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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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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親叔叔。

元世勳等他們朝拜完了,故意等了一會兒,他想看看某些人的臉色:“眾愛卿平身。”

果然,元伯靂在他開口之際,便已站起來。元世勳心裏冷冷一笑,就如此迫不及待。

有一大臣出列,手執玉板,低著頭啟奏道:“皇上,昨日接到消息,祁國皇帝生母大喪,我大瑨作為友好鄰國,望皇上親書一封,以表心意。”

元世勳斜斜的歪坐在椅子上,穗子在手裏一敲一搭:“那依愛卿的意思呢,這該怎麽寫了?”

大臣:“這……”微微擡頭覷了上面的人一眼,又把頭低下,不滿的撇了撇嘴。大瑨的這個皇帝啊,正事不幹,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後宮和妃子瞎混。

“是,那臣就命尚書臺的官員起草一封,再來給皇上過目。”

元世勳瞇瞇眼,嗯了一聲。

元伯靂站在最前面,他目送大臣歸列,繼而臉色陰郁的望著元世勳:“皇上,聽聞您近日都宿在張貴妃那兒,臣命人送去的奏表已經有三天了,都不見回來。”

“是, 朕的確是宿在鄭貴妃那兒,難為攝政王,連朕睡在那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元伯靂不卑不亢道:“皇上是天子,乃萬名之主,您的一點小事,臣等都不敢怠慢。”

“好一個萬名之主。”元世勳一把將穗子抓住,從龍椅上起來,嘴角噙著玩世不恭的笑,走下漢白玉臺階,他用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整個大瑨,誰不知道,咱們攝政王才是這一國……之主啊。”

走到元伯靂面前,元世勳饒有深意的把手放在元伯靂的肩頭,輕輕一拍。那一拍,使得元伯靂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眸子卻忽然寒徹了。

看著明黃的龍袍,元伯靂沒有擡頭。

他也用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這天下都是您的。”

“是麽?”元世勳想到了什麽,忽然一笑:“也對哦,都是姓元,至於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

元世勳仿佛要朝殿外而去,眾大臣見狀趕緊把腰彎深。元伯靂早已經習慣了皇帝各種心血來潮的舉動,回身一喝:“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元世勳哪裏肯理他,擺了擺手,繡了龍紋的金色袖子隨之擺動:“朕沒睡好,回去再補一覺!”

“……”

明黃的龍袍慢慢走遠,元伯靂攏在長袖裏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

每日的朝會,自打皇帝十二歲那天起,便成了三日一次,隨著年齡增長,更甚,已經是十四天一次,而且還十分不情願。

元伯靂被大臣簇擁著出了大殿。

“各位大臣去忙吧,如有重要的事的,就去尚書臺找徐大人。皇上不管,咱們這些做臣子的不能不管。”

大臣唉聲一嘆,道:“多虧有王爺主持大局,那臣等先下去了。”

烈日當頭, 天色還不是最毒辣的時候。官員們悉數褪去,元伯靂站在高處,看著這些人的背影,良久沒有動。

“整個大瑨,誰不知道,咱們攝政王才是這一國……之主啊。”

“這天下都是您的。”

“也對哦,都是姓元,至於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

元伯靂回頭,大殿的左側,便是皇帝離開的方向。

尚書臺徐大人和同僚說了句話,沒想到底下的人都走光了。他兩朝元老,如今五十八,胡子都垂到胸口了。

瞇了瞇老眼,他發現元伯靂在望著一處發楞。

“王爺。”

元伯靂回了神思,望到徐大人,拱了拱了手道:”徐大人怎麽還沒走?”

徐大人朝元伯靂走過去:“王爺看什麽看的這麽入神啊。”

元伯靂比徐大人年輕,於是下臺階的時候格外照顧對方。徐大人沒想到攝政王竟然扶自己,受寵若驚:“王爺這可使不得啊。”

元伯靂笑了笑:“那什麽使不得的。昨日你不是還說麽,要變天了,自己的腿疼麽。”

兩人的手在對方的手臂上纏繞,徐大人見執拗不過,只能順從,不禁有人動容道:“多謝王爺,下官不過是發一句牢騷,王爺竟然記住了,可謂心細如發啊。”

元伯靂郎朗一笑:“徐大人是國之棟梁,大瑨的江山,你們是功臣。”

“王爺這麽說,可是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不才,有負王爺美讚吶。”

“徐卿當得起。”

“要說功臣,王爺才是當之無愧,驅外攘內,才讓大瑨有了如今安緩的局面。”

兩個人相互扶著,下了漢白玉臺階,元伯靂望著晴空萬丈的天,答非所問道:“要變天了麽。怎麽一點都感覺不到?”

