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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梅花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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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從長生殿出來,神情有些恍惚,腦袋裏充斥著剛才母親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莫測高深的眼神,這一切都讓她覺得有點背脊發涼,竟然覺得母親已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婉兒見過公主殿下。”

輕輕柔柔的聲音將太平遠走的神思拉回,看見面前是低頭行禮的婉兒,她怔楞一下才叫了婉兒起來,又說:“婉兒,陪我走走。”

婉兒含笑應著,只是那眼神始終還是有些怪異。太平,是她的女兒,而如今,太平卻當她是閨中密友,這關系這是亂得讓人堵心。

太平一路無語,和婉兒慢慢走著,來到了禦花園中,恰好見到二月裏盛綻的梅花,香瓣隨風卷落,翩躚起舞一般,在梅樹下葬送怒放的絕代芳華,鋪織成一席最紅最白的花墊。

太平側頭看著婉兒的容顏,白玉花容,竟是長得這般好,她對婉兒說:“都說你嬌瑩潔凈如那玉簪嬌花,可我卻覺得你更像這傲骨紅梅。”太平晃了晃神,補充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進宮見你,竟覺得你變了那麽多,玉簪紅梅,實在矛盾。”就連母親都好似變了許多。

婉兒見太平失落地垂下眉眼,嘆息一聲,對跟在身後的宮人說:“在那梅樹下擺上席案,備些糕點,再取一壺泉溪酒。”

“是。”

宮人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兩張案幾已經在梅樹底下擺放好,婉兒與太平在梅樹下落座,案幾上面已有兩三精致小碟糕點,泉溪酒清冽香醇,難得的是後頸不大,最是受女子歡迎,幽幽酒香伴著冷清梅香,別有風味。

太平先斟一杯酒,朝婉兒示意,一飲而盡,“婉兒,你最是雅致,幾句吩咐下來也有了這般的風雅。”

婉兒笑笑,她沒有像在長生殿那樣一舉一動都完全合乎禮儀,不出一點差錯,這會兒倒是放松了許多,斜斜倚著案幾,纖長削蔥的手指執著酒杯湊到嘴邊,慢慢飲盡,眉眼間多了些愜意風流。

太平看著這個模樣的婉兒,失神不已,婉兒早年間便來到母親身邊,與她的年紀又相仿,在這皇宮中,婉兒是她難得的友人,說是閨中密友絲毫不為過。也因此,婉兒的各種面貌她都是見過的,為母親處理文書的認真嚴謹,玉簪花前讀書的閑適平和,與人交鋒的冷靜犀利……她都是見過,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風流入骨的婉兒。

甚至不知道為何,太平竟然想起了許多年前,那時她還好年幼,正是調皮任性的時候,夜裏不睡覺,悄悄地來到母親殿內,躲在幕簾處偷笑,探著頭偷覷母親的樣子。

那時候母親正屈膝斜躺在床榻上,她寬闊廣袖中露出的纖長手指被父親把玩著,一根一根地親吻,然後才將母親那只素白的手貼在了臉頰旁邊。她見到母親明艷的面容上含著笑,眉眼間似是有著如煙如霧的迷蒙,眼波蕩漾著漣漪,好像只要與她對視一眼就會被攝了心神一樣。

太平那個時候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看見的代表著什麽,那種醉人的感覺又是什麽,她忘了那時父親的身形面容,忘了殿內的一切擺設,卻牢牢地記住了母親那時的樣子。直到日後,她已成熟時才明白到那是屬於女子的曼妙風流。

而今日的這一刻,太平有種好生奇怪的感覺,但是她覺得自己的感受沒有錯——她竟然在這一刻的婉兒身上見到了那時母親的影子,那種奪目攝魂,眉眼醉人的風流曼妙。

“婉兒你……”太平執杯的手都頓然停住。

婉兒美目輕挑,手托香腮玉顏斜倚看向太平,“殿下想說什麽?”

“沒有,並沒有什麽。”太平垂眸,手執酒杯,斟酒,又是一飲而盡。她剛才到底想說什麽?大約是……婉兒你為何這般像母親?但是現在的母親又還是她知道那個母親嗎?就連這個婉兒也是她知道的那個婉兒嗎?太平不知道。

搖頭將腦中的怪異想法搖走,太平看著婉兒,問她:“婉兒,你常日伴在母親身邊,可覺得母親有什麽不同?”

“不同?”婉兒借著仰頭喝酒的姿勢擋住了自己一瞬間升起的驚詫,杯落,她又是清麗動人,笑容嫣然的婉兒。“婉兒並沒有這種感受。太後還是太後。”

太平抿著唇,眼神游移不定,卻也不再說話,默默地喝著酒,婉兒也不說話,這二人在紅梅樹下,一幕美景之下舉杯飲酒,明明是後勁不大的泉溪酒,她們卻像醉了一般美目朦朧,臉頰緋紅。

這景象在外人眼中,無比賞心悅目,甚至會對那樹下兩個盛世佳人怦然心動,為她們醉態嬌嬈而迷了眼,陷了心。

至少對那個馮小寶來說確實如此,皇太後有正事要忙,讓他出宮,他原是一路往宮門去的,中途卻聽見宮人在小聲說太平公主和婉女官在紅梅樹下談笑飲酒。於是他不知道怎麽的就想去看看。

皇太後已是六十高齡的老婦,可是宮廷秘書保養出來的嬌嫩仿若四十美婦,何況如今這個皇太後巫蠱秘書比之宮廷秘書有過之而無不及,再有沈南璆貢獻出來的天玄妍華面膏,皇太後想要老化可能還得好長一段時間。

