏沒你說話的地方。桌上有大鴨梨,自己吃,別插嘴。”

哥哥的話沒好氣,羅蘿聽了也頗不爽,兀自拿了盤裏的大鴨梨,葉雪凝遞來匕首,她拿起刀就削起皮來:“都是男人,之前不是想見的很麽,現在磨磨唧唧的幹什麽,你想見他,我也帶他來了,有話就敞開說,藏著掖著幹嘛。”

羅新幹咳一聲,有點尷尬,瞅了妹妹一眼:“瞎說什麽,我是著不是擔心你麽,楞頭楞腦的就把自己嫁了,萬一是個歪心眼的人呢,那你不是跳火坑了嗎?”

羅蘿咬了一口大鴨梨,左嚼右嚼,吃相豪邁。陸珩適時朝她看過來,羅蘿根本不用眼睛看都曉得,於是不動聲色的把側了過去,嘴裏還鼓著一大坨,吃相立刻斯文了許多。

陸珩看羅蘿其實沒有其它意思,不過既然羅蘿又這方面的意識那自然是好的,身為女子,優雅斯文,總是好的嘛。陸珩的視線慢慢回正,看著羅新,既然大舅子不說話,那只能他來說了:“大舅哥,吃的用的一切,有任何短缺務必一應告訴我。”

羅新無聲無息的將自己撐起來,覺著這小子還挺上道的,正要說,陸珩卻先道:“那天事出突然,走的匆忙。”說著還望向羅蘿,那天可不就是她氣鼓鼓的走了麽。“大舅哥和皇上聊得怎麽樣?”

羅新起先還不知道陸珩在說什麽,但聽到‘皇上’二字,他歪著身子,一只手勁勁地抓住椅子扶手,使得自己坐好,警惕又狐疑的望著他:“你怎麽知道我和皇——”又盯向羅蘿,示意是她告訴的嗎?

陸珩忐忑道:“實不相瞞,在下便是夜千行。”

羅新和葉雪凝泥塑當場,腦子裏有一陣大風刮過,及至風了停了,兩人望著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男人,還是一片空白。羅新站起來,瞪著陸珩:“你是夜千行?”

陸珩想了一百種羅新知道這件事的反應。他知道羅新的性子有些極端,愛憎分明。雖然知道自己又夜千行這個恩人的身份加持,但是陸珩還是怕,羅新會把他當成騙子。

畢竟騙了他們兄妹倆這麽久。

陸珩硬著頭皮,低下頭

於是,倆人守著桌子,喝了一頓大酒。

“哎喲,我的妹夫啊。”羅新手臂搭在了陸珩的肩膀上,搖頭晃腦端起一杯酒,已經喝大了模樣。羅新和陸珩的下酒菜,是羅蘿和葉雪凝承接的,兩人在廚房忙前忙後,半個時辰就慢慢的一桌子。

羅蘿和葉雪凝守著桌子,筷子撿著盤子裏面的菜吃,兩人沒有插嘴,葉雪凝知道陸珩就是夜千行後,顯得很沈默,羅蘿還以為她會問很多的呢。

“雪凝姐,出怎麽都不說話啊。”

葉雪凝夾了一筷子的排骨,放在羅蘿的碗裏,溫柔的笑道:“我想說的他都說了,其實只要你們兩個人過的開心就好。”

羅蘿甜蜜的望著陸珩和哥哥說說笑笑,心裏甭提多開心了,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啊。哪裏像陸府那樣規矩多。

“以後我的事你們就不用操心了,但你和我哥,你們是不是也該有個結果了呀。”

葉雪凝的筷子頭在飯粒一滯,她擡眸望羅新。羅新和陸珩聊得正熱,打了個嗝喝了酒,莫名拿眼瞧了過來,兩人默契笑。葉雪凝低頭繼續吃菜,羅蘿最會察言觀色,那肩悄悄碰了葉雪凝:“喲,看來我不在的時候,有進展啊。”

酒過三巡,羅新今天和妹夫喝了個痛快,兩人幾乎到了拜把子的地步,起先羅新還想拜陸珩為師的,但是陸珩執意不肯,表示若是羅新想要學,自己也可以毫無保留去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羅新喝著喝著,

