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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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過年了，格洛瑞亞想要采摘幾束鮮花親手裝扮她的宮殿，就讓娜塔莎嬤嬤先回去為她準備下午茶甜點。
正好有守護騎士在身邊，娜塔莎沒有多想便放心地離開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剛走出小亭子，格洛瑞亞撞上了一位陌生的青年。
現在正好是四點整，國王陛下對於後花園的限制剛剛打開。不應該這麽快就有其他人進入後花園中心範圍。格洛瑞亞看著青年茫然困惑的臉，看起來不像故意的。
她皺著眉問道：“這位先生，您怎麽會在這裏？”
青年顯然認出了格洛瑞亞，她那頭罕見的金發和純金的眼眸，帝國上下沒有人不知道她。
“日、日安，尊貴的公主殿下！”
他熱切地回答格洛瑞亞的困惑，“是格林蘭德公爵家的小姐，她在花園門口說將手帕忘在了茶歇室，帶著侍女回去尋找，讓我先去花園的亭子等她。”
啊，果然......
格洛瑞亞毫不意外地嘆了口氣。
又是老熟人搞的事情。
--
露西亞·格林蘭德，王城裏另一位家喻戶曉的貴族少女，下一任太子妃的熱門人選。
她瘋狂癡迷帝國的伽洛特太子，可伽洛特殿下一心政治，偶爾閑暇也全部給了妹妹格洛瑞亞公主，從不搭理露西亞的邀約。
露西亞倍受冷遇，竟然把怒火全部轉移到格洛瑞亞身上。
她帶領沙龍上其他貴族少女一起孤立格洛瑞亞，批判公主殿下是趴在哥哥脖子上吸血的可憐蟲，十六歲的年紀還沒有定下婚約，以後一定是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女孩們間的謠言瘋傳，把格洛瑞亞傳成傲慢、無禮、趨炎附勢只會討好兄長過活的壞女人。
可這些謠言又只限於女孩們間流傳。
在其他貴族青年面前，她們又恢覆了優雅可愛的淑女模樣，仿佛世界上最純潔無暇的天使。
--
露西亞鬥志昂揚，沒想到的是格洛瑞亞壓根不按正常套路出牌，她不把女孩們的孤立當回事，直接讓國王陛下公開宣布：
“格洛瑞亞公主身體不好，為了好好休養，暫時不參加一系列沒有意義的社交活動。”
沒、沒有意義！！？竟然敢說她組織的沙龍活動沒有意義！
露西亞差點鼻子都氣歪了。
但說這話的人是西塞爾最高統治者國王陛下，露西亞只能忍著滿腔怒火，還要提著裙擺在陛下面前強顏歡笑著附和。
自此，露西亞小姐和格洛瑞亞公主殿下的梁子就徹底結下了。
——雖然是露西亞單方面的。
但也耐不住她天天給格洛瑞亞找麻煩，三天兩頭的在宴會上擠兌她。自以為格洛瑞亞不會拿這些小女生間的事兒去麻煩日理萬機的國王陛下，愈發變本加厲地說她的壞話。
可沒想到，格洛瑞亞完全不按照正常淑女的操作，她竟然真的！真的！一扭頭，直接去找國王陛下告狀了。
格洛瑞亞：爸爸願意寵我，當然事事都要找爸爸！
露西亞怒氣沖沖來找她對峙，格洛瑞亞一臉天真懟過去：“怎麽，你沒有爸爸嗎？”
露西亞：“......”
她當然也有爸爸，但她爸爸只會罵她丟人。
然後露西亞又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就在格洛瑞亞以為她終於消停，不會來打擾自己生活，這位小姐又帶著她的新計謀，沖到了格洛瑞亞面前。
--
這位面孔陌生的倒黴蛋炮灰青年，顯然不知道她和露西亞之間的歷史矛盾。
他激動地握緊雙手，臉上泛著熱切的光。
凱頓子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如此幸運，隨便在花園逛逛就遇到了傳說中的明珠公主，格洛瑞亞殿下！
“您的光輝與美麗，是這樣的耀眼，讓整座花園的鮮花紛紛黯然失色，羞愧於陪襯您的裙角。”
青年脫口而出，激動至極：“讚美神主的偉大！”
公主殿下比傳言中更加美麗！
蓬松茂密的金色卷發，深海明珠般瑩潤雪白的面龐，卷翹睫毛下一雙神明恩賜的金眸，清澈的眸光明澈如水，輕輕眨眼，仿佛億萬星辰墜入她眼底星河。
她並未用奢華的大裙撐打扮自己，只是鬢邊別著一朵剛從花園摘下的白色薔薇，花瓣間晶瑩的露珠，也比不過公主自身的光輝。
青年當場就想吟唱一首讚美詩，為純潔美麗的格洛瑞亞公主殿下。
格洛瑞亞：“......”
露西亞從哪裏找來的神經病！
怎麽還當面就給她開始念詩了呢？
--
格洛瑞亞敷衍地笑了笑，誰知道對方像是得了無限的鼓勵，腳步急切地向前走了幾步，直直來到了格洛瑞亞的面前。
語無倫次的介紹自己：“公主殿下，在下是詹姆斯·凱頓，家父老詹姆斯·凱頓是邊境凱頓城堡的守城侯爵。我、我今年剛成年，第一次受邀來王宮，參加明晚的新年舞會。”
成年的貴族將開始物色結婚對象，明晚盛大的晚會是留給年輕人們最好的交際場所。
格洛瑞亞倒退兩步：“......”
