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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隨即變了臉色:“世子妃,這件事情您可千萬不要和王爺去提,奴婢聽說昨晚上王爺還在府邸發了一通怒,您這會兒去說,豈不是正撞到刀口上去了。”

楊氏也知道,王爺正為這件事犯難,不只是那些人口糧的問題,而是一旦開了頭,到時候湧來北平的還不知多少人,北平現在的糧食也不多,若都供給了那些難民,到時候莫說他們這些老弱婦孺就是前方的軍士也要餓著肚子打仗了。

可是蓉卿說的也有道理,那些難民乃北平之根本,如今盧龍瘟疫百姓水深火熱,聖上都下令運藥材和遣太醫來,若是王爺棄這些難民與不顧,不免寒了百姓的心,甚至還在聖上心中,落了一個冷漠的印象。

楊氏明白,聖上剛剛登基急於樹立愛民如子的明君形象,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好,壞了名聲,難免不被聖上記恨。

她兩難的拿著書信,劉嬤嬤見沒有說動她,不由又道:“蘇姑娘向來是聰明的,她既是覺得這件事應該這麽做,為何她不去和王爺說,反而請您去說呢?”一頓又道,“足以說明,蘇小姐心中也明白,這件事一旦提出來,就是違逆了王爺的意思,落了王爺的面子啊!”

“我知道。”楊氏將信擺在桌上,蓉卿在裏面也和她解釋過,她並不奇怪蓉卿會讓她去說,畢竟比起蓉卿來她作為兒媳,更有說話的分量,只是這件事,她確實要三思而行……

“小姐。”木椿看著蓉卿,不確定的道,“太子妃會不會去和王爺提開倉賑災的事情?”

蓉卿搖搖頭,實際上她也沒有把握,楊氏有楊氏的考量和顧忌她能理解,可眼下她能商量的也就只有楊氏了。

下午,楊氏回信來,言辭間委婉的告訴蓉卿,這件事她辦不得……

蓉卿並不意外,提筆又給楊氏寫了封信,信中只說盧龍的疫情和百姓的苦處,又說起世子爺和齊宵以及蘇瑉,形態嚴峻他們在城外也不知怎麽樣了,瘟疫不同於別的病癥,但凡招染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信寫完她讓木椿將信送去了王府,楊氏沒有再回信。

等到第二日早上,城外已經餓死了幾個人,北平城中一片死寂,街上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不做停留。

木椿打探消息回來了,興高采烈的道:“小姐,王爺開倉了,命人在城外搭了十幾個棚子,將那些難民安置在棚子裏,遣了專人送水送幹糧過去,這會兒大家就不怕被餓死熱死了。”

蓉卿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問道:“可知道王爺為什麽改變了主意?”木椿眼睛骨碌碌的一轉,回道,“毓敏郡主到城門去鬧了一通,聽說是郡主騎馬要出城,守城的人不讓,郡主還抽了鞭子打了人……逼著人家開了城門,可城門一開外頭的難民就蜂蛹了進來,差點釀成了大禍,毓敏郡主也沒走成……”說著一頓又道,“後來王爺就讓人開倉煮粥了。”

蓉卿想到楊氏清清淡淡的樣子,不由失笑!

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如今城外的難民有水有食物,總歸是有著落了。

臨近七月,城外的難民被安置去了西山空置的軍營中,派了人專門照看,甚至有人在西山開了荒地,趁著時節種了谷物下去,不管怎麽樣,總算有生的希望。

但盧龍卻依舊沒有半點消息回來,蓉卿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她夢見蘇瑉和齊宵皆生了病,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被烈日炙烤著,旁邊蒼蠅嗡嗡作響……她猛地醒過來,滿身的冷汗。

“明蘭,明蘭!”蓉卿慌了神,明蘭聽見蓉卿的喊聲記得跑了進來,蓉卿抓著明蘭的手道,“去外院看看,周老回來了沒有。”

