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閣的生意火熱，人有卻不太舒心。

珍娘忙起來就會不顧陸昭硯，陸昭硯時常想自己是為什麽會提議珍娘再開家店呢，白白占了自己與珍娘獨處的時間。

通州也不似柳安鎮隨便，陸昭硯在一品閣裏久呆一點都不合適。這裏有很多雙眼睛盯著陸家，陸昭硯身為陸家的人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的，免得被笑話。

等到十月，珍娘還清了債，才又一次的清閑下來。

通州在柳安鎮的北邊，相距不算遠，不過珍娘能用肉體體會到通州確實更寒冷。現在一到晚上，珍娘不得不在房裏燒個火盆，否則半夜就會被凍醒。她早就已經蓋上最厚的被子了。

幸虧現在的珍娘有些家底，燒最好的水炭燒上兩個季節都不算什麽，能負擔得起。

天冷了，珍娘就不願動彈，店裏的糕點讓伍叔操心，賬本讓玉娘看，自己就窩在角落裏，抱著湯婆子，偶爾有大單的生意時，才需要她出面。這個時候，陸昭硯來找她，她是會理人的。

珍娘知道前段時間自己一直冷落陸昭硯，讓他很不開心，於是說要到山海樓訂桌宴席來感謝他在通州的這段時間這麽照顧自己。當然她哪能明著說自己冷落他這麽久，宴席是用來道歉的。

陸昭硯這會倔著脾氣不答應，說要去，說什麽在冬日裏游湖別有一番風味。

什麽風味珍娘不知道，冷是一定的，單是聽就聽得珍娘都直打哆嗦：“什麽天吶，你去游湖，不凍死你，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奉陪。”

陸昭硯一臉無辜地說：“到底是誰說要感謝我的，我只想去游個湖又怎麽了，船上又不是不能燒火盆，游船很慢的，也不會有風，可能比你店裏還暖和，而且我大概有四年沒游過春明湖了，真想再去一次呢。你要感謝我，不應該地點方式讓我選嗎？”

“客隨主便懂不懂，我請你去山海樓已經後誠意了，挑什麽挑，愛去不去。”珍娘受不了陸昭硯這副樣子，雞皮疙瘩掉一地，還是平時冷冷的樣子適合他。

陸昭硯的手指在桌上敲著：“我才不屑去什麽山海樓呢，那兒的才有什麽好吃的，還沒我家廚子做得厲害，你要是喜歡，就答應嫁給我，包你吃到滿意。”

珍娘咬牙：“不是說，不提這茬了嗎。”

陸昭硯靠近：“那你說去不去游湖，去我就不提了。”

珍娘身子往後退了些：“你靠這麽近做什麽。”

陸昭硯順勢靠的更近：“你不去我就讓榮祥綁著你去，不去也得去。”

“好啦好啦。”珍娘推開他說，“你脾氣怎麽這麽霸道。”

陸昭硯被推開，卻笑得像一只得了勢的小公雞。

其實最尷尬的是玉娘，珍娘跟陸昭硯窩在櫃臺後面“打情罵俏”玉娘要裝做沒看見沒聽見，還要給他們掩飾。

店裏的櫃臺很高，他們坐在小椅子上正好被櫃臺擋住，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倆。

兩人約定，三日後到春明湖游船。

春明湖是通州臨郊有名的湖泊，湖畔有楊柳桃花，小山怪石，每年春天，這處的學子書生都不會少，他們或泛舟或煮茶或對詩或鬥畫，他們迎著春意吐露滿腔詩情畫意。

春天一過，春明湖就變得冷清了。連帶著周邊的租船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珍娘找了艘小船，包了一個時辰，別說，冬天游湖就是實惠，半個時辰只花了十文錢。聽說春天一刻鐘就是這個價。

珍娘抱著湯婆子搖搖晃晃地上了船，她本來想帶玉娘來的，陸昭硯說船上風大，玉娘小，容易得風寒。前頭還說船開得慢，沒風呢，這不是打臉嗎。他愛打自己臉就讓他打，既然已經答應了珍娘也不好反悔。

上了船坐好，船家開始慢慢搖著槳，小船便開始慢悠悠向湖心晃去。

船上有個爐子，是用來煮茶的，可惜船家沒有茶，要喝茶得自己帶，珍娘也沒有帶茶，沒有茶也能煮水喝。

等船晃到湖心時，水也開了。珍娘倒上兩杯水，水不能倒滿，會灑。

陸昭硯捧起其中一杯，咪了一口，眼神慢慢飄向遠方。然後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不動了。

珍娘也朝那個地方看去，除了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其他什麽也沒有。

“你在看什麽？”珍娘問。

“看景。”陸昭硯回答。

珍娘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心道，光禿禿的樹有什麽好看的。

陸昭硯一口喝完手中的水，又給自己滿上：“冬天的景是孤獨而又堅強的，就像我第一次見到的你一樣，黑不溜秋個子又小的姑娘，真不知道你哪來的勇氣從小山村出來闖蕩。”

珍娘聽著陸昭硯誇自己，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說話了。”

陸昭硯淺笑看向珍娘的眼神開始變得愧疚：“如果我做了傷害你的事，你會怎麽辦，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嗎？”

珍娘疑惑：“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難道你不讓我帶玉娘出來你是想在這裏對我做什麽？”珍娘雙手抱胸，做防備狀。

陸昭硯想摸向珍娘臉蛋的手在空中挺住，然後放下捏成拳：“你整日在想些什麽，我是那麽禽獸的人嗎？”

“誰知道呢。”珍娘小聲嘀咕。

“你一個姑娘家腦袋裏怎麽不裝一些好東西，想這些，不學好！”

“怪我咯，還不是你天天撩我。”珍娘說著這話那叫一個面不改色。

好好的氣氛又變成了鬥嘴。

珍娘用胳膊肘碰陸昭硯：“餵，你是要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嗎？”

“抱歉。”陸昭硯低著聲音說。

“還真有？不能說嗎？那是做了還是沒做？”

“對不起。”陸昭硯連頭都低下了。

明明說是他做了傷害自己的事，為什麽看著他這副樣子，珍娘卻不忍心怪他。

她想去拉他的手，船卻開始猛烈搖晃，銀白色的刀刃穿過棕黃的船篷，陸昭硯那一邊的船篷整片被砍斷，他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微微側身輕易躲過刀刃。珍娘早已嚇呆。

船夫從甲班下抽出一把砍刀，陸昭硯也站了出去。外邊是乒乒乓乓打架的聲音。船裏的珍娘抱著湯婆子一動不敢動。船身搖晃著，被砍斷的船篷就直接蓋到了珍娘身上。

就算上輩子的車禍也是痛過之後死個痛快，哪有像現在這樣刀劍在眼前亂舞。簡直是精神上的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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