簡直就差把“跟我結婚吧”寫在臉上，這家夥哪個鄉下來的啊！
格洛瑞亞矜持微笑著，餘光掃了眼站在身側守衛的騎士埃爾斯塔，暗示他出面解決掉這個一腦子熱的凱頓青年。
而她作為優雅的公主，只需要站著微笑就好。
誰知道埃爾斯塔也一動不動，跟個又笨又重的大銀塊似的，直楞楞站在原地。
格洛瑞亞又使了個眼色，用力眨了眨眼。
埃爾斯塔繼續一動不動，擡頭挺胸，氣勢威風嚴肅，看都不看她一眼。
格洛瑞亞：“......”什麽木頭笨蛋！
氣得小公主在裙子下用力踹了他一腳。
笨蛋騎士依然巍然不動，只有格洛瑞亞自己踢得腳尖發痛。
格洛瑞亞：“......”
這時候裝啞巴比什麽時候都像，幹脆真的把他毒啞算了！
小公主郁悶地深呼吸了一下，真情實感疑惑：這種看不懂主人眼色的騎士，究竟是怎麽通過守衛騎士的考核的？？？
--
格洛瑞亞敷衍地提了下裙擺，揚著唇角禮貌但並不怎麽真誠的道：“很高興見到您，凱頓......”
青年立刻熱情提醒，臉色微微紅：“凱頓子爵，我今年剛成年，陛下還沒有賜給我獨立的封地。您可以直接叫我詹姆斯。”
格洛瑞亞再敷衍一笑，假意嬌弱地用扇子擋住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永遠真誠純澈的金眸，輕輕咳了兩聲。
“咳、咳咳......”
凱頓子爵關切道：“殿下，您多註意保重身體。”
格洛瑞亞立刻抓住機會，找借口離開：“嗯，謝謝您的關心，凱頓子爵，您真是個好人。我需要回宮殿休息了，再見，凱頓子爵。”
發張好人卡，希望這位笨蛋青年能懂。
可惜他不懂，還在追問：“公主殿下，您這、這就要走了嗎？”
凱頓子爵戀戀不舍，失落小狗似的垂著眼睛，張了張嘴想挽留格洛瑞亞。然而望著半藏在羽毛扇子後格洛瑞亞絕美嬌弱的容顏，頓時迷得暈乎乎找不到北，什麽都想要答應她。
“好......好吧，公主殿下。請您務必多多休息，我時刻為您向神明祈福，祝您健康快樂。”
格洛瑞亞又微笑了一下，這次她不再拖延，抓緊時間轉身快步往花園外走。誰知沒走幾步，又被一直註視她的凱頓子爵叫住。
“公主殿下——！”
有完沒完！
格洛瑞亞默默朝天上翻了個白眼，停下腳步。
“還有什麽事嗎，凱、頓、子、爵！”
凱頓子爵沈溺在格洛瑞亞耀眼如神明的金眸之下，壓根沒註意她語氣加重，紅著臉結結巴巴邀請道：
“在下......在下是否有幸，明晚邀請您跳一支舞？”
格洛瑞亞：“不可以，我明晚有約了。”
公主殿下的第一支舞向來都是和哥哥伽洛特殿下一起跳，他這個外來的楞頭青不打聽好王室宴會的流程，就敢毛頭毛腦的來赴宴。
格洛瑞亞這次真的猜不到露西亞在想什麽了。
語氣也逐漸不耐煩。
嬌氣傲慢的小公主本來就不是好說話的性子，再加上這位凱頓子爵嚴重影響她享受生活，只會拿一些無聊話題打擾她。
簡直罪不可赦！
凱頓子爵失落：“哦、哦好的。”
他默默望著格洛瑞亞離去的背影，哪怕被盛氣淩人的當面拒絕，也絲毫不生氣。
--
高大強壯的騎士很快擋住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凱頓子爵孤零零站在花園裏，仍不肯收回目光。
忽然，地上角落一抹淺淺的白色綢紗手帕，吸引了他的目光。
手帕一角繡著一頂黃金打造的王冠，頂端裝飾著璀璨耀眼的明珠。
——是格洛瑞亞公主的手帕。
看起來是剛才意外掉落在地上的。
可是......
她身邊那位守護騎士，參與過騎士軍團標準嚴苛的培訓，本應該時時刻刻關註公主的一切動向。
這麽明顯掉落的手帕，他竟然沒有發現嗎？
--
“噠、噠、噠！”
公主殿下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長廊，氣勢洶洶的聲音顯露出她此刻心情很不好。
離開王宮花園後，格洛瑞亞才放慢腳步，停在墻角的一處陰影下。
守護騎士埃爾斯塔跟隨公主，也停駐原地站得筆直。
格洛瑞亞氣勢洶洶回頭，正要大聲批評剛才騎士的差勁兒表現，差點直直撞上騎士前胸堅硬的銀甲。
“埃爾斯塔——”
格洛瑞亞壓根沒想到，埃爾斯塔就站在她身後，安靜地一點兒氣息都沒有。嚇得一跳導致高跟鞋沒站穩，腳一軟徑直往後跌倒。
“騎士軍團怎麽調教的你，要時刻與公主保持一步距離！！”
怎麽會有這麽蠢的騎士！
--
在摔倒前一秒，公主的纖腰一雙鐵臂緊緊攬住。
驟然收緊，拉回原處。
冬日天空漂浮的雲朵似乎停滯一秒，遠處花園裏風聲也驟然降低。墻角嘰嘰喳喳聊天的飛鳥猛然閉嘴，將翅膀藏進陰影裏，排著隊小心翼翼拎著爪子遠離這一片範圍。
霎那間，周圍萬籟俱寂。
一直耷拉著眼皮裝雕塑的騎士，終於慢吞吞睜開眼。
銀質頭盔下，那雙純金的鋒利眼眸微垂，溢滿眼眶的鎏金緩緩凝聚，變成類似人族的圓瞳。
純白濃密的睫羽輕眨，居高臨下打量著手掌上纖弱到一捏就碎的少女。
這就是他要保護的對象啊。
--
被兩個陰險狡詐的家夥坑了，不得不簽訂契約來保護公主的惡龍，在見到格洛瑞亞後，心情終於好了一點。
惡龍狹長的眼裂揚起鋒利的弧度，目光幾分漫不經心，落到了少女鬢角的發絲。
像流動的碎金。
非常美味。
--
“......”