周老若是要回來,首先就會進來見小姐的,所以即便去也不過撲了一個空。

明蘭一走,蓉卿就清醒了過來,她拿了前兩天找出來的一本醫書,雖知道書裏不會真的有治瘟疫的法子,可她還是忍不住一本一本的翻,即使無用也能起到靜心的作用。

算算日子,周老走了也有半個多月了,怎麽還是沒有消息回來。

明蘭出去約莫小半個時辰,她沒有回來,反而是鹿子進來了,話語裏帶著一股難以言狀的興奮,他站在院子就大聲喊道:“小姐,盧龍拿下了,盧龍拿下來了。”

蓉卿聽著先是一楞,繼而狂喜她抓了一件褙子披上出了門,鹿子正興奮的來回在院子裏跺著步子,搓著手,見蓉卿出來他咧嘴笑道:“小姐,盧龍拿下了,剛才傳回來的捷報,絕對不會有錯!”

隱約的,似乎從城門的方向有歡呼聲傳來,一聲高過一聲……蕉娘也從耳房裏走了出來,和青竹和紅梅幾人楞楞的站在院子裏,好半晌大家才有了反應,蕉娘噗通跪在地上,念了許多聲的阿彌陀佛。

華靜芝也從隔壁過來,聽著眾人所言,也跟著笑了起來。

“遼王呢,遼王可抓到了?”蓉卿說著微頓又道,“遼軍是全部殲滅,還是收械投降了,城中是什麽情況可知道?”

面對蓉卿連串的問題,鹿子笑著回道:“遼王和遼王世子都死了,只有鎮南王下落不明,至於遼軍聽說死傷大半,繳械投降也不過十分之三。”他說著微頓,知道蓉卿還會再問,接著又道,“京都運來的藥材和大夫也都進了盧龍,世子爺下令封了城,全城抵抗瘟疫。”

蓉卿沒心思管鎮南王的死活,聽到遼王一死她就腿一軟靠在了明蘭的身上,她看著鹿子道:“這會兒是不是可以送信去了?能不能托人進城去打聽裏面的情況?”

“小姐,讓小人去吧。”鹿子早已經迫不及待,“公子身邊只有平洲,讓小人去將平洲換回來可好?”

蓉卿正要說話,鹿子又道:“您放心,小人還要照顧公子,一定多加小心!”

那邊正鬧著瘟疫,也不知道疫情到底怎麽樣,還不知道能不能進城,蓉卿猶豫的道:“……那你……”鹿子見她松了語氣,就又道,“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和四少爺一起,平平安安的回來。”

蓉卿只得點了頭:“那我寫信給你帶去。”便進了房裏,給蘇瑉以及二夫人各寫了一封信。

鹿子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城,北平的城的狀況依舊沒有改變,但氣氛明顯要比以前松弛了許多,雖還有瘟疫在但遼軍卻終歸被瓦解了,七夕的那天八百裏加急的聖旨從京都傳來,聖上升了趙庭輝為宣同總兵,又另從甘肅調了一位姓木的副將委任為薊州總兵,令二人率軍清掃遼東,將遼王家眷捉拿歸案送入京中宗人府審查。

因鎮南王下落不明,聖上責令加緊尋找,生要見人活要見屍!

蓉卿這才覺得奇怪,鎮南王當初跑去天津衛,齊宵和趙均瑞以及蘇瑉都在那邊,兩萬兵馬他們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剿滅,怎麽就獨獨逃了一個鎮南王?!

不過只要鎮南王不要出現在她面前,他是死是活與自己無關。

“小丫頭。”蓉卿和華靜芝一起,正在屋檐下看明蘭和明期曬著頭發,聽著蕉娘說七夕節的傳言,院門口就出現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蓉卿看著一驚猛地站起來,激動的喊道,“周老!”迎了過去。

周老瘦了許多,下巴下的花白胡子也不知什麽原因只剩下了幾個稀稀拉拉的掛在臉上,衣服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冒著酸氣!