徐大人一楞:“我這腿,能感受到,可能就這幾天會下雨吧。”

元伯靂若有所思道:““剛才胡大人所奏之事,你聽到了吧。”

“此乃大事,臣回去就寫。會盡快呈給皇上閱覽。”

“祁王生母大喪……說起來,我們瑨國的惠蓉皇後的陵寢也該修修了。”

徐大人不解元伯靂話頭怎麽一下繞到了薨逝的惠蓉皇後。兩人下到平地,元伯靂收回手,繼續攏在袖子裏道:“這件事你吩咐禮部的人去辦吧,出一張圖,看看怎麽修繕。畢竟二十年……”元伯靂欲言又止,望著徐大人一臉不明的樣子,他笑了笑:“沒什麽,就這麽辦吧。”

徐大人拱了拱手:“下官告退。”

元伯靂揮揮手,虎丘在臺階下,來回踱步,是個有急事的樣子。可他並非朝臣,故而只能金鑾殿外等候。終於看到主子身邊沒有人,虎丘拾級而上。

“王爺!”

元伯靂被陽光曬瞇了眼睛:“何事啊。”

虎丘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陸府果然有異常,小的派去的人回來報,說親眼看到陸少爺爬墻,並且身手極為敏捷。”

“身手敏捷?”元伯靂失笑,反正四下無人他邊走邊思忖:珩兒會武功麽?

這可真是意外收獲啊。

驀地,元伯靂想起第一次在密室徐以雋的所說的話。

“還有第二件事。”

“說。”

“徐公公的派了人來,說這一批的人姿色平平,難當大任。”

“那就繼續找。”

“那換下來的人?”

元伯靂看著遠方的行宮,眼角牽起突兀的褶子,懶懶的,溫和道:“你說呢?”

虎丘話不多,看了元伯靂一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是,小的知道該怎麽辦了。”

093

美人計在羅蘿腦子裏念頭一閃而過,可行是可行,但是她不願意。

陸珩這個說話不算話的人,沒準得了便宜還不認賬,那她到時候豈不是虧大了?

陸珩依舊和她是分房睡的,但是白天還是共用一個屋子。該在哪裏看書,還在哪裏看書。

青銅鼎冒著裊裊青煙,羅蘿移步過去,既然不打算用美人計,那她只能把態度擺放端正,畢竟是有求於人。羅拿眼偷覷了一下,就看到陸珩舉著一本書嘴裏咂摸咂摸的,是個極為認真的樣子。羅蘿認不得那字,筆畫符號,還是認得的,正是山海經。

“這書你看多少遍了。還在看。”

陸珩聽到那聲音,把書拿下來。就看到羅蘿的臉,笑的跟一朵花似得。

目光落到羅蘿手上,陸珩笑了,身子一直,做起來,樂意的接過了那茶,美滋滋的呷了一口:“沒下毒吧,能喝吧?”

好心當做驢肝肺,羅蘿皮笑肉不笑道:“喝吧,我怎麽舍得毒死你,休書還沒給呢,你死了,那我不成寡婦了。 ”

“啊~好茶!”

陸珩誇張的砸吧嘴,將茶放在一旁,饒有興致望著羅蘿,羅蘿站在他面前,兩人針尖對麥芒。

“我以前怎麽沒有發覺,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陸珩:“我什麽樣的?”似乎要在羅蘿的臉上,看出一個朵花,看的眼睛都笑彎了。

“奸詐!”

“嗯,形容的不錯。再來一個。”

“無賴!”

陸珩撅著嘴,搖搖頭:“唔~這個不接受。換一個。”

羅蘿氣道:“難道不是麽。”

陸珩狡黠一笑,手裏的書一放。伸手去拉,羅蘿站不穩,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中,就看到陸珩的臉在眼前忽然放大。

羅蘿受到了驚嚇,瞪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你幹嘛。”

陸珩一本正經道:“我在耍無賴啊,不像?”

