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凈聞言，也沈默了。

又是半晌的沈默之後，蘇如凈問：“這就是你猶豫著不跟小容雙修的原因？”

“是……也不是。”風染衣說道。“於我而言，我的道侶只能是照小容，我不考慮與其他人結道侶。我如果放棄飛升，我也還有幾千年的壽元，足以陪小容到她飛升那一刻。問題是，度完劫後，只能多留一百年，否則，就視作放棄飛升了。這個，小容是知道的，要瞞過她，不容易。”

“小容現在的境界已經穩定了，卻沒有急著與她雙修，一方面確實是答應過小容，要補她一個盛大的、完整的雙修大典。二是，小容晉階慢些，我們就可以多在一起一些時日。第三，還有一個原因。以小容現在的資質，是一定能夠飛升的。而我卻，不能去仙界陪她。如果保有純陰之身，她將來也好另結仙侶。”

“得知小容是魔族之人後，讓我更加堅定了放棄飛升之心。因為即便是我虛與委蛇，成功飛升了，與無法與小容一處。只是，絕對不能讓小容知道我的這個打算。”

蘇如凈沈默了會，說道：“你是想瞞著小容，等她先飛升？”

“嗯。”風染衣說道。“我覺得你之前說的那個方法或許可行。”

“說她不一定飛升會去魔界，所以讓她先飛升看看，然後你再決定飛升與否？”蘇如凈問。

風染衣輕頷首：“是這個。”

“那怎麽解釋你可以留在這裏超過一百年？”

風染衣說道：“這個，我還在想。或者，你有什麽好的說法？”

蘇如凈想了想說道：“你要瞞過小容，除非你能讓她在百年內先飛升。不然，她肯定會懷疑的。”

於是，話題又轉回來了。如今黑龍王直接投降了，他們也就沒有了戰勝黑龍的那份功德。現在就算是他們雙修了，溫小容在百年內飛升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就說，是師父幫我向天帝申請的特赦令，可以多留五百年……怎麽樣？”

蘇如凈問：“理由呢？”

對啊，理由呢？現在既無妖獸之亂，黑龍王也被囚在小石潭，老實得像一條泥鰍。他連多留一百年的理由都十分牽強，更何況，還要在此逗留超過一百年之久。

看風染衣陷入了沈默，蘇如凈說道：“這事先不談了，還是重新來說菡萏是如何知道小溪兒是汀蘭轉世這件事情的。你剛才說你師父，難不成，乾越真人還特意去入菡萏的夢，告訴她這件事情嗎？”

這也未免太荒唐了。而且，乾越真人應該也不致於這麽無聊。

“師父不會去找菡萏。”風染衣略作停頓，回眸看向蘇如凈，神情凝重地說道。“但是，有可能會去找溪兒。”

蘇如凈的臉色一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乾越真人……不至於吧？”蘇如凈感到有些難以置信。因為這個因果，風染衣無法飛升。乾越真人愛徒心切，入夢去找風染衣加以提醒，這個他可以理解。但是，還去找了阮溪吟，這就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了。

風染衣說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了。或許，真的是另外有人蔔算出了這件事情。但是，我想不出來還會有什麽人會去蔔算溪兒的前世……你那有線索麽？”

蘇如凈搖頭。這種可能性，他早就想過了。蔔算一個人的前世今後，是屬於竊取天機範疇的，一個不慎，就會招來天譴。就像當初的雲天盈，就引來了天火焚身之罰。

他實在想不出阮溪吟身邊、或者自己身邊，存在著這樣的人。

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個定論。

“我先回去了。”風染衣站起身，飄然來到門口的時候，忽而想到什麽，又停下腳步，說道。“我無法飛升這件事情，絕對不要讓小容知道。”

風染衣走後，蘇如凈獨自在屋裏坐了會，才喚了名弟子進來，讓他去將阮溪吟找來。

很快，阮溪吟就來了。她穿著一襲淡萌黃色的法衣，膚白勝雪，眉目如畫，清盈出塵的氣質中，又帶了絲絲溫婉，一如當初的月汀蘭，讓人一見就會存有好感。

“師父，你找我？”阮溪吟問。

蘇如凈將一忽兒泛起的回憶壓制回去，朝著她淡淡笑笑，示意她坐下後，便問起她最近的修煉情況。

阮溪吟說自己結嬰後，心境還算穩。她準備元嬰大典之後，就繼續閉關。

蘇如凈勸道：“縱然心境還穩，也不要太急著繼續晉級，不如出去走走，增長些閱歷。”

阮溪吟也沒有反駁，只乖巧地應了聲“嗯”。

蘇如凈沈默了會，看著她，問道：“菡萏仙子死了……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知道，聽師弟師妹們說了。”阮溪吟說道。“聽說是仙君幫她除去冰凰的時候，失手了，然後，她就被冰凰反噬了。”

“師父……”阮溪吟遲疑了一下，又問。“仙君怎麽會失手呢？以仙君的修為，這樣的小事，應該不可能失手的才是。是不是他記恨菡萏仙子害過師姐，所以故意失手的啊？”

“仙君沒有失手。仙君是答應救她的，仙君是光明磊落的人，他既然答應了，就絕計不會有‘故意失手’的情況。”蘇如凈頓了頓，輕輕地嘆出一口氣之後，方才解釋說道。“菡萏是自己絕望了，自己放棄的。”

“自己放棄？”阮溪吟不解地問。

“之前幾天，菡萏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裏。我帶她過去找仙君的時候，路上她曾經問我，如果不是她姐姐的原因，我和仙君會不會對她這麽好。其實，那時她的情緒就有些不對了，我明明發現了，卻沒有重視起來。”

蘇如凈深深地喟嘆：“如果那時，我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或者追問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或許她就不會那麽絕望，不會絕望到想要放棄自己的性命……”

阮溪吟微微一怔，在蘇如凈的目光看過來之時，快速地定了定神，出言寬慰道：“師父，這也不能怨你。想必菡萏仙子也是考慮了很久，才選擇的這條路。我聽人說，敢於放棄自己生命的人最無畏。菡萏仙子既然勇敢地選擇了，逝者為大，我們能做的，也只能是支持她的選擇。所以，師父也不要自責了。”

蘇如凈沈默了會，嘆聲說：“我沒事……你回去吧，好好準備元嬰大典的事。”

“嗯，師父，那我告退了。”阮溪吟恭敬地行了個禮，就轉身出去了。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蘇如凈忽而又喚道：“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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