“看什麽看！”
格洛瑞亞在氣頭上，一把想要推開騎士，腰部被他穩穩托在掌心，固定住動彈不得。
少女金色的圓瞳驀得瞪大。
像是萬萬沒想到，騎士竟然敢這樣大膽，敢限制她的動作！
格洛瑞亞對上銀質頭盔下的視線。
“你......！”話音驟然止住，少女表情驚愕。
腰間兩只大掌存在感極強，像獸爪制作的鐵鉗子，夾住了蚌殼裏藏著的珍珠，灼熱的視線似暗金色高溫巖漿，在深淵山谷暗流湧動。
被野獸盯上的獵物，視線幾乎穿透薄薄的皮膚，扒開衣服般的刺骨袒露。
一瞬間，格洛瑞亞只覺得後脖頸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放開我！”
“埃爾斯塔，我命令你放開我！！”
格洛瑞亞猛地避開視線，陰影下的頭盔擋住騎士的面孔，就連眼眶處也遮擋著暗影，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本能想要逃離。
“......”
騎士對公主殿下的命令和掙紮充耳不聞，像是野獸聽不懂人類的語言，掐著格洛瑞亞的腰，將她固定在掌下。
直到一絲微風輕拂，吹起少女扭動間淩亂散開的金發。
發絲打著卷兒，柔軟的馨香好似冬日曬在陽光下的積雪，暖洋洋中沁著一絲清新的甜意。那股少女身上的甜味，穿透冷硬鎧甲，擦過騎士敏銳的鼻尖。
“......”
鼻翼翕動。
埃爾斯塔動了。
松開手，視線重新低垂。
守護騎士一板一眼：“公主殿下，請小心腳下。”
冷靜平穩的模樣，謙卑恭敬的語氣，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都只是格洛瑞亞的幻想。
被原封不動重新放回原地的格洛瑞亞：“............”
這個守護騎士就像是沒把她當人，而是當成一尊擺在櫥窗中的陶瓷玩偶。就連騎士將她放回地面、並順手調整裙子腰間蝴蝶結的模樣，都像極了給玩偶換裝的小游戲。
--
格洛瑞亞深吸一口氣：“埃爾斯塔，你不為剛才的行為作出解釋嗎？”
騎士慢吞吞：“公主殿下，我只是在履行騎士的職責，保護您的安全。”
好吧，確實。
他不扶住她的話，今天絕對要丟大臉。
但是......
格洛瑞亞控訴：“我會摔倒，是因為你站得離我太近了！”
騎士：“非常抱歉，公主殿下，我錯了。”
“......”
鎧甲這麽硬，嘴巴卻這麽軟？
說道歉就道歉。
埃爾斯塔道歉態度堪稱完美，讓格洛瑞亞一下子滿肚子的火憋在嘴裏頓時發不出來。她其實惱怒的也不完全是這些問題，而是埃爾斯塔剛才看她的眼神，太......太不像一個騎士該有的眼神了。
反而像一頭未馴的野獸。
--
頭頂的熱度似乎比正午還要濃郁，格洛瑞亞擡頭望向太陽，恰好撞上了埃爾斯塔的視線。
原來，燙到她的不是天上的陽光，而是埃爾斯塔落在身上的視線，尤其凝聚在......她金燦燦的頭發上。
背後一涼。
格洛瑞亞想都沒想，擡手擋住埃爾斯塔的視線。
她命令道：“埃爾斯塔，你不可以一直盯著我。”
守護騎士這時候也恢覆了冷靜正直：“我需要時刻保護您。”
不用眼睛看著她，怎麽做到時刻保護呢？
格洛瑞亞：“......”
好、好像有點道理？
格洛瑞亞也是第一次和守護騎士私下相處，竟然有種被他的詭辯說服的感覺，可隱隱又覺得哪裏不對。
其他家的守護騎士和主人之間都這樣嗎？
--
方才公主在打量埃爾斯塔，殊不知銀色盔甲下的男人也在打量她。
從她的發梢，到發絲，每一根金發都仔仔細細品味一遍。
埃爾斯塔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格洛瑞亞移動，少女在他面前站定，身高差距讓他只能看到她金色蓬松的發頂。
午後陽光傾灑大地，卻被他高大的陰影盡數遮擋。
騎士不由自主往旁邊側身挪了一步，不想因為他的高大身軀阻擋了金色陽光寵愛這位漂亮的金發公主。
下一秒，溫暖的陽光盡數而至。
好似上等的佐料點綴在極致美味的大餐之上，更為格洛瑞亞的金發增光添彩。卷卷的發絲輕盈芬芳，每一絲弧度都恰到好處的完美，在微風裏飄揚著。
而他，則是品嘗美食的幸運食客。
“咕咚......”
銀質盔甲下，騎士悄悄吞咽了一下喉嚨。
好香。
這些年收藏的所有金幣珍寶，價值連城的首飾和寶物，都比不上眼前金發公主身上的氣味。
再近一點，氣味再近一點。
公主像是聽到了他心底的祈禱，果真又往前走了一步。
“啊......”
騎士喉頭滾動，發出無聲的喟嘆。他再次瞇起眼睛，眼底眸光交疊著充盈滿足和幾分愈發貪婪的難耐。
眼尾冒出一排整齊排列的暗銀色鱗片，鋒利的黯芒隱在盔甲之下。
--
巨龍一族永遠臣服於黃金美人。
埃爾斯塔愉悅地想，他一定要將眼前的漂亮公主帶回巨龍領地，她會是他最漂亮的收藏。
只不過......