陸珩呵氣如蘭,有茶香味。羅蘿想起身,奈何手卻被牢牢抓住,腰上也被陸珩禁錮著,支不起來身子。

那茶香味在鼻尖慢慢蕩漾開來。

“我發現你……好,當我沒說。放開我。”

“耍賴也要分很多種,紈絝的耍賴、流氓的耍賴、君子般的耍賴,還有小人般的耍賴。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你!”

“我覺得我是第二種,你覺得呢?”

陸珩眼裏猶如盛滿星辰,羅蘿掙紮著:“流氓無恥!”

陸珩手腕稍稍使力,翻身而上,而羅蘿花容失色躺在下方。腦袋差點磕著小方桌。

是陸珩,在翻身的那一刻,用手護住了羅蘿的頭部。

“幸好坐榻夠大。”陸珩在羅蘿耳邊呵氣。羅蘿臉一紅,曲起膝蓋就是一頂。陸珩立刻像蝦米一樣弓起了身子。羅蘿趁機起來,看著蜷成一團的陸珩,一定很疼吧,她看到陸珩的臉捂那裏,臉都紫了。

羅蘿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氣,看到陸珩的慘樣,她有些嚇到了,後退道:“讓你欺負我。”

“娘子……啊……我……”

陸珩捂著那裏好一會兒,許是痛感緩和了不少,他擡起頭,臉上的紅色還沒有褪去,陸珩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想讓我休了你,也不好好表現。還想謀殺親夫,迫不及待的想當寡婦麽。”

“是不是……很疼?”羅蘿於心不忍,還是問了。

“肯定啊……”陸珩哭喪著臉,他現在什麽興致都沒有了。媳婦兒這兒他是不敢待了:“我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陸珩夾著雙腿,下了地,羅蘿看他走路的樣子,像螃蟹。

陸珩不再糾纏,羅蘿樂的如此,因著他們兩個人還沒有做出傷害對方的事,羅蘿心軟道:“我扶你回去吧。”

陸珩皺著臉,捂著下身,走的艱難,忙擺擺手,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要靠近我,哎呀,真是敗給你了,我自己回去。”

羅蘿欲言又止,陸珩垂頭喪氣的樣子,正是她之前所熟悉的。

老狐貍,偽裝的這麽好。

羅蘿不放心,看到陸珩走的舉步維艱,她來到窗戶前,目送陸珩回到對面。

“一定能疼吧,都直不起腰了。”

陸珩受了重創,步履蹣跚。三倆丫鬟見了,花容失色道:“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羅蘿在窗戶旁,捂著嘴大笑。陸珩說不出話,依舊是擺擺手,像只螃蟹一樣,將自己挪進了屋子,關上門。

羅蘿徹底放聲大笑:哼……解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羅蘿沒有收到夜千行的消息,一如石沈大海。

陸珩照理在羅蘿的房裏用早飯,因為受了上次親密接觸的教訓,陸珩不敢再造次了。吃飯就吃飯,絕不玩其他花樣。

羅蘿動輒筷子,食不知味,看著陸珩一口一口嚼得津津有味,她不耐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什麽?”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要出去。”

“你去啊,我又沒有攔著你。”

“可是你給我那麽多人,四個家丁四個丫鬟,我上個街而已,用得著這麽招搖麽?”

“你想一個人去啊?去幹嘛,見你的心上人啊。”

陸珩雲淡風輕的瞄了羅蘿一眼,兀自繼續吃飯。

說陸珩喜歡自己,羅蘿又覺得不像,哪有人這麽淡定的聊情敵的?

雖然不可否認,她迫不及待想見夜千行一面,不過更想的是哥哥,和雪凝姐,她想知道他們究竟被安頓在哪兒,以及好幾天了,她沒有見到人,心裏總是不踏實。

“你管我出去見誰。”羅蘿扒著碗裏飯,忽然靈機一動:“你不是想知道我哥在哪兒麽,我帶你去見他啊。”

陸珩望著羅蘿,這風頭轉的可真快,他們兩個人犟到現在,不就是為了這事兒麽。剛要答應,陸珩想起一事,頭搖的跟波浪鼓似得。

羅蘿分明看見了陸珩剛才明明是要同意的樣子。“哎,你不是想要見我哥嗎,我同意了,走吧。”

陸珩無奈嘆了一口氣,嚼完了嘴裏的食物,他慢條斯理道:“娘子啊,不是我不讓你出去,而是現在外面太亂了,你沒有出府不知道,現在外面,已經沒有姑娘敢上街了。”

這就奇怪了。羅蘿疑惑道:“什麽意思?”

