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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一向待蓉卿寬厚,蓉卿也不瞞您。”她話語一頓,楊氏就正了神色認真的看著她,蓉卿就道,“我今兒來,是想求世子妃一件事。”

楊氏微微頷首:“你說!”蓉卿就道,“是為了齊公子的事,我聽說聖上派了涼國公去了濟南,我想求世子妃和世子爺提一提,能不能將齊宵調去別處?也免他們父子對上,齊宵為難。”

“這件事我昨天也聽到了。”楊氏臉色也是微變,“這件事最難做的就是齊公子了。”她想到了自己和娘家的境況。

蓉卿點頭應和,楊氏就跟著嘆了口氣:“可惜世子爺去了軍營。”她滿臉的無奈,“要不然也能聽聽世子爺的看法。”

“世子爺不在?”蓉卿愕然,她被涼國公的事情弄的心思都亂了,竟是忘記了趙均瑞是有守城大任在身的,而且軍中糧草調配,西上將士訓練都落在他身上,他怎麽可能一直待在世子府不出去呢。

“是啊。”楊氏看著蓉卿,安慰她道,“你也別擔心,我一會兒就托人給世子爺帶信,看看他還有沒有別的安排。”

也只能這樣了,蓉卿向楊氏道了謝。

楊氏就順著說起永平學館的事情:“聽回來的人報,說是房子已經找好了,先生也定了四個,還在城外發了通告,按照你之前的意思,但凡家中有人招募入軍中,都可以讓家中的子女或是親眷來學館讀書。”說著微頓又道,“不過規矩到也沒有定的很死,一些老百姓人家想要送孩子進去,也是可以的。”

蓉卿一開始的意思,也是這樣,她當然不會反對,楊氏感慨的道:“百姓的心穩定了,前方打仗的軍心才會更穩,咱們是女子做不了帶兵上陣的女將軍,但若能盡一點綿薄之力也好。”

“世子妃宅心仁厚,是北平的百姓之福。”蓉卿起身朝楊氏福了福,楊氏的心情輕快了一分,掩面而道,“你啊,什麽時候都這樣規規矩矩的說話!”她喜歡的,也正是蓉卿這樣,不管你擡舉她還是貶低她,她都是蘇蓉卿,不卑不吭不諂媚,近遠疏濃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讓人心裏舒貼。

兩人又說了會兒,蓉卿無心再留,便想起身告辭,忽然趙玉敏大步從外頭進來,掀開簾子她就大聲問道:“嫂嫂,我大哥什麽時候回來。”

蓉卿站起來朝趙玉敏行禮,趙玉敏掃了她一眼,擺了擺了手。

蓉卿起身,就聽楊氏問道:“可是有什麽事?你大哥大約還有幾日才能回來。”趙玉敏當下就擰了眉頭,“他在西山是不是?我去找他!”話落,就一副立刻就要去的架勢。

“你這丫頭。”楊氏喊住她,“你去西上做什麽?”趙玉敏就回頭看著楊氏,語氣裏盡是不憤,“朝廷派了涼國公做了平征元帥您知道吧,我要去和大哥說,讓他去和齊宵說,讓他避一避風頭。”

原來趙玉敏是為了這件事,蓉卿看了眼趙玉敏,第一次覺得她的任性有些可愛。

楊氏看了眼蓉卿,暗暗嘆齊宵真是有齊人之福,面上卻是皺了眉頭:“這些事父親和你大哥心裏都有計較,齊公子也是聰明人,他定然知道怎麽做,你現在去找你大哥能有什麽用,還不是給她添亂。”

趙玉敏不高興,跺腳道:“有計較有什麽用,涼國公眼見就要到濟南了。”說完,也不管楊氏,轉身就走,“您別管了,我要去西山一趟,若是母妃問起來,您幫我擋一擋。”

楊氏想要攔住她,可趙玉敏已經轉身出了門,她只得跟在後頭嘆氣。

蓉卿沒有說話,更沒有勸他!