埃爾斯塔微微弓起腰，想要縮短和格洛瑞亞之間的身高差距。他緩緩在暗中張開鋒利的獸齒，試圖將公主肩頭垂落的發絲含入口中，仔細品味每一根發絲的芳香，填充巨龍早已饑腸轆轆的肚子。
動作卻猛然停在了一半——
無形中似乎有一張堅不可摧的契約結界，阻止埃爾斯塔做出任何可能潛在傷害公主的行為。
“鐺——”的一擊無聲重拳，砸在了埃爾斯塔的腦門。
哦，該死的，該死的！
該死的契約！
被阻擋進食，惡龍純金獸瞳中風暴凝聚，濃郁的黃金幾乎凝縮成火焰，焚燒一切惹怒巨龍的存在。
格洛瑞亞也察覺到空氣中的冷冽，無比愛惜生命讓她對危險格外敏銳，警惕地眨巴著金瞳四處查看。
可惜什麽也沒有發現。
似乎是直覺使然，格洛瑞亞茫然地眨了下眼，緩緩擡頭看在近在咫尺的守護騎士——
“啪！”
契約約束化作無形的項圈，狠狠勒緊埃爾斯塔的脖頸，強制他從無法控制的野獸屬性恢覆正常。
“......”
於是，在格洛瑞亞仰起臉看向守護騎士時，他安靜沈默站在原地。空氣中的冷冽危險也消散，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世界一片美好。
--
埃爾斯塔心情並不美好。
這道該死的限制契約，是該死的精靈王忽悠他簽下契約：
——巨龍絕不會強制擄走公主，做出任何公主不情願發生的事情。
埃爾斯塔一開始還不屑，他的食譜裏並沒有人族這道菜，壓根不會對什麽公主做出傷害的事情，精靈王完全是多慮。
可直到今天他第一次看到格洛瑞亞。
金發，金瞳。
光是站在這位人族公主的身邊，埃爾斯塔就已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他要得到她。
成為他最珍貴的收藏。
--
貪婪強大的巨龍曾是大陸上所有種族聞風喪膽的存在，他們張開翅翼遮天蔽日，憤怒的火焰頃刻足以灼燒一座巨大城池。
他們鐘愛一切與黃金相關的事物，也會毫不猶豫搶回巨龍山洞，丟到高高的金幣山上成為惡龍新的戰利品和收藏。
——如果沒有那道制約他的契約，埃爾斯塔確實會毫不猶豫搶走公主。
現在連觸碰格洛瑞亞的發絲都做不到。
契約是最古老的巨龍創造的，那些老家夥們很了解自家小輩的惡性心理，精準知道該如何限制他們太過於鬧騰，將整個大陸都掀翻。
只要格洛瑞亞心存抗拒和防備，展露出一絲不情願的心理，埃爾斯塔就無法觸碰到她。
就像現在這樣。
腦子裏“鐺——”的聲音還在持續循環，敲得埃爾斯塔耳膜發痛，他逐漸從渴望進食和占有的沖動中冷卻下來，眼尾的鱗片逐漸褪去。
埃爾斯塔輕嘆一聲。
眼前的美食只能看卻不能吃。
就算是最強大的巨龍，也會很憂傷。
--
“埃爾斯塔，我有話跟你說。”
巨龍聽見人族公主軟軟的聲音，比最古老的金幣碰撞還要清脆動聽。
“嗯，屬下洗耳恭聽。”
埃爾斯塔懶洋洋地瞇著眼睛，努力忽略饑餓感帶來的空虛。他在腦子裏慢悠悠想著，該怎麽才能讓公主殿下喜歡上他。
其實巨龍的願望真的非常簡單。
只要慷慨善良的公主殿下願意允許他的靠近，讓他親吻她的長發，巨龍就會非常高興。
第一次接觸人族的巨龍先生陷入深刻沈思。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公主殿下一張一合的小嘴上......
格洛瑞亞說：“以前騎士軍團教給你的一切，現在都可以全部忘掉。你已經和我簽訂正式契約，成為我的專屬守護騎士。所以從今天起，埃爾斯塔，你必須以我的命令為唯一指令，什麽都聽我的，不允許忤逆，不允許敷衍。”
聽她的話嗎？
埃爾斯塔想了想，覺得如果答應會讓格洛瑞亞對他的防備稍微少一點，這個交易很合理。
於是，埃爾斯塔：“好的，公主殿下。”
格洛瑞亞滿意點了點頭，繼續約法三章：“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嗯，我就罰你......”
格洛瑞亞糾結片刻，她從來沒有懲罰過身邊的女仆或者侍衛.
只不過眼前的埃爾斯塔看起來太不好管教了，她需要一位聽話的守護騎士，必須建立一個獎罰機制恐嚇一下他！
埃爾斯塔慢吞吞地思索回憶，今天發生了什麽？
難道公主殿下說得是他今天不該扶她一把，任由她摔在地上......？
可是她細胳膊細腿的，走兩步路就呼吸喘個不停，真摔一跤估計會像水晶一樣碎掉吧。
埃爾斯塔難得好心，正想要提醒嬌弱的公主不要逞能。格洛瑞亞恰好想到合適的懲罰，金眸亮晶晶：“如果再惹我生氣，我就罰你不允許吃晚飯！”
懲罰是不許吃飯？
埃爾斯塔閉了嘴。食量巨大的巨龍每頓能吃掉無數金幣，一頓不吃就餓的肚皮貼後背，巨龍可不願意挨餓。
有了懲罰，也該有獎勵，格洛瑞亞想了想：“你以後必須一切聽我的，表現得好我會有獎勵！”
獎勵？
埃爾斯塔豎起耳朵，要是公主殿下願意現在施舍他一頓金發美餐，埃爾斯塔保證以後什麽都聽她的。
可惜，詭計多端的契約限制埃爾斯塔將這句話說出口。
只能繼續點頭：“好的，公主殿下。”
格洛瑞亞笑了起來，她輕快地說：“如果你一直保持良好表現，答應你一件事。”
“當然，必須要在我能夠做到的範圍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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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有守護騎士在身邊，娜塔莎沒有多想便放心地離開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剛走出小亭子，格洛瑞亞撞上了一位陌生的青年。
現在正好是四點整，國王陛下對於後花園的限制剛剛打開。不應該這麽快就有其他人進入後花園中心範圍。格洛瑞亞看著青年茫然困惑的臉，看起來不像故意的。
她皺著眉問道：“這位先生，您怎麽會在這裏？”
青年顯然認出了格洛瑞亞，她那頭罕見的金發和純金的眼眸，帝國上下沒有人不知道她。
“日、日安，尊貴的公主殿下！”
他熱切地回答格洛瑞亞的困惑，“是格林蘭德公爵家的小姐，她在花園門口說將手帕忘在了茶歇室，帶著侍女回去尋找，讓我先去花園的亭子等她。”
啊，果然......
