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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新婚(八)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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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應景兒的菊花盆栽放在角落的花幾上,脂粉香氣和著花香,平添甜蜜。

待客娘子上了茶點,等臻璇微抿了一口,管事拱手開口道:“姑奶奶今日來……”

“大伯祖母把這鋪子給了我,我還未曾來過,今日正好來瞧瞧。”臻璇看著面前五十歲左右的張管事,他是馬老太太一手提攜的,甚是忠心,不僅僅管了這家鋪子,聽說也替馬老太太管了其他的鋪子,胭脂鋪隨時都會有人接手,因而這段日子多管在這裏,以便清楚交接,“張管事,不瞞你說,我即便找來了人手,也不是個有開鋪子經驗的,更別說懂這些胭脂水粉的,到時候少不得要你多指點一番。”

“姑奶奶客氣,這是我該做的。”張管事一面回話,一面看了坐在一旁的夏頤卿一眼。

張管事自然認識他是玲瓏閣的東家,更是掌了皇家的首飾綢緞胭脂生意,做商人的豈有不羨慕皇商之位的,要說找人手,夏家下頭鋪子裏的管事隨便哪一個都能管起這胭脂鋪來,只是他也明白,到底是臻璇的陪嫁鋪子,不好用夫家的人手,尤其是懂得經營之道的夫家,鳩占鵲巢這種事,哪一年沒有,便是裴家,前些年三爺臻徊那樁子事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臻璇問了些鋪子裏的情況,張管事一一說了。

鋪子的生意過得去,占著位子好,又是自家買下的沒有租金,除去人手開支各種出項,這種小本生意每一年賺個一兩百兩銀子總歸是有的,馬老太太不圖它生多少錢,就是一個樂子。

臻璇記在心上,張管事又叫人送了幾樣胭脂花露進來,臻璇試了之後覺得還不錯,至於價格,她沒有管過中饋,說不上高低。

張管事說了時日,每個月的初九都會送前一月的賬冊給臻璇過目。臻璇頷首,又拿了些旁的來試,選了一瓶花露給夏湖卿,又叫挽琴與桃綾去選,也順便給天一院裏另外四個大丫鬟捎上一份。

挽琴和桃綾謝了賞,待她們挑完,又略坐了一會,瞧著時辰差不多了,臻璇與夏頤卿一道往酒樓去。

酒樓也在東大街上,華燈初上的時候,最是熱鬧。

出嫁的娘子由丈夫陪著也就少了不少規矩,快步到了三樓的雅座,點了時令河鮮,都是些清淡口味,留了食材鮮味,叫人欣喜。

隔壁雅座的客人請了說話娘子,那娘子聲音動聽,生動說著城中趣事,臻璇也豎著耳朵聽,雖不是字字清晰,也是一番趣味。

夫妻兩人添了一壺熱酒,小酌幾口,其樂融融。

許是酒氣的關系,回府時並不覺得冷,臻璇感覺這一日與夏頤卿親近不少,心中暖暖,夜裏睡得也踏實許多。

翌日聽風苑中請安,鄭老太太問了幾句,臻璇答了,叫夏湖卿一陣笑:“我早說了,哥哥和嫂嫂好著呢。”

臻璇被夏湖卿笑得紅了臉,礙著長輩在座,只能嗔她一眼,又惹得夏湖卿笑聲。

鄭老太太也很高興,拉著臻璇坐在身邊,道:“夫妻和睦是好事。”

臻璇點頭稱是。

227章 舊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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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十五,鄭老太太稍稍用了些點心填了肚子,便叫鄭氏與臻璇扶著,一道去長生居裏請安。

前腳剛進了長生居,後頭青帷小車停下,是何老太太帶著媳婦張氏、陳氏與孫媳婦楊氏來了。

互相見禮之後,鄭老太太走前頭,何老太太撇撇嘴跟在了後頭。

臻璇扶著鄭老太太,突然聽見後頭傳來何老太太的聲音,蒼老卻帶著幾分尖利。

“做嫂嫂的,自是有做嫂嫂的氣派。”