華靜芝拉住蓉卿,蓉卿拍了拍她的手。

“別怕!”周老笑著道,“這衣服我在山東的時候就換過了,因為買不到好衣裳,就和莊子裏百姓借了件舊衣服穿,本來只是幾個補丁,誰知道一出汗就成了這副樣子了。”

他語氣輕松,大家都笑了起來,華靜芝尷尬的朝他福了福。

蕉娘忙吩咐人去燒水,她親自去沏茶,蓉卿請周老進次間裏,她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那邊情況怎麽樣?死傷如何?我家中怎麽樣,可有消息?”一頓又道,“還有我四哥和齊公子,可都好?”

華靜芝輕笑,打斷她道:“周老剛回來,你怎麽也要讓他吃了飯喝口水歇會兒吧。”

她確實太急了,正要說話,周老已經點頭笑道:“好,大家都好。”,一一回道,“破城前四公子就將你姐姐和府裏的家眷都接出來了,府裏只留了你母親和祖母還有你的父親在家中,我來時特意陪著四公子去看過,一家人除了斷了糧到沒有染上瘟疫的。”

蓉卿心頭的大石落下,周老又道:“城裏的染病死傷的人數有近百人,幸好當初封了城,這會兒瘟疫並未有外傳的跡象,如今太醫和大夫都進城了,世子爺下令將所有屍體在城外虎賁石火焚,想必再過個一個月,疫情就能穩定下來了。”

不嚴重就好,蓉卿問道:“那我四哥和齊公子,都還好吧。”

“嗯,都挺好的,你送去的東西我交到他們手中了,只是當時戰事吃緊就沒有給您回信。”周老話落,蕉娘進來笑道,“您要不要先吃了東西,梳洗一番再和小姐慢慢細說?”

周老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失笑著站起來,蓉卿就讓蕉娘將飯菜端來,周老端了碗笑道:“……許多人沒有吃飽飯了。”然後聞了聞也不客氣,足足吃了兩大碗才舒服的放了碗。

喝了茶蕉娘讓木椿服侍周老回去梳洗,又歇了個午覺,臨晚周老才進來和蓉卿說起盧龍如何破城的。

蓉卿一直弄不懂,為何趙均瑞一直不下令攻城,雖說盧龍縣易守難攻,可城內外兵馬實力懸殊,也不至於毫無動靜,聽了周老的解釋她才明白,原來是遼王將城中能動的百姓悉數綁了掛在了城頭上,只要攻城首先祭旗的就是無辜的百姓,趙均瑞不得不猶豫顧忌。

直至拖了七八日,趙均瑞吩咐城外的士兵效仿古人,日夜不停敲鑼打鼓,吵的城中遼軍不能休息,持續了三天的鼓聲,到了第四天的夜裏,遼軍困盹不堪一個個東倒西歪的站著就能睡著,齊宵這才帶著簡王府的兩百飛燕衛攀上城墻打開了城門,又直奔衙門生擒了遼王。

周老說著餘光掃了一眼蓉卿,蓉卿心思向來敏感,不由問道:“怎麽了?”周老呵呵笑著打哈哈,蓉卿追問了幾次,他才支支吾吾道,“遼王被擒獲時,正和蘇大人在一起。”

周老語氣暧昧,蓉卿臉上轟的一下紅了個透徹,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勉強穩住問道,她過了一刻才問道,“遼王爺是如何死的?”她怕齊宵控制不住情緒,而私自將遼王殺了,遼王再返可依舊是皇室的人,沒有聖上的旨意,齊宵若真的殺了,可就是不敬天家威嚴的大罪。

八小姐是擔心五爺吧?周老笑瞇瞇的道:“沒有,我們五爺還沒抽出來手來收拾他呢,他帶著世子爺就吞金自殺了,說是寧站著死不跪著生。”還破口大罵了聖上,只是這話過耳便罷,他自不能再提。

蓉卿放了心,說起蘇容君的事情:“您前面說攻城前我四哥就將我七姐姐和姨娘幾人接了出去,那她們現在都回家去了?”

