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是名冊。”心腹將一個小冊子交給了太平，隨即低頭恭順地在一邊等候太平問話。

太平打開小冊子，一個個名字掃視過去，最終停在沈南璆的名字上，下記——斯文儒雅，謙恭好學，有才氣，通識古今醫術。獻天玄妍華面膏而得皇太後賞識，太後時常召見，定為主治禦醫。與尚藥局眾禦醫交好。

但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太平問了心腹才知道宮中曾有幾句流言，猜測皇太後曾經想要“寵幸”沈南璆。

太平啪一聲合上了小冊子，拿著小冊子敲著自己的掌心，片刻下了決定，她問：“沈禦醫今日可要值夜？”

心腹明了太平的意思，答道：“沈禦醫今日不用值夜，他的府上就在崇業坊中。殿下，是否需要備馬車？”

太平點頭，“再備一份禮。”

“是，殿下。”心腹退下去準備禮物和馬車。

而太平則在回想她是否見過這個沈南璆，答案是沒有。她近來進宮的次數少了許多，尤其是靈懿出生之後，進宮更少了。沈南璆的名字她倒是聽過的，不過卻是因為他向母親請要不給皇貴之外的行禮這事，這樣囂張的人居然現在還能活得好好的，而且眾人好像都忘記了有這回事一樣，都讚他斯文儒雅，文質彬彬。

太平冷嗤一聲，眼眸幽邃，明麗的容顏一瞬間也有些冷艷起來。她知道沈南璆這人定不簡單，不是可以小覷的人，她不能將他當做以前那些可以隨意拿捏在手裏的人。

馬車從公主府前駛去，往崇業坊中去。到了沈府門外，侍女先下，取了太平名刺遞給門童，那門童極懂眼色，見馬車精致華美，面前侍女氣度端正清和，禮儀舉止無一不好，知道是貴人，連忙進去稟告。

此時沈南璆正在園子裏修建著滿園的嬌花嫩葉，他這園子裏花種繁多，滿園麗色，讓人炫目不已。他聽見了管家的匆匆腳步聲，但是依舊優哉游哉的樣子，嘴角含著清淺的笑容，修長的手指輕撥著叢叢嬌花，手上的剪子偶爾才會落到枝葉上。

管家見狀，也淡定下來。他早就發現自己的主人哪裏不一樣了，外表還是那般斯文雋秀，只是這性子還有偶爾表露出來的氣勢卻讓管家有些心驚，但是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做好分內事情，總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沈南璆左右打量眼前的這叢茶花，覺得滿意了才將剪子丟給管家，拿著潔白的帕子擦手，“何事讓管家這般腳步匆匆，面露焦急？”

管家苦笑，“阿郎，太平公主到訪，馬車就在府外了。”

沈南璆驀地楞了楞，腦海裏浮現出那一日的一樹紅梅香瓣下，美人明艷，斜倚案幾，風流曼妙，醉眼惑人，紅唇勾心。

只是他很快就收斂了心神，管家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他往府門走去，邊吩咐管家：“去備茶備糕點，我這就去迎公主殿下。”

沈府門外，立在馬車旁的侍女面上不禁露出了怒意，心想著這沈禦醫也太不識好歹，居然讓公主殿下等在這裏，換做是其他人，早就連滾帶爬地出來接公主了。

不過馬車內的太平倒沒有生氣，她手中的團扇在輕輕敲著自己的掌心，眼眸斂起來，靠在軟枕上，在腦子裏一點點地分析沈南璆此人。好一會兒，她聽到從馬車外傳來男子清亮的聲音：“臣恭迎公主殿下。”

太平親自伸手掀開車簾，目光落在垂頭拱手的沈南璆身上，冷笑一下，才將手遞給了侍女，邊冷冷說道：“沈禦醫倒是讓本公主等得夠久。”

沈南璆又是一禮，帶著歉意說：“臣的不是，請殿下恕罪。”

太平笑出聲來，但是眼神依舊是冷的，她說：“走吧。本公主給你贖罪的機會。”只是太平有預感，她今日會無功而返。

沈南璆笑笑，朝太平作請，引了她進府。此時，管家已經手腳極快地在正廳擺好了糕點，沸水滾開，隨時就能沖泡清茶。沈南璆先請太平入座，這才在下首落座，管家得了他的眼色，這就讓人沖茶，端到兩人案前。

沈南璆執杯對太平說：“清茶一杯向殿下請罪。”

太平不置可否，但也是端了茶啄飲。

“不知殿下駕臨，是臣的大不是。殿下此行所為何事？”沈南璆嘴角淺笑不改，一眼看上去，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定也會覺得這人就是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讓人如沐春風，心神舒暢。