格洛瑞亞毫不意外地嘆了口氣。
又是老熟人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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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亞·格林蘭德，王城裏另一位家喻戶曉的貴族少女，下一任太子妃的熱門人選。
她瘋狂癡迷帝國的伽洛特太子，可伽洛特殿下一心政治，偶爾閑暇也全部給了妹妹格洛瑞亞公主，從不搭理露西亞的邀約。
露西亞倍受冷遇，竟然把怒火全部轉移到格洛瑞亞身上。
她帶領沙龍上其他貴族少女一起孤立格洛瑞亞，批判公主殿下是趴在哥哥脖子上吸血的可憐蟲，十六歲的年紀還沒有定下婚約，以後一定是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女孩們間的謠言瘋傳，把格洛瑞亞傳成傲慢、無禮、趨炎附勢只會討好兄長過活的壞女人。
可這些謠言又只限於女孩們間流傳。
在其他貴族青年面前，她們又恢覆了優雅可愛的淑女模樣，仿佛世界上最純潔無暇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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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亞鬥志昂揚，沒想到的是格洛瑞亞壓根不按正常套路出牌，她不把女孩們的孤立當回事，直接讓國王陛下公開宣布：
“格洛瑞亞公主身體不好，為了好好休養，暫時不參加一系列沒有意義的社交活動。”
沒、沒有意義！！？竟然敢說她組織的沙龍活動沒有意義！
露西亞差點鼻子都氣歪了。
但說這話的人是西塞爾最高統治者國王陛下，露西亞只能忍著滿腔怒火，還要提著裙擺在陛下面前強顏歡笑著附和。
自此，露西亞小姐和格洛瑞亞公主殿下的梁子就徹底結下了。
——雖然是露西亞單方面的。
但也耐不住她天天給格洛瑞亞找麻煩，三天兩頭的在宴會上擠兌她。自以為格洛瑞亞不會拿這些小女生間的事兒去麻煩日理萬機的國王陛下，愈發變本加厲地說她的壞話。
可沒想到，格洛瑞亞完全不按照正常淑女的操作，她竟然真的！真的！一扭頭，直接去找國王陛下告狀了。
格洛瑞亞：爸爸願意寵我，當然事事都要找爸爸！
露西亞怒氣沖沖來找她對峙，格洛瑞亞一臉天真懟過去：“怎麽，你沒有爸爸嗎？”
露西亞：“......”
她當然也有爸爸，但她爸爸只會罵她丟人。
然後露西亞又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就在格洛瑞亞以為她終於消停，不會來打擾自己生活，這位小姐又帶著她的新計謀，沖到了格洛瑞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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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面孔陌生的倒黴蛋炮灰青年，顯然不知道她和露西亞之間的歷史矛盾。
他激動地握緊雙手，臉上泛著熱切的光。
凱頓子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如此幸運，隨便在花園逛逛就遇到了傳說中的明珠公主，格洛瑞亞殿下！
“您的光輝與美麗，是這樣的耀眼，讓整座花園的鮮花紛紛黯然失色，羞愧於陪襯您的裙角。”
青年脫口而出，激動至極：“讚美神主的偉大！”
公主殿下比傳言中更加美麗！
蓬松茂密的金色卷發，深海明珠般瑩潤雪白的面龐，卷翹睫毛下一雙神明恩賜的金眸，清澈的眸光明澈如水，輕輕眨眼，仿佛億萬星辰墜入她眼底星河。
她並未用奢華的大裙撐打扮自己，只是鬢邊別著一朵剛從花園摘下的白色薔薇，花瓣間晶瑩的露珠，也比不過公主自身的光輝。
青年當場就想吟唱一首讚美詩，為純潔美麗的格洛瑞亞公主殿下。
格洛瑞亞：“......”
露西亞從哪裏找來的神經病！
怎麽還當面就給她開始念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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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瑞亞敷衍地笑了笑，誰知道對方像是得了無限的鼓勵，腳步急切地向前走了幾步，直直來到了格洛瑞亞的面前。
語無倫次的介紹自己：“公主殿下，在下是詹姆斯·凱頓，家父老詹姆斯·凱頓是邊境凱頓城堡的守城侯爵。我、我今年剛成年，第一次受邀來王宮，參加明晚的新年舞會。”
成年的貴族將開始物色結婚對象，明晚盛大的晚會是留給年輕人們最好的交際場所。
格洛瑞亞倒退兩步：“......”