“嗯。”周老點頭道,“她們幾個女子總不能一直住在軍營,不過蘇七小姐去了到是做了不少的事,跟著軍醫一起醫治傷兵,送醫問藥幫了不少的忙,如今在軍中許多人都念著七小姐的恩呢。”又拍了拍自己腳上的鞋子,“這就是小姐帶著身邊的丫頭和兩個姨娘連夜做出來的!”他們幾人一人一雙,手藝也極好,就連世子爺也穿著的。

蓉卿也笑了起來,為難時刻蘇容君不顧身份和男女大防戒條訓規,幫傷兵療傷上藥,對於她來說已是莫大的進步和歷練,蓉卿也替她高興。

過了幾日,北平戒嚴也松了下來,城門外的難民聚集在一起,給簡王爺長磕了三個頭,高呼王爺九千歲……甚至還有人回到家中,就給簡王爺做了泥像,日夜供奉香火……

不但北平就連遼東的的百姓,也都念著簡王爺的好。

城中百姓敲鑼打鼓整整熱鬧了三天,蓉卿卻又有些惶惶不安起來,同樣的軍功聖上卻只升了趙庭輝,聽說還賞了百金和良田,卻對簡王功勞只字未提,這樣的舉動不免讓她不安。

好在她送出去的信接二連三都有了回信,蓉卿先拆開了二夫人的信,二夫人信中略說了當時她在府中的情景,家中的亂了套婆子丫頭們惶恐不安,她怕有人偷偷跑出去帶了瘟疫進府,又怕街上的人為了活命躲進府裏,就下令將府中所有的門都鎖上,若有進出者一律亂棍打死。

好在她用了雷霆手段後,家中總算安定了下來。

只是太夫人沒了藥吊著命,身體每況愈下,她就帶著胡媽媽搬去了慈安堂,輪流伺候在太夫人床前……雖日夜難熬,卻總算挨過來了。

還囑咐蓉卿不要擔心她,蘇瑉送了米糧進來,解了燃眉之急,但盧龍疫情未絕讓蓉卿千萬不要回來。

蓉卿看了信嘆了口氣,二夫人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可她卻能想象出,當時她是什麽樣子的感受,外面瘟疫肆掠屍橫遍野,家中亂糟糟一片連饅頭青菜都斷了,下人們為了活命什麽事都能做出來,她一個人撐著偌大的府邸,心裏怎麽會不惶恐不害怕。

幸好平安度過了,若真出了事可怎麽辦!

她收了二夫人的信,將蘇瑉的信拆開,裏面寥寥幾句提到他很好,讓她不要掛念,最多還有一個月,他們就能班師回來了。

蘇容君的信中不見失落,字裏含間都是她在軍中的見聞和感動,蓉卿能感受到現在的蘇容君似乎和以前的她已有了不同,還提到將來若有機會,她定要帶著姨娘回一趟蜀中,讓她有生之年回家去看看。

以前的蘇容君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卻是連回蜀中的這樣的想法都有,看來,這一次的劫難讓她成長了不少。

她還提起蘇瑉和齊宵,說的最多的卻是趙均瑞,世子爺英勇決策果斷,更是禮賢下士與士兵同吃住……蓉卿捧著信呆了半天,恍然想起來當初蘇容君看趙均瑞的眼神,隨即又想到楊氏笑盈盈溫婉的樣子。

生出擔憂。

齊宵的信事無巨細,皆是輕松明快的,只說了有趣的事情,至於城中如何,他自己這些天如何度過的只字未提,還說起蓉卿給他捎去的衣裳,蓉卿失笑連著看了幾遍才放下。

“蓉卿。”華靜芝笑著進來,見蓉卿滿臉的笑容,比前幾天輕松了許多,她笑著道,“齊宵可說了哪一日回來?”她來這麽久還沒有和齊宵見過面。

“說是還有一個月。”蓉卿笑著道,“現在盧龍依舊封著城門,不等疫情控制了,他們也回不來。”

華靜芝點了點頭,笑著道:“街上的鋪子也都陸陸續續的開張了,我們得空去成衣鋪子看看吧,再和鮑掌櫃見一面,看看布紡的如何了。”

蓉卿笑著應道:“好!”