看樣子不醉不歸。“緣分,都是忽然痛哭起來:“這天煞的徐以雋,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陸珩饒是喝了一壇子的酒,也沒有把羅蘿當兩個看,偶爾還要來幾次眉目傳情,羅蘿心裏的小鹿都快撞死了。

羅新的的手臂搭在陸珩的肩頭,見羅新要敬自己,忙端起酒杯與羅新的杯子碰了一下:“承蒙羅兄諒解。”一杯酒下肚,陸珩說道:“大舅哥。”

羅新嗳了一手,擺擺手,打了個酒嗝:“你、咱們以前怎麽叫,還得叫。大兄弟,我真是太滿意,我替我爹娘謝謝你,收了我妹妹,真的我祝你和我妹,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天底下那啥,你們絕配!”羅蘿認為哥哥是喝多了,就說:“哥你們少喝點吧。”

羅新眼睛裏面噙著淚花,牛高馬大的他英俊瀟灑,距離上一次哭,還是爹娘相繼不在的時候,他拍拍胸脯,緊閉著:“我開心啊。妹妹,你和陸珩,哥哥我放心。你過的好,哥哥報仇才能了無牽掛。”

陸珩適時截了話茬:“羅兄,報仇的事從長計議,急不得,現在最要緊的是還你們一個清白,這樣你和葉姑娘才能正大光明的在容城立足,只要你們不犯事,誰也不敢動你們。”

羅新覺得稀罕:“清白?”

陸珩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早前與皇帝探討過此事,真正始作俑者是誰,他們清楚,但是難以動手抓,那邊找幾個替罪的爪牙,方可還銅鑼寨的清白。陸珩的考量不僅於此,還有葉雪凝。

羅蘿竟不知道,陸珩背地裏竟然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暖心又妥當。

“葉姑娘,有一次我見了你繡了一條絹子的花樣,手藝精湛,乃一般女子所不能及。不知葉姑娘師承何人?”陸珩莫名其妙的忽然另起話頭,其餘的兩雙眼睛就齊刷刷的望向葉雪凝,葉雪凝迫於大家的直視,有點不好意思:“這你都知道?我那些都是閑來無事弄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陸珩洋洋一笑,丹鳳眼裏猶如嵌了星子:“我爹是這門生意的,縱使再不喜歡,也多少耳濡目染一點。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想邀葉姑娘於天下第一綢緞莊,近日有使者要來瑨國,我們正在趕制一批刺繡作為回禮給使者。葉姑娘手藝如此精湛,不應埋沒,或許會成為這貢品裏的翹楚也未可知。”

葉雪凝面色為難的道:“這……”

羅新忽然幽幽道:“雪凝去吧,我這上上下下,都是出自你的手藝,你是個心靈手巧的,喜歡弄這些,我聽陸珩那麽說,也不算拋頭露面,你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好過整天待在家裏。”

葉雪凝欲言又止,最後嘟嘟噥噥道:“待在家也挺好的。”

陸珩說道:“怎麽說呢,這也算正經的營生。待到過些時日,還以你們清白之後,我意欲讓羅兄做些小生意,銅鑼山那邊有需要就過去,若論長久之計還是紮根為上,在容城立足乃重中之重。”

羅新發現陸珩的心太細了,把什麽都安排妥妥帖帖的,他端起酒杯:“什麽都不說,都在酒裏了。雪凝啊,既然大俠、哎都沒法改口了,既然陸珩說了,咱們就這麽著吧。”

葉雪凝臉上看不見笑容,可是羅新說了,她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是沈。杯裏的酒喝了見底,菜葉吃得光盤光碗了,因道:“吃好了嗎,吃好了我就收了。”

羅新拍拍的陸珩肩膀,陸珩點頭謝過了葉雪凝,連連點頭客氣說道:“吃好了。羅新似乎是這個家的男主子,葉雪凝見她大手一揮,起身將碗筷歸攏重疊,羅蘿見狀也跟著幫忙。

陸珩酒量極好,喝不醉,但是有一點毛病就是喝多了總是鬧著上茅廁。於是,和羅新坐不多時,就起身離開了。等羅蘿拿著帕子過來抹桌子,不見人。羅新待在炕頭旁,擡起一腳踩在炕邊沿,手在搭膝上,只管看著桌子上的燭火發呆。羅蘿在他面前抹桌子,一面說道:“怎麽了?”