酸不溜丟的一句話,瞧著是在說鄭老太太在她跟前立威風,暗地裏卻是在講楊氏這個做大嫂的沒有在臻璇跟前擺好架子。

楊氏不敢接話,臻璇亦當沒有聽見,只鄭老太太冷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正屋裏頭迎出來一個身材纖瘦的丫鬟,她的容貌比起湘翮和采翮,也是差了一等,臉頰甚至有些內陷,與老祖宗喜歡的有福相的圓臉相距甚遠,臻璇認得她是接了采翮一等的位子的怡翮。

怡翮匆匆上前,福身請安:“老太太、太太、奶奶,老祖宗起晚了,使了奴婢傳話,免了今日的磕頭問安。”

鄭氏心中疑惑,往日裏請安時,老祖宗就算起晚了也只叫她們候著,極少免了請安,尤其是初一十五這樣的日子,她細細問了老祖宗身體,聽怡翮解釋了一番,曉得老祖宗並無大礙之後。得了鄭老太太點頭,轉身回了聽風苑。

何老太太原本有事要與老祖宗相商,巴不得長房的人早些走。省的誤了她的事。見鄭老太太走了,她只打發了陳氏、楊氏回去。叫張氏陪著她再多等一會。

怡翮不敢拂逆老祖宗,勸了幾句,何老太太頓時就有些不爽快要發作,幸虧張氏攔了,雖說是聽了婆母幾句訓,到底是收了場,沒吵嚷著要教訓怡翮。

怡翮初升一等。對何老太太有些忌諱,琢磨著去老祖宗跟前報了。

老祖宗讓何老太太與張氏進了屋,不知說了些什麽,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趕了人出來,氣得連早飯都沒有用。

消息在午前傳到了聽風苑。

鄭老太太一時也不清楚老祖宗到底為何生氣,又思及老祖宗早上免了問安,心中到底有些惴惴,下午比往常早一些帶了臻璇去長生居。

剛下車便遇見了湘翮。

湘翮有些吃驚。鄭老太太與何老太太不對付多年,兩人又都是一樣的心態,除去初一十五去長生居請安用晚飯,平日裏能不見就不見,省的兩看兩相厭。老祖宗年紀大了。不愛管她們妯娌矛盾,只要過得去的,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每一次鄭老太太都是踩著點兒來的,今日這般早,叫湘翮意外不已。

驚訝在臉上一閃而過,湘翮很快又回過神掛上了笑容,過來攙扶了鄭老太太,道:“大老太太當心腳下。”

鄭老太太點了點頭,緩了步子。

臻璇心領神會,鄭老太太定是想從湘翮身上打聽幾句,礙於身份不好開口,臻璇沖湘翮一笑,低聲問道:“姑娘這是剛從外頭回來?”

“是呀,得了老祖宗差遣,去了一趟屏翠園。大奶奶養的菊花開得正好,叫奴婢搬了一些給老祖宗瞧瞧,說是明日裏再送一些去聽風苑呢。”

屏翠園是何老太太的院子,早上老祖宗已是氣得趕了人,這會兒莫不是消了氣叫湘翮過去說一說自己的意思?

鄭老太太哼笑了一聲:“黎卿媳婦種的花再好,我也不收,省得她祖母覺得我又占了她們二房便宜,為難一班小輩。”

這樣的話湘翮自是不接,低垂雙目說著旁的事:“老祖宗昨夜夢見小時候的大姑太太了,大姑太太遠嫁,都有十來年沒回來省親,老祖宗心裏想得慌,所以叫奴婢去了屏翠園,取些大姑太太從前的物什,睹物思人嘞。”

臻璇聽了這話不自禁皺了皺眉。

大姑太太雅辭是何老太太的嫡長女,挽琴打聽過一些往事,在夏家老仆的記憶裏,這位夏雅辭並不受老祖宗喜愛。

夏雅辭比大老爺儒辭小了不到一年,鄭老太太進宮之後,大老爺就由老祖宗撫養,那時老祖宗曾說要把夏雅辭也抱到長生居,兄妹兩人亦有個伴,何老太太說什麽都不願意,又哭又鬧的攪了一家清凈,連老祖宗爺都惱了。