從世子府回來,蓉卿依舊是心神不寧,讓鹿子時不時去外面打聽,可能是時間太短,也可能是濟南的軍情還沒有傳回來,鹿子每每出去都是無功而返,她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趙均瑞,希望他能增派個能力不錯的人去頂替齊宵!

可是一連六日,無論是濟南還是趙均瑞那邊,都沒有消息傳回來。

蓉卿坐立難安,只能在房裏不停的做針線,家裏頭也受了她的影響,幾個丫頭連走路都不由自主的放緩了步子,說話做事也是靜悄悄的。

六月初一,薊州傳來捷報,蘇瑉和趙,木兩位總兵對上,三萬對八萬,蘇瑉被逼退了二十裏,但宣同總兵木丞卻在此一役中重傷身亡,趙庭輝腳步大亂,連連向朝廷上奏章,希望能派兵增援。

北平城中百姓大喜,蓉卿的百文衣庫中,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有人送米有人送炭,甚至還有周邊的百姓挑著柴火送過去,皆是蘇氏真是北平的救星,蓉卿聽到鮑全明敘述的話,滿面冷汗……

只能嘆著百姓淳樸。

“現在說這些似乎有些不合適。”鮑全明有些尷尬的道,“但小人覺得,眼下小姐名聲在外,百姓們都念著您是活菩薩,咱們能不能趁著這次的機會,去永平府開幾間分店,那幾處都沒有受多少影響,百姓生活也是如常,咱們若是去那邊開店,應該能有起色。”

蓉卿前些日子也想著分店的事情,不但永平,通州也是能開一間,那邊人來人往是交通要塞,開了鋪子生意也不會差,她不由打起精神和鮑全明商議分店的事情:“一次也不能開多,到時候精力上難免不足,不如先在通州和梁城各開一間,鋪子裏再加上些鞋襪!”一頓又道,“如今咱們的繡娘正在趕制軍中的衣服,肯定是騰不開手,你看不能在當地在找些這樣的婦人。”

鮑全明點頭應是:“小人也正是這麽想的,世道亂賣鞋子肯定要比買衣服還要合算,價格定的低一些,不怕沒有人買!”

兩個人就商定了這些事,鮑全明也知道齊宵在濟南的事情,雖然現在還沒有軍情傳回來,但是只要細想都知道齊公子不容易,他了想道:“要不然,抽十幾個人出來,給軍中將士做些鞋襪吧?以齊公子的名義,您看行不行。”好歹能穩一穩軍心。

“不成。”蓉卿搖搖頭道啊,“軍中的東西,哪有咱們想送就送的道理,也要經過王爺批覆才成,這些事就算了吧,免得給他添亂。”

鮑全明細想,覺得還是蓉卿想的周全,就沒有再提。

“你若出去,鋪子裏的事情要怎麽辦?”蓉卿說完,鮑全明就笑著道,“正想和小姐商量,能不能借個人給小人用用?”

蓉卿微楞,鮑全明就道:“木椿機靈,前段時間他在鋪子裏也幫小人了許多的忙,小人覺得如果多帶帶他,將來說不定還能為小姐分憂。”

“這是好事啊。”蓉卿微笑著道,“我把木椿喊來,你問問他,若是他願意你就將人領走。”反正家裏也沒什麽大事,有鹿子在,回頭再提個小廝上來,也就成了。

鮑全明連連感謝,蓉卿讓紅梅將木椿喊過來,鮑全明把他的意思告訴了木椿,蓉卿隨後問木椿:“你若是願意,就跟著鮑掌櫃去,不過有個事要說清楚,你既是決定出去,往後就要認真學著,不要喊苦喊累最後又吵著回來,到時候我可是不會再要你。”

木椿眼睛一亮,頓時激動起來,能放出去做個掌櫃,肯定要比在府裏強,到也不是府裏不好,只是他一直覺得做掌櫃是件很體面的事情:“小人多謝小姐栽培,將來能不能替小姐分憂不知道,但小人一定肝腦塗地,殫精竭慮!”