羅新嘆了一口氣,緩緩移了眸子望去羅蘿,眸子裏透著愛憐心疼,或許因為喝了許多酒和說了很多的話的緣故,他聲音有一些喑啞:“好好過。你過的好,咱爹娘在天上就安心了。”

木桌子沒有做漆,碗邊湯水落在幹燥的桌面上,暈出了幾點指甲蓋大小斑跡,羅蘿用手裏濕潤的帕子狠狠擦拭,卻把那深色的似得油漬的斑跡,越染越大:“不要光說我,還有你啊。你打算一個人到什麽時候?”見個哥哥沒有表態,她用帕子將桌子上的殘渣歸攏,心事重重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羅新似乎還沈浸在剛才的妹妹的問話裏,他笑了笑,瞅著妹妹,淡道:“你最好一個勁的說完,不然以後我可不認賬了啊。”

羅蘿捏了帕子,立在桌前,擰眉低語道:“我不是說我。你還記得婳姐姐嗎?”

羅新聽到那兩個字登時不動聲色的打了個激靈,搭在膝上的手,和踩在炕沿的腳放下來:“方婳?”

羅新的聲音不大也不小,這兩個字極有穿透力,刺透了泥墻,幽幽傳進了還在院子洗碗的葉雪凝的耳朵裏,沾滿了水的碗,懸在了半空中。

118

陸珩的言必行,行必果,不出兩天,府衙那裏便有了大的動作。王大人玩忽職守,因為少女失蹤案久久未破,有失民心,勒令免職不說,還被罰俸一年,未來十年不得入仕途,於是就帶了家眷回了老家。新上任的是個年輕的官老爺,人稱韓大人,陸珩派人上訴之事,在這位韓大人雷厲風行的手段下,迅速結案。就在葉雪凝登入天下第一莊的當天。銅鑼寨打劫安瀾公主鏢車一案,得以破獲,終於還以清白。可是

羅蘿心裏明白,能這麽快有結果陸珩背後一定出力不少,雖然清白是還了,但是真正的真兇卻還逍遙法外,按照陸珩的說法,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搓搓對方的銳氣,倘若對方不依不饒的話,那他們便有了明面上的突破口,便可一層一層的攻進去。

“相公,辛苦你了。”

陸珩望著羅蘿,眼裏的笑意暖人,伸手在她腦袋上輕揉了揉,點頭唔了一聲:“是挺累的,你摸摸,我都瘦了。”陸珩就拿起羅蘿的柔軟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兩人湊極近,羅蘿望著陸珩沖自己撒嬌的模樣,心裏既喜歡又納罕,也覺得好笑。

自古都是小女兒家才撒嬌,她家倒是反著的。

陸珩的臉型不大,鼻子挺立有致,瞳仁大而黑,一雙眼睛清澈透亮,盯著看的人時候,那眼睛仿佛能自己說話話一樣。羅蘿記得第一次見陸珩的時候,眉目清冷,像一整季的雪水融在了他的眼裏,一笑,漫山遍野的風聲道要消失。羅蘿何嘗不知道他這種話裏的奧義,打掉他的手,啐了一口:“就知道貧嘴。”

陸珩卻極其認真的道:“本來就是嘛。”

葉雪凝跟在倆人身後,本想仔細打量莊子裏的一切,無奈兩人打情罵俏,越發不顧及她這個局外人,葉雪凝只能尷尬的咳嗽幾聲,果然兩人收斂許多。

陸珩站住腳,讓其和羅蘿走到一塊,自己留在後,說道:“葉姑娘隨意看看。”

葉雪凝客客氣氣的點點頭,眼睛猶如梭子卻是並不隨意的觀察,陸珩帶著她看了莊子裏的原料坊,織布坊,染坊,光能看見的估摸得有百十來號人在忙前忙後,各司其職,有條不紊。葉雪凝沒看到一處稀奇的東西就會忍不住問,‘這是什麽?那是什麽?’好在陸珩是個耐心的,哪怕被問到工藝手法,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葉雪凝聽得津津有味,這可苦了羅蘿,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只得慢吞吞的跟在陸珩和葉雪凝身後。繡坊是天下第一綢緞莊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這裏二十幾位繡娘在容城的地位頗高,但凡經過她們之手繡出來的東西,總是能讓容城達官顯貴的女眷們趨之若鶩。