簡直就差把“跟我結婚吧”寫在臉上，這家夥哪個鄉下來的啊！
格洛瑞亞矜持微笑著，餘光掃了眼站在身側守衛的騎士埃爾斯塔，暗示他出面解決掉這個一腦子熱的凱頓青年。
而她作為優雅的公主，只需要站著微笑就好。
誰知道埃爾斯塔也一動不動，跟個又笨又重的大銀塊似的，直楞楞站在原地。
格洛瑞亞又使了個眼色，用力眨了眨眼。
埃爾斯塔繼續一動不動，擡頭挺胸，氣勢威風嚴肅，看都不看她一眼。
格洛瑞亞：“......”什麽木頭笨蛋！
氣得小公主在裙子下用力踹了他一腳。
笨蛋騎士依然巍然不動，只有格洛瑞亞自己踢得腳尖發痛。
格洛瑞亞：“......”
這時候裝啞巴比什麽時候都像，幹脆真的把他毒啞算了！
小公主郁悶地深呼吸了一下，真情實感疑惑：這種看不懂主人眼色的騎士，究竟是怎麽通過守衛騎士的考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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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瑞亞敷衍地提了下裙擺，揚著唇角禮貌但並不怎麽真誠的道：“很高興見到您，凱頓......”
青年立刻熱情提醒，臉色微微紅：“凱頓子爵，我今年剛成年，陛下還沒有賜給我獨立的封地。您可以直接叫我詹姆斯。”
格洛瑞亞再敷衍一笑，假意嬌弱地用扇子擋住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永遠真誠純澈的金眸，輕輕咳了兩聲。
“咳、咳咳......”
凱頓子爵關切道：“殿下，您多註意保重身體。”
格洛瑞亞立刻抓住機會，找借口離開：“嗯，謝謝您的關心，凱頓子爵，您真是個好人。我需要回宮殿休息了，再見，凱頓子爵。”
發張好人卡，希望這位笨蛋青年能懂。
可惜他不懂，還在追問：“公主殿下，您這、這就要走了嗎？”
凱頓子爵戀戀不舍，失落小狗似的垂著眼睛，張了張嘴想挽留格洛瑞亞。然而望著半藏在羽毛扇子後格洛瑞亞絕美嬌弱的容顏，頓時迷得暈乎乎找不到北，什麽都想要答應她。
“好......好吧，公主殿下。請您務必多多休息，我時刻為您向神明祈福，祝您健康快樂。”
格洛瑞亞又微笑了一下，這次她不再拖延，抓緊時間轉身快步往花園外走。誰知沒走幾步，又被一直註視她的凱頓子爵叫住。
“公主殿下——！”
有完沒完！
格洛瑞亞默默朝天上翻了個白眼，停下腳步。
“還有什麽事嗎，凱、頓、子、爵！”
凱頓子爵沈溺在格洛瑞亞耀眼如神明的金眸之下，壓根沒註意她語氣加重，紅著臉結結巴巴邀請道：
“在下......在下是否有幸，明晚邀請您跳一支舞？”
格洛瑞亞：“不可以，我明晚有約了。”
公主殿下的第一支舞向來都是和哥哥伽洛特殿下一起跳，他這個外來的楞頭青不打聽好王室宴會的流程，就敢毛頭毛腦的來赴宴。
格洛瑞亞這次真的猜不到露西亞在想什麽了。
語氣也逐漸不耐煩。
嬌氣傲慢的小公主本來就不是好說話的性子，再加上這位凱頓子爵嚴重影響她享受生活，只會拿一些無聊話題打擾她。
簡直罪不可赦！
凱頓子爵失落：“哦、哦好的。”
他默默望著格洛瑞亞離去的背影，哪怕被盛氣淩人的當面拒絕，也絲毫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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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強壯的騎士很快擋住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凱頓子爵孤零零站在花園裏，仍不肯收回目光。
忽然，地上角落一抹淺淺的白色綢紗手帕，吸引了他的目光。
手帕一角繡著一頂黃金打造的王冠，頂端裝飾著璀璨耀眼的明珠。
——是格洛瑞亞公主的手帕。
看起來是剛才意外掉落在地上的。
可是......
她身邊那位守護騎士，參與過騎士軍團標準嚴苛的培訓，本應該時時刻刻關註公主的一切動向。
這麽明顯掉落的手帕，他竟然沒有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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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
公主殿下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長廊，氣勢洶洶的聲音顯露出她此刻心情很不好。
離開王宮花園後，格洛瑞亞才放慢腳步，停在墻角的一處陰影下。
守護騎士埃爾斯塔跟隨公主，也停駐原地站得筆直。
格洛瑞亞氣勢洶洶回頭，正要大聲批評剛才騎士的差勁兒表現，差點直直撞上騎士前胸堅硬的銀甲。
“埃爾斯塔——”
格洛瑞亞壓根沒想到，埃爾斯塔就站在她身後，安靜地一點兒氣息都沒有。嚇得一跳導致高跟鞋沒站穩，腳一軟徑直往後跌倒。
“騎士軍團怎麽調教的你，要時刻與公主保持一步距離！！”
怎麽會有這麽蠢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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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摔倒前一秒，公主的纖腰一雙鐵臂緊緊攬住。
驟然收緊，拉回原處。
冬日天空漂浮的雲朵似乎停滯一秒，遠處花園裏風聲也驟然降低。墻角嘰嘰喳喳聊天的飛鳥猛然閉嘴，將翅膀藏進陰影裏，排著隊小心翼翼拎著爪子遠離這一片範圍。
霎那間，周圍萬籟俱寂。
一直耷拉著眼皮裝雕塑的騎士，終於慢吞吞睜開眼。
銀質頭盔下，那雙純金的鋒利眼眸微垂，溢滿眼眶的鎏金緩緩凝聚，變成類似人族的圓瞳。
純白濃密的睫羽輕眨，居高臨下打量著手掌上纖弱到一捏就碎的少女。
這就是他要保護的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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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兩個陰險狡詐的家夥坑了，不得不簽訂契約來保護公主的惡龍，在見到格洛瑞亞後，心情終於好了一點。
惡龍狹長的眼裂揚起鋒利的弧度，目光幾分漫不經心，落到了少女鬢角的發絲。
像流動的碎金。
非常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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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麽看！”
格洛瑞亞在氣頭上，一把想要推開騎士，腰部被他穩穩托在掌心，固定住動彈不得。
少女金色的圓瞳驀得瞪大。
像是萬萬沒想到，騎士竟然敢這樣大膽，敢限制她的動作！
格洛瑞亞對上銀質頭盔下的視線。
“你......！”話音驟然止住，少女表情驚愕。
腰間兩只大掌存在感極強，像獸爪制作的鐵鉗子，夾住了蚌殼裏藏著的珍珠，灼熱的視線似暗金色高溫巖漿，在深淵山谷暗流湧動。
被野獸盯上的獵物，視線幾乎穿透薄薄的皮膚，扒開衣服般的刺骨袒露。
一瞬間，格洛瑞亞只覺得後脖頸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放開我！”
“埃爾斯塔，我命令你放開我！！”
格洛瑞亞猛地避開視線，陰影下的頭盔擋住騎士的面孔，就連眼眶處也遮擋著暗影，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本能想要逃離。
“......”