“可不用你說的這麽嚴重。”蓉卿讓蕉娘賞了木椿五兩銀子,把這個月的月例給他,“你去吧,好好學,我等著你做我的大掌櫃。”

木椿又磕了頭,提了包袱跟著鮑全明走了。

“那咱們府裏還要再提個小廝上來才成。”蕉娘和蓉卿商量,“和木椿一起進府的有個孩子叫福全,比木椿小一歲,瞧著不如木椿機靈,但人卻很老實。”

說了這會兒話,蓉卿已經積累,她點頭和蕉娘道:“您看著辦吧,反正家裏統共也就這幾個人,也沒什麽大事要辦,稍微機靈點就成。”

“好。”蕉娘應了,瞧著蓉卿心不在焉的樣子,就輕聲道,“您去休息會兒吧。”

蓉卿也想回去歇會兒,就和蕉娘叮囑了幾句,由青竹扶著回房,青竹剛掀了簾子鹿子跑了進來,遠遠的回道:“小姐,山西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王爺勸降了晉王,山西歸順王爺了!”

蓉卿聽著腳步一頓,原地轉身出了門,問道:“收服了晉王?”鹿子點頭不疊,顯得很興奮,“晉王手中有兵馬,山西又是物產豐富的地界兒,往後就不用擔心糧草不足的事兒。”

是啊,山西是個好地方,北能斷了宣同的糧草,南接了河南道直奔京師,左連著甘肅,右邊又能護著北平城,成為北平的關口。

簡王爺能將晉王去勸降,不枉他費了這麽久的時間和精力!

“那王爺是不是要班師回濟南?”蓉卿關系的還是齊宵,“濟南可有消息回來?”

鹿子點了點頭道:“外傳說是王爺月底就班師回濟南,至於齊公子那邊依舊是小打小鬧,沒有聽到齊公子父子對陣的消息。”

已經過了半個月了,涼國公應該到了吧?!

怎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鹿子出去,蓉卿又沒了睡意,那了輿圖出來,計算山西和濟南府的距離,算著簡王爺何時能到濟南,不知不覺天暗了下來,蕉娘悄悄了燈,蓉卿依舊趴在輿圖上寫寫畫畫,她依稀想起記憶中的那個王朝,似乎與現在的情況極其的類似,只是又有所不同,她吃不準自己想的行不行的通,畢竟她也是紙上談兵,全在想象罷

了!

齊宵,齊宵,你一定不能硬拼啊!

夜色漸漸暗下來,蕉娘輕聲問道:“要不要擺飯?”蓉卿才擡頭看了眼外面,發現已經晚上,她凝眉道,“你們吃吧,我出去走走。”

她吃不下,蕉娘哪有心思吃,就陪著蓉卿在院子外頭散步,又去看從那邊搬過來的花,牡丹開了許多,姹紫嫣紅花團錦簇,但那株十八學士還是沒有動靜,蓉卿蹲在花前頭無奈的道,“再不開,索性就剪了算了!”

“您都養了這麽久了。”蕉娘知道她心情不好,說的也只是氣話,“剪了回頭又該可惜了。”

蓉卿就嘆了口氣。

她和蕉娘兩人說著話,忽然就聽到院子外頭有腳步聲匆匆靠近,她只當是鹿子來了,以為打聽到什麽軍情,等她走到院子裏,就被眼前的人驚住:“鰲大哥,你怎麽回來了。”

鰲立滿身風塵,臉色灰暗,衣角褲腿上還落了泥點子,一看就是馬不停蹄趕路回來的。

蓉卿看著他神色不對,心頓時揪了起來,不會是齊宵出了什麽事吧?

一時間她竟有些不想聽,手腳冰冷!