繡坊門裏,並未設立尋常屏風,砌了一汪池水,立了一座假山,不光養了蓮還養了幾條紅鯉魚。羅蘿這是第二次來,上一次她看的不仔細,只知道裏面布置的跟府裏的別院一樣精致,沒想到著池子裏的內容竟然如此講究。陸珩在前方引路,葉雪凝默不作聲的跟在其後,從假山的右面饒了進去。裏面是個四四方方偌大的堂子內,挑高軒敞,光線極佳,上下上數百盞燈籠一步一掛,偶有微風湧入,氣勢恢弘。中央整齊羅列了了二十幾張繃子,一眼望去花紅柳林外加黑壓壓的腦袋,正低著頭忙著各自手頭上的活計。

陸寧德在二樓和賬房對著賬,賬房正好對著門口,就努努嘴。陸寧德起身扭臉一看,他看到了陸珩。想起來今天早上兒子及跟自己說要引薦一位高手到莊子裏來。想必人已經到了。

陸寧德拔腳走出位置,順道他也想看看這個高手長什麽樣,就在現在廊上一看,一邊下樓。巧的是,葉雪凝也看到陸寧德,倆人免不了一個對視。彼時陸寧德已經下了樓,那一眼,猶如腦子裏猶如被什麽狠狠一挖了一下。他在轉角樓梯上停住,下意識想上去再看一眼,卻又發現自己走了一半,猶豫著,順著梯步繼續下。

陸寧德一出來,兒子兒媳婦立即恭恭敬敬喊了一聲:“爹,公公。”

陸寧德的步子很慢,眼睛若有若無的在葉雪凝臉上掃去,一面回道:“兒媳婦兒你現在的身子要緊 ,沒事還是不要跟珩兒亂跑。”

羅蘿不甚自在,吐了舌頭:“是爹,就這一次。”

陸珩:“爹,我可不是亂跑,可是來辦正事的。”把身子一側,給葉雪凝亮出位置:“這位是姑娘就是昨晚上我和爹說起的高手。”

一說是高手,堂子的繡娘不免的將頭擡起來,目光落在葉雪凝身上。

陸寧德身子魁梧高大,四肢纖瘦但個頭不高的元安瀾在他面前,尤顯得小鳥依人。葉雪凝體態婀娜,個子高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能感受到她獨有的端莊慧秀的氣韻。兩人四目相對,葉雪凝盯著陸寧德,嘴角慢慢漾開笑來,率先撤了目光,低眸斂去笑,矮了身子:“見過陸老板。”

陸寧德盯著葉雪凝看,及至人家行完了禮。陸珩發覺素日穩重妥帖的父親今日有失風度,和儀態:“爹,你說說話啊。”

“我知道。”陸寧德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既又道:“姑娘芳名是?”

葉雪凝坦坦蕩蕩擡起水霧般的眸子,聲音輕柔,又不卑不亢淡笑道:“姓葉,名雪凝。”

陸寧德猶如被雷劈了一樣,目光緊縮著葉雪凝,擰著眉,自言自語呢喃道:“姓葉?葉雪凝……?”

葉雪凝暫且在天下第一安定下來,和這裏的繡娘一樣,每日的活計,便是拿出絕佳的技藝,作出一幅足以代表瑨國的精品,方不負皇恩。

葉雪凝上手極快,陸寧德從旁觀察,她對葉雪凝的繡工讚不絕口,但同時眉頭卻沒有舒展過。陸珩和羅蘿沒有在,而是一直在莊子裏面待著,直到日落,兩人一起送她回去,半路上還遇到了羅新。羅新待在小院整整一天,雖然只是幾天的時日,但是已經習慣了葉雪凝在眼前忙來忙去的樣子。天色漸晚,曉得莊子離家不遠,羅新按捺不住,便只身出門尋人了。這是他來到容城後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行走在街上,饒是日暮,人們無意投來的目光,還是會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接到葉雪凝後羅新說:“你們回吧。”