老祖宗為此不再管夏雅辭的教養,全由何老太太照看,等到十幾歲要說親時,才驚覺這個孫女已是驕縱得連長輩都不放在眼中的脾氣了。

老祖宗有些後悔這些年的不管不顧,無奈事已至此,再管教也不管用了,便想將她嫁到熟悉的又同在甬州的人家,萬一夏雅辭脾氣上來了,她還能趕得及去疏導一番,一來免得夏雅辭吃虧,二來不至於毀了下頭幾個妹妹的名聲。

誰料何老太太背著老祖宗自己拿了主意,送出了八字,楞是將夏雅辭遠嫁,瞧著是門當戶對聘禮十裏不斷,夫家卻不是什麽善茬,叫夏雅辭折騰了幾回之後便嚴了規矩,礙著山高皇帝遠,又擡了平妻進門,絲毫不給夏家臉面。

老祖宗氣過罵過,可夏雅辭身背“無子”罪狀,若鬧起來,萬一走到休妻這一步,豈不是越發糟糕了?

後幾年,誰也不敢在老祖宗跟前提這個大姑太太,老祖宗偶然想起,也是在訓何老太太的時候。

聰慧如湘翮,必定不會招惹這樣的口舌是非。

此刻提及,亦有目的。

“可尋到些什麽?”鄭老太太口氣如常。

湘翮笑了,輕聲道:“那些舊物,當年沒有帶走,也是收在了庫房裏,一時半會兒尋不出來。老祖宗瞧不到東西,怕是又要傷心了。”

交談之間已經到了正屋門口,湘翮先一步進去回話,鄭老太太頓了腳步,悄悄與臻璇道:“千萬莫提。”

臻璇心頭一緊,鄭重點頭。

鄭老太太很是滿意臻璇的反應,這個孫媳婦性格溫和,做事還是有條理的,上一回把采翮的事交代到老祖宗跟前的做法就很拎得清,之後對天一院中蕓茵的處理則是幹脆利索,發賣了結,蕓茵是買進府裏的,沒有靠山,這麽做不得罪誰,又是殺雞儆猴,使得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警醒不少,鄭老太太聽聞之後,雖無當面誇讚,心裏亦有讚許。

沒有再多說些什麽,鄭老太太進了屋子。

臻璇深呼吸一口,也跟了進去。

東次間裏頭關了窗下了簾子,顯得有些昏暗,老祖宗閉著眼靠坐在羅漢床上,怡翮跪在一旁,手中拿著美人捶替老祖宗敲腿。

湘翮正說到楊氏養的菊花,老祖宗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半響才道:“就放在院子裏吧,等我舒坦些再去看。”湘翮便出去指揮丫鬟們擺放。

鄭老太太與臻璇行了禮,老祖宗稍稍擡了手:“都坐下說話吧。到底是上年紀了,夜裏歇不好,第二天渾身上下骨頭都不舒服。頤卿媳婦,你大嫂空閑時愛擺弄花草,你平日裏做些什麽?”

但凡是做長輩的,都希望小輩知禮懂事,臻璇空暇時就愛看書、繡花,都是不會叫長輩不滿的愛好,便照實答了。

“恩。”老祖宗只應了一聲表明她聽見了,又是一陣沈默過後,她睜開眼看了臻璇一眼,臉上褶子皺在一塊,目無表情,在這幽暗的房間裏略顯猙獰,與之前和藹的模樣相比,竟然像是換了一個人,“我記得上一回,曾說起過你也愛聽經?過幾日來,與我念念經,我眼神不行了,看不清楚經文了。”