馮小寶見皇太後美貌,又念著太平公主是皇太後的親生女兒,姿容上定然也是有幾分像的吧?比起即使面容還有青春的老婦,馮小寶自然更想見識真正嬌艷芳華的太平公主。再有就是婉兒,馮小寶曾在簾幕後見過婉兒的面容,也是讓他驚為天人。

若不是皇太後勢大,馮小寶自知身份低賤,他定是要將這宮中美人都嘗一遍,讓她們見識見識寶郎的厲害宏偉。

馮小寶躲在樹後偷偷看著太平和婉兒,不斷地吞咽著口水,覺得小腹底下有股火熱直沖腦門,他的眼睛都紅了,雙手死死摳在樹幹上,不然他真怕自己抵抗不了美色,就要沖上去唐突了佳人。

當然更重要的是,馮小寶他沒那個膽子,他被皇太後厭棄幾天就已經深刻明白,他在貴人眼中不是什麽東西,他怕得罪公主和婉兒,更怕得罪了皇太後,畢竟他還舍不得這種生活。

在飲酒中的婉兒瞥到那張讓人厭惡的粗俗面孔,唇角勾出冷冷一笑,她站起來朝太平走去,恰好引著太平看她的視線對向馮小寶所在之地。

太平自然也看到那讓她嫌棄萬分的面孔,那毫不掩飾的“偷看”讓她泛著惡心。太平擰著眉,語氣不甚好地對自己的侍女說:“將那人給我趕走,沒得汙了本公主的眼。”

那侍女跟在太平身邊多年,自然明白太平的脾氣,也是個人精,連忙挑了兩個高壯的公公與她一起去趕人。馮小寶見狀不妙,居然不用趕就連忙跑了,只是他心中生出怒氣,心想著有朝一日站在高位,定要讓太平和婉兒付出代價。

太平還有著怒氣,她狠狠地拍了拍案幾,朝婉兒道:“我真不明白母親怎麽會讓這麽一個粗俗低劣的齷齪東西進到宮裏來!”

“殿下慎言,這是千金公主獻給太後的活寶貝。”婉兒手指輕彈,將落在案幾上的梅花香瓣彈落在地上,唇角邊的笑容卻是那樣涼薄。

太平執著酒杯的手指收緊,嘴唇緊咬,她也知道自己剛剛說錯話了,她如此低賤馮小寶何嘗不是在落皇太後的臉面?但是,心中實在有股火氣不發不快。

婉兒擡起手臂,廣袖滑落,露出她凝白皓潔的雪腕,她湊到紅梅枝間,折了一枝紅梅,遞給太平,“殿下,花開嬌艷卻也是好景不長。”

婉兒撚下一朵梅花,揉在手中,笑道:“何況那只不過是朵殘花?若殿下真想出口氣,一樹紅梅,折了這朵,再捧一朵就是。若是看不上這紅梅,不還有別的嬌艷花兒嗎?誰又能說比不上那殘敗紅梅了?”

太平心領神會,這下子腦袋就動了起來,一會兒後,她飲盡一壺泉溪酒,對婉兒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府了,否則崇胤和靈懿要鬧了。”

婉兒又折了一枝紅梅給太平,淺淺笑道:“園中紅梅開得正好,殿下帶上兩枝回府插瓶,想必雅致。”

太平笑著接過,朝侍女示意,領著人出宮去了。婉兒讓人收拾了這處,自己卻是往遠處折了幾枝還未完全盛放的桃花回長生殿。她是真心希望太平早日將馮小寶那個齷齪東西打落,攆出皇宮,那樣的人簡直臟了這個皇宮。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看見太平和婉兒在這處飲酒的不止是馮小寶,還有一個沈南璆。

一樹紅梅,緋色惑人,開得那樣嬌美,那樣光艷,身著廣袖宮裝的女子斜倚案幾,素手執杯,飄零的香瓣墜落,迷蒙了這樹下的絕代芳華。

沈南璆忽然自嘲地笑著,回身往尚藥局中走去。

多少年了?上一世他活了六十多年,都是個年近古稀的老人了,早就心如止水,更何況他對女色就不曾迷戀過,今日,在這個朝代,他竟然也會看一個女子的風流姿態看得入迷?

實在不能再可笑了……只是心中的那點漣漪又是怎麽回事?或許只是他這年輕的身軀帶來的躁動吧。沈南璆不得不欺騙自己。

那頭,太平回了府,看著可愛的稚爾幼女,被婉兒勾起的那點心思又沈寂了下去。可惜沒過多久,太後召見,為了那個齷齪東西,賜給他一個名字——薛懷義,姓薛居然是因為要讓薛紹認他做叔父,以禮相待。

這下馮小寶真是徹底得罪太平了,她看重自己的駙馬,哪能讓駙馬被馮小寶那種東西低賤了?但是太後的命令她不能不從,尤其是那日意識到太後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母親後,太平不敢像從前那樣任性反駁。

於是乎,為了懲治那個齷齪東西,婉兒那日的話在太平腦海裏溜了一圈,她打定了主意,就叫了心腹出去為她辦這件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_^@)~基於種種原因,其實就是為劇情服務的原因,張昌宗和張易之這兩貨會被我很快搞進宮裏頭去,年紀問題與歷史有出入,因為這其實是披著皮兒的架空文!!!

好啦,還是這樣子,欠著的一更周末補上來,西瓜滾走去寫作業。

PPS:女神們給西瓜收藏一下嘛,尤其是專欄,人家要拼榜單的呀~

☆、030 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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