陸珩正愁這件事,身為合一堂的副宗主,皇帝命他和萬俟蕭徹查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為,竟然連官府都沒有辦法。

陸珩慢條斯理道:“今日來,多有少女失蹤,官府已經接到幾十起案子了,現在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失蹤?這可是天子腳下啊。有人還敢偷人不成。”

陸珩噗的一聲把嘴裏的食物都噴了出來,猛的咳嗽幾聲:“娘子話不能這麽說。”擡起臉一看,就看到羅蘿鐵青著臉,臉上滿是米粒,還掛著菜。

呼吸之間,飯粒兒還掉了幾顆在桌子上

陸珩楞住,慌忙失色的站起來,手足無措道:“娘子我錯了,錯了。”

然而卻無處下手。

羅蘿一把推開陸珩,大聲道:“不想讓我出去就直說,編什麽理由,陸珩你太欺負人了。”羅蘿哭著,胡亂摸著臉上的東西,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羅蘿哭的更加兇了。

陸珩最見不得女人哭,一下子沒了轍,眼睜睜的看著她跑了。

羅蘿去盥洗,一邊洗一邊哭。

陸珩心疼極了。還吃個什麽飯,煩躁的把面前的碗筷往前一推。羅蘿已經洗完了臉了,但始終背對著他,不知道在弄什麽。

陸珩看著那身影,有些心軟了。

按照羅新的意思,以後妹妹羅蘿就安心的在陸府當少夫人。

而他,會盡量少來找她,或者再也不會找她。

兩日前。按照萬俟蕭的意思,把羅新和葉雪凝安置在了東街一處僻靜小院。該有的都有,小院的房子舊是舊了一點,主房連著堂屋,出門拐角還連著一間柴房,可以堆些草料木頭或什麽的。廚房敞亮,小院大氣,墻角開辟一下,還能種一點瓜果蔬菜。

羅新和葉雪凝都挺滿意這裏,唯獨不滿意的,就是只有一間房子可以住人。於是羅新當仁不讓的,把堂屋當成了自己的臥房,及至葉雪凝起床前,他早些起來收拾一下,堂屋還是堂屋,還是一樣的用處。

“二位現在這裏稍稍住些時日,等皇上忙完公務,便可來面見二位。”

羅新一聽見自己要見皇帝,心裏免不了有些激動:“是,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那……阿蘿那姑娘那裏,我需要帶她來看看你們麽。你們現在安頓在這兒,她還不知道呢。”

羅新剛剛還激動的神色,蕩然無存,擺擺手,他說:“不要了。我不打算見她。”

“不打算見她?”

“這裏不該她來。讓她好好安心的在陸府當少夫人吧。有些事,有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還有大俠,你也不要去找她。”話說到這裏時,羅兄還有意的看了他一眼:“會很麻煩的。”

羅蘿的心根本就不在這裏。陸珩看不得羅蘿傷心難過的樣子。

她一定是想羅兄和葉姑娘了。陸珩如此想著,心裏盤算著,要不今晚酒帶她過去,遠遠的看一眼,不見也行。

自打被陸珩噴了一臉的飯後,羅蘿一度失去了對食物的興趣。這三天,她過的耳根清凈,陳氏被她教訓了之後,說是要找元安瀾做主,但是一直都沒有動靜。羅蘿識圖翻墻出去,但是她發現,墻邊的那顆大樹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給砍了,所以,她沒地兒可以爬墻了。

羅蘿一度覺得自己被軟禁了,陸珩同意她出去,但是必須帶人。轎夫兩人,護衛四人,丫鬟兩人。

她帶上這麽多人哪敢去見哥哥。

羅蘿在自己房裏,來回踱步,她知道夜千行一定會來找她的,對此,她深信不疑。還有臨別前的那個吻。她現在回起來,依然是臉紅心跳,真要是和夜千行見面了,豈不是很尷尬?

但尷尬又怎麽樣,難道因為這個就不想他,不喜歡他,不想見他了嗎?