羅蘿點點頭和陸珩揮別二人。走了幾步,她還特意回頭。那畫面及至多年後,她都還深深的記得——日暮晚霞下,那背闊堅韌和清瘦的男女肩並著肩,身影子被拉得很長,燦爛而美好。

羅蘿和陸珩回到府裏,就差臨門一腳,陸珩卻被一送信的人截住,他從那人接過了接了那人的信件瞧了,合上說:“萬俟蕭找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羅蘿不是小氣的女子,自己男人既然有事,她也不會阻攔,就一人徑直回了園子。羅蘿的飲食是單鍋小竈,前腳進門不到一刻,丫鬟們就端著盅碗,提了食盒奉了上來。菜品極其清淡,但卻滋味十足,羅蘿吃慣了重口味,偶爾換換及也覺得不錯。或許是沒有將這些丫鬟放在眼裏,或許和陸珩之間沒有了心結,所謂矜持也就不存在了。

丫鬟面對少夫人胡吃海塞的樣子,嘆為觀止,那可不是,那羅蘿是撩開了嗓子,顛起後槽牙,她一人能吃兩人的飯,這些日子可把她的大胃憋屈壞了。

丫鬟甲:“我也不是一次兩次見她這樣了,你們是不知道她早上的飯量,我端進去多少她都給我一個空盤子。”

丫鬟乙:“都說懷有身孕的人吃得多,是不是那會兒?”

丫鬟甲:“有可能吧。”

自從小暖從東苑離開後,丫鬟甲作為元安瀾的耳目,便堂而皇之的杵在羅蘿跟前伺候,不過羅蘿不願麻煩人,所以她也沒有多少的事,撤了光盤和光碗,就去元安瀾覆命了。

元安瀾在宜蘭園,守著一張桌子以及男人。陸寧德今天有點反常,拿出了窖藏十年的酒,說是從和元安瀾共飲,自己卻喝上了。

丫鬟甲是個做事妥帖的,附耳在元安瀾說了幾句,便退下了。元安瀾倒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現在只顧著眼前的人,一回來就悶悶不樂的樣子,還有那壇子酒,陸寧德饞了這麽多年都沒舍不得打開,一回來毫無征兆就取了撬子,在桂花樹下將壇子挖了出來。要是有什麽喜事那還無話可說,可偏偏還這幅樣子,又是為了哪般?

“寧德?今天在生意遇上煩心了?”元安瀾平日是個喋喋不休的主,但是眼見情勢不對勁的時候,她還是會采取試探的法子。然而陸寧德嘴上依舊是那句話:“沒什麽,就是想喝了,你呢怎麽不喝?”

元安瀾望著自己面前的斟滿酒杯,透明液體在燭火下隱隱閃耀著滋潤的光澤:“做事有由頭,喝酒也一樣,為什麽而喝我總得知道吧?”

陸寧德半壇子的酒下肚,兩腮紅撲撲的,若有所思垂著頭,眼神渙散,情緒低落,他一杯酒下肚,說道:“沒事,就是壓力太大了。”

元安瀾不說話,暗暗嘆息了一口氣。皇帝給天下第一綢緞莊擔子的確很重,故而也說不得什麽:“少喝點,菜涼了,我去廚房給你做些下酒的菜。”

元安瀾說罷起身離開,陸寧德抓了她的手,卻不沒有看她,低沈有力的聲音,略疲憊道:“你去幹什麽,叫下人做就好了。”

“你每次喝酒都不能吃太油膩的菜,我去給你做些清淡的,順便熬一點醒酒湯。”說著拿開陸寧德而手,輕言細語的喋喋不休,兀自走了。

“少喝點,很快就好了,等等我啊。”

陸寧德望著元安瀾離開的背影,眼神懶懶的瞇了一下,嘴角勾起了苦澀的笑容。屋子就剩他一個人。陸寧德的腦海裏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去想那張面孔。

那張臉像盛午刺目的陽光,一閃而過,這一閃便控制不住,越來越清晰,直到滿腦子都是她——葉雪凝。

——小女子姓葉,名雪凝。

陸寧德眸子一下子就浸潤了,他站起來,手指托著酒杯,一步一踉蹌地來到門前,他切切地望著夜空高懸的明月。

葉心,你在天之靈可知道,有個姑娘像極了你。難道這一切,是你的意思嗎?