太平放下茶杯，盯著他打量了一番，隨即點了點頭。若是單看外貌，小冊子上寫的並沒有言過其實，第一眼看到他真人的時候，太平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被這副皮囊騙了的。好在她已經不是那天真單純的少女，而身份更是一個大唐公主，她接受的教育總也是有些用處的。

“沈禦醫，本公主有一事要你出力，不知你是否願意？”說這話的時候，太平牢牢地盯著沈南璆的一舉一動。她向來不屑婉轉暗示，任性地就愛直來直往，她有這個權勢資格不是嗎？

沈南璆心中千回百轉，茶杯氤氳的水汽一下子朦朧了他銳利凜冽的雙眼，水汽過去後，太平能見到的也就是他溫和的眼眸，他笑問：“殿下請說。”

“本公主不喜那馮姓東西久矣，不知沈禦醫是否願意助我除去此人？這東西沒有一點及得上沈禦醫，卻能得享太後寵愛，想必換了沈禦醫，太後定會更加開懷，本公主自然也會感謝沈禦醫，本公主可以許你一諾，不論何事。”

沈南璆卻說：“太後的心思不是我等可以揣測，太後既是寵愛薛郎，殿下何不子隨母意？或許相處久了，殿下也能明曉薛郎的優異之處。”

太平揚手扔了茶杯，清脆的碎裂聲就這樣響了起來，她冷冷地看著沈南璆，扯唇道：“沈禦醫這樣說就是不願意幫本公主這個小忙了？”

沈南璆起身行禮：“臣為太後命行事。”

太平怒極反笑，她指著沈南璆，笑得嘲諷至極，“為太後命？沈禦醫，你以為本公主不曉得太後早就想要寵愛你？說來，莫不是沈禦醫早就成了事，如今倒擺出一副‘貞潔不可犯’的姿態？”

沈南璆並沒有生氣，還是笑得文雅，“殿下慎言。”

太平已經好久沒有試過被人違抗過了，她明媚的容顏上多了好些東西，這是從前的她就生在骨子裏的高傲，她拂袖而去前不忘道：“與本公主作對，沈禦醫真該考慮一下項上人頭是不是真的那般穩固。”

“殿下多慮了，臣的人頭定會好好安放在這上頭的。臣送殿下。”說是要送，卻沒有踏出一步，得來太平怒斥的一句“不必！”沈南璆笑得更深了一些。

太平離開沈府，馬車轆轆前行，揚起了輕塵。她已經在想著要如何向母親進言，要讓沈南璆付出代價，可惜沒等她做出什麽來，她就先和皇太後有了爭吵，此次卻是為了她的親哥哥，遠在均州的廬陵王李顯。

原本皇太後一日得了某些消息，就要讓人傳旨讓李顯攜妻兒搬回房州居住。這個消息可不容小覷，李顯在均州所住的地方是已故濮王李泰的故宅。李泰是誰？那是太宗皇帝“其寵異如此”的孩子，高宗皇帝對這個哥哥也是優待非常，李泰的私產絕對不少，這不就有人說原來李泰依舊心有不忿，聚集了大批財物想要奪取皇位，可惜沒等到起事已經一命嗚呼，這批財物就藏在了均州！

皇太後覺得一定要絕了李顯覆位的念頭，也要防止他找到李泰寶藏而在當地秘密發展勢力，所以趕緊下旨讓他滾去房州。

太平不論如何還是顧念著親情，知道哥哥顯被流放時，心中生出憐憫，所以偶爾也跟哥哥通信。這個時候的李顯是個在普通不過的男子，得了妹妹的關心，心中不免柔軟，兄妹倆的感情竟然好了幾分。

這不，前些時候哥哥李顯來信告訴太平，嫂嫂韋氏懷了身孕，他可是高興壞了。而現在母親居然要哥哥連忙遷回房州，那嫂嫂韋氏可怎麽辦呀。太平為此擔憂不已，就進宮跟皇太後求情，但是皇太後哪裏會憐惜呢，斷然拒絕，太平那一刻不知為何竟是生了些怨懟，這樣的母親真的是個母親嗎？

太平氣得狠了，她不能怎麽樣皇太後，於是薛懷義就成了她發洩的替代品，沈南璆她現在都不去理會了，她只想快點將那個薛懷義狠狠折磨死了！

婉兒是聽見了太平和皇太後的爭吵的，想到那個曾被她放棄了的兒子，不免嘆氣，她找來要去傳旨的人，暗示他幾句好好對待李顯和韋氏，不可顛簸傷了皇孫。

垂拱元年三月，皇太後命廬陵王遷房州，下令所有登聞鼓，立肺石有功者皆可得到賞賜，極大地鼓勵告密，一時間告密吃香。月末，東宮再次傳來喜訊，美人雙華有孕，皇太後特令晉美人為婕妤，賜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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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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