臻璇忙應了。

她看得出來,老祖宗今日的心情很是不好,似是心中煩悶無處發洩一般,強壓著控制著,要是在這時再惹了她的厭煩,少不得劈頭蓋腦挨一頓訓罵。

臻璇隱隱聽見外頭湘翮的聲音,細細琢磨了她說的那一番話,也能明白她的用意。

早上何老太太不知何事惱了老祖宗,老祖宗翻舊賬翻出了夏雅辭,氣洶洶趕了人出來,尤不解氣,下午又讓湘翮去屏翠園訓誡。

主子們最多挨罵思過,奴仆不一樣,氣急了打了賣了,都不算過分。湘翮回來正好遇見她們,不想她們無頭無腦地一個不好又觸了老祖宗黴頭,到那時倒黴的還是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們。

鄭老太太怕臻璇不曉得老祖宗並不喜歡夏雅辭,才會出言提醒臻璇千萬莫提起來。

只是,何老太太到底提了什麽事,能叫老祖宗一路把賬冊翻到了夏雅辭那裏?

臻璇猜不出。

鄭老太太在說著養神的方子。

臻璇想到李老太太夜裏偶爾也睡不安穩,也用心聽了。

鄭老太太所熟知的自然是宮中的養身秘方,從日常用的香料、茶點、湯水到膳食,都要註意些。

聽到後頭,老祖宗搖了搖頭,嘆氣道:“你說的都在理。只是,你如今也是耳順之年,也應該曉得,最最緊要的是要養性。我要是能少操一點心,自然也少了病痛。”

228章 舊賬(二)

鄭老太太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勸道:“老祖宗,五代同堂,別說是在甬州,放眼整個朝廷,能有幾個有您這福分。您應該放寬心,逗逗孩子,頤養天年。說起來城外的溫泉莊子不錯,頤卿修好之後,您也曾去過一回,眼瞅著天涼了,叫湖卿、毓卿陪您去住上幾日,您看如何?”

老祖宗聽了,面色舒緩不少,點頭道:“聽起來不錯。再過些時日吧,等天再冷一些,我帶著幾個丫頭去玩玩。”

老祖宗情緒好些了,身邊伺候的人也松了一口氣。

怡翮感激地看了鄭老太太一眼,別人都說老祖宗不喜歡鄭老太太這個身份出眾的兒媳婦,可她卻看不出有什麽不滿意,起碼今天是何老太太惹得老祖宗發了脾氣,而鄭老太太叫老祖宗舒坦不少。

老祖宗端起茶盞喝了口,熱茶下肚,少了煩悶,添了舒暢,她看向臻璇,問道:“頤卿媳婦,這些日子看什麽書呢?”

“在讀《易經》,聽說天一院的‘天一’二字從中而來,就看了。”臻璇答道。

“我記得我初讀《易經》時,一炷香的工夫就要放下,讀了許久才瞧出些皮毛。”老祖宗似是想起了往事,思索片刻後,又問,“你讀起來覺得如何?”

臻璇答得恭敬:“確實晦澀,許多地方不明白,問了二爺之後才能懂一二。”

老祖宗哈哈笑了:“頤卿打小愛看這些‘雜書’,老祖宗爺書房裏的書,有一大半叫他搬了去,現在還有一些收在庫房裏呢。等天氣好了,你來幫我曬一曬,這幫丫鬟識的字不多,別叫她們糟蹋了。”

等臻璇應下,老祖宗又問了夏頤卿這幾日起居,待臻璇一一答了,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確如鄭老太太講的。她如今是想逗逗孩子,頤養天年,從臻璇的言語之中瞧出他們夫妻和睦,估摸著一年半載的就會有好消息,她自是放心不少。

又陪著老祖宗說了會兒話,外頭來報鄭氏與夏湖卿來了,臻璇瞥見鄭老太太對她示意,便起身向老祖宗告了罪,迎了出去。

鄭氏踩著腳凳下來,臻璇上去扶了。待夏湖卿也下了車。低聲說了老祖宗的情緒。鄭氏正了神色,又關照了夏湖卿幾句,便準備進了長生居。

此時,二房的小車也到了。

鄭老太太可以不理何老太太。鄭氏卻不能失了禮數,領著夏湖卿站在一旁,候著何老太太,臻璇見此,也上前站到了婆母身邊。

何老太太戴了姜黃色抹額,正中白玉寶珠添了貴氣,領口戴了鏤空嵌綠松石金質領扣,她緊緊抿著唇,神情嚴肅。光從面上看,全然瞧不出剛剛叫老祖宗訓斥了一番的模樣,仔細看了,才發現臉上的粉抹得比往日裏厚重些,眼角皺紋卻沒有蓋住。