家裏頭一派喜氣洋洋,大家走路腳下都帶著風似的,蓉卿和華靜芝一起去了花房,這些日子心神不寧的她也沒有心思來看這些花,如今來看卻發現好幾株牡丹都開了花,她高興的道:“搬三盆送去外院,將四少爺和齊公子以及周老的房裏各擺一盆。”

明蘭笑著應是,和青竹紅梅一人抱了一盆去外院。

蓉卿和華靜芝在花房裏待了一下午,回到房裏鮑掌櫃來了,說起布料的事情,等過幾日將布都收了,四少爺回來請他和王爺提一句,染布坊也能開業了,又說起燒鴨鋪子的事情:“……不如將牛記燒鴨鋪子供貨的事情也交給他,他和東街的一家車行常有來往,往後從順德送鴨子到北平來,也能順帶將棉花一起帶回來。”

華靜芝對染布坊的事情比蓉卿想象的還要上心,和鮑掌櫃聊了許久,說到興起時華靜芝還拿了筆墨一一記下來,蓉卿看看天色就留了鮑掌櫃吃飯,請了周老作陪,吃過晚飯鮑掌櫃才回去。

北平城中漸漸恢覆了原樣,聽木椿說遼王的家眷已經被趙庭輝悉數抓獲押解回京,歷時七個月的遼王起兵,徹底湮沒在歷史的洪流中。

盧龍的疫情在八月初傳來的捷迅,疫情總算控制了,雖死傷千人,但總算已經沒有人再感染,蓉卿也再次收到了蘇容君的信,說五哥的婚事快要到了,可是眼下家中亂糟糟的,二夫人請示了太夫人,說將婚事推後兩個月,到十月初再辦,太夫人如今也不像以前,家中事事都要聽她的,所以二夫人說起時她並沒有反對,只是令人意外的是,蔣家卻是沒有同意,只是將日子從原來的八月初五改到八月二十。

這樣一來,家中就要忙著五哥的婚事……

看來蘇瑉應該要等吃了蘇崢的喜酒才能回來了。

蓉卿回了信,又讓人捎了一千兩的銀票過去,她手中剩的錢也不多,染布坊還要投錢,成衣鋪子和燒鴨鋪子都沒有收回成本,能拿出來的也只有這些,只不過蘇容君回信時,卻說了許多感謝的話,還提到趙均瑞,說太子令人送了一匣子的東珠作為賀禮,她看過那東珠,每一顆都有指甲蓋的大小,二夫人當下就讓人補送了一般去了蔣家,意思讓蔣家將這東珠做嫁妝的第一擡,再擡回來。

這樣一來二去轉眼到了八月,蓉卿準備了中秋節的節禮又單獨給蘇崢備了五百兩的賀禮,請了周老送去盧龍,她原想送些旁的東西,可一想到對於家中來說,如今銀子可能是才是最實用的。

八月二十的很快就到了,蓉卿不知道婚禮到底辦的熱鬧不熱鬧,但木椿和從盧龍回來的軍士們打聽到,說是劫難之後的第一場喜事,不但蘇府就是整個盧龍的百姓都出動了,蘇二夫人就開了三天的流水席,雖菜品不多但卻是比任何一次都要熱鬧。

蓉卿聽了和蕉娘道:“等五嫂進了門,母親也能輕松一些了。”蕉娘唏噓道,“當初只當二夫人死了心,以為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想到她卻是想明白過來,人生在世怎麽活都是那麽幾十年,何必逼的自己無路可走呢。”

八月二十九,趙均瑞凱旋而歸,北平城中鞭炮喧天,百姓夾道歡迎大軍進城,明蘭和明期也帶著丫頭上了街,回來明蘭疑惑的道:“怎麽沒有看到齊公子?”