蕉娘發現蓉卿臉色難看,忙扶了她去問鰲立:“熬相公,您有什麽話就說吧!”

鰲立很少笑,臉一向也是板著的,但面相敦厚到讓人覺得穩重,可是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卻是露出一種悲痛,滿眼痛苦和絕望的樣子。

容不得她們不多想。

鰲立終於開了口,聲音沈沈的回道:“五爺他受傷了!”蓉卿聽著眼前一黑,蕉娘急切的問道,“怎麽會受傷,不是說國公爺還沒有到濟南嗎?”齊宵身手好,尋常人傷不到他,這一點蕉娘也是知道的。

蓉卿也強打起精神,問道:“鰲大哥,你既然回來了,就一定是打算告訴我的,你就說吧,若是有事我們也能有個商量。”

“是國公爺。”鰲立一字一句的道,“國公爺到濟南後,就上了城墻,讓手下的人對著五爺喊話,罵的極其的難聽,我們都勸五爺不要出去,可五爺還是去了……”他想到當時的情景,五爺跪在城墻上,國公爺罵他不忠不孝,罵他狼子野心,罵他不是齊家人丟了列祖列宗的臉,五爺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挺挺的跪了三個時辰,等國公爺罵累了,五爺忽然站了起來,揮手招來了軍中的侍衛,擡了長條的板凳,當著兩軍十幾萬人的面,五爺趴在了板凳上,他道:“你生我養我,我不能盡孝,是我齊宵忘恩負義,數典忘祖,我這樣的人不該留活在這世上,今兒我當著您的面,受這一百軍棍,若我死了您就當沒有我這不孝之子,一把火燒了,我也隨我娘去。若我能僥幸逃生,往後這世上也沒有齊家老五,您也當沒有生過我這不孝之子!”話聲一頓,大喝道,“打!”

軍中哪有人敢上去打,五爺就道:“若有作弊偷懶者,軍法處置。”

這才有人敢提了軍棍上去,可落在五爺身上依舊是像棉花似的,涼國公就站在城門上冷笑,嘲諷五爺做戲,那軍棍莫說大人,還不知能不能敲碎一個西瓜,五爺也不怒,擡頭道:“父親說的是,那就勞煩您派個軍士下來吧!”

涼國公也不客氣,冷笑著道:“好!”他指著齊宵道,“你若死了,我依舊將你葬在齊家祖墳,你若活下,往後你我沙場相見,也不是父子!”話落手臂一揮,他手下立刻有人出了城門,接過軍棍,好不留情的打在五爺的身上。

古往今來,還沒有人能在一百軍棍後活下來的,更何況,涼國公的兩個屬下,下手極重,是真的動了殺意。

一個時辰,八小姐給五爺做的道袍已經面目全非,整個後背上,是一片黑紅交加的血色,前頭的棍傷方方結痂,便被後頭的棍打扯開,一條條皮開肉綻地交錯在一起,和衣裳連粘著,血肉模糊……

棍聲方停,周圍一片死寂,兩軍的火把都點亮,照著在人群趴在那裏的五爺,靜悄悄的像是早就沒了氣息。

有人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轟隆隆的跪地聲響了起來。

在哭聲中,濟南城中卻是爆發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大笑聲,他們在慶祝,慶祝五爺死了,慶祝簡王爺麾下少了一個得力幹將,少了一個羅剎!

他和周老一人一邊撲了過去,想伸手去扶,卻是連放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這輩子,第一次落淚!

五爺趴在凳子上,依舊是無聲無息,周老吼著道:“都死了嗎,軍醫呢!”隨後隨軍的大夫提著藥箱連爬帶跑的趕了過來,他探了探鼻息頓時臉色大變,咚的一聲坐在了地上,結結巴巴的道:“沒……沒氣了。”

他氣的胸口發懵,一腳將軍醫踹開,和周老兩人將五爺抱起來,五爺說過,若他真的死了,也不要將葬在齊家的祖墳!