可是,夜千行已經三天都沒有來了。

入夜後。羅蘿熄了燭臺,只剩下坐榻小方幾上的那一盞。她準備鋪床睡下,就在挪枕頭的時候,她看到壓在下面的小紙條和匕首。

那是那晚夜千行給她傳的信。

想起在小竹屋,她跟他說自己不識字。

“沒事,我給你畫畫。”

羅蘿將小畫放在心口上,望著小方桌微弱的火焰, 不經呢喃:“就要第四天了,你還不來找我。”

羅蘿解了衣襟的盤口。想念的人不來,她只能該睡覺睡覺,該吃飯吃飯,日子過的像個木偶一樣。深夜總是感觸良多,今夜怕是又不能安睡了。

“嘣~”

有情況。羅蘿身手不算最好,但是自保沒有問題。她捂著胸口迅即攤開,驚出一身冷汗,就看到床欄上,一把匕首釘在雕花床頭,手把處還綁著紙條。

是夜千行!

羅蘿沒了顧慮,起身去看,就見刀尖狠狠的釘進了木頭裏,跟上次的坑,幾乎重合。好刀法!不愧是大俠,她這次沒有急著把匕首拔下來,而是在找夜千行。夜千行是如何把信遞進來的?羅蘿將窗戶撐大最大,借著月色望了望,四周除了樹木,花草的在黑夜的猶如鬼魅似得張牙舞爪外,什麽都沒有。

悻悻的收回目光,羅蘿心覺甚慰,看來她這幾天不關窗戶,是對的。

窗子吱呀一聲合上。倘若只要羅蘿伸出頭往窗戶下看一看,就能看到陸珩蹲在墻角,身子緊緊貼著墻根兒,大氣不敢喘一聲的樣子。

好險!

聽著窗戶被關上,陸珩猛吞了一口唾沫,扶了扶面具,真是嚇死了。他剛把匕首釘出去, 娘子就跑過來,幸好他夠激靈,否則就尷尬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陸珩這次把畫畫得更加精致易懂。上面,他畫了一個自己,立於在一顆大樹旁,大樹是小小庭院裏的大樹,羅蘿只要一出房門就能看得見。

陸珩在畫的時候,驚嘆自己繪畫功力,竟然在這麽小的紙上把自己的英俊瀟灑施展的淋漓盡致,還有那面具,堪稱畫龍點睛之筆,娘子見了,一定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

陸珩在墻根兒美滋滋的這麽想,躡手躡腳的起身去庭院等著了。

這廂,羅蘿取下了匕首,將綁在上面的小紙條解下來,打開一看。

這是……

小紙條上,一幅小畫,畫上是一個人倚著大樹,大樹旁邊打了個箭頭,指向一顆蘿蔔和一片葉子。

羅蘿蹙眉,思忖著,蘿蔔,難不成是哥哥羅新,而葉子,應該就是雪凝姐了,只是這個人,筆墨把眼睛和鼻子都點到了一起,腦袋上還罩著一個大圓圈,看上去像掉了兩只耳朵的豬八戒,斜靠大樹,兩腳交叉。

難道這是夜千行?

如果不是這把匕首釘在原來那個坑的話,羅蘿幾乎以為,給她遞信的人另有其人。

羅蘿換了衣服,悄悄熄了燈,打開房門,又小心翼翼關好。她轉身的這一擡眼,就看到院子裏站著一個高高的身影大了個照面——正是手斜倚大樹,兩腳交叉,一動不動。

羅蘿起先沒覺得喜,倒是著實嚇了一跳。而夜千行自認為,月光下的自己一定讓羅蘿覺得很驚艷,畢竟‘他們’很久沒有見了。

“大俠,是你嗎?”羅蘿捏著嗓子喚道。

面具下,是那喑啞的聲音 。“對,是我。”

羅蘿沒想到,竟然在東苑看到夜千行。她日思夜想的人啊,心裏有激動又委屈,“大俠——”

見羅蘿是個恨不得撲過來的架勢。夜千行那一刻已經準備好了迎接。

卻不想,羅蘿半路剎住——陸珩一楞,伸出的手,優雅地撫過自己頭頂——有點尷尬、

羅蘿剎住,是因為想明白了,原來那副小畫上,夜千行畫的是自己啊。可不是麽,月色當下,倚樹斜靠,兩腳交叉,說不是豬八戒,誰信啊。

撲哧一聲笑出來。

夜千行看著羅蘿捂嘴偷笑,一臉莫名其妙。

浮雲蔽月,羅蘿才發覺眼前的人,霎時不見了:“誒?”

