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 有心了……”康熙看著面前這個並不算特別寵愛的孩子，面色頗為覆雜，看樣子像是想到了什麽, 眸子裏忽而閃出了冰冷的神色，就像是厚重的冰塊崩裂成細碎的冰碴，他一邊配合著溫行的檢查, 一邊緊緊盯著四阿哥，沈聲道，“老四，外面什麽情況？”

姜還是老的辣。

四阿哥面上不動聲色，可心裏輕嘆一聲，到底是做了這麽多年皇帝, 他的汗阿瑪一如既往的目標明確。

即便是生著重病, 也不忘關註朝堂。

不過四阿哥在這時候突然有點奇怪的感覺，他看著康熙的眼睛，依稀能從裏面看出些帝王特有的寒涼與狡詐, 縱然病入膏肓，可其中還是蘊藏著熠熠的神采。

這樣的一個人，當真全無後手麽？

就像剛剛那樣無力地躺在床上, 像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兇惡的、養不熟的白眼狼將他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四阿哥心裏一突，看著皇帝暗藏精光的眼睛, 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

……照理，皇帝身邊應當還有不少可用之人，汗阿瑪也不是那等無用的昏君。

怎麽會這樣輕易就被明相的人馬給制住了？

是當真病倒, 沒有餘暇去發號施令, 還是說明相勢力太大, 連皇帝都沒有辦法抵抗？

又或者……四阿哥想起了一個令人遍體生寒的可能，難不成這場病是蓄謀已久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

若真的是這種情況，那康熙此次生病，無論是將計就計，還是蓄謀已久，最終目的應當都是為了……排除異己。

什麽是異己？對己二心者便是他要排除的異己。

“老四，咳咳……”康熙不可抑制地咳了幾聲，瞧著撕心裂肺不似作偽，緩過勁兒來之後，康熙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沒擡頭，接著道，“老四，怎麽不說話了？說說看，外面……咳咳……成了什麽局面？”

四阿哥定了定心神，隨即鎮定道：“回汗阿瑪，這些天葛爾丹倒是沒什麽異動，朝堂上卻是亂成一團，太子被查出吸食逍遙散，大阿哥正揪著這一點不放，與太子針鋒相對。”

四阿哥說到這，微妙地頓了頓，擡起眼，與康熙對視，緩緩道：“朝中隱隱分為太子黨與大阿哥黨兩派。”

這話一說出來，帳中一滯。

正在沈默吃瓜的無辜群眾溫行難以察覺地抖了抖，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妙之感。

沒有哪個帝王會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為了爭位公然對抗，哪怕他清楚這是因為他重病的緣故。

為帝者，最忌諱結黨營私。

朝中分為太子與大阿哥兩黨，那豈不是就將他這個皇帝排斥在外。

但他滿心的抱負尚未實現，雖生了重病，可還沒咽氣呢。

康熙的面色肉眼可見的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倏地黑了好幾個度。

“好啊，真是好的很啊！”康熙不怒反笑，呵了一聲，眼睛迸發出冷意，“他們好大的膽子！”

四阿哥瞧見康熙這樣怒氣沖沖的樣子，心裏竟然奇異的沒有半點懼意。

也許是因為康熙現在正生著重病，形銷骨立，大大沖淡了他平日裏的威嚴。

四阿哥眼神有些奇異。

“老四，”康熙說著說著話風一轉，意味不明地轉過頭看著四阿哥，輕聲道，“你說朝中分為兩派，那在大阿哥與太子之間讓你選一個，你選誰？”

四阿哥呼吸一滯，擡起頭與康熙對視，看著康熙精光內斂的眼睛，他倏地失語。

這……這是個送命題。

無論他選哪一個，康熙都會認為他心存反心，與那兩個人一樣要在康熙重病的時候搞事情。

但凡他敢說出其中一個人名，等待他的極有可能是康熙的秋後算賬。

怎麽答，答什麽。

現在是擺在他面前的不可繞過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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