“他不在也正常。”蓉卿將齊宵的直綴收了線,不由失笑,原本做的是春裝,現在到好,直接變成秋裝了,“他沒有得皇命,他自是要低調行事才好。”

明蘭哦了一聲,替齊宵不公:“這一次可都是王爺的兵馬出的大力,那個什麽趙總兵就是一個繡花枕頭,現在論功行賞,反而沒有簡王爺的事,連帶著我們少爺和齊公子也沒有得嘉獎。”

遼王造反,簡王即便打了勝仗也是履薄冰戰戰兢兢,哪裏還敢和聖上討賞,就算是聖上賞了只怕簡王也不敢要啊!

大軍京城,簡王爺肯定是要犒勞三軍的,蘇瑉要回府也要到明天早上了,蓉卿吩咐大家擺了飯,和華靜芝坐在一起,華靜芝問起齊宵來:“怎麽不見他回來。”

“許是避開北門從南門進來了吧。”蓉卿喝著茶,說的有些心不在焉,華靜芝哦了一聲沒有再問,兩個人又聊了幾句鋪子裏的事情,華靜芝就帶著翹荷回了自己的院子。

蓉卿洗漱好遣了明蘭和明期去歇著,她找了盤扣出來,將給齊宵做的直綴上的盤扣縫上,忽然窗口一陣涼風灌了進來,蓉卿擡頭去看,就瞧見齊宵正笑盈盈的站在床邊。

“你翻窗翻成習慣了。”蓉卿丟了衣服站起來,朝他翻了個白眼,問道,“不都去王府吃酒嗎,你怎麽沒有去?”

“我與王爺告了罪,就先回來了。”齊宵穿著她送去的那件墨綠的直綴,笑容溫潤玉郎清風般走了過來,“可有的吃的,我還沒有吃晚飯呢。”話落,一派嫻熟自然的看著蓉卿。

蓉卿失笑,讓明蘭去將竈上溫著的飯菜端進來,明蘭進來時看見齊宵驚訝的道:“齊公子你怎麽進來的?”見了鬼一樣的四周去看,“奴婢怎麽沒有看見您。”

齊宵不言,蓉卿只得給他圓場:“你別管了,替我在外面守著,別讓蕉娘知道。”

明蘭就暧昧的看了眼蓉卿,又看看齊宵,嘟著嘴道:“哦。”一步三回頭的出去。

“好了。”蓉卿把食盒拆開,端了裏面的飯菜放在桌上,“我看你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有門不走偏要爬窗的劣跡。”

齊宵輕笑,拿了筷子雲淡風輕的吃著,蓉卿在他對面坐下,靜靜的看著他吃飯,腦海中就浮現出周老說的話來:“五爺還沒有動手,遼王就自我了斷了……”她心中微酸,低聲問道,“臨安侯的事……你……”

齊宵不過吃了幾口,便放了碗筷端茶輕啜了一口,擡眸看著蓉卿,眼底有著毫不掩飾的歡喜,他回道:“事情都過去了,我沒事!”蓉卿在關心他。

“那就好。”蓉卿笑著道,“我就怕你過不了心裏這關,見到遼王就一劍將他結果了……”話落她又想起來九蓮庵的事情,才覺得自己的擔心確實有些多餘了,若齊宵只是要殺遼王,早就有無數機會了,又怎麽忍到今天。

齊宵垂了眼簾看著茶盅裏漂浮的青綠茶葉,浮動著細小的泡沫,他沈吟了片刻回道:“我也想提著他的頭顱去祭拜祖父,只是……”露出少有的少年血氣方剛,“我怕他的血臟了祖父的墳頭。”

蓉卿嘆了口氣,安慰他道:“想必臨安後在天之靈知道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也會為你高興的。”

齊宵笑笑沒有說話,兩人之間縈繞一股的淡淡的悲涼,過了許久蓉卿打破沈默,問道:“我五哥成親熱不熱鬧,聽說開了三天的流水席?”