羅蘿暗道:糟糕,忘記帶火折子了。她捏著嗓子喊道:“大俠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

浮雲緩緩而開,獠牙面具泛著月色清輝。羅蘿驀然回首,才發現人在咫尺。夜色撩人,某些情緒總是在夜裏是格外泛濫,不由想起三日前那臨別之吻。

羅蘿心裏敲著小鼓,萬幸是在晚上,讓夜千行看不清她羞赧的樣子。

“我……”羅蘿的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望著那張面具,她想說的點,但是偏偏嘴又笨,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合適。

欲言又止,羅蘿低下頭,心裏忽然生出一個疑問:夜千行的真面目,不會真的長得跟豬八戒一樣吧?

“什麽?”

“嗯?”羅蘿回過神,趕緊比了個噓的手勢:“小點聲。”又指了指旁邊的屋子信口說道:“我相公在裏面睡覺,不要把他吵醒了。”

聽到羅蘿喚的那聲‘相公’,夜千行眼底滿是星辰,不由情之所以,手輕輕掠過羅蘿頭頂的發,輕聲道:“走吧,我帶你去見你哥。”

094

夜千行的高頭大馬名叫‘雷公’。似乎對羅蘿的氣味習慣了,及至羅蘿靠近時,馬嘴裏面呼嚕嚕似在打招呼。

“你看,我的雷公以及認識你了。”

羅蘿納罕:“原來它叫雷公。”

“它性子剛烈,除了我,一向生人勿近。”

羅蘿聽完點點頭,她和夜千行見面總是在夜晚,這匹馬的真面目,她還不曾見過呢,羅蘿歡喜的摸了摸雷公順滑的鬃毛,感謝它的認可。不過這一搭手,她就知道夜千行在這匹馬身上下了多少工夫,鬃毛順溜,

“上去吧。”

羅蘿應聲翻身而上,英姿颯爽的樣子,幹凈利落。及至羅蘿坐好了,夜千行也翻身而上,兩具身子不緊不松的挨著,對此舉,兩人早已默認,羅蘿不拘謹,陸珩也樂得如此,正是因為自己有了 夜千行的身份,兩人才能如此愉快的相處, 這是他身為‘陸珩’本身做不到的。

羅蘿被夜千行環抱著,一路夜風裏馳騁,她在想,即使是去向地獄地方,只要有夜千行在身邊,她也不會感到害怕的吧。

自東向西,繁華漸漸,幾處七彩燈火拔地而起,伴著悅耳的絲竹琴聲,盤踞在黑夜裏,令人趨之若鶩。

正是有名的青樓,每到夜裏,這裏總是達官顯貴趨之若鶩之地。

夜千行在臨近燈火輝煌處,讓雷公拐了個彎。羅蘿說:“他們在哪兒?是不是很遠?”

夜千行支支吾吾,沒有明說。他故意帶著雷公繞路,為的就是給羅蘿一個很遠的假象。

羅新就住在綢緞莊附近的小村落裏,如果是白天,羅蘿認得路,一定會偷偷跑過去的,故而,他現在多繞些路,羅蘿大抵也就記不得了。

夜千行自認是私心,但是同時也秉承了大舅子的意願——不和羅蘿來往了。

可是他不忍心啊,羅蘿畢竟自己娘子,整天看著她以淚洗面,他心裏也難受。

“羅兄他們住的地方比較隱蔽。阿蘿姑娘,有件事我必須要坦白告訴你。”

“什麽?”

夜千行放慢了速度,在她耳邊說道:“其實你哥哥並不願意見你,我帶你來,純屬處於私心,所以,待會兒你在站在墻頭看看,不要出聲。”

“他這是要和我斷絕兄妹關系麽?”羅蘿有點被風吹傻了。

夜千行道:“你哥哥怎會這樣想。現在是非常時期,他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罷了。”為了避免羅蘿胡思亂想,夜千行夾了夾馬肚,一鞭子摔在雷公的身後,雷公受了痛楚,撒開馬蹄子狂奔。

羅蘿聽了夜千行的話,不胡思亂想都不行。哥哥的意思,她如何不懂,但既然希望她在陸府好好過日,那之前為什麽要支持她離開。還有,她親了夜千行,擺明了已經和夜千行攤牌,如何還能在陸府假裝自己是陸珩的娘子。至於夜千行,夜千行是怎麽想的,既然哥哥都不想見她了,那他還帶她去,是不是對她另有私心?或者有了一點關心她的意思?