城頭上,涼國公道:“把那孽子給我帶回來!”

剛剛負責行棍的兩個人,立刻得令就要來搶五爺,他怒火交加,莫說現在五爺生死未知,就是死了他拼了這條命,也要完成五爺的遺願。

他身後的眾將士也紛紛站了起來,拔劍提刀聲響震天,一時間群情激奮,城墻上也有準備,百千弓箭蓄勢待發……

場面一片死靜,他甚至能聽到眾人砰砰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一直無聲無息趴在他背上的五爺,忽然動了動……

五爺沒死,他驚喜萬分!

就瞧見五爺扶著他,一點一點從他後背上滑下來,落在地上,這一系列動作,在眾人的矚目中做的極其緩慢,但卻像是冰天雪地裏的枝頭的一抹綠色,頓時燃起了所有人的希望,一時間眾人屏住呼吸,就連城墻上的人也都探頭下去,盯著五爺!

五爺站了起來,一只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手臂在迅速的顫抖,一百軍棍皮開肉綻,五爺是忍了極大的苦痛。

“國公爺。”五爺松開他的手,朝城頭抱拳,“齊宵令您失望了,五日後,咱們此刻再見!”話落,收拳再次扶住他的手,他想背五爺,可五爺卻朝他搖了搖頭,轉身過去,看著幾萬將士忽地鞠了個躬,大聲喝道,“方才乃齊宵家事,我作為國公爺嫡子,不忠不孝我該受此一罰,但是……”他說著咳嗽一聲,他看見五爺的嘴角溢出血絲來,五爺擦了又道,“往後,我齊宵和諸位一樣,沒有退路只有前進,清君側匡扶王朝,太平天下,做不世功臣!”

“是!”一聲應和,是幾萬人同聲應答,宛若炸雷般在耳邊響起,便是他也熱血沸騰,淚盈於睫,“清君側,匡扶王朝,太平天下,做不世功臣。”

他甚至都不記得五爺是怎麽回的軍帳,等他清醒過來,五爺已躺在床上,後背上濕漉漉一片,連被褥都被染成了紅色。

五爺抓住他的手,指了床頭的一個匣子,他不知為何意,五爺已在他耳邊低聲道:“……交給蓉卿。”話落,他再次暈了過去。

沒日沒夜的趕回來,鰲立已經是身心極疲,可想到五爺的囑托,他只得咬緊牙關。

“五爺受了一百軍棍,我來前依舊昏迷未醒。”他說著微頓目光沈痛的看著蓉卿,從懷裏拿了個匣子出來,“這是五爺讓我叫給您的。”

蓉卿腦袋裏嗡嗡的響,只有鰲立的話,不停的在她耳邊回蕩,一百軍棍……生死未蔔……她顫抖著嘴唇出了幾次聲,但每次聲音都仿佛被人掐滅在喉嚨裏。

“八小姐。”鰲立走進了一步,將匣子遞給蓉卿,“這是五爺給您的,您收下吧!”

蓉卿伸手去接,碰了幾次都沒有接上,她想過齊宵可能身敗名裂,想過許多許多,卻沒有想到,齊宵會因此丟了性命,他受這一百軍棍確實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既能斷了世人的非議,又能鼓舞軍心,可是卻將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匣子很輕,但放在蓉卿手心裏,卻覺得像是托了千金一般,她抱在懷裏轉頭木然的對蕉娘道:“陪鰲大哥去吃些東西休息一下。”話落,獨自一人轉身上了臺階,進了房中又反手鎖上了門。

她坐在桌前,打開齊宵送來的匣子,匣子裏沒有別的東西,只有數張紙,紙上是一份份地契,上頭落款的都是一家叫“徐永記”的茶行,一共十八張,分別在不同的地方!