騎士對公主殿下的命令和掙紮充耳不聞，像是野獸聽不懂人類的語言，掐著格洛瑞亞的腰，將她固定在掌下。
直到一絲微風輕拂，吹起少女扭動間淩亂散開的金發。
發絲打著卷兒，柔軟的馨香好似冬日曬在陽光下的積雪，暖洋洋中沁著一絲清新的甜意。那股少女身上的甜味，穿透冷硬鎧甲，擦過騎士敏銳的鼻尖。
“......”
鼻翼翕動。
埃爾斯塔動了。
松開手，視線重新低垂。
守護騎士一板一眼：“公主殿下，請小心腳下。”
冷靜平穩的模樣，謙卑恭敬的語氣，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都只是格洛瑞亞的幻想。
被原封不動重新放回原地的格洛瑞亞：“............”
這個守護騎士就像是沒把她當人，而是當成一尊擺在櫥窗中的陶瓷玩偶。就連騎士將她放回地面、並順手調整裙子腰間蝴蝶結的模樣，都像極了給玩偶換裝的小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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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瑞亞深吸一口氣：“埃爾斯塔，你不為剛才的行為作出解釋嗎？”
騎士慢吞吞：“公主殿下，我只是在履行騎士的職責，保護您的安全。”
好吧，確實。
他不扶住她的話，今天絕對要丟大臉。
但是......
格洛瑞亞控訴：“我會摔倒，是因為你站得離我太近了！”
騎士：“非常抱歉，公主殿下，我錯了。”
“......”
鎧甲這麽硬，嘴巴卻這麽軟？
說道歉就道歉。
埃爾斯塔道歉態度堪稱完美，讓格洛瑞亞一下子滿肚子的火憋在嘴裏頓時發不出來。她其實惱怒的也不完全是這些問題，而是埃爾斯塔剛才看她的眼神，太......太不像一個騎士該有的眼神了。
反而像一頭未馴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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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熱度似乎比正午還要濃郁，格洛瑞亞擡頭望向太陽，恰好撞上了埃爾斯塔的視線。
原來，燙到她的不是天上的陽光，而是埃爾斯塔落在身上的視線，尤其凝聚在......她金燦燦的頭發上。
背後一涼。
格洛瑞亞想都沒想，擡手擋住埃爾斯塔的視線。
她命令道：“埃爾斯塔，你不可以一直盯著我。”
守護騎士這時候也恢覆了冷靜正直：“我需要時刻保護您。”
不用眼睛看著她，怎麽做到時刻保護呢？
格洛瑞亞：“......”
好、好像有點道理？
格洛瑞亞也是第一次和守護騎士私下相處，竟然有種被他的詭辯說服的感覺，可隱隱又覺得哪裏不對。
其他家的守護騎士和主人之間都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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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公主在打量埃爾斯塔，殊不知銀色盔甲下的男人也在打量她。
從她的發梢，到發絲，每一根金發都仔仔細細品味一遍。
埃爾斯塔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格洛瑞亞移動，少女在他面前站定，身高差距讓他只能看到她金色蓬松的發頂。
午後陽光傾灑大地，卻被他高大的陰影盡數遮擋。
騎士不由自主往旁邊側身挪了一步，不想因為他的高大身軀阻擋了金色陽光寵愛這位漂亮的金發公主。
下一秒，溫暖的陽光盡數而至。
好似上等的佐料點綴在極致美味的大餐之上，更為格洛瑞亞的金發增光添彩。卷卷的發絲輕盈芬芳，每一絲弧度都恰到好處的完美，在微風裏飄揚著。
而他，則是品嘗美食的幸運食客。
“咕咚......”
銀質盔甲下，騎士悄悄吞咽了一下喉嚨。
好香。
這些年收藏的所有金幣珍寶，價值連城的首飾和寶物，都比不上眼前金發公主身上的氣味。
再近一點，氣味再近一點。
公主像是聽到了他心底的祈禱，果真又往前走了一步。
“啊......”
騎士喉頭滾動，發出無聲的喟嘆。他再次瞇起眼睛，眼底眸光交疊著充盈滿足和幾分愈發貪婪的難耐。
眼尾冒出一排整齊排列的暗銀色鱗片，鋒利的黯芒隱在盔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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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龍一族永遠臣服於黃金美人。
埃爾斯塔愉悅地想，他一定要將眼前的漂亮公主帶回巨龍領地，她會是他最漂亮的收藏。
只不過......