羅蘿心裏弄不明白,夜千行對那個吻,他是接受了還是……難不成真要她撬開他的嘴,問個清楚麽。

夜千行領著羅蘿在羅新附近的轉悠了至少五圈才停下來。“到了。”

“終於到了嗎?”羅蘿按捺著內心的激動。跳下馬,周遭除了蛐蛐兒和知了的聲音,再無其他。

“小聲點。跟我來。”陸珩把馬栓在隱僻的地方,領著羅蘿去了。

羅新的新地方在離天下第一綢緞莊有約莫有一裏地的樣子,屋子不算太偏僻,朝深巷子裏面走,裏面大多都是本地人,也在官府落了籍。用萬俟蕭話來說,越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但願吧,但願別把人直接送到官府嘴裏,否則他們就白忙活了。

羅蘿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雖然是在晚上,但是她能感覺到這裏其實離大路挺近的、,就問道:“大俠,這裏安全麽?”

“安全啊,說起來,這還得托你相公的福呢 。”

“什麽意思?”羅蘿聽不明白。

說起來,夜千行十分佩服萬俟蕭的安排,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的,那家院子,其實是你夫家一個過世親戚的房子,因為依附著陸府,故而那房子就交給了陸府管家處理,正巧管家這幾天正在招人租房子,我們的人就租下了。”

“可是我哥和雪凝姐沒有身份,怎麽租房子啊?”

“如何能用你們的身份,就算有,也不行呀。”

是啊,她和哥哥是山賊,山賊還想在容城安家落戶,怎麽可能。

“其實……我們安插有人在官府裏面。那人叫軒轅鐵柱,我們用的他的名義租的房子。所以,日後查起來,也不會查到那間院子,你就放心吧。”

羅蘿望著夜千行的背影,心裏別提多佩服了,她看上的男人果然有腦子。

“阿蘿姑娘,就是這裏。”

說話間,羅蘿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說是院子,但是大門和陸府的比,自然是差遠了。

羅蘿摸摸了黑漆漆的門板,很結實,表面滑溜溜的,應該還上了漆,要是白天的話,這門或許還有顏色。

挺好的,羅蘿後退幾步,依舊看著門,哥哥和雪凝姐若在此處安家也未嘗不可。現在這個時辰,哥哥和雪凝姐大抵都睡了吧。

羅蘿站在門口,眼巴巴的望著門板,不敢敲門。

“他不想見你。”

“我知道。”

“我帶你爬墻。”

“什麽?”

未等羅蘿反應過來,夜千行已經施展輕功帶她上了墻頭。墻頭上長了數,羅蘿正好可以抓著樹枝穩定自己。院子裏的屋子,還有沒熄燈。隱隱約約還能看見人影晃動。

羅蘿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後腦勺,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撓她,回頭一看,果然是樹枝。這樹不好,要是有人知道了哥哥和雪凝姐的所在,這棵樹可就添麻煩了。

“這棵樹得砍。”

“什麽?”

“你不覺得有了它,爬墻很方便嗎?”

夜千行會過意來,點點頭,他剛才帶著羅蘿上來,的確沒費什麽勁,故而點點頭:“的確有點壞事。回頭叫人砍了。”

倆人把目光繼續放在屋子裏。是羅新光著腳丫從茅廁的方向而來,正要進屋,或許察覺了什麽,羅新的目光一下子來到了羅蘿和夜千行這裏。

兩人心一虛,動作一致的把腦袋一埋,羅新沒有瞧見什麽,就進去了。

羅新對這裏還是很放心的,但是無奈警覺慣了,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有殺身之禍。

堂屋的門是打開的,羅新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一進門,撲面而來一股青草香還有始終說出來的味道……彼時,葉雪凝的正在用帕子絞頭發,她彎著細柳的腰身,長長的發,又直又長垂著,黑漆漆的。也雪凝不經意一擡頭,看到了羅新,臉驀地一紅。