她恍然想起來,北平城中也有一家這樣的茶行,只聽說分鋪很多,頗有口碑,但從未關心過東家是誰。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徐永記”背後的東家,竟然是齊宵。

她又迫不及待的拆開信,信中寥寥數句,只提到他讓人將各處鋪子的地契收了上來,全部都在這裏,往後這些鋪子都給她,若是他真的不在了,她也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做一個真正有錢的姑奶奶!

眼淚如脫了線的珠子滑了下來。

她捂著胸口,所有的話都附著淚水落在面頰上,話落在散落一地的紙片上,她恨不得立刻沖過去,將他揪起來然後質問他,你憑什麽安排我以後的事情,我做不做有錢的姑奶奶與你無關,我自己能掙錢不需要你的東西!

見過傻的,沒有見過你這麽傻的人!

她趴在桌面上,無聲的哭著,彼此相處的一幕幕一一從她腦海中劃過……

“蕉娘。”蓉卿忽然站了起來,抹了眼淚也不管地上飄了一地的東西,拉開門就道,“鰲大哥走了沒有?”

蕉娘剛回來,見蓉卿眼睛紅腫,知道她心裏難過,遂道:“熬相公在廚房吃飯,說是一會兒就動身趕回去,還讓我給他準備點外傷用的內服外敷的藥帶走。”話落,她問道,“小姐,您有事找他。”

蓉卿目光堅定,回道:“您幫我收拾東西,我今晚和鰲大哥一起走。”

蕉娘怔住:“您也去。”她想到那邊是軍營,軍營中都是男子,可轉念又想到了齊宵生死未知,頓時收了心思,豁出去似的道,“那好,我收拾一下陪你一起去。”

蓉卿點了點頭,轉身回到房裏,將床頭放的銀票拿出來,抽了幾張塞進衣襟裏,又找鹿子讓他去一趟太子府,求楊氏遣一個太醫和她一起去濟南,鹿子應是而去,蓉卿又轉身回到房裏,看見地上淩亂散了一地的地契,她一一收了起來放回匣子裏,又找了布包好放進蕉娘收拾的衣物裏……

不一會兒鹿子回了信,楊氏說世子爺還沒有回來,不過她已經和王妃說了情況,王妃遣了個擅外傷的太醫和鰲立一起回去,還派了兩輛馬車幾個侍衛護送他們。

鰲立過來和她辭行,進門時正瞧見蓉卿帶著蕉娘和明蘭明期出門,幾個人手裏都提了個包袱,他驚訝的問道:“八小姐要出門?”

“是!”蓉卿點了點頭,不見方才的悲傷,神色堅定的道,“我隨你一起去濟南!”

鰲立不敢置信,繼而狂喜,他木訥的點著頭:“好,好!”五爺一直惦記著八小姐,若是八小姐去,五爺一定會轉危為安的,“只是馬車過去,至少要要十來天的時間,所以我們只能連夜趕路,八小姐可能吃得消?!”

“我們也不是嬌弱的人。”蓉卿看了眼蕉娘,蕉娘朝她點點頭,蓉卿又道,“那就別耽誤時間了,我們現在就啟程。”

鰲立點頭不疊,蓉卿就回頭吩咐青竹和紅梅:“你們留在家裏看家,有什麽事拿不定主意的就去商量鹿子,實在不行等我回來再說。”

青竹和紅梅點頭應是:“小姐放心,我們一定看好家。”

蓉卿微微頷首,幾個人連夜上了馬車,帶著王府出來的太醫,兩車一馬叫開了城門,星夜趕路!