埃爾斯塔微微弓起腰，想要縮短和格洛瑞亞之間的身高差距。他緩緩在暗中張開鋒利的獸齒，試圖將公主肩頭垂落的發絲含入口中，仔細品味每一根發絲的芳香，填充巨龍早已饑腸轆轆的肚子。
動作卻猛然停在了一半——
無形中似乎有一張堅不可摧的契約結界，阻止埃爾斯塔做出任何可能潛在傷害公主的行為。
“鐺——”的一擊無聲重拳，砸在了埃爾斯塔的腦門。
哦，該死的，該死的！
該死的契約！
被阻擋進食，惡龍純金獸瞳中風暴凝聚，濃郁的黃金幾乎凝縮成火焰，焚燒一切惹怒巨龍的存在。
格洛瑞亞也察覺到空氣中的冷冽，無比愛惜生命讓她對危險格外敏銳，警惕地眨巴著金瞳四處查看。
可惜什麽也沒有發現。
似乎是直覺使然，格洛瑞亞茫然地眨了下眼，緩緩擡頭看在近在咫尺的守護騎士——
“啪！”
契約約束化作無形的項圈，狠狠勒緊埃爾斯塔的脖頸，強制他從無法控制的野獸屬性恢覆正常。
“......”
於是，在格洛瑞亞仰起臉看向守護騎士時，他安靜沈默站在原地。空氣中的冷冽危險也消散，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世界一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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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斯塔心情並不美好。
這道該死的限制契約，是該死的精靈王忽悠他簽下契約：
——巨龍絕不會強制擄走公主，做出任何公主不情願發生的事情。
埃爾斯塔一開始還不屑，他的食譜裏並沒有人族這道菜，壓根不會對什麽公主做出傷害的事情，精靈王完全是多慮。
可直到今天他第一次看到格洛瑞亞。
金發，金瞳。
光是站在這位人族公主的身邊，埃爾斯塔就已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他要得到她。
成為他最珍貴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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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婪強大的巨龍曾是大陸上所有種族聞風喪膽的存在，他們張開翅翼遮天蔽日，憤怒的火焰頃刻足以灼燒一座巨大城池。
他們鐘愛一切與黃金相關的事物，也會毫不猶豫搶回巨龍山洞，丟到高高的金幣山上成為惡龍新的戰利品和收藏。
——如果沒有那道制約他的契約，埃爾斯塔確實會毫不猶豫搶走公主。
現在連觸碰格洛瑞亞的發絲都做不到。
契約是最古老的巨龍創造的，那些老家夥們很了解自家小輩的惡性心理，精準知道該如何限制他們太過於鬧騰，將整個大陸都掀翻。
只要格洛瑞亞心存抗拒和防備，展露出一絲不情願的心理，埃爾斯塔就無法觸碰到她。
就像現在這樣。
腦子裏“鐺——”的聲音還在持續循環，敲得埃爾斯塔耳膜發痛，他逐漸從渴望進食和占有的沖動中冷卻下來，眼尾的鱗片逐漸褪去。
埃爾斯塔輕嘆一聲。
眼前的美食只能看卻不能吃。
就算是最強大的巨龍，也會很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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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斯塔，我有話跟你說。”
巨龍聽見人族公主軟軟的聲音，比最古老的金幣碰撞還要清脆動聽。
“嗯，屬下洗耳恭聽。”
埃爾斯塔懶洋洋地瞇著眼睛，努力忽略饑餓感帶來的空虛。他在腦子裏慢悠悠想著，該怎麽才能讓公主殿下喜歡上他。
其實巨龍的願望真的非常簡單。
只要慷慨善良的公主殿下願意允許他的靠近，讓他親吻她的長發，巨龍就會非常高興。
第一次接觸人族的巨龍先生陷入深刻沈思。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公主殿下一張一合的小嘴上......
格洛瑞亞說：“以前騎士軍團教給你的一切，現在都可以全部忘掉。你已經和我簽訂正式契約，成為我的專屬守護騎士。所以從今天起，埃爾斯塔，你必須以我的命令為唯一指令，什麽都聽我的，不允許忤逆，不允許敷衍。”
聽她的話嗎？
埃爾斯塔想了想，覺得如果答應會讓格洛瑞亞對他的防備稍微少一點，這個交易很合理。
於是，埃爾斯塔：“好的，公主殿下。”
格洛瑞亞滿意點了點頭，繼續約法三章：“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嗯，我就罰你......”
格洛瑞亞糾結片刻，她從來沒有懲罰過身邊的女仆或者侍衛.
只不過眼前的埃爾斯塔看起來太不好管教了，她需要一位聽話的守護騎士，必須建立一個獎罰機制恐嚇一下他！
埃爾斯塔慢吞吞地思索回憶，今天發生了什麽？
難道公主殿下說得是他今天不該扶她一把，任由她摔在地上......？
可是她細胳膊細腿的，走兩步路就呼吸喘個不停，真摔一跤估計會像水晶一樣碎掉吧。
埃爾斯塔難得好心，正想要提醒嬌弱的公主不要逞能。格洛瑞亞恰好想到合適的懲罰，金眸亮晶晶：“如果再惹我生氣，我就罰你不允許吃晚飯！”
懲罰是不許吃飯？
埃爾斯塔閉了嘴。食量巨大的巨龍每頓能吃掉無數金幣，一頓不吃就餓的肚皮貼後背，巨龍可不願意挨餓。
有了懲罰，也該有獎勵，格洛瑞亞想了想：“你以後必須一切聽我的，表現得好我會有獎勵！”
獎勵？
埃爾斯塔豎起耳朵，要是公主殿下願意現在施舍他一頓金發美餐，埃爾斯塔保證以後什麽都聽她的。
可惜，詭計多端的契約限制埃爾斯塔將這句話說出口。
只能繼續點頭：“好的，公主殿下。”
格洛瑞亞笑了起來，她輕快地說：“如果你一直保持良好表現，答應你一件事。”
“當然，必須要在我能夠做到的範圍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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