“我洗好了。”

“哦,我看著門開著我就進來了。”

又是沈默。

葉雪凝用餘光去看羅新,看到羅新在炕上忙活。

葉雪凝低下頭,咬著唇,無聲無息的絞頭發。天氣熱,小院有沒有專門沐浴的地方,唯一的地方只有在堂屋,所以洗澡的時候羅新就得在外面候著。葉雪凝知道自己洗的有點久了,可是沒辦法,今天忙活一陣子,她發覺自己腋窩下都餿了,頭發也是,早知道在客棧的時候,就多洗洗了。

也不至於這麽尷尬。

“我洗好了。我馬上就把水端出去。”

葉雪凝將頭發絞的差不多幹了,索性就披著,就要去端水。羅新轉過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子,道:“這些事哪能你一個女孩子來。”

葉雪凝洗過澡後,臉蛋格外潤紅。她望著羅新,羅新並有在她臉上留戀,說完,老老實實就去端水朝外走了,一盆一盆的,就地倒在園子裏,葉雪凝看著他一會兒回來,一會兒出去,不知怎的,心裏莫名知足,這個讓他們倉促住進來小院,忽然給了葉雪凝一種過日子的感覺。

其實這麽著也挺好的。如果沒有仇恨,她真想和眼前這個人一輩子都在這裏,

水倒幹凈了。葉雪凝臉紅紅道:“我……現在出去。”

羅新不明就裏看她:“你出去幹嘛?”

“你不是要洗澡麽?”

四目相對。羅新大咧咧一笑,搔頭道:“我一個大男人,在外面洗就好了。”

葉雪凝抿嘴而笑:“也是,你一個大男人不怕被別人看。”

羅新和葉雪凝相識多年了,還沒有見過葉雪凝如此的模樣,濕漉漉的頭發倒是幹了不少,但是一溜溜的粘在一起,是個要幹沒有幹的樣子。忽然,羅新看著看著眼睛莫名其妙的直了。

葉雪凝身上的倆個大白饅頭。

葉雪凝察覺那目光不對勁,就順著看向自己的衣襟,糟了!在葉雪凝忙不疊用衣服捂住的時候,羅新已經別過身去了。

天氣燥熱。羅新用脖子上的帕子,直揩汗水,他在炕上尋衣服,一邊擦汗,一邊念念叨叨:“這天怎麽這麽熱,太熱了。我去洗澡,你關上門。”

這小院哪裏都好,就是房間太少,現在是為洗澡發愁,到了晚上就該為睡哪兒發愁了,好在堂屋一個炕,裏屋還有一個炕,他和雪凝倆人也算各得其所了。

撿完了衣服,羅新刻意避開葉雪凝出了堂屋,廚房的竈裏還燃著,劈裏啪啦的燒著柴火。羅新把竈膛裏的柴火抽出來,放進水裏,發出滋滋的聲音。等到把火滅了,羅新這才提了木桶到園子的角落去,月色明亮,也算不用燭火都能看清,哪裏是個井口。羅新湊近井口,理了理繩子,把桶子往深井裏一扥,便開始網上收繩子,一下一下,羅新提起桶子,放在了自己身邊,接著就利利落落的脫起了衣裳。

羅蘿一看不對勁。還沒來得及捂住眼睛,就看到月光下那具白花花的身子。羅蘿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不到了,嘴也不能說話了。

是夜千行。夜千行捂住了羅蘿的嘴,也捂住了眼睛。

辣眼睛。雖然羅蘿不能看,但是非禮勿視,夜千行也沒有看,湊到羅蘿耳旁:“我帶你來,沒想到讓你看到這些。走吧。”

羅蘿忙不疊點頭,走走走,哥哥知道了還不得揍她。

羅蘿緊閉著眼,深怕眼縫裏走漏了什麽不該看的畫面。然而還沒有走的時候,羅蘿發覺自己後脖子一涼。

夜千行本來是要牽著她要下去的,此刻她也感覺到夜千行沒有動了。

“是你們倆啊。”

羅蘿應聲看過去。黑漆漆的就是一個人影在她旁邊。這聲音,好熟悉。

“是獨孤霸。”夜千行確認了來者,對羅蘿壓低聲音解釋道。

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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