上一次從家裏偷偷出來時,他們就是這樣趕路的,所以幾個人都能適應,輪流著抓緊時間休息,鰲立騎馬在前帶路,等天亮時他們已經到了涿州,並未停下而是直接往固城而去,晚上他們應王府太醫要求,在永清縣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繼續趕路,就這樣隔著兩天歇一夜,中途換了三次馬之後,終於到了一個叫吳家堡的地方。

蓉卿已近虛脫,蕉娘更是瘦了許多,強撐著靠在明期身上。

鰲立興奮的在車外道:“八小姐,我們到了。”蓉卿激動的掀開車簾,遠遠的就能看到用籬笆圍城的一座軍營,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打仗時行軍的陣勢,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軍帳,來來往往巡邏的士兵……

“走!”鰲立一揮鞭子,車又往前行了一裏路,立刻有侍衛過來攔住他們,又看清是鰲立,立刻將他們放行進去。

蓉卿是女子,總要有所避忌,所以他們在車中換了小廝的男裝,雖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

等鰲立告訴她,眼前的軍帳就是齊宵歇息的地方時,她的心又提了起來,從他受傷到今天已過了十來天,那麽重的傷勢便是在現代亦是要妥善處理,何況在這裏條件艱苦,她一路上都不敢深想。

鰲立遣散了巡崗的侍衛,蓉卿由明蘭扶著下了車,她飛快的進了軍帳,正與周老迎面相撞,周老也不看人,煩躁的破口大罵:“哪裏來的臭小子,橫沖直撞的尋死呢。”

“周老!”蓉卿紅了眼睛,一向講究的周老,這會兒頭發雞窩似的堆在頭上,雙目血紅,衣服也是皺巴巴的不知多久沒有換洗,看來,這些天他守著齊宵未離開才是,周老會一直守著,看來齊宵的情況並不太好,她哽咽著又喊了聲,“周老,是我!”

周老聞言一怔,打量著蓉卿繼而瞪大了眼睛:“丫頭!”蓉卿點著頭,問道,“您還好吧?”

“我很好,很好。”周老語無倫次,回頭去看屏風後頭,“五……五爺在裏面呢。”蓉卿點了頭,飛快的穿過屏風……

就看見床上趴著一人,腰腹以下蓋了件薄薄的毯子,後背上纏著一層層的白細棉紗,點點猩紅滲透出來,雖看不到傷的如何,但已經過了十來日還有血絲滲出來,可想當初傷的有多嚴重。

她止步於與床前,不敢再往前走,看著埋頭在枕頭上,頭面朝外的齊宵,閉著眼睛呼吸沈重,人也瘦了不少面色泛黃,劍眉橫在臉上仿佛連夢中也不安穩,蓉卿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想開口卻是咬住了唇瓣……

她見過許多模樣的齊宵,有冷酷俠氣的,有玉樹淩風的,有溫潤清朗的,有無賴逗貧的,還有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卻從來沒有見過脆弱的他。

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身後,蕉娘幾人也低聲嚶嚶哭了起來。

“周老。”蓉卿回頭看著周老,“他傷勢如何了?”她聲音壓的很低,生怕把他吵醒。

周老卻讓她不用擔心:“剛剛給他用了點軍中常用的麻夫桑,他剛剛睡著,不會吵醒他的。”周老說完又道,“一連燒了幾日,後背疼的睡不著,可還強撐著攻了一次城,雖只是假意造勢可也費了不少體力,致使傷口惡化了。”

蓉卿嘆氣,明明知道自己受傷了,還要逞強上戰場。

“讓太醫先看看吧。”蓉卿退了出來,請隨他們來的太醫給齊宵診脈,等著的時候她打量了一眼齊宵的軍帳,一張床一架屏風,一張方桌,桌上擺了許多信件和奏章,還有兩把半舊的椅子,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

“你們趕路也累了,快坐下歇歇。”蓉卿能來,周老當然很高興,他提了茶壺出去接了水進來,給蓉卿幾人倒了茶,蓉卿謝過問道,“我們貿貿然的來,不會給你們添亂吧?”