何老太太站定後理了理衣衫。待聽見鄭氏問安之後,她慢條斯理點了點頭,似乎是對她的恭敬很是滿意。她的左右是張氏與周姨娘,後頭站了陳氏,領了楊氏與六小姐毓卿與鄭氏見禮。

全了禮,按著輩分自是何老太太先行,臻璇扶著鄭氏正要跟上,突然聽見後頭夏湖卿一聲驚呼,她不明所以扭頭要看,只覺得身子一晃,被人拉著要往地上倒去。

臻璇趕緊松開了扶著鄭氏的手,身體已經失了平衡,與沖過來護她的桃綾撞了滿懷。

夏湖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丫鬟婆子都楞住了,也不知是哪個先回了神,趕忙扶的扶拉的拉。

夏湖卿一臉慘白,她本是跟著鄭氏的,不料夏毓卿直楞楞從後頭擠了上來,還絆了她一腳,慌亂之間,夏湖卿本能伸手拉了臻璇,差點就把她拉倒在了地上。

她自個兒也就算了,若是害得臻璇摔傷了,或者連鄭氏都一並帶倒了……

夏湖卿思及此處,幾分慶幸之餘,全是惱怒。

臻璇看了一眼邊上嗤笑的夏毓卿,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替夏湖卿整了整歪了的發簪,道:“三妹妹摔疼了沒有?”

夏湖卿咬著唇搖搖頭,轉頭瞪向夏毓卿,問道:“六妹妹絆我做什麽?”

夏毓卿哼了一聲,開口要辯,周姨娘快步走了回來,陰陽怪氣地對著夏湖卿道:“哎呦我的三小姐,怎麽這麽不小心,你便是摔了又怎麽能拉二奶奶呢?好在二奶奶沒有身孕,這要是個雙身子,這般磕磕碰碰的豈不是要出大事了?這誰擔待得起啊!是不是呀,二奶奶。”

周姨娘這幾句話瞧著是在替臻璇說話,可卻是略過了夏毓卿絆人,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夏湖卿身上。

鄭氏很是不滿,只是她實在不願意與一個隔房的姨娘多費口舌,叫了夏湖卿過去瞧了瞧,低聲寬慰了幾句。

臻璇也不願意搭理周姨娘,可要是叫她們這般吃了啞巴虧還不反擊,事後鄭老太太肯定不高興,她直直走到了何老太太身邊,道:“侄孫媳婦初來,還有好些規矩不懂,想請教二叔祖母。”

何老太太上下打量了臻璇一番,卻沒有說話。

周姨娘跟了過來,揮著帕子道:“二奶奶還有不懂的規矩?這倒是稀罕了,中和院裏是怎麽教導新媳婦的呀。有什麽不懂的,二奶奶盡管問,我與二奶奶說說?”

這些不安分的姨娘,臻璇素來不喜歡,只看段氏身邊那三個姨娘就各個不叫人舒坦,臻琳偶有提及時亦是無奈,虧得段氏好手段,一個個彈壓著,才算是後院安寧。

然而張氏這個主母,是壓不住周姨娘的,即便是周姨娘越了身份,張氏也全當沒聽見。

臻璇擡頭冷冷掃了周姨娘一眼:“母親可沒有教過我,家中是由姨娘評說規矩的,姨娘這規矩不單單能教我們三小姐,還能教上我這個奶奶了?”說罷,再不去瞧周姨娘,望著何老太太,道,“二叔祖母,我們長房可沒有這樣的規矩,莫非,這是您屏翠園裏的規矩?”

