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底，從珠兒那傳來一個消息，劉順又要出海去。

珠兒笑著送他上船，又跑去珍娘那哭了一天，連學堂都沒回去。

在通州久了認識的人多了，珠兒打聽到跑海商並不是如許多人說的那樣一本萬利，是要放上性命去賭的。運氣不好一場海難，一船的人都要沒命，在海上出事，除非神仙來救，否則根本沒有希望。

珠兒知道自己攔不住劉順，只能讓他去。

劉順已經見過外面的世界，他有更大的夢想。他只是離去幾個月就看到珍娘又開了兩家鋪子，聽說進去花的錢都要按銀子算。不過是比他還要落魄的村子裏出來的姑娘既然有這般好本事。

劉順看得清自己，自認為自己頭腦簡單，不是做生意的料，只能跑跑海商拼運氣。

這回劉順花了大價錢買了兩個大花瓷碗，用幹草包著放在包袱裏，如果一路上不碎能順利帶出去，再換一對珍珠耳環是沒有問題的。茶葉跟繡花帕子他也帶了很多，這些東西不占地方，能多帶一點就多帶一點。運氣好，再跑兩趟，以後回柳安鎮他們能買間二進的房子，也算是城裏人了。

珠兒的心一直吊著，可日子還要過下去，她把所有的關註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孩子已經能走路了，不用珠兒一直背著，珠兒閑暇的時候就會給孩子做小衣裳。

很快第三期的織布班也結束了。三期上百個人都在通州討織布的活幹，通州一共就兩個小織布作坊，哪需要那麽多人。

都是村子裏的沒什麽關系，少做點就少做點，能掙一點錢也是好的。那些善安堂出來的，少掙點就可能活不下去。

有七個孩子拿著錢來學堂找珍娘，可惜珍娘不在。珠兒找村民借了兩輛驢車把她們帶到珍娘那兒去。

她們想一次性把學費負清然後到南邊去找活做。她們更想知道如何才能到南邊去。

出了之前那剪被綁架的事情之後，珍娘就不敢讓女孩們自己走到南方了。

有個商販在軟椅店定了二十張軟椅，走的是水路，聽說要到南方去賣。這是珍娘聽鐘伯說的，自第一位客人下單後，珍娘就讓鐘伯問清客人住址，要不要送貨上門之類的，不問清楚，就怕有人買來防，雖然這也只能杜絕一時。

珍娘讓鐘伯先出那個南邊商販的貨，等商販來取貨的時候，珍娘親自到店裏交接。

“這位是？”王掌櫃不知珍娘是誰，他來取貨的時候珍娘出來迎接，其他曾經見過的人都站在珍娘後面。

珍娘自己介紹到：“王掌櫃你好，我是這間鋪子的東家，聽聞王掌櫃在小店定了大批貨，今日特地來結交一番。”

王掌櫃精瘦得像只猴，他抱拳俯身說：“好說好說，能見到東家這等驚艷才絕之人才是王某之幸，想不到如此新奇的鋪子東家竟是一介女流。讓王某是在佩服。”

“王掌櫃客氣了，王掌櫃能在南邊與通州之前往來才是不一般的人吶。”

兩人一頓互吹，從屋外吹進屋內，還喝了兩壺茶，珍娘才開始提出正事。

珍娘問：“不知王掌櫃可是有自己的船？”

王掌櫃得意地說：“這是自然，跑商沒有自己的船怎麽能行，搭別人的船可是要花不少錢的，我每次運貨都是大批大批的東西，哪家船能這麽讓我放。”

珍娘順著王掌櫃的話問到：“王掌櫃的船還搭別人。”

“好多要外出的，會搭我的船，有些跑小商走小貨的也會過來，科考的時候最多，南邊的學子多是坐商船到通州，再從通州到京城的。”

珍娘說：“我身邊有幾個姑娘想到南邊去，不知王掌櫃能不能順利帶一程？”

王掌櫃問到：“姑娘？不知是做什麽的，要去南邊住什麽？東家別怪我問得細了，只要是個人出了事我都擔待不起。”

珍娘很理解：“王掌櫃放心，我那些姑娘都是清白的孩子，她們無父無母生活困難，雖有一個織布的手藝，但在通州根本沒有什麽織布的作坊可以讓她們討生活。”

“我明白。”旺掌櫃點頭說到。

通州漕運亨通，來往商戶不絕，布匹什麽絕對不會少，根本不用他們自己生產，做這行的作坊就少了。

王掌櫃道：“帶人是沒什麽問題，只是那些姑娘有路引嗎，去去就回還是定居通州。”

“自然是定居通州的，路引隨時都可以辦”珍娘說。

“這就難了。”

“怎麽說，男孩女孩還有這種差別對待嗎，我看漢子都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姑娘怎麽就不行。”珍娘有去港口見過，很多南邊來的小船上就有不少男人背這個小包袱下岸的。

王掌櫃感嘆到：“這不是男孩女孩的問題，跑商的人居無定所，一旦定下來，還是會回家鄉的，只要隨時帶著路引就好。有些人沒有路引，只能偷偷的找著一些偏僻的活做，不能被官府知道，否則就會被抓起來，遣送到原來的地點。”

這些人永遠都不可能在他們想要呆的地方落戶，沒有路引，讓大家不驚覺得他們就是所謂的流民。

“難道不定居就行？”

王掌櫃點著頭：“是這樣沒錯，如果要落戶，就涉及到戶籍，戶籍之事，你我說了不算，得要官府中人同意才行。可要讓他們同意就不簡單了。”

“如此改日我得去趟府衙才行。”

王掌櫃搖著頭，這事兒去了鐵定也是碰釘子。

只怪珍娘不了解這個時代的戶籍制度，戶籍就代表著一個當地的父母官的政績。為地方官者在職期間若是當地的戶口數量有所增長，政績為佳，反之為差，戶口數直接是與賦稅掛鉤的，戶口越多地方上的稅收總量就越高，若是戶口少了，稅收也會變少。這也不難理解王掌櫃為何不看好珍娘的想法，沒有一個地方官員願意自己地界上有戶口遷出，遷進倒是可以，可其他地方官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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