“嗯。”齊宵將婚禮上的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遍,“……蔣家不虧是百年大族,在如此逆境中原將女兒嫁如蘇府,頗有名士之風。”

蓉卿也讚同,就是不知道蔣家小姐為人如何,若是能和蘇崢琴瑟和鳴,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蓉卿。”齊宵投來目光,有些心疼的看著她,蓉卿看著心頭就是一跳,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齊宵微頓,似乎在考慮這件事要不要和她說,想了想還是道,“你的父親,也隨著遼王家眷一起,押解入京了。”

蓉卿猛然想起來,和蘇容君來去幾封信,她都沒有提起過蘇茂源。還有齊宵,難怪他剛剛說蘇家是在逆境中,原來蘇茂源被聖上問罪了。

“那會不會連累我大伯父和三哥?”蓉卿心裏提了起來,不安的道,“我三哥的事情還沒有定罪,這一次父親又和遼王摻和在一起,聖上會不會因此而懷疑我三哥和大伯?”

齊宵搖搖頭:“不好說。”他看著蓉卿有些不忍的道,“不過,榮恩伯在太子府邸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當初長生不死藥聖上亦是知情的,若他念舊情你伯父就不會有事。”

也就是說,若是聖上不念舊情,那蘇家就成了皇家鬥爭中的炮灰了。

她不由生出一身冷汗來,齊宵柔聲道:“我已寫信去京中,請永定侯替蘇家打點,聖上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不會有事的。”沒有請父親涼國公打點。

“嗯。”蓉卿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一想到蘇茂源就狠的牙根癢癢,她怕他連累家人,最後大家還是被他連累了,“只能希望聖上能念著大伯父為朝廷效力多年,饒他和三哥一命。”若不然,蘇氏滿門都難保了。

齊宵又安慰了她幾句,目光微轉就落在她方才拿在手裏的那件衣服上,眉梢輕輕一挑,蓉卿並不知道他所想,撥弄著手裏的杯盅:“你這次到北平助簡王平亂,聖上那邊知道不知道,會不會責難與你?”

齊宵收回了視線,凝眉道:“無妨,我既無要職在身,亦無君命受領,只以一介平民之身助了世子爺平亂罷了,聖上若真要責查也要名正言順才是。”

蓉卿卻沒有寬心,在聖上眼中齊宵即便要幫也該去幫趙庭輝才是,反而去幫了藩王:“真的沒事?”

“沒事。”齊宵說的雲淡風輕,蓉卿看著他,仿佛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似的,惹的齊宵輕笑,她才慌亂收了眼神,斂了心思。

兩人對面輕聲細語的說著話,蓉卿又問了鎮南王的事情,齊宵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轉而又恢覆了原樣,回道:“鰲立說將人追到天津衛,他看著鎮南王進了一家客棧,可是等他進去時,卻沒有找到人,至此到遼軍兵敗,也沒有找到鎮南王。”

這麽說,鎮南王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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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重提

蓉卿想到鎮南王那句:“等我十裏紅妝娶你入門……”心頭不由微涼,問道,“他會不會趁亂逃到海上去了?”

齊宵想也沒有想,否定道:“不會,三沽口戒嚴,便是插翅也難飛。”所以他才覺得狐疑,當時鎮南王已經重傷在身,身邊死士都已經傷亡,他憑一人之力想要出海難於登天!