周姨娘上一刻還春風滿面,聽了這幾句話,笑容僵在了臉上。屏翠園裏,她頗得何老太太歡心,張氏都比不過她,極少被這麽下臉面,咬著銀牙想駁回去,剛一張嘴,想起了這是長生居,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氣,扭頭苦著一張臉,帶了哭腔,委屈地與何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看……”

何老太太自臻璇認親那日叫她堵過一回之後,就很不願意與臻璇說話,免得又叫她添一回堵,況且今日叫老祖宗趕出了屋子,顏面盡失,實在不願意在這當口上再出些事端,所以臻璇過來“請教”時,何老太太就沒有搭話。

不想周姨娘蹬鼻子上臉與臻璇去說什麽規矩,真真叫人生氣!

惡狠狠甩了周姨娘一個眼刀子,何老太太喝道:“侄孫媳婦與我說話,你多個什麽嘴!”說完,也不理臻璇,叫張氏與陳氏扶了她就往裏頭去了。

周姨娘氣結,卻不敢再放肆,跺了跺腳跟了上去。

夏毓卿見她姨娘吃了虧,心裏一團火,一雙怒目瞪向臻璇,似是要把那火從眼睛裏噴出來,咬牙切齒道:“二嫂嫂,我姨娘也沒有說錯,虧得你沒身孕,若不然,我們可要被人打一頓了。”

被打一頓,被誰打一頓,不就是在說打了夏恪卿的辰哥兒嘛。

打人之事確實是辰哥兒不對,事後雖賠禮道歉,也不能完全彌補,夏毓卿和夏恪卿記恨了,亦是人之常情。

再說,夏毓卿一個十歲小丫頭也沒旁的本事,伸腳絆人這種把戲實在上不了臺面,比起那些笑裏藏刀的害人手段,完全不值一提。

若單是這些,臻璇也不願意與夏毓卿多費口舌。

只是,周姨娘也好,夏毓卿也罷,對著她一個進門剛剛一個月的媳婦開口閉口就是身孕,未免欺人太甚。

臻璇盯著夏毓卿的臉頰,直瞅著她不自在了,才冷聲道:“我進門一個月,哪裏來的身孕。六妹妹端好你的嘴,莫要被人打了。”

夏毓卿被臻璇盯得背後發毛,不自禁用手掌捂住了臉,楞在原地沒有動,眼瞅著臻璇與夏湖卿扶著鄭氏進了正屋才回過了神,氣急敗壞地沖了進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著臻璇跳腳道:“你敢動手?”

夏毓卿的嗓音尖銳,指尖幾乎碰到了臻璇的鼻尖,屋子裏人人都皺了眉頭。

臻璇氣惱夏毓卿的無理,擡手撥開她的手,反問道:“我動你什麽了?”

老祖宗從內室出來就瞧見這一副情景,她沒指望長房和二房能和睦相處,只是兩個小輩在她跟前如此不知輕重,原本消散了不少的火氣一下子又冒了起來。

重重敲了敲拐杖,老祖宗沈聲喝道:“胡鬧些什麽!還有沒有規矩了!”

見老祖宗陰著臉,夏毓卿嚇了一跳,她腦子動得快,幾步到了老祖宗跟前,委屈哭訴道:“老祖宗,二嫂嫂說要掌我的嘴。”

這般惡人先告狀,哭得還有七分真,變臉的能耐可比她姨娘強多了。

229章 舊賬(三)

ps:

感謝書友sunflower889送的平安符~~~看夏毓卿這般表現,怕是平日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也不在話下,若是臻璇與她再爭上幾句,越發要胡攪蠻纏了。

臻璇看了一眼老祖宗的面色,比起之前更陰郁了。小步上前,乖巧扶了老祖宗坐下,又接過湘翮遞過來的茶盞,端給了老祖宗:“姑嫂拌嘴,不是什麽大事。是我進門一個月肚子沒動靜,見周姨娘不放心,六妹妹著急了幾句。”

啪!