“不會!”周老朝外頭看了看,“一會兒我打個招呼,讓大家沒事不要過來。”又看看明蘭和明期,“不要隨意走動即可。”

蓉卿點了點頭,雖知道不妥,可她若是不來一趟,心裏怎麽也不會安心。

說話的間隙,太醫已經診好脈出來,蓉卿立刻問道:“王太醫怎麽樣?”王太醫擰了眉頭回道,“情況不太好,傷口有幾處已經化膿,只能等五爺醒來把膿和腐肉去掉,再重上一層傷藥。”他從藥箱裏拿了個瓷白細頸的瓶子來,“幸好來前王妃讓老夫帶了幾瓶禦賜的傷藥,應該會比普通的傷藥管用。”

蓉卿心又提了起來,沒有消毒,哪怕再小的手術都有極大的風險!

“我先去準備一下。”王太醫看了眼鰲立,“鰲大人,能否陪老夫去準備些東西?”

鰲立點了點頭,和蓉卿打了招呼就出了門。

周老和蕉娘道:“我在隔壁給你們再準備一頂帳子,離的近方便走動。”蕉娘謝過,又仔細問了些軍中禁忌,才放了心。

蓉卿穿過屏風在床前坐了下來,心疼的看著齊宵,周老說的麻夫桑,是一種類似於止疼麻醉的藥物,給他用這個,一定是非常疼的緣故吧?!她伸出手去卻又收了回來,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嘟噥道:“你怎麽那麽傻,避開就是,何必要做的這麽絕呢。”一頓又道,“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

齊宵依舊熟睡,蓉卿抹了眼淚,又道:“還送這麽多鋪子給我,誰要你的東西!”

她又心疼又惱怒,嘀嘀咕咕說了許多話,卻不曾覺察,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怔怔的看著她,仿佛不相信似的閉上了眼睛猛地又睜開……耳邊就聽到眼前小廝模樣打扮,卻依舊遮不住俏麗容顏的女子,恨恨的道:“把我做的那件道袍也打沒了,以後若再想求我做衣服,看我可還答應你!”

------題外話------

月票十五名,記得投啊啊啊啊

101 心念

蓉卿話落,擦了眼淚,無奈的看著齊宵。

這個傻子,有那麽多辦法,卻獨獨選擇了最委屈自己的。

輕嘆了一聲,她咕噥道:“怎麽還沒有醒,不會是麻夫桑用多了吧。”她知道這種藥用多了會有副作用的,以前她就接過一例麻醉過量致傷的醫患糾紛,心思轉過,她回頭隔著屏風問周老,“周老,什麽時候給他用的麻夫桑,怎麽還沒有醒?”又不放心的看了看齊宵,咬著牙將手指輕輕探在了他的鼻尖……

氣息微沈,但還有,她松了一口氣。

“半個時辰不到。”周老一邊和蕉娘說著話,一邊回道,“這些藥軍醫都有數,你就放心吧。”滿臉堆著笑,八小姐來了五爺怎麽還會有事。

蓉卿哦了一聲,又回頭打量著齊宵,或許是看他背上的傷情,她有些草木皆兵了。

齊宵闔著眼睛,就聞到鼻尖突然而至的一股幽香,微微一想就明白她在做什麽,她是怕自己死了,所以才來探他的鼻息吧。

他做夢也沒有想過,蓉卿會趕這麽遠的路,到軍營來看他!

蓉卿,蓉卿,你心裏一定是和我一樣,日夜念著的吧,所以才這樣不顧一切的到軍營來……

他恨不得立刻一躍而起,將她擁在懷裏,告訴她自己沒事,只是一點皮肉傷罷了。

想到這裏,他又睜開了眼睛,想要將她看個清楚,細細的眉,大大的眼睛像明月一樣襯托在小臉上,依舊清秀妍麗,可卻比他離開時又瘦了一些,是因為擔心他的緣故嗎?

目光又落在她擺在膝蓋的手上,兩只手緊緊揪在一起,激退了血色泛著青紅,很焦急煩躁的樣子。

蓉卿看著他後背上的傷,方才王太醫拆開了一些,她能透過縫隙看見裏面的紅肉,觸目驚心的令她心寒,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五臟六腑,胡思亂間手突然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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