鰲立武藝並不弱,鎮南王卻在他眼前消失了,既不是能從海上逃走,蓉卿也覺得事情很蹊蹺。

只是人沒有找到現在說什麽也都只是猜測,她收了心思,起身從床頭拿了個匣子出來,擺在桌上:“你走的時候交給我的,現在你人回來了,就還給你吧。”

是齊宵走前給她的銀票,時候蓉卿點算過,一共是八萬兩。

對於蓉卿來說,這已經算是天文數字了,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齊宵沒有接匣子,雲淡風輕的道:“你不是要開染布坊嗎,這就算是我入的股吧。”蓉卿愕然,揶揄的道,“齊公子,這八萬兩您若是投進去了,那我們也不用入股了,都歸你便是。”

齊宵抿唇略微沈吟了一下,笑著道:“……何必算的這麽清楚。”語氣頗為暧昧。

“怎麽不算的清楚。”蓉卿瞪了他一眼,點著匣子道,“往後若是沒了,你可別回來和我要!”

齊宵點頭,含笑道:“不要!”蓉卿也不想兩個人拽著錢字推來推去,齊宵既是要入股,那就算她大股就是,也不用太計較,她將匣子又收了起來,回頭看著齊宵道,“蕉娘見我房裏還點著燈,一會兒該來了,你早點回去歇著吧,明天請周老和鰲立一起吃飯,大家也都聚一聚!”

這一次,齊宵沒有故意拖著不走,微微頷首:“嗯。”站了起來,視線在床上一脧,“你也早點休息。”

蓉卿順著他的視線飛快的朝後瞥了一眼,眼中斂了笑意,催著齊宵快走,齊宵無奈只得又從窗戶上翻了出去,蓉卿看著他忍不住輕笑,齊宵回頭看她,眼中浮現出促狹之意,笑道:“你不是提過想要騎馬嗎,不如我們去城外走走吧。”

“現在?”蓉卿愕然,擺著手道,“若是被人看見,還不定明天傳成什麽樣呢。”話落,又見他面上含笑,就知道他打趣自己,不由嗔道,“快走,再不走蕉娘要把你當梁上君子一樣打了。”

齊宵垂目打量了一眼自己,又挑眉看著蓉卿,含笑道:“若能看見你,便做那梁上君子也無妨。”

“油腔滑調!”蓉卿忍不住笑,目送齊宵一跳一躍無聲無息的出了院子。

她關了窗戶,明蘭就推門走了進來,一邊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邊就拿眼脧蓉卿,蓉卿笑著敲她的頭,啐道:“想什麽呢!”又道,“不準和蕉娘說。”

明蘭哦了一聲,嘟著嘴又在房裏掃視了一圈,才出去。

蓉卿又在床邊坐了下來,拿著袍子在手裏,也忍不住輕笑,誰能想到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齊五爺,能做出這種夜半翻墻的行徑來,還嬉皮笑臉的賴著不走!

齊宵回了外院,鰲立正和一位穿著石青色短葛包著同色頭巾的男子在院子裏等他,見齊宵進來鰲立抱拳道:“五爺,京中來信了。”話落,指了身邊的男子介紹,“這是五軍都督府的肖大人。”

“齊五爺!”被稱作肖大人的男子抱拳行禮,齊宵微微頷首,沈聲問道,“你從京都來,有何事?”

肖桐追隨的是涼國公齊瑞信麾下,年紀不大但人很機靈,齊宵曾有過幾面之緣。

“在下奉國公爺之命,給五爺送信。”肖桐看著眼前的齊家五公子,就想到京都關於涼國公府的傳聞,具體的事他不清楚,但卻知道齊五爺性情冷漠,從不與人多言,因受臨安侯親自督教武藝更是出神入化,在京中與他一般年紀的公子少爺,都敬他為首,但凡是他所言之事,大家都不敢有所悖逆,雖然這幾年因涼國公府事情不斷,臨安侯又出了事,他甚少在京中走動,但若大家聊起來,還依舊語含敬意。

齊宵撇了一眼肖桐手中的信,面無表情的接過來,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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