話音一落,茶盞被摔在了桌上,濺了熱茶出來,臻璇沒躲開,沾到了幾滴在手背上,一時吃痛,皺起了眉頭。

夏毓卿見此忍不住冷笑出了聲,她知道今天老祖宗上了火氣,而這個臻璇,又惹了老祖宗不快,今日倒黴定了。

這幅表情落在了老祖宗眼裏,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這樣的張狂模樣,哪裏還有一點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老祖宗猛得抓起了被摔在桌上的茶盞,直直往她腳邊砸去。

哐當一聲脆響,瓷片碎裂,茶水濕了夏毓卿的鞋面,燙得她慌忙縮腳。

撲通幾聲,湘翮、怡翮並幾個屋內伺候的丫鬟婆子跪在了地上,不敢擡頭看。

臻璇頭一次見老祖宗發這麽大的脾氣,垂首不語。

除了鄭老太太與何老太太,鄭氏、張氏、陳氏幾個妯娌亦站起了身,低了頭,等著老祖宗訓誡,夏湖卿立在鄭氏一旁,態度恭謹。

夏毓卿又慌又怕,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愕然地看著不知為何就沖她發脾氣的老祖宗。

“你一個小姑多的什麽嘴!你嫂嫂說你兩句還說不得了?真當自己金貴了?沒叫把你嘴巴縫起來就是你嫂嫂寬厚了!滾出去,回屋裏抄五十遍女戒,沒抄完不許出來!”到底是年紀大了,老祖宗高聲訓完就有些接不上氣。丫鬟們跪著沒敢起來,臻璇就站在邊上,趕忙扶了老祖宗的脊背替她順氣。

夏毓卿面如死灰,眼淚簌簌,她沒想到老祖宗竟然會向她發這麽大的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救地看向何老太太與周姨娘。

何老太太目不轉睛,對夏毓卿的求救視若無睹;周姨娘心急如焚,可她一個姨娘,這種場合只能立規矩伺候長輩主母。根本插不上一句嘴。又叫老祖宗瞟了一眼。只好做啞巴。

夏毓卿認清了情勢死了心,再瞧在老祖宗身邊伺候的臻璇,這般乖順溫和,哪裏有之前放言叫她端好自己的嘴的時候的傲氣。夏毓卿暗罵臻璇惺惺作態。顯得她一丁點兒理都站不住了,她越想越覺得委屈了,卻不願意低頭認錯,惡狠狠瞪了臻璇一眼,轉身跑出了屋子。

周姨娘見那粉色身影風一樣地出去了,實在不放心,可又不能跟出去,心中懊悔不已。老祖宗的意思這會兒她要還是不懂就是傻子了。

臻璇進門才一個月,怎麽可能會有身孕。若是有了,那就是……

這種臟水沒憑沒據的怎麽往人頭上扣?

這是自己給自己惹了一身騷。

周姨娘真想扇自己幾個耳刮子,若是有後悔藥,她絕對不會在夏湖卿質問夏毓卿時去強出頭,也不會在臻璇的肚子上做文章。自己被臻璇下了臉面不說,還害了夏毓卿。

“老二媳婦呢?”老祖宗好不容易緩過來,火卻未消,想著今日何老太太的瘋言瘋語,越發氣不打一處來,對著張氏劈頭蓋腦一頓罵,“你怎麽教的小姐規矩?沒臉沒皮的話胡說一氣,那是一個小姐該說的話嗎?你婆婆不會教女兒,你也不會?屏翠園裏可真是出息了,教出了一個夏雅辭,又要再教出一個來不成?!”

這樣嚴厲的訓斥叫張氏慌了手腳,也不管地上叫茶水打濕了,趕忙跪下聲聲道著不敢,楊氏也不好再站著,陪著婆婆跪了。

何老太太的手抓在八仙椅的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滿面怒氣發作不得。老祖宗又說到了夏雅辭,何老太太是最不愛提及夏雅辭的,這個嫡長女叫她在老祖宗跟前完全擡不起頭來。

她今日觸了老祖宗黴頭,早上就討了個沒臉,已是煩悶懊惱,下午來之前她想得好好的,定不能再叫老祖宗氣急了,只要老祖宗消了氣,事情總有餘地。她不想再惹麻煩,特地來擺個低姿態,不料周姨娘和夏毓卿去惹了長房。