119

陸珩在落花樓前黑黢黢的著臉,看了手裏的被子撕爛的條子。硬著頭皮走了進去。秉承了自己是有家室的男人,陸珩百花叢中過,幾乎片葉不沾身,雖然頗為費勁,但好歹也找了萬俟蕭。

萬俟蕭在名為海棠鳶的廂房內。海棠鳶,他們來落花樓每次都會選這間廂房。及至陸珩進門了,萬俟蕭的咋沒有擡眼看他一眼,只悶悶的說道:“你來啦。”

陸珩坐下,看到桌子上的菜幾乎沒有動過,但是空的小酒壇子不少。一看就知道萬俟蕭是在喝悶酒,陸珩都不用萬俟蕭說,都知道他這是為哪般。

“你呀下次就約我上你家去,我現在是成了親的人,你這讓別人看到回去亂說,那可怎麽得了。”

萬俟蕭扯著著白凈的面皮笑了笑:“是是,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我還沒有啊。我那兒流雲閣風光慘淡,都是爺們,哪有這裏的風光入眼。不過啊,男人三妻四妾四妾,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了。再說這只不過是風月場所,她要這麽管著你,以後有你受的。”

陸珩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甘醇猛烈入喉,暢快。

“算了吧,說的你好像以後會三妻四妾似得,你心裏不也惦記那方家小姐這麽多年麽,否則就你那些喜歡的女人,早就娶回家了。”一說到方家,陸珩腦子裏就少不了方棋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可謂響亮至極啊。

“對了,你今天和方蕭是怎麽回事?”

萬俟蕭圓睜二目,顯然一楞:“你怎麽知道,我還沒說呢。”

“我還知道他打了你一巴掌。”

萬俟蕭立刻把臉一埋,悶悶的斷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本來我還想跳過這段跟你說的,你都知道了啊。”

“幾乎從頭看到尾吧。”

“你——”萬俟蕭不可置信的望著陸珩:“那你還見死不救!?”

“那是你倆個人打的賭嘛,還當著那麽多的人,我上去算哪門子的事啊。你倒是說說怎麽回事,人家打你你揍回去啊,你不是挺恨那小子的麽?”

萬俟蕭一聽到這個就來氣,他哀怨的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也打算要揍回去來著,但是——”萬俟蕭欲言又止,一說起方棋,那雙眼睛就像生了根似得紮在他的心裏,又疼又恨

——你太令我失望了。

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猶如認識了多年。

“我跟你說話吶,你倒是回答我啊。你那脾氣是怎麽忍下來的,我以為你會揪著他暴打一頓呢。”

萬俟蕭冷冷一笑:“算了吧,我能暴打他?人家也不是吃素的。”

陸珩身子往後一靠,瞇起眼睛打量著萬俟蕭:“唉,我覺得你不對勁啊。”

萬俟蕭苦笑道:“我也覺得。所以就上這兒來了,心裏憋屈的慌。”

“你這情況不對勁,想聽我一言麽?”

“你說。”

陸珩兩手撐在桌子邊沿,仔仔細細的盯著萬俟蕭:“可能不巧當,但我看著的確想這麽一回事。你是不是……對方棋有一點點異樣的感覺。”

萬俟蕭對上陸珩的眼睛,湊上來,陸珩伸出五指一收一放:“就是那種感覺,他罵你的時候不生氣,他生氣的時候你也不開心,尤其是看不見的時候還會想……把男女之間的那種感覺,換成對他——”

話已至此,萬俟蕭猛然聽出來怪味。杯底噔的一聲扥在桌面上,酒液登時灑了半杯,又氣又急的說道:“我我我是有那種癖好的人嗎?你你你腦子進酒了你,什麽亂七八糟的。”

陸珩悻悻笑道道:“最好沒有,否則都不敢跟你單獨出來了。”見萬俟蕭橫眉瞪眼,陸珩知道玩笑該適時打住,好整以暇正色道:“我腦子沒進酒,怕是你進酒了。你什麽脾氣我不知道。白白挨了一頓不還手,你當我剛認識你麽?你怎麽想的。”

萬俟蕭哎呀一聲,以手支頤嘆道:“我當時就跟中了邪一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說著“反正我咽不下這口氣,總而言之,我得找個機會討回來。”

陸珩沒有用晚飯,肚子在莊子裏面的時候就餓了,萬俟蕭一旁說著。他也毫不客氣的吃著,一邊說道:“你找什麽機會,莫名其妙跟人家打一架。當時問題,當時不解決,秋後算賬,也得師出有名啊。”

陸珩嘴裏‘忙裏’抽空道:“還有啊,你別忘了他是方小姐的兄長。”

萬俟蕭的拳頭猛地在桌子上一捶,碗盤清脆一響:“我沒忘方小姐和我爹是怎麽死的。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今日之事權當方小姐在天之靈,助了她哥哥一臂之力。若是再是狹路相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不必等到舞林大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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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元伯靂的人在銅鑼山垂死掙紮,在偌大的山上尋寶可不是簡單的事,皇帝雲南新按兵不動,意欲等到攝政王的人敗興而歸,再猛烈出擊,尤是現在人手不夠的地步,萬不可硬碰硬。

羅新沒有接到上頭的行事令,於是就有了更多的時間,陸珩給了他一筆錢,意思是讓他在院子的巷口支一個攤子,做些買賣,賺多賺少不重要,重要的在容城先熟悉,是以紮根的長久之道。羅新在山頭上呆慣了,相處的都是臭味相投的漢子,乍然要他出來做生意,還真有點難為情,或者說不知道還怎麽辦才好。

用陸珩的話來說:“你現在手裏有特赦令,是大瑨的子民 ,只要不犯事,誰也不會拿你怎麽樣。你也該適應山下的生活,就像阿蘿一樣,短短的時日,已經現在都把周圍的記得爛熟於心。昨天還一個人跑去茶館聽說書。”

羅新不經汗顏,想起以前跟妹妹說,山下沒一個好人,繁華之市更是充滿了險惡,以前爹總這麽說,他就這麽以為了,倒是妹妹,非要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令他這個哥哥汗顏。

羅新開了一間面攤子。此時不脛而走,傳到了徐以雋的耳朵裏。徐以雋在自己的宅子裏養傷,如今十日過去了,他的身上的傷,動用武力是不能夠,但是獨立行走和穿衣餵食已經沒有問題。

那日,幸虧火藍草及時取回,讓他撿了回一條命。那時毒物滲入肌理,腐爛發臭,尋常的大夫為了幫他治傷,忍受著夏日炎炎傷口所散發的味道以及腐爛的模樣,他見大夫為難的模樣,便去了小刀,自己將自己身上的那一坨爛肉剜了下來。

去腐生肌。

如今,徐以雋的氣色慢慢恢覆,只是臉頰還微微凹陷,雙眼陷在深窩,一看便知道重病了一場 。

徐以雋表情淡漠,他做庭院裏小坐了一會兒,招招手,喚來近前服侍他的仆從問道:“人都被虎丘調去了?”

“會徐大人,是的。大多都被虎大人調走了。我聽兄弟們說,因為您之前鋒芒太露,惹虎大人不痛快了。”

徐以雋瞇了瞇眼,等了一會兒,繼續道:“那陸府的那邊呢?”仆從上前一步,矮身低頭道:“確認了,夜千行就是陸家少爺。只是徐大人受傷,功勞都讓虎大人搶去了。”

徐以雋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我這幾日也休息夠了,你且將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詳細道來 。”

羅蘿今日睡到日曬三竿方起,宜蘭園的丫頭來催了幾次,邀羅蘿過去學文習字。頭幾次,羅蘿還會去,但處處對那些學問,她就像一個新鮮的四季豆,油鹽不進。再說最近也不知道是陸珩折騰得她太厲害還是什麽,總覺得身子憊懶。這很大的一部分得要歸功於陸珩的精力旺盛。就像昨晚,說好了要一起去莊子裏的,但兩人折騰了三次過後,她就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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