在門口時,何老太太制止了周姨娘,進了屋之後,夏毓卿太急切了,她根本來不及拖住她,就叫老祖宗發了脾氣。老祖宗訓話時,何老太太不敢插嘴,只能做一尊泥菩薩,在心裏罵著她們不開眼。

火上澆油,還得她們二房的人當著一屋子的人被這般訓斥,而且長房的人也在,尤其是鄭老太太,一看到她那副事不關己的神情,何老太太氣得心肝肺都痛成了一團。

可再氣,何老太太都不敢當眾對老祖宗不敬,在瞧見鄭老太太帶著鄭氏、臻璇與夏湖卿跪倒了老祖宗跟前,磕頭念著老祖宗息怒的時候,她也只能站起來,幾步上前到了老祖宗身邊,跪下磕頭請罪,痛哭道:“老祖宗教訓得是,是媳婦不會教閨女,請老祖宗責罰。”

二老爺、六老爺結伴進來,看見女眷們跪在地上,老祖宗陰沈著臉坐著,一屋子人就沒一個站著的,吃驚地對視了一眼,雖摸不著頭腦,也趕忙跪下。

老祖宗由著他們跪,只叫湘翮和桂嬤嬤扶了她去了寢房。

老祖宗沒有叫起,誰也不敢起來。

後頭進來的大老爺、夏頤卿、夏景卿也是一言不發就跪在一旁。

除了何老太太的請罪聲,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時之間,臻璇甚至聽清楚了西洋鐘的滴答聲,一下接著一下。

鄭老太太和何老太太已是一把年紀,跪得久了有些吃不消。何老太太又一直在請罪,便是老祖宗聽不見,也不能收了告罪聲,哭到最後兩眼一翻厥了過去,嚇得跪在她身後的張氏一聲驚呼,周姨娘撲過去大呼老太太不好了,叫二老爺一腳踹到了一旁,過去掐了何老太太的人中。

人仰馬翻,屋裏頭怡翮出來一看也慌了手腳,匆匆進去報了。

夏頤卿叫臻璇和夏湖卿先扶了鄭老太太與鄭氏起來,催了夏景卿出去請查先生來,又與二老爺、六老爺商量了,擡了何老太太到西梢間的羅漢床上歇息。

臻璇顧不上兩腿發酸,扶鄭老太太坐到了八仙椅上,又跪下替她揉搓,湖卿亦在一旁伺候鄭氏。

二房的人湧去了西梢間,查先生趕來後去瞧了瞧,說是攻了心火一時悲憤郁結,少不得臥床休養數日。

鬧成這般,長生居這一頓飯是吃不得了。

待何老太太緩過了氣,張氏、陳氏與楊氏伺候著回了屏翠園。

鄭老太太又歇了一會,向老祖宗告了罪,帶了晚輩回聽風苑。

聽風苑裏趕了一桌子飯菜,鄭老太太沒什麽胃口,只動了幾筷子便放下了。

大老爺看她神色,除了有些疲憊之外並不不妥,略松了口氣,問了鄭氏之前長生居裏的情況。

鄭氏大致說了,末了道:“卻不曉得早上二叔母因何惱了老祖宗。”

大老爺與夏頤卿皺眉,夏景卿似是有些眉目,猶豫著開了口:“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三哥的事,我聽說,三哥昨日好端端地又遭了二叔祖母一頓訓。”

鄭老太太聞言直搖頭,嘆息道:“她這個脾氣,蘇卿這麽省心的孩子,她倒是惦記上了,三天兩頭要撒頓氣。”

只是,夏蘇卿也不是頭一回挨罵了,老祖宗以前也沒有為此事與何老太太置氣,這一回是因何緣由大動肝火,夏景卿卻說不上來。

夏頤卿沈思了一會,大抵有了些思路,只是鄭老太太已經乏了,這會兒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便作罷不提。

臻璇自是看見了夏頤卿若有所思的模樣,曉得他心中有了計較。夏頤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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